Chiêu tài minh miêu – Cửu Nguyệt Kim Qu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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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财冥猫 – 九月金桂

  我哥重病住院后,妈妈中了彩票。
  她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说有钱重新养我一次了。
  房产证和各种奢侈品流水一样地进入我的房间。
  我心疼哥哥,偷偷将这些东西变现充值到哥哥的医疗账户。
  钱到账的同时,哥哥情况瞬间恶化,进了抢救室。
  妈妈闻讯赶来后,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怒声咒骂我:「谁让你把钱给你哥的!」
  1
  「有命就活!没钱看什么病!!
  「谁让你把钱给他的!」
  我妈赶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我的脑袋狠狠砸向一边的墙壁。
  「我是不是说了这些钱都不能给他!
  「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就要和我作对!」
  「妈,我没有。」
  我护着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我妈的脸都看不清了。
  周围的亲戚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迅速将我们分开。
  「春晓,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你亲闺女,你至于下这么大的死手吗?」
  我妈没理大姑的话,还在挣扎着将手里的东西朝我丢过来。
  「谁让你把钱给你哥的,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他!
  「乔楚,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畜生!」
  疼痛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被大姑拽到医生办公室,还有些恍惚。
  我从来没想过,我妈会这么对我。
  无论是那些脏污的话,还是对我动手,都是第一次。
  「楚楚啊,你妈是被你哥的事吓到了,你不要怨你妈啊。」
  大姑在一边说着话:「你也知道,你妈从小最疼你的。」
  我摇了摇脑袋,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我妈不喜欢我哥,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厌恶的程度。
  可我没想到,我妈是真想让我哥去死。
  2
  哥哥出生就有严重的先天性疾病。
  为了给哥哥治病,爸妈拼了命地赚钱。
  可打零工赚来的钱,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都是杯水车薪。
  为了多挣点钱,爸爸和人下矿,再也没上来。
  人没了,钱也没了。
  我妈悲伤过度,差点一尸两命。
  等醒来之后,我妈就恨毒了我哥。
  「你哥就是天杀的丧门星,害了我们全家。」
  这是我妈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她都让我哥跪在地上听着:
  「楚楚是咱们家的福宝。
  「自打生了她,我们家这运道,还有你这病,都一天好过一天的,以后你也得对她好知不知道?」
  每次我哥都默默点头。
  村里人都说我妈疯了。
  可我知道,我妈清醒无比。
  她将我高高地捧在手心,将我哥踩到泥水里。
  她将所有的恨都发泄到我哥身上,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到我身上。
  我十岁的时候,体重和十六岁的哥哥一样。
  在那个人人都为了生个男娃拼命的年代,我妈算得上十里八庄都出名的疯子了。
  「把老乔的根都快折磨死了。」
  「疯婆子迟早遭报应!」
  我妈不管别人怎么说的,只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按照我妈的话来说,如果不是我哥,我爸就不会下矿,我就不会早产体虚。
  这都是哥哥欠我们的。
  从我有记忆以来,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指明给我的。
  我们家的饭桌也是出了名的三八桌。
  肉、蛋、奶都在我这边,而哥哥面前,永远都是一盘子绿叶。
  我心疼哥哥,总是偷偷把好吃的藏起来,趁着妈妈不注意,塞给哥哥吃。
  时间长了,妈妈就发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妈妈在我面前发飙。
  她让哥哥跪在地上,拿着柳条编成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哥哥的背后。
  「我叫你馋嘴!跑你妹嘴里抢吃的,你真是不要脸!」
  哥哥一开始还辩解,到后来被打得只会在地上喘气。
  我吓得哇哇大哭,当时妈妈投过来的视线,就像刚刚一样,狠厉、怨恨。
  3
  哥哥长大后,考上了大学,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家了。
  我拿着藏好的钱塞给哥哥,让他走。
  我知道,他只有离开这个家,才能活出个人样。
  哥哥摸着我的脑袋,消瘦的脸上带上温和的笑意:「好妹妹。」
  可当天下午,我妈就发现了不对。
  她从我哥屋子里翻出了我给出去的钱,疯狂地抽着我哥。
  「你真是手爪子软啊!你哪来那么多钱,是不是偷你妹的!」
  我抱着我妈的大腿,吓得哇哇大哭:「妈,那钱是我给哥哥的!真不是哥哥偷拿的,你别打哥哥,都是我的错。我就是心疼哥哥,我想对哥哥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你最喜欢哥哥了,那妈妈呢?」
  我妈气得直哭,突然扯过哥哥手里的通知书,撕了个粉碎。
  「你哪都别想去,就在家陪着你妹!」
  那是我哥第一次反抗我妈。
  他找来大姑,找来村长,跪在我妈一遍遍地面前发誓:
  「妈,让我去吧。我上了大学会好好赚钱给妹妹花的。」
  我妈红着眼睛,咬死了不松口:「以后都是虚的。我只知道你妹成绩不好,你就得留在家里辅导她。」
  大姑恨得咬牙,扯着我哥要他起来。
  我哥一动不动,只哀求地看着我妈。
  我躲在门后,吓得浑身颤抖。
  我不明白,我成绩很好,为什么妈妈要说不好。
  我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就是不肯让哥哥走。
  可我知道,我要帮哥哥。
  我从门后走出,声音里带着哭腔地扑到妈妈怀里:「妈,你让哥走吧,我看着他就烦。」
  「怎么就烦了,你不是最喜欢他的吗?妈把他留你身边陪你不好吗?」
  妈急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讨厌他了。」
  「那妈就让他滚。」
  那么多人没办成的事,我一个小孩随口两句话就成了。
  我不敢回头看哥哥的表情,只觉背后那道视线无比的悲伤。
  哥哥,什么都没错。
  可在妈妈眼里,他活着就是一个错。
  4
  大姑看我不接话,也在旁边一声声地叹气。
  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摁着,像是在和人对话。
  等到我头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她才收了手机,脸上带了几分放松。
  「刚才你妈给我发消息,说自己情绪太激动了,让我给你道个歉。
  「你哥那边她守着就行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我点了点头,脸上挤出几分笑:「哥哥没事就好了。」
  我确实想回家了。
  不是因为累,而是被我妈的行为吓到了,一时不敢去见她。
  大姑没看出来我的心思,带着我往停车场去。
  一路上,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大姑的脸色也越发地难看。
  直到我准备开车离开,大姑才忽然从窗户探头进来:「楚楚啊,这几天你就别过来了。」
  「?」
  「你也知道,你妈最烦你哥了。你哥身体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了,你妈怕你沾了你哥的晦气。」
  我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姑。
  大姑面上也有几分尴尬:「这都是你妈说的。」
  「我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即使知道我妈不爱我哥,可这样的话,还是太过分了。
  我松开安全带,想去找我妈妈说个明白。
  「哎呀,你妈说晚上回去给你解释。」
  她就催着我离开:「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你哥,要是有什么事我微信和你说。」
  大姑说完,匆匆离开。
  我看她的背影,沉默几秒,还是发动了车子。
  5
  车子汇入车流,带着我回到车库。
  等电梯的时候,我的思绪放空。
  我总感觉,妈妈瞒了我什么。
  心底那种缺了一块的感觉,让我有些不安。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心底横竖冲撞着。
  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我想起忘记掉的事,所有一切的答案都会揭晓。
  正在想着事,腿上忽然一紧,我低下头,看到紧紧抱着我裤子的黑猫。
  这是网上说的「碰瓷猫」?
  可它找错了人,我猫毛过敏,不可能养猫的。
  我弯下腰,将这小团子扯开。
  下一秒,小团子又抱了上来,哼哼唧唧地不肯走。
  一次,两次,三次,我有些动摇。
  被推开几次,黑猫忽然坐定,歪着脑袋看向我。
  可能是明白了我不会收养它吧。
  我心底有点说不出的遗憾。
  正当我要离开时,一道粗犷的男声在耳边炸开。
  「怎么个事老妹?白爷我都这么上杆子了,你就油盐不进是吧?」
  猫,在说话?
  我感觉自己的腿在哆嗦。
  这大白天的,怎么还会遇到这种事?
  这些东西现在都这么嚣张了吗?
  「你哆嗦啥啊?刚才扯我的时候不是老有劲了吗?」
  黑猫贴到我脚踝,尾巴轻轻地缠着。
  是凉的。
  「推我啊!推我啊!」
  见我不动,男声越发得意:「你再推一个让我瞅瞅!」
  明明是件挺吓人的事,我却下意识接上一句:「推你咋滴。」
  「妈呀,给你能耐坏了!」
  男声急了。
  小黑团子抱着我的腿,飞快地爬到我肩膀上坐好:「白爷来救你狗命,你还这样对白爷?白爷把你揣兜里,你把白爷踹沟里?」
  不知道是不是段子的原因,这两句一说,那种恐惧感慢慢褪了下去。
  会说段子的猫,能有什么坏心思?
  感受到脸上有毛茸茸扫来扫去,我居然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猫妖,所以不会过敏吧。
  我看着黑团子,手心有些痒痒。
  这样顺滑的猫尾巴,不知道摸起来什么感觉。
  一边想着,我一边应和着小团子的话:「谢谢猫猫神大人救我狗命。」
  虽然不知道救哪里了。
  「知道就好!」
  黑团子得意扬扬:「你知道为了救你,我费了多少工夫,打了多少架吗?一点不给白爷省心。」
  「比如?」
  「比如你花的那些钱!」
  黑团子声音很低,带着几分严肃:「你知不知道,用了冥猫的钱,是要用命去还的!」
  我僵住了。
  冥婚我听说过,冥猫是什么意思?
  见我一脸不明白,黑团子又用尾巴抽了我一下:「你想一想,最近有什么大额进账和花销。」
  我摇头。
  我一个打工社畜,一个月撑死了能有一万进账,能有什么……不对。
  我猛地转头,对上那双蓝色的瞳孔。
  几天前,我妈中了一笔大额彩票,给我买了好几套房子和好多奢侈品。
  难道是这黑猫,找错人了?
  6
  没有头绪,小黑团子又是一副赖定我的模样。
  我只能先带着它一起回了家。
  不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我也不敢让我妈和猫接触。
  趁着小东西在屋子里大摇大摆地巡视领地,我摸出手机,给我妈发了条消息。
  【这几天有事,妈你好好照顾哥哥,先别过来了。】
  信息发出去,久久没有回复。
  这也是没有过的情况。
  那种不安感又一次蔓延出来。
  我忘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没有错了,这里都是冥猫的气息。」
  黑团子巡视完,又一次爬到我的肩膀,语气沉重:「看不出来啊,你人小小的,花钱倒是猛猛的。这里面的气,浓得快有实体了。」
  「啊?」
  我茫然地扫过面前的一室一厅。
  这房子面积不大,装修是一等一地好,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钱。
  可问题是,这房子是我租的啊。
  「别人的东西也不能算我头上吧?」
  我看着黑猫,有些怀疑:「你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呸呸呸,你说的是什么话!白爷这双眼睛,就没出错过。」
  黑团子炸毛了。
  上蹿下跳地在房间里挑挑拣拣,拖了一堆东西过来:「你看看,这些东西不是你的吗?」
  大牌的包包,各种化妆品,还有一沓沾着口水的红绿房产证明。
  这些东西都是我妈这几天送过来的。
  她说她中了彩票不知道怎么花,干脆就都给我送过来了。
  可黑猫的意思,这些都是我的催命符?
  可我妈没理由害我啊!
  电光石火间,我妈在医院里说的话忽然炸响在耳边。
  「谁让你把钱给你哥的,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他!」
  难道,我妈手里的钱真的有问题?
  我妈不让我给我哥钱,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我哥的病是钱看不好的?
  7
  快四十度的天,我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彩票!
  对,我妈说她是彩票中奖,那只要看看最近的彩票公告,就能知道一切答案了。
  我猛地转身进了卧室,打开电脑,输入完关键字,快速地浏览着。
  按照我妈给我买的东西价值,起码得五百万往上了。
  我对比着信息,一点点地搜寻着。
  附近的县城没有,附近的城市没有,就连所在的省都没有。
  那我妈的钱是哪来了?
  她一个普通农村妇人,是哪来的那么多钱?
  「你在看什么?」
  我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的头皮炸了一下,下意识合上了电脑。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妈站在门口,眼神晦暗不明:「你刚才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什么,就是玩了会电脑啊。」
  我咽了咽口水,转移了话题:「妈,你不是在医院照顾我哥吗,怎么过来了?」
  我妈没回答我的话,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脑袋:「还疼吗?」
  她的声音温柔,里面带着心疼。
  「妈不是故意的,妈只有你了,你要是有点什么,妈就活不下去了。」
  我妈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妈就是太怕了,怕你跟你哥好,就会觉得妈坏,就不要妈了。妈知道自己有病,但妈真的怕。」
  我眼睛发酸。
  作为一个利益既得者,我没有办法去指责我妈,我只能加倍地对我哥好。
  我抱着我妈的腰:「妈,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真的?」
  我妈喜笑颜开,扯着我的手往外面走:「妈又给你买了好多东西,你快点来试试!」
  我有点不想走。
  一想到我妈手里不明的巨额财产,再想到黑猫说的话,我总感觉后背发凉。
  「妈,那些东西我都不缺,不如直接给我钱呗。」
  有了钱,我就可以给哥交医疗费了。
  「不行。」
  我妈态度坚决:「妈小时候因为是个女孩吃了不少的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闺女,肯定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我磨磨蹭蹭地跟着我妈出了门,这才想起来客厅的一片狼藉。
  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看到了干干净净的地面。
  一根黑尾巴从沙发底下探出来勾了勾。
  我心下一定,看向我妈送过来的东西。
  又是一大堆徒有其名的奢侈品。
  这种奢侈品不保值,买的时候天价,卖的时候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不用想,这是我妈为了防止我去变卖,特意买的。
  8
  我妈一边絮叨着,一边将东西一样样地往手上套。
  两条胳膊套得满满当当,我妈又要往我脖子上戴。
  刚撩开我头发,我妈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伸手从我的肩膀处捻下一根猫毛,语气冰冷:「你养猫了?」
  「啊,没!我不是猫毛过敏吗,肯定不会养猫的。」
  我说话声音越来越轻。
  不对啊,如果我真的猫毛过敏,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过敏反应?
  还有,那只黑猫,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有就好。」
  我妈将毛放到自己兜里:「过敏可不是小事,一定要注意!」
  我胡乱地应着。
  陪着我妈吃完晚饭,我妈才拎着一锅汤出了门。
  「我去给你哥送饭——这下你放心了吧?
  「以后想去看你哥就光明正大地看,不要偷偷摸摸的了。
  「你哥的卡里我给转了钱,这些东西你就不要想要变卖给他了。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打扮得好看点。」
  我妈离开了,黑团子从沙发底爬出来,抽着我的胳膊。
  「快快快!本身就活不了多久了,你还戴。快摘下来!」
  我配合地将手链都取下来。
  说来也奇怪,手镯离身之后,身子居然莫名地松快了很多。
  9
  「你妈是真怕你能活啊。」
  黑猫尾巴一扫,将那些东西扫落在地,又呸呸呸地吐了几口唾沫。
  「时间不多了,咱们得快点处理这个事。」
  「怎么处理,我连冥猫是什么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黑猫,和跟我日夜相伴,对我疼爱有加的母亲哪个是好的。
  黑猫很犹豫。
  它烦躁地甩着尾巴:「你知道招财猫吗?」
  我脑子里瞬间出现一个举着爪子的大肚子猫。
  「不是那种!收起你那一副蠢样!」
  黑猫又一次炸毛了:「我说的是邪术!就是……」
  黑猫还没说完,身子忽然一僵,然后直直地从我身上摔了下去。
  漆黑的液体从它的皮毛中间溢出,带来阵阵的恶臭。
  「不要看!」
  黑猫叫声凄厉,不等我反应,一瘸一拐地跑到窗户边,一跃而下。
  我捂着胸口,那里骤然很痛,带着无尽的悲痛。
  那个叫声,我似乎听过。
  10
  等了两天,黑猫没有再出现。
  我的精神也越发地恍惚。
  工作的时候频频出错,就连过个马路,也会不停地走神。
  我在想,招财猫,到底是什么?
  我是个妈宝女,按照以往,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和我妈说了。
  可这几天,每次我想开口,黑猫那种凄厉的叫喊,都会让我骤然一顿。
  直到再次收到哥哥的微信,我才猛然想起,可以问哥哥啊!
  几天不见,哥哥的身体好了很多。
  见到我,他明显很开心。
  可触及到我额头的纱布,那种开心又变得落寞。
  「疼不疼?」
  我哥心疼地摸着我的脑袋:「妈也太狠心了。」
  「不怪妈,她就是担心你。」
  「呵。」
  哥哥发出一声冷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妈不愿意让你来,下次你就别来了。挨这一下子,太亏了。」
  「我就愿意来,我想多陪陪你。妈也说了,我可以来。」
  我将脑袋贴到哥哥的肩膀:「哥,你别死。我舍不得你。」
  哥拍了拍我的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了一会儿话,我才想到来的时候的事。
  「哥,你听说过招财猫吗?」
  哥哥的手骤紧,直到听到我的痛呼,才忙不迭地松手。
  「哥不是故意的。」
  我没想到哥哥的反应这么大,这恰恰说明了,这件事有问题。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哥哥不安地看着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
  我摇着脑袋。
  「就是忽然想问问,那天,」我避开黑猫的存在,找了一个借口,「那天我刷手机,忽然刷到的,说是什么招财的。」
  「那都是假的!」
  哥哥的声音很大。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看着我:「楚楚,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不会害你的!」
  我点着脑袋,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和哥哥说那些事。
  说妈给我买了好多东西,想让我去死?
  听着就很离谱。
  哥本身身体就不好,万一情绪激动,又气出事来怎么办。
  哥哥见我不说,只能一遍遍叮嘱我:「如果遇到事,就和哥说。」
  我看着我哥担忧的样子,又迟疑了。
  万一,哥真的知道内情呢?
  「哥,其实……」
  「你们在聊什么?」
  我妈推开门,看向我:「和你哥聊什么呢?」
  「没,我说哥最近身体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我妈的眼神闪了一下,重重地将手里的饭盒放到桌子上:「妈熬了鸡汤,给你倒一碗。」
  我想说不要,我妈已经将两碗分好了。
  装着鸡腿鸡翅满满当当的一碗送到我面前,而我哥那碗,真的只有汤。
  这种情况在过去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可我还是觉得尴尬。
  推脱说吃过了,我将碗都推给哥:「哥多吃点,补一补。」
  我妈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我转钱:「这汤也没什么滋味,妈给你转钱,你去外面随便吃点。」
  「支付宝到账,伍万元。」
  这是随便吃点?
  我没敢抬头,匆匆出了病房门。
  11
  回到家,黑猫还没有在。
  我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搜索着招财猫,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的视线很低,走路都在踉跄。
  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嘴里在喊着什么。
  搜寻无果后,我又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对面是一个亮灯的屋子,妈妈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小小的我,挪到窗户边,探头过去,正好看见我妈戴着厚厚的手套,抓起猫脖子,塞到桌子上定制好的棺材里。
  猫受了惊吓,疯狂地抓着棺材壁,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然后我妈像是听不见一样,用钉子将棺材死死地钉住。
  她将棺材送到供桌上,虔诚地跪了下来:
  「灵猫抓财送宝来,招财猫啊招财猫,这次家里的钱不够了,再给我送点来吧。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还有一个娃娃要看病。」
  随着她的祷告,猫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我妈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喜意:「好猫,多多地抓,用力地抓,抓多多的钱!」
  直到棺材里的猫动静越来越小,她才起身拿出一根长长的钉子从棺材中间钉了下去。
  猫的惨叫声又一次升起。
  我妈拿过一只碗,小心地放在钉子下面接血。
  一滴又一滴。
  我似乎是吓傻了,一动不动。
  血流了小半碗,我妈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少?」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我妈捧起碗,一饮而尽。
  「啊啊啊啊!」
  我听到了自己口中的尖叫,看到了我妈扭过头来惊恐的眼神和猩红的嘴。
  然后我小小的身体被拎起,一个陌生的男音带着笑意:「小东西,这可不是你能看的。」
  「啪,啪,啪……」
  脸上的剧痛,和梦境中的惊吓,让我猛地坐起。
  一道黑影因为我的动作,形成一个抛物线,砸了出去。
  「哎哟!你这人,下手够黑的啊。」
  是黑猫!
  「白,白爷?」
  黑影顿了顿:「你喊我啥?」
  「白爷?」
  「再喊两声!」
  黑影蹿到我面前,居然是只蓝猫的样子。
  「傻了吧,这可是我特地去染的颜色,时尚不?」
  熟悉的语气,不同的样子。
  我上手摁到怀里,疯狂地揉揉揉、吸吸吸:「好看好看,白爷神通广大,白爷天下第一。」
  蓝猫被揉得发出呼噜声:「那是,多叫两声,白爷能救你命!」
  「嗯嗯嗯。」
  我随便地附和着,心脏还在怦怦地乱跳。
  我不能想象,那真的是个梦吗,还是我曾经见过的事?
  想到梦里妈妈的样子,我下意识将怀里的白爷搂得更紧了。
  我迫切地需要什么来安抚我狂跳的心脏。
  12
  「行了行了,黏黏糊糊的什么样子。」
  白爷享受了一会儿,从我的身上爬起来:「你这几天没再收东西吧?」
  我点着脑袋:「没收。」
  我妈给我转的那五万,出了门我就转给我哥了。
  原本是想着给我哥留点钱。
  可那个梦之后,我有些不安。
  似乎,每次我给我哥钱后,他都会生病。
  偷偷给我哥塞吃的,他会生病。因为病一直没好,我妈给他熬了中药,发现偷吃的事。
  我哥上大学时候,我给他塞钱,他好像也生病了。
  最严重的是上次我哥在医院,我给他充值了五十多万,结果当天他就被送去抢救了。
  结合到白爷的话,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
  难道我妈,真的想害我?
  可为什么以前没事呢?
  为什么,就偏偏是最近呢?
  难道是因为我哥又生病了?
  可我妈如果真爱我哥,也没必要从小就对我这么好啊。
  想不明白,我只能先让我哥把钱转给我。
  万一真的有问题,我总不能害了我哥。
  我哥回复得很快:【钱被妈拿走了,你现在要用钱?】
  这句话的下面,是一个六千多块钱的转账。
  有零有整的,应该是我哥的全部了。
  我没收,愣愣地看着对话框。
  我哥那边持续地输入中,又取消,又输入。
  大概三五分钟后,他才发过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没回。
  我哥那边又开始反复地输入中了。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哥,你见过有人用招财猫吗?】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快天亮了,我哥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你来一趟医院吧。】
  13
  住院部六点就可以过去。
  我到的时候,我哥正在喝粥。
  他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看到我,挤出个笑:「没吃早饭吧?哥早上多买了一份,吃完推哥去转转。」
  六点半,是这层统一照射紫外灯的时候,大概要在外面等半个多小时。
  我食不知味地嚼着包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外面借了一辆轮椅,推着哥下了楼。
  哥哥一直没说话。
  这个时间的医院很喧闹,来来往往都是步履匆忙的人。
  我推着哥哥沿着小路走,这边风景不错,人也少。
  直到周围看不见什么人,哥哥才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听妈的话吗?」
  话题换得太快,我没明白我哥的意思。
  「因为咱妈为了给我治病,付出太多了。」
  我哥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疲惫。
  「你年纪小,还不记事。咱爸走的时候,家里欠了一屁股饥荒。当时我躺在医院里,恨不得去死。
  「如果没有我的拖累,家里肯定不会这样。我想让妈活得轻松点。
  「你出生没多久,妈带你去打疫苗的时候,救了一个人。那人为了感谢咱妈,送了一大笔钱。那钱刚好够我做手术的。
  「手术之后需要一大笔的护理费,这个钱,我们家拿不出来。
  「我想和妈说不治了,可妈给了我两耳光。她说我活着是为了爸活的,所以我不能死。
  「后来,咱妈捡到了一皮包的票据和钱。那东西的主人是一个大老板,为了感谢我妈,又把我的护理费给出了。
  「打那之后,只要家里缺钱,就会莫名其妙有一笔收入进账。
  「我一开以为是巧合,还想过是不是我爸在保佑我们。
  「直到,我发现家周围多了很多猫的尸体。」
  哥哥看向我:
  「起初,我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直到你出事了。
  「楚楚,你可能忘了,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猫,那只猫叫作小白。」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可,可妈说我是猫毛过敏,我怎么会养猫呢?」
  「那是妈骗你的。因为你看到她制作招财猫,吓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你就把这些事都忘了。」
  哥哥的声音很平静:
  「妈用那些钱,给我治病,供我们全家的生活。
  「她不是恨我,她是恨她自己。她原本是很善良的一个人,但为了我,才变成这个疯样子。」
  「所有人都可以说她是疯子,只有我不行。」
  我哥看向我:
  「我一直在想,这种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没有。咱妈控制得很好,每次都是刚好够渡过难关的。等我后来能赚钱了,我就再也没有发现过猫尸。
  「直到我又一次病发。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是不是那些事,报应在你身上了?」
  我哥的声音很涩:「该死的是我,该得到报应的也是我。我一直怕,怕这些事会波及你。」
  妈妈也对我说过怕,怕我不要她。
  哥哥也对我说怕,怕事情波及我。
  可我该怕什么,我该做什么?
  「这些年,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去查那些事,但始终没有一个结果。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就回老家看看吧。」
  哥哥递过来一个地址:「我不知道妈又做了什么,但她忽然之间弄了这么多钱出来,一定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后果。」
  哥哥后面说的话,我没有再听。
  手心的纸条重若千斤。
  得益于这些年看的小说,我瞬间就猜出来一个可能。
  妈妈想用我的命,换哥哥的命。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过程是需要什么操作,但无非就是这一点了。
  因为钱有问题,所以妈妈不同意我给哥哥钱。
  因为钱有问题,所以妈妈才会那么愤怒地打我。
  妈妈不是不爱哥哥啊。
  14
  「你要回去吗?」
  我坐在阳台。
  白爷从身后越到我身上,蹭了蹭我:「气息已经很浓了,再不处理,就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
  我摊开手,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心,有些莫名地冷。
  「你说,真的有人能伪装出来爱和不爱吗?
  「真的有人能二十年如一日地伪装吗?」
  白爷在我的肩膀趴下:「我不懂你说的这些话。但是我知道,伪装之所以是伪装,是因为那是短暂的虚假。如果这种虚假能够持续到一辈子那么长,那么假的也是真的了。」
  「更何况,你妈虽然说变态了点,但是真的爱你。」
  是的,我妈很爱我。
  那么怕黑的一个人,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连夜抱着我跑二三十公里到县里的医院。
  那么爱美的一个人,会因为我随口一句想吃肉,而毫不犹豫地剪掉长发,换成桌子上的几盘菜。
  一件事可能是假的,那十件事,一百件事呢?
  她爱我毫不质疑,但她也爱哥哥。
  在我们两个中取舍,最痛苦的应该也是她吧。
  如果能够为了家人去死,应该也不是多痛苦的事。
  「没有那么简单。」
  似乎是看出我的想法,白爷的声音变了变。
  「你妈这是缺了大德才能干出来这事。就算你替你哥死了,你妈也活不成。
  「死亡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无穷无尽的折磨。
  「你哥死,那是顺应常理,人死账消,你和你妈接下来日子可能会苦,但多做好事,下去之后,用阴德赎罪,也不会太难熬。你现在拨乱反正,虽然有一时的痛苦,但总比全家一起绑在铁柱上来个炭烤消消乐强吧。
  「再说了,你不想你哥下辈子有个好身体,有个健全的家庭吗?」
  我想!
  我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世界,掏出手机请了长假。
  不管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阴德,又或者是那些无辜惨死的猫,我还不能死。
  15
  从初中开始,我们家就搬离了农村。
  十来年没有回去过了,家乡的变化大得我都认不出了。
  按照我哥给的地址,又辗转问了很多人,才找到已经老旧的房子。
  老房子上面有很多爪痕,新旧叠加,看起来阴森又恐怖。
  白爷从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
  我将它揣进卫衣兜里,安抚地揉了揉。
  「你是,老乔家的丫头?」
  身后有一个沧桑的声音喊住我。
  我转过头,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还真是你!跟你妈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太久没回来,这屋子都成猫窝了。要不是那位拦着,我们早就把这里都拆了。」
  老太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们要是有良心,抓紧自己拆了吧。一天到晚猫叫个不停,都成公害了。」
  我现在听到猫这个字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老太还在说:「这天看起来不早了,你要是处理完事抓紧走吧。不然天一黑,那些东西又要出来。」
  「哪些东西?」
  「还有什么,猫呗!」
  老太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记得去签字处理房子。」
  老太走了,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忍不住伸手摸上了房门上的划痕。
  划痕很深,这么些年累积下来,门板好几处都掏空了。
  我顺着空着的位置往里看。
  对上了一只金瞳。
  瞳孔的主人隔着门朝我用力抓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喵呜!」
  我没反应过来,身子被人猛地往后一拉,摔了个屁股蹲。
  「你怎么这么喜欢偷看啊。」
  声音的主人带着几分无奈,蹲到我面前:「受过一次罪,怎么还不长记性?」
  男人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的样子,身上很干净。
  是梦里那个男人!
  「你身上怎么这么大一股殃气,不会是你妈又开始制那玩意了吧?」
  老头脸上带着笑:「这人的欲望啊,真是……」
  真是如何,他不说了。
  「你找过来,是想知道什么?」
  16
  「你知道什么?」
  我没有贸然开口。
  怀里的白爷,从男人说话开始,就没有动静,我只能自己试探:「你知道我来想做什么吗?」
  「无非就是那些。」
  老头笑了:「这些东西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你来了,我也算是解了一件心事。」
  他转身,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里面并不是我想的那种杂草丛生。
  相反的,里面很干净。
  一切的一切,都和我记忆里差不多。
  刚才要抓我的那只猫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头招呼我进屋。
  「天快黑了,那些东西要来了,咱们进屋说吧。」
  又是那些东西。
  不能直接说猫吗?
  我踏步跟上老头的步子。
  屋里没有开灯,但是有不少的蜡烛。
  老头将蜡烛一一点上,屋子里亮堂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关门。
  我心里一紧,那些新闻上看到的信息一条条地浮现出来。
  「你不要想太多,我都这个年纪了。」
  老头无奈叹气:「我是怕等会那些东西进来。」
  话音刚落,屋子外面传来了几声猫叫。
  刚开始像是试探,很快,猫叫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来了。」
  来不及反应,
  下一瞬,无数凄厉的猫叫在周围响起。
  墙头上、屋顶,目之所及,都是猫。
  我是一个很喜欢猫的人,可被这么多猫包围,我只感觉无尽的恐惧。
  「不怕,它们暂时进不来。」
  暂时?
  老头坐在椅子上,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在你钱花完之前,它们不会进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话,门口的猫叫声猛地加大。
  就连屋顶的瓦,也传来被掀动的声音。
  随着瓦片破碎,我们再次安静下来。
  我摸着怀里的白爷,想从他身上汲取到些微力量。
  我们在等,等天亮,等猫群散去。
  我坐在一边,不知不觉间,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等到醒来,猫已经都离开了。
  老头拎着早餐,放在桌子上。
  「你昨天问我什么来着?问我知道什么?」
  老头叼着油条吃了一根,慢悠悠地开口:「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想做的,要看你是怎么想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
  但不得不说,正因为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心中恐惧退下不少。
  走出堂屋,院墙和门上的爪痕深可见骨,有的地方甚至带出了血痕。
  「那些猫都疯了。」
  老头走到我身后,用脚在地上拨拉出一个铁钉:「如果不是我让你妈提前埋了铁钉,你们全家早就去见你那死鬼老爹了。」
  几乎是瞬间,我的就想到了那只寸长穿猫身而过的铁钉。
  「我知道你想说那是报应,」老头脸上出现一个堪称温和的笑,「你要理解你妈,她也不容易。」
  「当初你爸那个事,她想跟着你爸一起走了算了。要不是我教了她这门手艺,你和你哥早就都不在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变成更大的愤怒:「那个东西,是你教我妈的?」
  「别急着生气啊。我可只教了你妈怎么救急。至于你妈后面的行为,是她自己的贪欲造成的,怨不得我。」
  「可如果……」
  如果没有教我妈那个邪术,她是不是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我想反问,但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反驳老头的立场。
  没有那件事,可能我们一家早就地下团聚了。
  事到如今,对对错错缠在一起,早就分不清是谁的问题了。
  我看着门上的爪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妈用了那些钱。」
  老头的声音很轻:
  「当年你妈招了很多财来,但是并没有用完,而是收在了老宅子下面。
  「可现在,你妈用了那些钱,而且数量很大,很多。
  「所以这些猫越来越凶了,它们等不及来收债了。」
  老头看向我:「你没发现,你最近的财运很好吗?」
  算上白爷,这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了。
  「可我的钱,都是我妈给我的。」
  「你妈只是个中转,那些钱一直在你妈手里,如果不花的话,那些东西是找不到你家的。现在能找到你,是因为那些钱是用你的名头花的。」
  我想到了那些写着我名字的房子,又想到了那些用我名字开的发票,心底越发地凉了。
  「至于你要怎么做,那就是要看你是想拨乱反正,让你哥去死。还是想顺着你妈的意,替你哥去死,保住你爸在这世上唯一的根苗。」
  「……我难道不是我爸的孩子吗?」
  「不一样的。」老头摇头,「对你妈来说,不一样的。」
  「和重男轻女、重女轻男都没关系。你妈心里只有你爸,你爸到最后一口气都念着你哥。所以,无论如何,你妈都会让你哥活着的。」
  17
  人真是一个矛盾的生物。
  老头目光沉沉,视线像是落到我身上,又像是落到我的身后。
  「你想好了要选择那条路了吗?」
  二十年前,我没有机会选择,二十年后,这个机会被递交到了我手中。
  是视而不见,顺其自然。
  还是拨乱反正,让我哥去死。
  我摸着怀里的猫,答案早就已经定好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无论是我妈,还是作为受益者我和我哥。
  这么多年,那些惨死的猫……不能因为我们是人,就这么地肆无忌惮地虐杀其他生物。
  老头笑了:「早该如此了。」
  18
  老头答应得很爽快,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一样。
  他带着我将院子里的铁钉一根根拔了出来。
  每一根都很长,都一根都浸透的陈年的血迹。
  「我可先和你说好了,我不救人,只解因果。你要是运气不好,死在中途了,可和我没关系哦。」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正蹲在院子中间给棺材上公鸡血。
  一层,又一层,在阳光下,越加鲜红。
  「我知道的。」
  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做好准备了。
  铁钉很多,每条铁钉就代表一条命。
  我用了两天多的工夫,才把所有铁钉拔出来,整理好。
  第二天临近天黑的时候,老头让我把铁钉绕着棺材钉一圈。
  「一圈要是用不完那就用两圈,两圈要是用不完,那就三圈。」
  拔的时候艰难,钉回去却轻松很多。
  天没黑透,两圈半的铁钉就钉完了。
  猫影绰绰,隐约间,我感觉自己被很多双眼睛盯上了。
  「差不多,躺进棺材里。」
  老头从屋里翻出一大把红烛,对还在发呆的我说:「愣什么?抓紧进去,等会我还得摆阵。」
  「我,我躺进去??」
  「这不废话吗,谁是孽主谁躺啊。你要是反悔了就和我一起进屋,别在这磨磨蹭蹭的。」
  被老头呵斥,我也不敢多言,搬出小板凳就翻身躺了进去。
  兜里的白爷在我拔钉子的时候就跑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现在也不用担心它再受苦了。
  等我躺好,老头才合上棺材,给我留了一指的缝隙。
  「我现在用蜡烛来迷惑那些东西,等会它们会将棺材当作是你。你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怕,更不要挣扎发声。这透气孔就这么大,要是给自己憋死了,你就自认倒霉。」
  我点头,心里慌得厉害。
  掏出手机,给哥哥发了几条信息,没等到回复,只等来了电量不足的提醒。
  叹了口气,我将手机压在身下,等着老头说的时刻到来。
  19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往日早早就出来的猫,一直没有出现。
  狭小的空间,带来的恐慌感慢慢放大。
  我是不是太草率了,是不是被骗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反反复复在心头涌现。
  黑暗带来的不安,让我有些喘不上气。
  我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睡过去。
  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忽然间,一滴液体落到了我的额头。
  用手指捻了捻,有些黏滑。
  不会是公鸡血没干,滴我脑门上了吧!
  我摸出手机,亮开屏幕。
  红色的。
  「啪。」
  又是一滴。
  视线顺着手机光往上,是一条血肉模糊的烂肉。
  啊!
  我的嗓子像是糊了一层一样,出不了声音。
  似乎是发现了我,胳膊猛地缩了出去。
  「喵!」
  尖厉的声音此起彼伏起来。
  我慌忙地摁灭了手机光。
  仅仅一瞥,我也看到了透气孔外密密麻麻的绿光。
  那是眼睛。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那些眼睛就那样,一直,一直盯着我。
  我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发出声音。
  棺材上开始传来密密麻麻的抓挠声。
  头顶、身下,四面八方都是指甲和木板摩擦发出的声音。
  它们把棺材当作是我了。
  我咬着牙,不敢去想这是多大的恨意。
  更不敢想,如果白爷没有出现,如果我没有来,那迟早有一天,这些指甲落下的地方,就是我的身体。
  说不定能给我挠成人肉干。
  折磨持续了一夜。
  直到天亮,老头掀开棺材,让我爬出来活动一下。
  「还有两个晚上就好了。
  「跨界报仇,以三九为数,熬过三天,一切就能拨乱反正了。」
  我啃着老头递过来的馒头,胡乱地点头。
  还有两夜。
  我真的能撑过去吗?
  一夜的时间,原本结实的棺材上面挠出了层叠交织的爪痕。
  这棺材,真的能扛住吗?
  吃完了饭,老头带着我将昨夜乱掉的铁钉重新扒出来,又一一钉下去。
  接着又是重复昨天涂棺材的步骤。
  我忙完了活,看着天还早,就想出去找个充电的地方。
  这屋子年久失修,电路早就坏完了,手机再不充电,就要关机了。
  「你要是现在出了门,我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老头慢悠悠地开口:「之前没找到你,它们只能拿着门板这些死物出气。现在找到你了,你信不信,一出门,就有一堆猫等着你。」
  我:「……」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看着微信页面上空荡荡的对话,我给我哥说明了下情况后,暂时关了手机。
  电量不多,还是省着点用吧。
  天黑之后,我又一次翻身进了棺材。
  这一次,我主动要求老头把棺材全合上。
  昨天那密密麻麻的绿眼珠子,我是不敢再看了。
  老头嫌我事多,白了我两眼,才去合上棺材。
  这一次,又是重复昨夜的情况。
  不同的是,我可能是适应了这种情况,居然还能睡着。
  人的适应力,果然很强大。
  老头气得不行。
  「这你都能睡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一边拔着钉子,一边讨好赔笑。
  两个晚上过去,之前那种沉沉的压在身上的感觉去了不少。
  只要今夜过去,应该就好了。
  棺材盖上已经铺了三分之二的红白蜡烛,只能这一夜,应该就能完全铺满了。
  最后一夜,我早早地躺了进去。
  「今夜要不要留透气孔?」
  老头没好气地看着我:「这一夜后劲大,可别给你吓得乱喊给自己憋死了。」
  「别留了吧。」我摇头拒绝,「看不到我就不害怕,就当睡个主题民宿了。」
  「你倒是心大。」
  老头说着,将整个棺材盖都盖上。
  安静到了极点。
  我摸出手机,打算看看这两天哥哥有没有回我的消息。
  手机一开机,就涌入一大堆的陌生短信。
  没等我仔细看,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我滑开,是哥哥的声音。
  「楚楚!快跑!我妈把我手机收走了,他们要害你!」
  没等我仔细问,手机骤然黑屏,连带着我哥的声音,一起消失。
  他们,要害我?
  我愣愣地想这几个字。
  他们,是谁?
  是我妈……和谁?
  「咚!咚!咚!」
  头顶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咚!咚!咚!」
  这敲击声像是某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门。
  「咚!咚!咚!」
  我以前听过这种声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听过的。
  「咚!咚!咚!」
  那是,钉子敲近棺木的声音。
  「妈……」
  是我妈,将猫关到棺材里,用钉子钉死棺盖的声音。
  20
  我被骗了?
  我被骗了。
  我被骗了!
  我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推棺材盖。
  我感受到自己的指甲在剐蹭中折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凄厉,像是那些猫一样。
  「妈!妈你不能这样对我!妈!」
  「楚楚。」
  我听见我妈的声音。
  平静得像是死水一样。
  「楚楚不怕,妈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等你哥好了,妈陪你一起上路。
  「你爸就这么一根独苗,他到最后一口气都喊着你哥的名字,我不能让你爸走得不安心。」
  「妈也是没法子啊,妈的楚楚啊,妈恨不得自己替你去死。可是妈不行啊。」
  我妈的声音染上了悲伤,带着压低后的沙哑,扑到了我的棺材上。
  「妈也不想的。可只有你的命才能换给你哥的命啊。
  「对孽主的感情越深,带来的运越好。
  「要是能用妈的命来换就好了,可妈试了,妈不行啊,妈换不来啊。
  「楚楚,只有你了啊。你对你哥感情那么好,你肯定会带来好运的,你肯定能救你哥的。
  「你为什么,要比妈还要爱你哥啊!不然,不然你就不用死了。」
  我听不明白我妈的话,只本能地胡乱抓挠着。
  求生欲望让我忍不住尖叫。
  空气很快变得稀薄,我无力地躺下,浑身都是剧痛。
  意识朦胧间,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岁那年。
  我晕倒后,被男人拎进了屋子。
  男人和我妈絮叨着什么,责怪她没有防备意识。
  我妈似乎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才和男人又说起了什么。
  「之前那些猫,开棺之后抓痕都不多。楚楚养的这只,我看了,那痕迹又多又深。」
  「那能一样吗?这东西对孽主的感情越深,被背叛后的反噬就越深,这种反噬抓来的钱就越多。足够你儿子做一次大手术了。」
  「还得多谢你。」
  「谢我什么?要不是乔大哥救了我,死的就是我了。我总不能和看着他的独苗没了……不过这法子你应个急就行了,不要多用,不然那些东西找上门……」
  「我知道,楚楚毕竟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这样做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等她哥好了,我肯定不会再用的。」
  「这猫你抓紧处理了吧。不能简单地给埋了,得把它的皮扒了,和骨肉分开埋,不然以后难说会不会来报仇。」
  「我都知道的。」
  后续两个人絮叨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意识的最后,我只看到那个被打开的棺材处,伸出的一根毛茸茸的白色爪子。
  「小白……」
  我的眼神湿润了。
  我终于想起来我忘记的是什么了。
  第一夜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是我的小白啊,是我的,没有皮毛还想救我的小白啊。
  21
  小白是我捡到的流浪猫。
  那年冬天很冷。
  别说野猫野狗,就连人也只能勉强温饱。
  可那天出去玩,脏兮兮的橘猫带着它跟了我很久很久。
  我不忍心,抱起小猫。
  橘猫似乎是放下心一样,蹭了蹭我,倒在了路边,再也没有起来过。
  小白很乖。
  我偷偷将它养在家里,不敢让人发现。
  我祈祷着,等冬天过去,就给它找一个富裕的人家。
  又祈祷着,等我长大了,也要一直一直和它在一起,像是妈妈对我一样对它好。
  可我太小了,还不知道,人们所祈祷的总是不能实现的。
  22
  「喵呜!」
  一道尖细的猫叫声从棺材下面传来。
  我感觉某个东西在身下动了动。
  仓皇着让开,一只血肉模糊的猫形物爬了进来。
  洞口处带来的新鲜空气,让我整个人精神一振。
  「别看白爷哈。」
  猫形物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些猫太小气了,不就是借两天皮吗,一个个都不肯。时间太紧了,白爷来不及和他们打架,只能先过来了。」
  我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呢,我为什么要忘了呢?
  「小,小白。」
  我无声地喊着。
  「好好好,现在白爷都不喊了,直接喊小白了是吧。老妹你这可不地道哦。」
  白爷甩着尾巴,血肉的黏腻感,让我心头震颤。
  「你是不是很疼啊?」
  被关进棺材里,被用钉穿过,被扒了皮,是不是很痛很痛啊?
  「也还行吧。」
  白爷说得云淡风轻:「没有我想你的时候疼,也没有我担心你的时候疼。」
  「哇!」
  我控制不住地号出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废物,我什么事都做不好,我就是蠢货。」
  「别哭,哭啥啊。这谁也想不到啊。」
  白爷声音急了:「别说你了,就连我当年都没想到,你妈喊我出去吃肉泥,还没吃完就被关棺材了啊。谁还没个错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外面的哭声停了一下,然后也变得更大了:「她叔,我咋感觉楚楚力气越来越足了呢。」
  「别管那些了,等到天亮就行了。」
  老头的声音也靠近了棺材:「咱们先进屋,等那群东西来了,发现里面的东西没气了,就会离开了。用冥猫的钱买她的命,她哥就能活下来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等过了一会儿,就被猫叫声取代。
  棺材被晃动,被推着,抓挠着。
  一双双绿色的眼睛,从洞口探着。
  借着光,我隐约看到了两只熟悉的猫。
  或者说是毛。
  白爷看着我的视线,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一屁股坐到了洞上。
  「等到天亮就好了。」
  这句话老头也和我说过。
  我点着脑袋,抱着没有电的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白。
  真好啊,还能再见面。
  对不起啊,让你一只猫受了那么多的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嘈杂声忽然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口音的人声。
  「就是这里啊,警察同志,我亲眼看着那个老头把小姑娘骗进棺材里的,这不是搞什么迷信吧?」
  「还有,还有,这地方天年晚上有猫叫,但是我们一次猫影子都没看过,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什么传,人传人那个什么来着。」
  「那肯定是传销!不然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跑来这地方干嘛,肯定是被骗了……你们谁看到她出过屋子了,不都是那个疯老头去买的饭。一定有问题,警察同志你们就信我的吧。」
  「夭寿了,好大一张棺材啊!」
  白爷让开身子,从洞口爬了出去,没多久又爬了回来:「不用等了,你哥报警了,那边两批警察在踹门呢。」
  它走到我跟前,想蹭我,又缩了回去:「你安全了,白爷就放心了。白爷走了。」
  不等我说话,它缩着身子,从小洞离开。
  大门被踹开,我妈和老头惊慌着从屋里出来,不肯让人靠近管材。
  被警察控制住,还在喊着不能开棺。
  棺木被切割机切开,我抬头,看着外面亮堂堂院子,看着一群拿着手电拿着灯,带着关切的脸,号啕大哭起来。
  「不要怕,我们来了。」
  一位女警上前抱住我:「不要怕。是你哥哥报的警,我们来救你了。」
  23
  等我再见到我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像是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看到我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身后,见没有人,又扯了扯嘴角。
  他没有问我妈怎么样了,只问我还好吗。
  我点着头,没有和他说这中间的事。
  我哥要死了。
  我们都知道。
  就像欠了的东西总是要还,我妈强行为我哥借来的命,也到了偿还的时候。
  哥哥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吩咐他的后事。
  他说了很多,脸上始终挂着笑。
  直到所有的都说完,才第一次提起妈。
  「我走后,你多看着点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死了,会去下面赎罪。你们好好活,争取哥赎罪完了你们再下去。妈做错了很多事,但对得起我,别怪哥瞒着你小白的事。」
  「哥……」
  哥不动了。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仪器发出长长的「嘀」声。
  一切都结束了。
  24
  妈和老头涉及故意杀人,被判得很重。
  处理好哥的事后,我去看了他们。
  我妈像是傻了一样,不会说话,不会笑,只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她的身上常有伤口,那是她自己发疯时候弄的。
  她想死,但死不了。
  我把哥的事和她说完,她也没有反应。
  可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像哥这些年一样,悲哀且煎熬地活着。
  老头倒是一脸无所谓,和我初见时候一样,干干净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做我们这行的,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就是挺对不起门主的。」
  我没接话,问了他别的事:「怎么样可以让那些猫舒服点?」
  「积阴德啊。」
  老头回答得很爽快:「天下卦门分有阴阳两门,一为活者解因,一为亡者了愿。我背叛的宗门就是阴卦门,那里是专门赚取阴德的。你要想让那些猫好过点,我倒是可以推举你过去。」
  我看着对面老头,考虑他话的真假。
  「我都这样了,没必要骗你啊。」
  老头笑:「当初教你妈那个法子,我也后悔过,但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至于你,也算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想去,就去找阴十三,她会带你入门的。只是入了门,半阴半阳,会没有来世罢了。」
  老头摊手:「就像我,死了也不会受罪,魂飞湮灭,直接一了百了了。」
  「最后信你一次。」
  25
  按照老头所说,我在老家的宅子里翻出来一块刻着【阴卦门】三个字的绿色牌牌。
  可阴十三的联系方式,我始终没有头绪。
  直到夜里,雾气四起,一支笔蹦跳着从雾气而出:「阴十三,找到新人了。」
  「知道了。」
  一身墨色旗袍的女人从雾气踏出,朝我伸出手:「欢迎加入阴卦门,以后你就是阴十五了。」
  就这么简单?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伸出手,晃了晃:「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嗯……」女人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 「入门的话,需要一个灵宠。我在路上捡到一只,不如就送给你吧。」
  她说着,一团白乎乎的小东西从空中抛下,准确地落入我的怀中。
  温暖的毛茸茸。
  「臭丫头,不准这样对白爷!白爷是有主的!」
  怀里的猫扎牙舞爪,我却忍不住抱得更紧了。
  「小白。」
  毛绒绒一僵,扭过头来,眼神里闪过欢喜。
  它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啦。」
  「谢谢你。」
  我诚心诚意地对着女人说。
  女人摆了摆手:「谢就不用了。这小东西的皮用了我不少阴德,记得还我就好了。」
  「嗯嗯。」
  「还有,入了阴卦门,你阳世那些带殃气的东西也该处理了。不如我帮你处理了,换来的阴德一人一半?」
  女人说这话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那些东西可不好处理,要不是我有冤大头可以打包收,靠你自己,一半都卖不出去呢。」
  「好。」
  我点头答应。
  「那咱们就走吧。」
  雾气将我们包围。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升起。
  「阴十五。」
  「嗯?」
  「欢迎加入阴卦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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