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熙 – 蛋挞
皇兄把我当成夺嫡对手,时常想置我于死地。
直到他发现我不是皇室血脉,还女扮男装后,那些腹黑手段开始变了味。
01
我没有上进心,只想当米虫。
母妃对此没有异议,斜月宫里的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唯独九皇兄赵暄有异议。
他讥笑我:「十二弟,别以为装得无欲无求就能骗得过我,扮猪吃老虎这套对我不管用。」
无论我怎么解释自己无心夺嫡争储,他都觉得我城府太深,两面三刀。
原因每次赵暄精心安排的计划,都被我阴差阳错捡漏,导致他平白给我做了好几次嫁衣。
父皇因此十分宠爱我。
赵暄将我当成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力求在任何事上超越我。
比如今日。
「我的小殿下哟!」
周嬷嬷将我从被窝里拽出来,「快醒醒,您不是和九皇子约了赛马术吗,快来不及了!」
我困得睁不开眼,含糊道:「不去了,你替我去给皇兄传个话。」
「您让他在日头下等许久,又说不去了,他又该觉得你存心戏耍心思歹毒呢!」
周嬷嬷给我穿鞋时好心提醒。
我立刻惊醒,连忙配合着洗漱更衣赶去跑马场。
路上,我碰见几个宫女在角落里小声议论,「听说九殿下正在找前夜在御花园当值的宫女呢!」
「说是得了恩宠,殿下想抬举她。现在是个宫女都去碰运气,就连尚衣属的季嬷嬷也去了,但没一个是真的。」
「真羡慕那个承恩的小宫女。」
三人议论纷纷,我听完当场石化。
因为前夜在御花园被赵暄承恩磋磨的人,是我!
02
前夜是上元节。
我穿了宫女的衣服溜出宫去逛灯会,一时被街市上的热闹和有趣迷住忘记了时辰。
等我回宫经过御花园时,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赵暄拉到了假山里。
「帮我。」
他当时掐着我的肩哀求,面上发红出汗,痛苦的脖颈里青筋毕现。
我搀住他说:「别慌,我去找太医!」
没等我迈出第二步,赵暄已经把我摁在石壁上,低头吻下来。
我又惊又怕地挣扎,但他一只手就轻易箍住我的双腕,高举在头顶。
「救——!」
绝望时,我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立刻呼救。可刚叫出一个字就被赵暄捂住了嘴。
他哑声道:「我被下了药,你若肯搭救,来日我定抬你进门。」
我不肯。
可为时已晚,脚步声渐远,赵暄药效上头完全没了理智。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九皇兄,平日里他总是衣冠得体,阴鸷威压。
党羽畏他、百官敬他。
他从不将喜怒表现,盛怒之下也能笑意盈盈。就是在身边伺候多年的奴才,也不能完全清楚他的喜好。
可此刻他衣冠不整、凶骇逼人。
跟林中野兽一般恨不得将我折骨入腹,贪婪地一遍又一遍掠夺。
「你比这药还让我心乱。」
结束时赵暄抵在我的耳畔低语,又往我的脖子里咬了一口。
趁他力竭休息时,我顾不上双腿发抖,胡乱套上衣服后连滚带爬地逃了。
之后两日,我没出过斜月殿,害怕赵暄清醒过来发现那夜的人是我。
毕竟满宫的人都以为,我是十二皇子。
没人知道,我是女的。
03
我叫熙和。
名字是父皇取的,据说我出生前那几年,王朝遇上天灾干旱久不见雨。
巫祝祭祀问天,得出预言:「暨朝将有第十二位皇子携甘露而生。」
巧合的是,宁嫔在这时有了身孕。
皇帝大喜,不止给她抬了妃位,还给她单独造了座宫殿住。
宁妃自知腹中胎儿重要,系着万千子民的希望更不敢马虎。
可惜,某夜里她小产了。
而她宫里的婢女正好有了孕,是和侍卫珠胎暗结来的。
宁妃便隐瞒此事,用婢女的孩子李代桃僵。
但婢女生的是女婴。
宁妃隐瞒了我的性别,除了她和日常伺候我的周嬷嬷、婢女白芷以外,谁都不知道。
万幸的是,我出生果真带来了连续三日的大雨。
不幸的是,婢女难产而死。
宁妃总叮嘱我:「你的身份系着很多人的命,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谨记在心里,越发担心被赵暄知道真相,以导致今日在马场也分心乱想。
呼——!
耳畔有疾风呼啸而过,赵暄手持鞭子抽在地面,冷着脸说:「十二,发什么愣,上马!」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虽然裹着衣袖但依然能瞧见肌肉撑出的形状。
结实、有力。
恍惚间,我不由想到那夜这只青筋爬满的手臂,握住我腰肢的画面,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喂!」
后衣领被猛地拎起,赵暄漆眸噙怒:「又在发呆,是觉得和皇兄比马术很无聊吗。」
「不、不是的。」
我讪笑着掩饰心虚,爬上马背。
赵暄总觉得我在各方面都是故意藏拙,掩人耳目。
但其实,我是真的菜。
所以今日这场跑马比赛,正好让他见识下我的菜,好打消针对我的念头。
可今日的马很不对劲,跑得又急又快,不多时就把赵暄的马甩在后头。
「吁!」
我勒住缰绳,却发现无法喝停它。
马失控得直往前跑,边跑边口吐白沫,最后带着我一起冲入护城河里。
「救命!」
我不会水,冒出头挣扎呼救。
赵暄策马赶来,他疾跑到河岸又倏地顿住,面色晦暗得盯着我在水里无望地扑腾。
什么意思?
不救我?!
我心里冒出个可怕的猜测,他不会打算让我溺毙,除掉我吧!
所以那匹马也是他做的手脚?
「九哥救我!」
我连呛了好几口水,企图用这句话唤回他片刻的亲情理智。
好在,不远处有护卫发现了我。
扑腾!
在护卫赶来的同时,赵暄良心发现般跳下水将我救上岸。
「你刚才是不是想见死不救!」
我吐完水,昂头逼视赵暄。
他眯眼笑:「怎会,皇兄不是下水救你了吗?况且,一个大男人还怕……」
赵暄话没说完,脸色陡然一变。
他的视线落在我湿透敞开的前襟,我脖子上的牙印一览无遗。
04
「我骑术不精,让皇兄见笑了。」
我立刻揪拢衣领,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
等走出一段回头望去,发现赵暄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
他不会怀疑了吧?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几日里,总有暗探在斜月殿晃悠。
为了打消赵暄的疑虑,我把亲信婢女白芷拉进屋里,问:「男女之间情到浓时的叫声,你会吗?」
白芷红了脸,「殿下,我可是清白的姑娘。」
是呀。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中一跳。
我咬唇命令白芷,「前半夜你就留在这里,我叫。」
在暗探登上房顶时,我拉着白芷钻上榻放下纱帐,接着两人一边摇床。
我一边尖着嗓子喊叫。
白芷都被我叫得不好意思了,等暗探离开后,她不可思议地问:「殿下,您怎么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窘迫得清清嗓子,「书、书里学的。」
白芷笑了笑,看我的眼神却有些古怪。
赵暄大约是信了我昨夜宠幸了婢女,没有再派人查探这件事。
但他在政务上对我,愈发不留情面。
「父皇,科考放榜之前,儿臣有一事禀报。」
我本来在书房陪皇帝吃点心,正要提起科考的事。
赵暄带着我的罪名来了。
他说我滥用皇权,帮一位寒门子弟谋前程。
更有诸般证据摆在眼前。
「十二,可有此事?」
父皇侧眸责问我。
他虽然疼爱我,但在朝政上不容许他人僭越犯错。
我立刻匍匐回答:「儿臣没有滥用皇权,是那寒门学子确有才华,且遭受了不平等的待遇!」
那寒门学子,叫沈月之。
家境贫寒,和重病的老母亲相依为命。他孤身上京赴考,却因才华和中榜机会太大而遭受李参事家绑架。
开考当日,他冒死逃出去参加考试,忍着满头险些坚持答题。
答完后便晕厥了过去。
分明是满分出色的试卷,考官却说他污染卷面,蔑视皇恩被赶了出去。
他哭诉无门,击鼓鸣冤反被权贵勾结,下狱受了千般酷刑折磨。
我溜出宫那日遇上了心灰意冷,准备投湖自尽的他。
我救下他,告诉他:「公子冤屈,我替你状告平反。」
今日找父皇本就是想说此事,没想到被赵暄恶人先告状。
他一向有颠倒黑白的能力,又能笼络人心,将我置于困境。
父皇看了那些证据,责令将我拖下去:「十二皇子扰乱考学,但念及初犯暂未造成重大罪过,罚三日连续杖责二十!」
见没重罚,赵暄眸光阴鸷地握紧了拳。
我挨了二十板子,屁股开花。
掌刑的太监本来不敢真打,板子重重举起、轻轻落下。
但打到一半,赵暄领着人来监刑。他的人下手很重,是往死里打的。
我从一开始的怒骂:「赵暄,你个王八蛋!」
到最后的求饶:「九哥……你让他轻点,我好疼啊……」
赵暄抬手,太监退到一旁。
「真是没骨气。」
他弯腰凑近我的脸,冷笑起来,「别说皇兄薄待你,这不还给你带了药来呢。」
说完,这厮直接把药倒在我的伤口上,蜇得辛辣剧疼。我抱着凳角哇哇大叫,「赵暄,你纵容手底下的人作奸犯科,总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那绑架沈月之的参事,就是赵暄党派。
「想教我做事?」
赵暄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将药瓶砸碎在地上,「先站到那个位置上去。」
话落,笑着扬长而去。
我无奈叹气,被抬回了斜月殿。
周嬷嬷和宁妃都大惊失色,宁妃戳我脑袋数落:「你这不知好歹的,老九是条毒蛇,以后离他远点。」
我也想啊!
晚间要换药,白芷却不在殿里,其他婢女偷偷告诉我:「她好似去了九皇子那里。」
我担心她会遭到赵暄迫害利用,忙不迭忍着疼跑去找。
偌大的寝殿里,烛灯澄黄如豆。
矮几上兽炉吐烟。
白芷就站在紫烟氤氲里,桃腮谄笑着说:「奴婢,是之前在御花园与殿下共赴云雨的人。」
「你?」
赵暄半撑在榻沿,弯唇问:「有何证据?」
白芷扭捏片刻,当着他的面将外衫褪下,里面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轻纱。
她纤指抚上脖颈,指着上头的牙印道:「这是当夜,您留下的。」
05
我在窗外看到这一幕,如遭当头棒喝。
「哦?」
赵暄走向她,指腹滑过她白皙的脖子后,蓦地收紧扼住,「我记得,你是十二的婢女。想来算计,好歹派个脸生的。」
「我不是……」
白芷惊惶摇头,在快窒息时赵暄又松了手。
她瑟瑟发抖跪地哭求:「奴婢不是派来的细作,只是思慕殿下许久,才会胆大包天冒领恩宠。」
「你怎知牙印的事?」
赵暄不信这套说辞,但很精准地找到重点。
见白芷哭着不说,赵暄直接抽出壁挂上的长剑,「我耐心不好。」
「九哥!」
我大喝了声,踉跄闯进屋。
白芷顿时见鬼般缩紧脖子,我冲赵暄讪笑:「婢女怀春也不是大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人我带回去仔细惩戒。」
话落,我朝白芷使眼色。
后者立刻手足并用地往外跑,却被门外护卫截住,嘭一声关住门。
我暗叫不妙,余光里有寒芒闪过,赵暄的剑尖直接划破白芷的脸颊。
割断半截发丝。
赵暄笑道:「皇兄心胸狭隘,偏要计较。」
话落凤眸一凛,剑指白芷,「不把话说清楚,就去死。」
白芷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白芷!」
我心慌地看向她,试图唤醒她的良知:「你我一起长大的,我从未亏待过你,你若有委屈可以全部告诉我。」
当年,是我从浣衣局嬷嬷的荆条下救回的她。
除了宁妃。
就属她和周嬷嬷最贴心忠诚,可如今却背叛我。
白芷指向我,「当夜和您在御花园的人,是十二殿下!」
这下换赵暄惊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皱眉,上下打量着我,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九殿下可去验证。」
白芷为了活命,索性破罐子破摔。
赵暄闻言款步逼近,我连退几步,磕绊道:「九哥莫恼,男子之间发生这种事确实难以启齿,但只要不说破就当没发生。」
不等我狡辩,长剑对准我砍下,剑光伴随着布料的破碎声,前襟被整个挑开。
缚胸的绷带落入他的眼里,赵暄抬眸盯向我,声音发抖:「你是女子?」
完了!
我捂住衣襟,咬牙:「是又怎样,玷污亲妹妹有悖伦常,传出去你别想争储!」
赵暄瞪眼,握剑的手竟然在发抖。
我心中暗松口气,想着用这个拿捏他也是个好办法。
白芷为了活命讨好,爬上前说:「九殿下不要听信她的话,她不是皇室血脉!」
「你闭嘴!」
我忍无可忍扑上去扇了她一个耳光,红着眼怒喝:「到底哪里慢待你,要这样害我!」
赵暄一把将白芷拎起来,「把知道的全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白芷重燃希望,肆无忌惮地把知道的一切全说了。
我头疼欲裂,腿软得跌坐在地。
连扯到屁股上的伤都没觉得疼,只是双耳嗡嗡作响。
白芷说:「我想当入九殿下的门,哪怕是妾。」
我总算明白了。
她觉得赵暄夺位可能最大,如今当了妾,等他称帝再不济也是个妃嫔。
她从来不甘当下人。
赵暄沉默许久突然低笑起来,一脸自嘲又无奈的样子。
「十二啊。」
他戏谑道:「这就是把狗喂太饱的下场。」
我垂颈,无话可说。
屋外这时传来喧哗声,是德妃来了。
我绝望地等着赵暄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四肢没用地开始发抖发麻。
06
「我最讨厌背信弃义的东西。」
赵暄说完一剑割断了白芷的脖子,又毁了她的面容。
我不及错愕,已经被赵暄拎着大步迈向内殿浴池。
「憋气!」
他把我摁入浴池里。
德妃是赵暄的母亲。
她进门来见到倒在血泊中的白芷后,吓得花容失色:「这是!」
赵暄说:「刺客而已。」
说完命护卫把尸体拖了出去,德妃冷静下来起先还在家常闲话,到后来才说道:「之前十二的马在马场失控,我给的绝好机会,你作甚去救!」
原来,那马是德妃派人做的手脚。
赵暄答:「儿子自有打算,母亲安心将来当太后,其他的事勿操心。」
他表面恭敬孝顺,把德妃哄得极好,可把德妃送走后脸上的笑容又变得阴沉狠戾。
我被他从水里拎出来时,吓得上下牙咯咯打颤:「九哥,你准备要杀我了吗?」
赵暄撩开我的衣襟,望着我身上变淡的吻痕不由眯了眯眼。
他握住我的下巴,勾唇笑:「十二,你如今把柄在我手上,往后可要听话啊。」
「听话,就不杀你。」
我点头如捣蒜。
赵暄抬手要揉我的脑袋,却停在半空,「我要睡了,滚吧。」
我连忙往门口走,刚跨出门槛又回头,「能不能把白芷还给我。」
赵暄抬手,应允了。
虽然受到背叛,但我还是派人安葬了她。
毕竟相处了十来年。
因为身份拆穿,我彻夜难眠,第二天头昏脑胀地去领板子。
掌刑的还是赵暄的人。
只是这次他打得不疼,很有技巧,打完还笑着搀我起来。
赵暄很清楚,我抢不了那个位置。
回殿的路上,我见到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领着沈月之、李参事家公子从御书房出来。
沈月之瞧见我时一愣,身旁的太监提点:「这位是十二殿下。」
他连忙将背脊弯下,恭谨行礼。
大太监明白我有话要说,领着李公子先去了前头等候。
我情急问:「你怎么在这里,是父皇因为科考的事治你罪了?」
「不是。」
沈月之摇摇头:「托贵人们的福,皇上得知草民的遭遇,看了考卷后让我和李公子前去殿试。」
原来如此,但父皇怎地改了主意?
我正疑惑,沈月之欲言又止片刻,鼓足勇气问:「只是,殿下怎知草民?」
差点忘记,当初与他结识时我可是女装。
我笑着打马虎眼:「我是听皇妹讲起你。」
「难怪生得这般像。」
沈月之的脸颊微红,接着掏出一条绣着大雁的帕子递给我,「这条帕子能否请殿下交还给公主,多谢她当日宽慰搭救。」
帕子是当日给他包扎伤口用的。
我正要接过去,一只手先一步抢走了帕子,赵暄冷笑:「同为男子,赠帕定情不妥吧。」
「殿下误会。」
沈月之垂首,不卑不亢解释了一番。我负责在旁边点头附和:「对对对。」
赵暄睨着他,「时辰不早了,状元郎还是尽早回去接旨,免得让传信使扑空。」
我和沈月之皆是一怔。
沈月之更是惊喜万分,连声谢恩后疾跑离开。
看得出,他连脚步都是轻快的,和当夜站在雪松底下沮丧绝望的样子大相径庭。
嘶啦!
耳畔传来阵锦缎撕裂声,我回过神发现帕子被赵暄撕了个粉碎。
「我的帕子!」
我惊呼,赵暄却笑:「十二糊涂了,你明明是男子,哪来的女人东西?」
我被噎住,翻他白眼。
赵暄视若无睹地往前离开,跟在他身侧的小太监对我说:「今日若不是九殿下从中斡旋,这沈月之哪来殿选的机会。」
我懵了下,望着赵暄离开的背影不禁嘀咕。
原来,不把我当对手的皇兄,人还不错。
07
但沈月之显然不知道,这里面最大的功臣是赵暄。
所以他送入宫的信笺上,只邀请我和「皇妹」去赴宴吃饭。
拆信时,我正被赵暄叫去做香囊。
我压根不会女红,可赵暄摆明整我,指着桌上的布料针线,命令:「十二,我想要个香囊。」
「你直接告诉司制房,各色花样应有尽有。」
我不理解,这点破事值得把我从午觉里拔出来?
赵暄以手支颐,「我要你做的。」
「我不会!」
我将东西往前一推,发起起床气。
赵暄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剪刀,笑眯眯地盯着我说:「熙和,你在和皇兄耍小姑娘脾气吗?」
我后颈一毛,连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咧嘴赔笑,「我最喜欢做香囊啦!九哥喜欢什么样式呀?」
赵暄笑了,「都行,你看着办。」
于是我缝一针扎了自己一针,歪七扭八做了个香囊,上头绣了个王八。
赵暄将香囊举高端倪许久,说:「石头绣得不错。」
「这不是石头。」
他问:「那是什么?」
我不敢说,只能赞同这是块石头。沈月之的信笺就是这会儿递进来的。
赵暄也看了里面的内容,嘲讽道:
「想必他家也只能是粗茶淡饭,没什么好吃的。」
我在心里笑话他,真酸。
为了能顺利出宫,我装扮成宫女的样子溜出去。
还没等我欣赏完街上的热闹,就被突如其来的恶徒捂住了嘴巴强行拖入巷子里。
本以为倒了霉,却发现巷尾停着辆华贵垂珠的马车。
赵暄推开车门,向我招手:「十二,这就是出门不带护卫的后果,记住了。」
我被带上马车,一路去了最热闹繁华的南街。
赵暄说:「难得出来,今夜就陪皇兄逛逛吧。」
「我还要去沈大人家里赴宴。」
「不必了。」
赵暄笑眯眯地说:「皇兄派人去传话了,说你身体抱恙不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过去虽然和赵暄也会打照面。
但多数时候都是他来挑衅,和我比试东西。
可如今找我找得更勤,都快无处不在了。
见我低头盯着鞋尖不说话,赵暄声音有点沮丧:「不愿意就回宫吧。」
那不行!
虽然这次是赴沈月之的约,但吸引我的更大的成分是出宫玩。
我不喜欢皇宫,规矩多又烦闷,里头的人心思也杂。
每天抬头只能瞧见四四方方一片天,不能见到高山流水,更没有市井烟火。
成日假装另一个人生活,没有自由。
所以为了能晚些回去,我带着赵暄在街上逛了很久。
放河灯、挂红绳、看杂耍。
再去酒楼喝暖酒。
我一时高兴喝多了些,透过眼前雾蒙蒙的水汽望向对桌的赵暄。
他长得很俊,跟画本里的神仙一样。
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我踉跄坐到他的身侧去,捧着赵暄的脸傻笑:「九哥,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
赵暄勾唇,「自然。」
「但你一肚子坏水,下手也毒。」
我指着他的鼻子,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我害怕,要是哪天惹到你,我一定会死。」
他要是当了皇帝,肯定第一个弄死我。
我越想越怕,直接在酒楼里号啕大哭起来,引得其他客人不明所以地往这边看。
还有人指责赵暄欺负姑娘,我第一次从赵暄脸上看到局促和无措。
他抬手时我下意识地缩住脖子,赵暄怔了下,最后落在我的头顶,轻声哄:「你不哭,我就不杀你。」
我咬住唇,憋哭憋得满脸通红,倒把赵暄给惹笑了。
「傻子。」
赵暄将我拦腰抱起,离开酒楼上了马车。
他替我擦脸上的泪珠,无奈哼笑:「小花猫就是你了。」
猫是会咬人的。
在他指腹滑到我唇上时,我一口咬住它。
赵暄皱眉,「松口。」
挟私报复般,我就是不松。没想到下颚被一把扣住,疼得我只能张嘴。
赵暄却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摩挲起我的脸,一寸寸的似在描绘着什么。
我见他眸光发沉,不由心悸叫了声:「九……唔!」
剩下的话全被吻封住。
赵暄强势又霸道,等我不再挣扎了才温柔下来。
我被他抵在车壁上时,吓得哀求:「不要在这里。」
「我要在这里。」
他哑声驳回我的请求,攻城略地。
马车辗过不平整的街道,我被颠得几乎发疯又不敢出声,只能闷哭求饶。
赵暄却贪婪不止。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松软宽大的床上。四周华贵又陌生,垂纱幔帐之外是潭温泉池。
「温泉行宫。」
一只手自后环住我的腰,沉声解惑。
我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是衣衫半晌的赵暄。
「你!」
我往床沿挪了几分,浑身疼得跟散架一般。
这才发现,不只床榻上杂乱无章,就连浴池边都狼藉一片,可想而知昨夜战况激烈。
我握紧被角怒喝:「王八蛋,你乘人之危!」
赵暄居然没生气,满足得坐起身歪头看我,「分明我们十二才是喂不饱的狼。」
零碎片段涌入脑袋,我脸上顿时烫得要命。
正不知该怎么反驳,屋外传来太监焦急的禀报声:「殿下,宫中急报,皇上病危!」
08
我和赵暄赶回宫时,文武百官已经在乾清宫门前跪倒一片。
老丞相叩首大呼:「请皇上尽早立储!」
众官员齐声重复这句话。
德妃见到我和赵暄站在一起时,皱起了眉。她本想走过来兴师问罪,大太监这时捧着圣旨走了出来。
我跟着众人一齐跪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到末尾一句:「十二皇子熙和,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可立为皇太子。」
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我震惊昂头,又侧眸去看赵暄。
见他维持着跪倒叩拜姿势未动半分,等大太监催促我接旨时,他才缓缓抬头,目光阴鸷如刀地瞪向我。
心中一紧,我不敢再看他。
按祖制搬去东宫当夜,周嬷嬷失踪了。
她不像白芷,绝不会背叛我,所以她的失踪让我焦急而心慌。
宁妃也头一次开始不淡定起来,「立刻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最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赵暄。
他一脸冷漠地说:「你的奴才没了,跑来我这里撒什么野?」
「周嬷嬷是我很重要的亲人,你把她还给我吧。」
我拉他衣袖,试图服软让他答应。
赵暄一脸厌恶地拂开衣袖,「滚出去!」
我知道他在气什么。
储位落空,他心中愤怒。
尤其这个位置还落在一个窝囊废的身上,或者他觉得这些日子我的行径,都在算计他。
可周嬷嬷,我必须得找到。
我捏拳冷喝:「赵暄,孤命令你,把周嬷嬷交出来!」
赵暄怔了下,一脸嘲弄地盯着我半晌,笑了起来:「跑来我这里摆太子的谱,这一嘴孤叫得可真顺口啊!」
没等我防备,他红着眼掐住我的脸,恶狠狠地唾弃:「谁家太子衣袍下是具女人的身子,又是谁家储君能被皇兄肆意亵玩!」
我震惊他的话,愤怒地给了他一耳光。
赵暄侧过脸,其上五指红痕清晰可见。
他咬牙道:「太子再不走,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我转身就走,刚踏出屋门里面就传来阵摔碎茶盏的响烈声。
晚间,周嬷嬷被奄奄一息地扔在殿门口。
她的舌头没了。
太医给她诊治前,她抓着我的手,暴着眼冲我哇哇大叫,鲜血乱喷。
枯槁的手指,在地上颤抖地写了一个字:「跑!」
宁妃将我拉到侧殿去,面色严肃地告诉我:「明日你去玉佛寺,就说替皇上祈福,我会安排一场变故,届时你假死脱身再也不要回来。」
「那你们呢!」
「背后之人抓了周嬷嬷应是想严刑拷打逼她,她才会选择咬舌。」
一向温暾和善的宁妃,此刻目光如炬:「恐怕,九皇子那边开始行动了。」
我倒退半步,心中难受。
赵暄果真,不会放过我。
宁妃拉着我的手再三告诫:「只要你的身份不被揭穿,我和周嬷嬷都不会出事,明白吗?」
我颔首,被她搂在怀中。
屋外传来太监的叩门声,来人道:「太子,皇上传您即刻见驾。」
我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太监答:「不知,但九皇子等人都在。」
我如临大敌,深知没了退路。
09
「我更完衣立刻去。」
我回了话安抚好宁妃的情绪后,笑着说:「不一定召我去是关于这件事,不要自乱阵脚,您去看下周嬷嬷,我梳洗完就出来。」
宁妃点头走出屋子。
只要我死了,母妃和其他人都不会受到牵连,都能活。
所以我烧了宫殿,选择让自己葬身火海。
被灼热和浓烟吞没晕倒前,我恍惚透过烈火听到宁妃的惨叫声。
她想冲进来,被人死死拦住。
声声熙和,尖刻入骨。
醒来的时候,有人在给我喂药,睁开眼看到的是沈月之的脸。
「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低头,发现手臂和腿上缠着厚重的纱布。
脸上也是。
沈月之说:「宫里有谣言,说太子并非皇室血脉,还是女子。」
他想,十二皇子应该就是那夜救她的人。于是急匆匆赶来,发现东宫失火,冒死救了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也被烧伤了。
沈月之望着我的脸,愧疚道:「是我去晚了一步,你的左脸……」
能活着就行了。
我踉跄着下床,请他带我远远去看下东宫现在的情况。
我预想到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赵暄也在。
他一身焦黑狼狈地跪在烧毁的宫殿前,一只胳膊还在不停冒血。
太监搀不动他,跟座木雕一般僵持不动。
直到几个护卫将他架起来,赵暄蓦地吐出口血,昏死过去。
当夜,烧毁的宫殿里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
身量体型与我一般无二。
经过仵作核验,是个男子。
自此,太子女身传谣被破,周嬷嬷和宁妃也相安无事。
我死了,得益人就是赵暄。
皇帝本就病危,又因我枉死气急暴毙。
赵暄在德妃的扶持下,登位称帝。
坊间传言,我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当日他冲入火海,也不过是给旁人看的苦肉计。
但也有人说:我死了,赵暄疯了。
他登位不久,不顾养育之恩诛了德妃全族。
只因他并非德妃亲生子,而是她谋害了姜嫔,将其子占为己有。
赵暄一直知道,认贼作父地活着。
直到称帝才把姜嫔抬位,封敬慈皇太后。
再多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改名换姓,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生活安逸快乐。
沈月之经常会来探望我。
他在仕途上越走越远,在朝政上也和赵暄多有分歧。
因鲁北战乱的事,他直言不讳冒犯圣意,被羁押下狱。
「你安心,我会救你出去。」
我去探视时,沈月之蓦地握住我的手,摇头:「他知道你没死!」
东宫里的干尸,是赵暄安排的。
沈月之的下狱,也是他故意为之,目的是要我去见他。
「你好不容出来了,一去就永远出不了深宫!」
沈月之含泪:「熙和,为自己活一次吧。」
我将捎进来的酒塞给他,笑着说:「酒喝光了,我就回来。」
我去见了赵暄。
他果真早有预料,等我一入宫便畅通无阻,宫人接应。
清晨的梨花树下,我孤身站着,忽听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太监在嚷嚷:「皇上慢行啊!」
我转身望去,见悠长回廊下晨曦逐照。
赵暄一身朝服金光熠熠,不顾冕旒晃荡,向我奔跑而来。
「熙和。」
一声难抑轻唤,将我紧紧拥入怀抱。
10
许久不见,赵暄依旧风华不减,只是身上的威压比之从前更盛。
他发抖地抚上的左脸上的烫伤,眼眶噙红着哽噎:「很疼吧?」
我摇头:「已经忘了。」
赵暄牵着我往殿里去,说为了准备了很多昔日喜欢吃的、用的。
他说来脸上挂着笑,仿佛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
我说:「那些东西,我已经不喜欢了。」
「不喜欢的东西。」
赵暄盯着我问:「包括皇兄吗?」
我向他跪地深深一拜,「当年多亏沈月之搭救,我才能苟活于世。他虽言语尖锐但刚正不阿,绝无坏心。请皇上对他从轻发落。」
赵暄问:「你在恨我?」
「绝没有。」
我否认得干脆,「今日入宫为何,皇上定然清楚。」
赵暄变了脸色,嗓音一如当年,「那朕能得到什么?」
终于来了。
我深吸口气站起身,不知廉耻地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
赵暄瞧见我身上那些伤痕后,目光猛地滞住。
我说:「若皇上不嫌弃,民女任君采撷。」
赵暄捏着拳上前将我摁倒在被褥里,他温热的指尖在我伤疤上滑落,接着替我盖住被子。
他苦笑:「皇兄倒不至于色令智昏,我不要你为了旁人献身,要的是心甘情愿。」
「留在宫里,朕会宽恕他。」
赵暄离开前丢下这句话。
如他承诺那般,沈月之被赦免但贬官南下,我得到恩典去相送,在码头上沈月之将一个锦囊递给我,「熙和,再见。」
等船远去,我打开锦囊。
里面是只耳铛。
其上,红豆鲜艳,正是我当年在上元节遗落的。
我目送船只越来越远,身后的宫女叮嘱我:「娘娘,该回去了。」
是了。
赵暄留我在宫里,封了妃。
她准我住在他的寝殿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除了批阅奏折外、召见大臣议事外,其他时候他都陪着我。
我心里不高兴,总觉得胸口被巨石堵着,呼吸都是苦难的。
太监把赵暄最喜欢的雀鸟送进殿里,笑着说:「皇上特意命人送来给娘娘解闷。」
我当着他的面,开了笼把它放走。
太监吓得脸都白了。
赵暄就站在那静静看着我。
午间睡到昏沉的时候,有人轻轻推我,熟悉又温柔地唤:「熙和,快醒醒,太阳晒屁股啦。」
我睁眼,看到一身素衣的宁妃和周嬷嬷站在床边。
「母妃、嬷嬷!」
我惊喜得扑进他们的怀里,像个委屈的孩子般放声大哭。
宁妃说:「我和周嬷嬷本安置行宫住,是皇上送我们过来见你。」
她撩着我鬓边垂发,眼泪汪汪地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告诉我,当年带走周嬷嬷的人不是赵暄,是德妃。
为了救回周嬷嬷,赵暄挨了德妃一顿责罚,受了二十鞭笞。
又说,我身份捅到先帝那去的,也是德妃。
她要赵暄除掉我,登位。
「火场里的尸体,与你的身量无差,绝非一朝一夕能寻到。」
宁妃握着我的手,「他给你找了后路,却没想到你先选择了自焚。当日他冲入火场找你,满身灼伤。」
我起先并不全信,直到赵暄更衣时我偷看了一眼。
那肩背上,爬满狰狞。
「熙和。」
赵暄不满地穿上衣裳,「皇兄也会害羞的,别偷看。」
「哦。」
我乖乖转身,冷不丁又听到他说:「明日上元节,一起出宫去玩吧。」
但我们此番出行并不顺利,在游玩途中遇上了来路不明的刺客。
护卫掩护我们离开,赵暄带着我躲入巷子里,塞给我一把匕首:「熙和,你在这里等着,我把刺客引开。」
「九哥。」
我拉住他,赵暄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临到巷子口,他突然回头冲我笑:「你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不等我回答,赵暄已经冲了出去。
这是离开皇宫最好的机会。
我捏着匕首,想到出来时赵暄递给我一整袋银钱,笑着说:「今夜,赏买全看熙和心意,随意花。」
他其实,在给我离开的机会。
我恍惚想到宁妃说的那些话,想到赵暄身上的伤痕。
想到过往的一切……
「对不起。」
我拢紧袍子,转身离开。
比起他。
我好像,更想要自由。
好比。
重来一次,皇位和储君对赵暄而言,也更重要。
离开前我躲在对面茶楼,发现那些刺客都是假的。
他们跟在赵暄的身后,陪他站在那个巷子口,很久很久。
久到街上花灯熄灭,赵暄终于挥手:「回宫吧。」
11
我回到了小村庄。
春日酿酒、冬日盾菜,夏日卖瓜。还承包了一座茶园。
每年都有个大商户会来买走我的茶。
他从不说原因,也不说卖去哪里。
但我知道,一定是赵暄。
我们知道彼此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但没有再见过。
他不打扰我安宁,我也不去乱他心。
如此过了许多年。
我脸生皱纹,发间生出白发了,生了场病。郎中说我最多还有两年光景。
那一日,日头正好。
宝马车驾停在门口,禁军列阵威严。
赵暄来了。
他依然威压俊朗,只是背脊有些微微弯曲。
「你怎么这样老了?」
我摸着他眉间的皱纹,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赵暄说:「我们都老了,如今私自来看你,可不要怪责皇兄啊。」
我摇摇头, 「从来没怪过你,是有些事我总看不开罢了。」
如今快死了,反而豁达了。
赵暄求我。
求我准许他打扰,准许剩下的两年能陪着我。
我默许了。
他一生没有子嗣,禅位给了兄弟的儿子。丢下肩上包袱,陪我住在乡野。
他锄地,我擦汗。
葡萄成熟那年,我已经动不了了,静静躺在摇椅里晒太阳。
恍惚间,我听到一声年迈的呼唤:「熙和,太阳晒屁股了。」
睁开眼,面前站了好些人。
已经年岁很大牙齿掉光的宁妃和周嬷嬷,还有沈月之和他的夫人。
赵暄拉着我的手,倾腰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含泪道:「睡吧,我们陪着。」
我笑着点头,慢慢闭上眼。
12
我睡着了,做了个梦。
梦里四周灰蒙,偶有光亮闪烁。身边陆续有面目表情的人擦肩而过,走上一座桥。
「姑娘,过桥吗?」
桥对面的婆婆,笑容可掬地问我。
姑娘?
我低头一看,自己变成了年轻时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伤疤。
我高高兴兴地走上桥,却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呼唤:「熙和!」
赵暄也是年轻的样子,大步向我走来。他的腰上一直挂着那个王八香囊。
我震惊:「你这么快就来了?」
(完)
Huyên Hi – Đản Thá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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