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将来 – 温幼米
我跟顾申说过,如果他背叛了我,我一定会离开他。
后来,宋晓予闹着要个名分,他防备着跟我提了离婚,生怕我纠缠他。
「晓予怀孕了,我得对她负责。
「反正我们没有孩子一身轻,咱们别弄得太难看,你爽快点离婚吧。」
我捏了捏握在手里的孕检报告单,笑着说:
「放心,就算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我也会离开你的。」
1
我和顾申五周年结婚纪念日这天,我来到预定好的餐厅。
可今天一直坐到经理面带愧色地来告知我,餐厅即将打烊了,他也没来。
顾申和我求婚,还有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我们都是在这过的。
每一次,他都会提着鲜花和蛋糕出现在我面前。
有一回恰逢恶劣天气,车子被淹到熄火,他淋着雨来到我面前。
手里的花瓣已经落了大半,蛋糕也塌了,搞得好不狼狈。
我说他傻,不过是一个结婚纪念日,年年都有,何必这样。
他却说:「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都有不同的含义,而我要与你携手度过每一个新的篇章。」
因此每一年的纪念日,顾申都会给我准备惊喜,从未缺席。
可他今天没来。
他是在来的路上给我买花和蛋糕耽误了吗?
不是。
我知道,今天不再会有鲜花和蛋糕,也没有他。
我的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去的数十条信息无一回应,电话也是无法拨通的状态。
明知道他今天是不会来了,可我还是想给自己留一点幻想,站在餐厅门口等了许久。
就在这时,顾申终于回了我的信息。
我给他设置了专属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激动得险些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公司有要事处理,早点睡,不用等我。】
又一滴泪落在屏幕上,那是一滴透明的失望。
顾申找的借口看似是合理的,但其实相当不合理。
他虽是部门主管,却是个空头主管,因为有个总经理舅舅才谋得这个职位的。
我经常劝他好好跟手下学点东西,总不能作为主管却什么都不懂。
他却说舅舅让他当主管就是让他做管理的,而不是去学给那些人打下手的事情的。
所以公司有什么要紧的事,他会是纸上谈兵的那个,绝不是冲锋陷阵的那个。
他最近都是用工作的借口搪塞我的。
他在撒谎。
可他连撒谎都不好好应付我了。
2
岑海的冬夜冰冷刺骨,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外套表面就湿漉漉的,寒气入侵,将我冻得发抖。
明明往年的每一个结婚日,我们也是在这样一个的冬夜庆祝的呀,可以前却不觉得冷。
不像今日,冷到入骨。
划过脸颊的仿佛不是泪和冷风,而是一把冰刀。
其实在半个月前,我就发现顾申出轨了。
那天他在浴室洗澡,手机的信息提示铃声连续响了好几声。
我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找他,于是解锁查看。
发信息来的账号一看便是个女生,头像是她自己的自拍,一晃眼,跟我还有几分相像。
可顾申给她的备注却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在几个月之前,我就频频见过这个联系人经常在下班时间找他。
他还抱怨过好多次,说新来的小伙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他,烦死了。
女人的第六感让我心底突然莫名地慌张,很快便有了个猜想。
我手抖着点开了对话框,信息一条接一条地蹦了出来。
【顾经理,我刚从工厂跟完大货出来,好像……有人跟踪我。
【能不能拜托你给我打个电话,装作是我男朋友,我开个免提。
【麻烦你了,我身边没有什么男性朋友,我只想到了你。
【我好害怕。】
见久久没有回复,那边又发来两张照片。
一张图片里白皙的膝盖沾上了一些细碎的泥沙,血顺着泥沙的缝隙向外蔓延。
另一张是女孩委屈的哭相,眼泪汪汪却倔强忍着,鼻尖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呜呜,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好疼呀~】
我往上滑了一下,发现顾申对这个女孩偶尔有无奈的责备。
笨蛋,傻瓜之类的字眼还显得有几分宠溺,我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顾申从浴室出来时,见我盯着丝绸被面发呆,眼睛红红的。
「怎么哭了?」
我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却还是没忍住,让泪流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刷手机看到了一个很悲惨的视频。」
顾申并没有跟以前一样安慰我,因为他的注意力立刻又被连续响起的提醒声转移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来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我看着他点开屏幕上的信息通知,解锁后的画面直接跳转到了对话框。
他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
「这么晚了,谁找你呀?」
只见他的背影突然一僵,立刻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了一边,随意在衣柜里扯下一套衣服,手忙脚乱地套上,毛衣穿反了也不知道。
「工厂那边的大货出了些问题,我得去看一下。」
「这么晚了,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我看一眼就回来。」
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一沉再沉。
那晚,顾申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3
后来,趁着顾申睡着的时候,我第一次以查岗的目的查他手机。
看到密码不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日期的时候,灼热的心再一次冷却。
好在上次我留了个心眼,添加了一个指纹解锁,所以还是顺利解锁了他的手机。
我找到那个女孩的微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们之间的信息。
得知她叫宋晓予,是顾申部门新来的实习生。
夜夜躺在我身边的枕边人,其实已经跟她暧昧了两个月。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着,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
崩溃隐于一声自嘲的笑,如凋零的落叶,每一片都负载着说不出的失望。
我以为以我这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一定会决绝地跟顾申分开。
因为和顾申谈恋爱的时候,以及领证的那天,我都跟他说过:
「顾申,如果你以后爱上了别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
当时他吻住了我,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一下我的唇。
「不准你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姜莱,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看着他眼里的坚定,我才终于放下了心防,认定顾申是可以让我用一辈子去爱的人。
可在我得知他和别的女孩暧昧的时候,我却违背了曾经说过的话,满脑子想的竟是怎么挽回他。
他现在只是精神出轨,或许只是图一时新鲜或者刺激,还有挽回的余地,对吗?
我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是我最近冷落他了吗?
是我们的感情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还是因为他对我没新鲜感了?
我特意去做了一套全身护理,又买了一套新的性感睡衣。
我和顾申感情不错,夫妻生活也稳定,只是他喜欢追求刺激,我却不太能放开。
虽然他能将就我,但我也知道他总因为这不够兴致,偶尔借着酒意才能被他哄着放开手脚。
所以那天顾申回家,看到和以往不同的我时,眼里的新鲜一掠而过,但依旧兴致缺缺。
还是我主动走进他的怀里,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好一番挑逗才让他开始回应我。
可就在他刚把外衣脱去的时候,我竟在他身上闻到了和我们家沐浴露不同的味道,发梢摸上去也还有些湿。
看到他肩上的红印时,我顿时像被石化了一样,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们……做了?
顾申把头埋在我颈间吻着,越来越情动。
我强迫自己忍住,可生理反应骗不了人,胃里翻滚着,还是在关键时刻涌了上来,一把将他推开跑进了卫生间。
顾申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会口头关心一下,问我是不是吃错什么了。
我正想回答他,却见他靠在卫生间的门框边。
嘴里敷衍地说着关心我的话,心思却都在手机的另一边,盯着屏幕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4
顾申又是一夜没有回来,但第二天下班的时候,他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蛋糕和鲜花。
「老婆,昨晚真的对不起,但那批货很重要,你说过让我对工作多上点心的,你不会怪我吧?
「看,你最最爱吃的蛋糕,我特意绕路去买的,还有你最喜欢的花。
「或者今晚我们去补过结婚纪念日怎么样?我现在就定位置!」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羽绒外套脱下,里面的热量微微散发,我又闻到了那不属于我们家的味道。
我上前摸了摸他的发梢:「怎么湿的?」
他躲了一下,有些抗拒我的靠近。
「是吗?外面寒气重吧?
「那快去洗个澡吧,你身上有股奇怪的石榴香,我不喜欢。」
顾申还是听出了我语气里的丝丝异常,谨慎地打量了我一眼。
我扯了一抹笑:「快去,别着凉了。」
顾申应了声,立马进了浴室。
可能因为室内开了暖气的缘故,总觉得那股石榴香越发浓郁了。
我推开窗户,外面的冷风毫不客气地灌入客厅,将白色的窗帘吹得高高扬起。
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蛋糕,我眸色又深了些。
那家蛋糕店原本在我们小区附近,后来店主搬家了,店也搬远了,我叹过好多次可惜。
只是时间长了,也不再说起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爱吃这家。
这算是他爱别人的时候,突然对我感到的愧疚吗?
可看着包装袋上的地址,我顿了一会儿,寒从心起,自嘲一笑。
差点忘了,那家蛋糕店,就是搬到了那个女人住的小区的对面啊。
5
最近,我又频频做起小时候的那个噩梦。
爸爸出轨了,妈妈抱着还年幼的我跳进了河里。
她妄想用生命让我爸妥协、愧疚。
可我至今记得看到我爸出现在岸边时,他脸上鄙夷憎恶的表情,甚至往河里吐了口唾沫,然后毫不犹豫离开。
我乞求被拯救而伸出的手无力地砸向水面,溅起了一片小水花,很快我的哭声也被淹没在水里。
虽然后来我和妈妈被别的村民救起,可我们也成了村里的笑话。
某一天起床,我就没有妈妈了。
妈妈还是跳了河,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逝去,奶奶却在她的丧事上骂她丢下我这个累赘。
不久后我爸就带了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回家,让我管她叫妈妈。
那个女人会抽烟,我告诉她抽烟对宝宝不好,她笑着说知道了,然后把烟头抵在我肩膀上摁灭。
我被烫得哇哇大哭,那个女人却说我的哭声惊到她了,肚子疼。
可把我奶奶紧张坏了,立马就想把我送人。
但那时我已经会记事了,又哭闹得厉害,没人愿接手。
因此,我爸打了我一巴掌,说我不懂事。
那巴掌在我下颚处留下的伤痕,和肩上的烟疤,至今还留着。
那时的我枕头底下一直藏着一本相册,里面是我爸妈的结婚照。
在那个年代,拍写真挺奢侈的。
但妈妈爱美,写真里她穿着漂亮的缎面婚纱,与爸爸相拥在一块儿,两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了呢?
后来我把那本相册烧了,和现实一起灰飞烟灭。
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我一直很矛盾。
既不相信爱,却又渴望爱,又害怕遇到爱。
我担心爱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我会接受不了。
所以每次我做这个噩梦,最后都是我最爱的人丢下我离开,而我在无边的黑暗里拼命追。
直到追不上了,我跌倒在地上大哭,然后哭着从梦中醒来。
我和顾申在一起之后,是他一次次在噩梦中唤醒我,然后像想把我揉进身体一样紧紧抱着我,给我安全感,告诉我他永远不会离开我。
慢慢地,我再没做过那个噩梦。
他曾满眼心疼地抚摸我下颚处的伤痕,亲吻我肩上的烟疤。
可他如今却在我的伤疤上加重了一道。
他曾对我说过绝对不会成为我爸那样的人,他说会成为我的光,去覆盖我童年的阴影。
可他还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他曾对我说过不会像我妈一样,绝对不管不顾地丢下我。
可他如今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丢下我,让我独守一个又一个的黑夜。
如今,我又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身边也再没了那个会抱着我安慰的人。
曾经,还是变成了曾经。
6
顾申陪我从过去走了出来,我也曾陪他度过一段低谷。
刚在一起两个月的时候他正创业,却为了低成本进货,被人骗了货款,血本无归,把爸妈的养老钱都赔了进去。
他觉得对不起父母,又不敢告诉他们,险些做了傻事。
是我倾尽所有给他顶了这个窟窿,辞了当时销售的工作陪他跑业务。
幸亏后来峰回路转,花了三年时间把钱赚了回来。
恰好那时舅舅工作的公司那边有个空职,他也对创业的艰辛认了输,就把公司关了,被舅舅利用职权安排进公司当个主管。
我原本是有意见的,因为那个行业虽然辛苦,但前景不错。
可他跟我求了婚。
求婚时他哭着对我说,谢谢我在彼此了解得还不够深入的时候,就敢付出一切陪他力挽狂澜。
他还说,会用一生来守护我给他的这一份信任。
我信了。
我以为我们都陪对方走过一段难走的路,就不会被辜负的。
我也是真的好想,好想有个家。
……
尽管我很想逃避现实,但逃避也像是缓刑,解决不了问题。
大哭一场后,我终于开始认清现实,认清我和顾申的曾经,都已经成了泡影。
我开始收集证据,每周都会拉一次顾申的账单,然后冷静清晰地将每一笔花销分门别类。
我很明白这个婚非离不可,也知道这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可情绪反扑的时候是无法控制的,再怎么假装无所谓,也会有无数个瞬间在刺痛我。
但是要哭的时候,还是要选好时间、地点甚至时长。
哭完还要赶紧恢复状态,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去做。
房子是顾申的父母在婚前全款买给他的,离婚后我就得搬出去,为了安排好离婚后的去处,我暂缓了跟顾申提离婚的事。
顾申不回家的次数变多了,他甚至完全没有发现,放着换季衣服的另一边衣柜,已经空了一半,都被我搬到新租的房子里去了。
在这期间,每天都像做脱敏训练一样,习惯顾申的每一个谎言的同时,深刻体会记住被背叛的痛苦,逐渐习惯回归一个人的生活,随时准备离开顾申。
却没想到,在这段时间,宋晓予坐不住了。
她开始故意制造出一些破绽。
例如在顾申副驾驶的脚垫留下一枚耳钉。
例如故意用小号点赞我的社交媒体,而账号里的作品有些会出现顾申的手,上面戴着我们定制的婚戒。
我统统都无视了。
我的无视让宋晓予很是气急败坏,竟然直接来私信我。
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给我发了几张图片,是和顾申的聊天记录。
她说:【今天回去不许让她碰你,明天我要检查!】
顾申:【放心,我对老女人没有兴趣。】
宋晓予笑骂他毒舌,他回复道:【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下面还有一张截图,是我穿着性感睡衣趴在马桶边吐的那次,顾申偷拍了我,发给了她。
顾申:【我也想看你穿这个。】
宋晓予发了个满脸嫌弃的表情包,说:【这睡衣也太老土了。】
他回:【那你让我看看什么是不老土的?】
字字如锥刺般把我的心扎得千疮百孔,却笑得苦涩不已。
我冷静地把截图保存,再按照律师说的方法把我和宋晓予的对话界面,以及她主页的作品进行取证,上传到云端。
我想,宋晓予之所以这么着急,肯定是因为顾申那边有什么还没满足她。
例如,跟我提离婚?
果然,宋晓予最终还是沉不住气。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无视她的挑衅,她以为我是能容忍丈夫出轨的那类人。
又或是知道我和顾申父母因为不要孩子的事闹矛盾,因此,她竟然直接找到了顾申父母家。
顾申父母虽然想抱孙子,但作为已经退休的人民教师,还是比较讲究体面的。
见宋晓予口口声声嚷着怀了顾申的孩子,嫌被左邻右舍听到丢人,赶紧把她拉了进门。
窗户纸捅破了,顾申出轨这事,还是迎来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这天。
我来到顾申父母家时,顾申跪在客厅中间,脸肿了半边。
宋晓予也跪在他身边,哭哭啼啼。
看起来真恩爱,仿佛我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顾申父母见我来了,眼神躲闪地走到我身边,脸上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羞愧。
顾申妈妈打了好几下眼色示意顾申爸爸说话,老爷子涨红了一张脸,最终甩手进了房间。
顾申妈妈没办法,才侧着半边身子跟我说:
「这事,是顾申有错在先,但他……也是为了尽孝才跟别人有了孩子,你……」
顾申妈妈已经无法面对我的目光,背过身去:「要不你们离了吧。」
我看着顾申妈妈的背影,她身上穿的还是我给她买的衣服。
虽然有预料到他们肯定会站在同一阵线,却还是免不了心痛。
毕竟,他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新家人啊。
顾申爸妈对我虽严苛,也有理念上的不合,但起初还是会很关心我,我也是真心把他们当父母对待的,甚至很珍惜这个成为他们「女儿」的机会。
我长长呼了口气,也并未缓解半分心痛,坐在沙发上,看着跪在面前的顾申。
「顾申,你怎么想的?」
顾申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要他表态,他眼神有些闪躲。
见他沉默,宋晓予用手肘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说话。
「晓予怀孕了,我得对她负责。
「反正我们没有孩子一身轻,咱们别弄得太难看,你爽快点离婚吧。」
顾申这段话说得很顺畅,怕是在我来之前,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好几遍。
我以为能先听到他的一句道歉,却没想到话里话外,竟是怕我会纠缠他。
我嗤笑了一声,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指尖突然顿住,因为在那份离婚协议的旁边,就是一份孕检报告单。
嗯,我怀孕了。
我将它揉成一团,用力地把它攥在手心,硬硬的纸角把我手心戳得很疼,直达心底。
我把离婚协议抽出来放在茶几上,对顾申说道:
「放心,就算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我也会离开你的。」
7
顾申没想到我是直接带着离婚协议来的。
他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更是意外。
因为那上面的附加文件,不仅有他和宋晓予的聊天记录,还有各种转账截图。
金额明细和需要宋晓予归还的数额,以及财产的划分一清二楚,不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的。
「你!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唔……大概是这个结婚纪念日前的半个月?」
他回想了一下,并不是多久之前的事,他很快就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跟宋晓予还没发生真正的实质性出轨的事。
他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愤怒。
可笑,他哪来的脸对我感到愤怒。
「姜莱,你就能这么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我喜欢别的女人,去准备这些离婚材料?」
我面上不显,但呼吸却有一瞬凝滞。
在那方面的事上,我比较含蓄,有一些房事动作,都得顾申求很多回,趁着酒意或者把灯全都关了才愿意。
可为了挽回顾申的心,我主动穿上布料少得几乎没有的性感睡衣,迫使自己做出不擅长的事去勾引顾申。
结果呢,被他拍下不着寸缕、狼狈不堪的我,成为他和第三者的笑料。
手在袖中紧紧攥紧,随后又慢慢松开,把笔丢到他的面前。
「你忘了吗?我说过的。」
如果你爱上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
笔一直滚动到他面前,他明明可以接住的,却任由笔从茶几边上掉了下去。
宋晓予见他不为所动,捡起地上的笔,塞到他手里。
「快签字呀。」
顾申手里握着笔,却久久不在签名处落笔。
宋晓予在一旁催促,我也渐渐没了耐心,因为他动作快点的话,今天还能赶上去民政局。
宋晓予见他迟迟不落笔,直接坐在地上大声哭闹了起来,喊着要从这楼上跳下去,问顾申是不是想让她一尸两命。
顾申爸妈听见动静也赶紧跑出来,不知是怎么回事。
宋晓予的哭声很刺耳,顾申突然模棱两可的态度更让我觉得恶心。
看到我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顾申整个人突然就颓了,刚刚提防着跟我提离婚的那股气都卸了。
好不容易抓稳了笔,才在签名处签下名字。
然后回头对宋晓予大吼道:「别吵了,我签了!」
8
今天日子不错,来民政局登记的新人很多,我从他们身上也看到了我和顾申曾经的样子。
其实,我跟顾申婚后一直挺甜蜜的,周围许多比我们晚结婚的夫妻,都未必有我们和谐。
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孩子,也有各自稳定的工作,生活不会弄得一地鸡毛。
当然,这份和谐,也是需要牺牲一些代价的。
做婚检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我是不适合怀孕的体质。
医生说是我从小身体没养好的缘故,就算怀上了,也对母体伤害很大,不仅容易流产,就算熬到生产也有血崩的风险。
因为这一点,我跟顾申提了分手,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说他爱我,也不愿我拿生命去冒那么大的风险,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丁克。
可婆婆却一直在这事上催得很紧,为了保护我,顾申一直瞒着我独自应付婆婆的施压。
但后来婆婆来我们家小住,发现我们房间里备着一抽屉的计生用品,发了好大一通火。
后来更是因为顾申坚决的态度,公公婆婆与顾申也险些决裂。
去年除夕夜,我和顾申拎着礼物回家,却被拦在门外。
顾申脸上无所谓,可看家家户户欢声笑语时,他也悄悄红了眼眶。
我瞬间觉得婆婆骂我骂得没错,是我太自私了。
这么满心满眼都是我,处处为我着想,不愿让我受一点伤害的顾申。
我怎么能让他跟我一样,失去家人呢?
所以从年后开始,我就偷偷地调养身体,瞒着顾申吃叶酸。
之前的我,从未想过要孕育一个孩子,因为我不懂,也没自信做一个好母亲,更不敢对一个生命做什么承诺。
我以为顾申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个好爸爸,那么,我也可以学着怎么去当一个好妈妈。
自从发现顾申出轨之后,我就时不时恶心想吐,却一直以为是心理反应。
直到看到检查报告上确认妊娠这四个字时,才明白缘由。
作为一个没有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我曾经想过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
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轻轻抚摸肚子,这些天也一直在想,如果顾申知道孩子的存在,会不会回心转意回到我们的小家庭?
可是。
拿孩子去挽留、威胁已经变心的男人,在我小的时候妈妈就给我亲身示范过。
没用的。
9
离婚冷静期一个月,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我叮嘱顾申,一个月后记得来领离婚证。
宋晓予看了眼日期:「正好我妈下个月要来市里看我,我让她把户口本带上,我们就能登记了。」
说完,学着大月份孕妇的样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摸了下还平坦着的肚子。
「前妻姐,你也不要怨阿申,不能生儿育女的女人,才是真正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我瞥了她一眼,有口气不吐不快,但看在她是个孕妇的份上,反手一个耳光猝不及防地扇到了顾申脸上,还没摘下的婚戒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顾申被我打得一踉跄,也把宋晓予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我一边摘下无名指上的钻戒,一边对她提醒道:「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周围的人看着我摘下钻戒的动作,瞬间明白了过来,看着顾申和宋晓予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起来,更有人直接出言讽刺辱骂。
婚戒被我丢到了地上,恰好滚到了旁边的下水道里。
「反正垃圾桶里你都能找男人,婚戒你也下水道找去吧。」
10
在听说宋晓予闹到顾申父母家的时候,我就叫好了搬家公司,把需要搬走的东西都贴好了标签,才出发去顾申父母家。
搬家公司效率很高,离个婚的工夫,东西都已经打包好送到我新租的房子里去了。
我又联系了家政公司,通知他们我之前定好的那位月嫂可以来上户了。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打算留下,尽管他很无辜。
但也正因为他无辜,更不应该让他降生到不完整的家庭,在安全感缺失的状态下成长。
我不想让他跟我一样,得到一点点的爱就放大无限倍,然后不顾一切地全身心托付。
而流产后要坐一段时间的小月子,得有个人好好照顾我,这样我以后才能更好地照顾自己。
做好这些准备之后,我就预约了医院做手术。
明天,就是术前最后一次检查。
明天,我就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检查很顺利,各项指标也挺好,可医生看了看我身后,踌躇着开口。
「虽然这个手术有一定把握,但手术还是有风险的,最好还是有亲属在现场,万一有紧急情况也能有个人做决定签字。」
亲属?
妈妈去世了。
爸爸的钱被后妈卷走之后,酗酒摔倒在路边也去世了。
奶奶本来就年事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过几年也撑不住了。
我在十七岁那年就变成了孤儿。
而我亲自挑选的家人,也都抛弃背叛了我。
我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就我自己了。」
「朋友呢?」
我又摇头,也是事关人命的大事,我又一向是个运气不好的人,万一连累了别人……
医生叹了口气:「好吧,你一会儿先去缴费,然后会有人带你再了解一遍手术详情,以及签署手术告知书,等我通知具体手术时间。」
「好。」
在缴费窗口排队时,一晃神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一个人不得不独自面对医院的复杂流程,挂号、检查、治疗和缴费……
在经历这种无助和心酸的时候,周围却都是有亲人陪伴的患者。
后来有了顾申,我只需要好好坐着休息,由他去跑上跑下的。
这不,如今没了他,我连医保缴费都弄得一塌糊涂。
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先一边去,把医保码找出来再重新排队,别耽误后面的人,下一位。」
我有些窘迫,拿着一沓缴费单手忙脚乱地正准备退至一旁,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别动,手机给我,我帮你。」
身后那人的声线很熟悉,听上去清冽低缓,却很沉着。
我缓缓挺直了背,回头看向那个穿着白大褂,戴银边眼镜的医生。
褚然?
我看向他胸牌,心外科主治医师,褚然。
果然是褚然,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记得那时班里搞了个互助小组,座位也按小组安排,我和褚然一组,成了同桌。
他给我补数理化,我给他补英语。
有些点听老师讲总听不明白,可褚然一讲,就瞬间醍醐灌顶了,每次月考都有明显进步。
褚然只有英语差一些,我花了两天时间给他分类了一些高频词,他一星期就能背完。
作为他小老师的我才背了三分之二,很是挫败,为了挽回一点威严,揪着他的发音指点,他也虚心接受,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互助小组每个月会根据成绩更换一次组员,说来奇怪,褚然每次小考都稳定发挥,可一到月考英语就会退步,以至于成为中等生小组的常驻成员。
不过,后来褚然还是退出了互助小组,因为他奥赛取得了好成绩,被直接保送了。
学校里祝贺他的横幅和公告栏挂到我毕业了都还在。
他还是印象中那种温文儒雅又睿智清冷的气质,喜怒不形于色。
轻飘飘地往收费窗口内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无不彰显着他的气场强大,让缴费的工作人员磕磕绊绊地解释起来。
他接过我的手机,三两下便调出了医保码,递给缴费的工作人员。
「谢谢。」
我拿回手机,抬头看了褚然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想来他并没有认出我,只是刚好路过出手相助了一下。
手微微抬起来了一些,犹豫着不要打招呼。
可直到他转身离开,那句「好久不见」还是没能说出口。
11
缴完费用后,护士带着我去了病房换衣服,等待手术。
临近手术时间的时候,一位看似主任的人带着一群人来到我的病房,而他身后还跟着我的主治医生。
见他手里还拿着我的检查报告,看这架势,我心里凉了一截。
这场面,怎么像是遇上了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带着一个科室的人来研究我似的。
「医生,是我检查报告出什么问题了吗?」
带头的那位和煦一笑:「姜小姐您好,我是妇科主任,我姓王。请放心,您的各项指标都很好,虽然您的状况有些特殊,但是没关系,这次会由我们经验最足的陈医生来主导。」
站在她身后的陈医生,我在挂号的时候见过,妇科专家陈琳,我挂了三天都没挂上她的号,没想到能让她来为我做手术。
王主任又交代了陈医生和护士几句,走之前还宽慰叮嘱了我,直到他又带着一大帮人离开,我依然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要拿我当教材?
原本给我检查的主治医生走到最后,笑嘻嘻地对我说道:「我说你怎么不用找家属朋友来了,原来医院里有人啊,院长可是他堂叔,找他,跟找院长一样管用。」
他云里雾里地留下这句话,我想了想,总觉得他说的人像是褚然。
有几位专家给我坐镇,手术很顺利,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送回了病房。
房间除了淡雅的花香以外,还有浓郁的食物香味。
我往床头看去,果然放着一束花和一壶汤。
我想坐起来,刚撑起半个身子,病房的门被叩了两声。
敲得很轻,像是怕吵醒了我,带着几分试探。
「请进。」
门开了,看到是褚然站在门口,我愣了一下。
「你醒了,有没有头晕或者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他自顾自地看了下床边仪器的数据,然后按下了呼叫铃。
「特一病房患者醒了。」
然后对我说:「让医生来检查一下。」
褚然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常服。
因此眼前的这个场景,他更像是我的家属一样,认真听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和接下来的术后检查。
直到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他,我才想起来问。
「你怎么会在这儿?」
几乎可以确定,褚然就是那个关照我的人,因此我又道了声谢。
他给我倒了碗汤,像在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你我是同学,你一个人到医院做手术,我照顾你一下也说得过去吧?」
他居然记得我,这让我很意外。
「谢谢你了,这个汤……」
不仅是保温壶装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外面能买到的那种。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我妈来给我送饭,正好有个汤,拿来给你。」
我看了眼汤渣,参芪老母鸡汤。
手术前我查过术后补汤,网上说这个汤具有益气、补血作用,可预防或减轻术后因贫血引起的失血症状,也可减轻产后气短、乏力的症状。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是我之前去家政公司定好的月嫂王姨。
「姜小姐醒了?我炖了参芪老母鸡汤,补气血的,适合产后喝……哟,怎么有一壶了?」
褚然看向王姨,我给他介绍道:「这是王姨,我请来照顾我的月嫂。」
王姨笑嘻嘻地点点头,看着褚然满眼满意。
雇王姨的时候,有跟她短暂交流过,她大概知道我的情况,还安慰我说我还年轻,一定能找到一个比过去更好的。
看她这表情,像是误会了什么。
「王姨,这是我高中同学,今天才知道他在这家医院工作。」
「哦~医生啊,医生好啊,医生不错。」
王姨看起来更满意了,我怕王姨会说什么令褚然尴尬的话,竟不长心地对褚然下了逐客令。
「今天谢谢褚医生了,有王姨在,她会照顾我的,你也辛苦一天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褚然脸色好像沉了几分,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走之前还不忘把刚才医生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地交代给王姨。
褚然走后,王姨有些遗憾地对我叹了一声。
「姜小姐,褚医生明显想留下照顾照顾你,你怎么把人赶走了呀?
「你不能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感情里,要向前看,你这个年纪还有很多机会的。」
我无措地揪了下被角,对于褚然的好心关照,也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可是……
我真的不敢再轻易接受别人对我的好了。
迟早都会失去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
12
在医院住了三天,褚然每天下班后都会来一趟病房,这个时间王阿姨总会凑巧地要出去打水。
可我总会对褚然的到来有些无所适从,还有些尴尬,毕竟除了同学的关系,我记得我们并没有这么熟。
而且阔别多年,再见面,我还是这样难堪的状况。
相比起我,他倒是自来熟多了,搞得我总以为自己是不是少了一段记忆。
出院那天,褚然穿了一身常服,推来一轮椅。
「不用这么夸张吧?陈医生说我可以下地走走的。」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宫位偏低,这一周内最好都卧床静养,陈医生只是说让你在病房内走走,可病房到医院外面这么远,你就听我的吧。」
王姨也附和道:「是是是,听褚医生的。」
于是,褚然则帮我去办出院手续,王姨推着我到医院门口打车回家。
看着褚然奔走离开的背影,王姨蹲在我身边,笑意吟吟:「姜小姐,我觉得褚医生绝对对你有意思,肯定不仅是同学友谊的那一种。」
我却垂了垂眼眸,语气也放重了一些:「王姨,别再开我和褚医生的玩笑了,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想过好一个人的生活。」
王姨看我一下严肃了起来,龇着的大牙一下就收了回去。
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姜莱?」
听到那人的声音,我的心脏一下收紧了些。
我往声音来源看去,顾申和宋晓予站在身后不远处,看样子,是刚做完产检出来。
我顿时有些庆幸,幸好妇产科和妇产科的住院部还是有些距离的,不然真有可能撞上。
顾申见我坐着轮椅,眸色闪过一丝担忧。
他身边的宋晓予则满脸介意,很是不满怎么在这遇到我,更不满顾申见到我时的反应。
「你这是怎么了?」
王阿姨很有眼力见儿,见我脸色,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那负心汉前夫,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就是破坏我家庭的第三者,并未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我怀孕的这件事,不想因为孩子跟顾申有过多牵扯,所以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我扯了扯盖在腿上的毯子,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理由。
「不小心摔了,来医院处理一下。」
宋晓予想走,轻轻扯了他一下。
可顾申却并未被她拉着离开,而是问道:「你这样不方便打车吧,要不要送你?」
我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一旁的宋晓予更是气得跺脚,咬着牙满脸警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恰巧这时,一辆黑色路虎停在面前。
我以为挡了别人的道,正欲让王姨将我推到一边。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褚然从车上下来了。
他径直走向王姨,接过她手中提着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我回头看了王姨一眼,发现她并不意外,看来早就知道褚然要送我回家的打算。
王姨心虚地笑了笑,她背对着顾申,小声对我说道:「谁稀得他送?咱就坐褚医生的车。」
褚然放好行李后朝我走来,想要扶我上车。
拒绝的话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打算接受褚然的一番好意,大不了回头请他吃饭好好答谢一下。
谁知我刚准备站起来,双脚就离了地。
13
「我这车底盘比较高,我帮你。」
褚然竟然抱我!
我惊呼了一声,明明是想要推拒的,却在腾空那一刻双手却下意识搭在了褚然肩上,只好任由他将我抱到了座位上。
王阿姨手脚利落地收起了轮椅,要放到后备箱去。
路过顾申时,还故意把轮椅往他身上蹭了下,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留下一道脏污。
褚然把我在座位上安置好后,正欲关上车门,却有另一只手伸出来撑住了车门。
两人扶在车门上的手指尖都微微发白,手臂的青筋也微微凸起,看得出两人都在暗中较劲。
「顾申,你放手。」
顾申死盯着褚然的目光转移到我脸上,质问道:「他谁啊?」
我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这跟你有关系吗?」
顾申牙关紧了紧,竟上手拽着我的手腕,要把我拉下车。
幸好褚然刚刚给我戴了安全带,否则顾申力气如此之大,我必然半个身子被他扯了出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腕便一松。
褚然不知捏着顾申手腕上什么穴道,看上去并没用多大力气的样子,却叫顾申疼得龇牙咧嘴地松了手,这才把车门顺利关上。
但顾申并未就此罢休,还想开门,褚然挡在他身前,厉声警告:「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
顾申嗤笑了一声,根本不怕褚然的威胁:「好啊,报警让警察来处理我们的家事。」
他把家事两个字眼咬得很重,随后对我说道:「姜莱,你别忘了,我们还没正式离婚呢?」
看着顾申泼皮似的嘴脸,我一阵恶寒,正欲讥讽一番,宋晓予倒是比我先发作一步。
宋晓予嗓门大起来声音很尖锐,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惹得医院门口的人驻足看热闹。
「别吵了!」
顾申不耐烦地轻轻一推,竟险些将她推倒在地。
宋晓予瞪大了眼,更加不罢休了。
她尖锐的嗓门让我有些脑仁疼,看顾申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想必他为了应付宋晓予,也没工夫再纠缠了。
我降下一半车窗,斜睨着顾申和他身边的宋晓予,毫不掩饰地嘲弄与讽刺:
「过街的老鼠,偷腥的猫。
「揪着前妻拖着现任,顾申,权衡利弊可让你玩得真拉胯。」
顾申眸色紧了紧,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
他看了褚然一眼,才看向我:「那你呢?姜莱,你怕是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吧,这男的就是你找的备胎?」
他欲把褚然拖下水,这无疑点燃了我的一把火。
偏偏这是在褚然工作的医院门口,我不想因为一时口舌之争让褚然因为我被人戳脊梁骨。
毕竟有些传闻一旦传开,不论真假,都覆水难收。
「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医生,你别看谁都跟你似的。」
说完,我关上车窗,褚然也跟着上车,只是在上车前,他却对顾申说了一句话。
他先是带有几分刻薄地上下打量了顾申一眼,讽刺道:「呵,自己长得跟千斤顶似的,所以看谁都像备胎。」
「你!」
顾申又要冲动,但宋晓予不知是刚才被他推了一下还是怎么的,突然捂着肚子喊疼。
趁着顾申回头的空隙,褚然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14
王姨是开电动车来的,因此并没有上车。
这几天也不是没有过和褚然单独相处过,但经历了刚才那一茬,还是有些尴尬。
褚然并未问起我和顾申的过去,只问了我暖气是否合适,又叮嘱了我几句注意事项,都是他跟我和王姨交代过好几次的。
我斟酌着该谢谢他,却冷不丁想起刚才褚然骂顾申是千斤顶,没想到褚然骂人是这种风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顾申的身高外貌放在普通人里,还算出挑,哪怕这几年有些许发胖,但穿衣还算显瘦。
当然,拿他跟褚然比,那差距还是很大的。
褚然的气质和外貌会给人一种疏离感,哪怕他就站在面前,中间也好像隔了一层气场,天然地让你感知到,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我跟他,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红灯亮了,车子稳稳停在停止线外,过了这个路口我就到家了。
「褚医生,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这段时间也谢谢你的关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他点点头:「好,等你好些了,我给你发信息。」
「嗯,好。」
应了之后,我语塞了一下,一般不是应该回答不用了、不客气之类的吗?
他这么说,反倒像是生怕我不请他这一顿饭似的。
褚然将我送到小区门口,这回我留了个心眼,在褚然下车时立刻开了车门,自己下了车。
却不想太着急,幅度太大,小腹坠痛了一下。
褚然见到有些不悦,赶紧扶着我,确定我没事才赶紧到后备箱取下轮椅,让我坐下,又小心地给我盖好了毯子。
见他还有要送我上楼的趋势,我立即谢绝。
「我在这等等王姨一起上去就可以了,送我到这就可以,真的不麻烦你了。」
褚然并未坚持,但说要在这儿跟我一块等,然后把我推到能躲过风口的地方。
我拗不过,只好让他留下,盼着王姨早些回来。
王姨不知道我会等她,中途还去菜市场买了菜,幸好也没耽误太多时间,没让我们等太久。
把我交到王姨手里之后,褚然终于要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在路口的尾灯,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
15
有王姨住家照顾,我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半个月后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建议我再休息一个星期,就可以正常上班了。
我松了口气,心里的那份不安渐渐消散。
其实在家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也在线上办公,好几回被王姨撞见我在深夜加班,总念叨我。
我也在乎自己的身体,但是职场是残酷的,一时空缺随时都能有人后来居上。
经济来源是我安全感的最后一层防线,真的闲下来反而会让我焦虑不安。
能在家里工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很好的休息了。
去复诊那天褚然并不知道,其实这段时间,除了他偶尔的问候,我从未主动找过他。
所以在医院走廊遇到他的时候,我莫名有些心虚。
因为褚然说过,来复诊的时候要跟他说一声,而我嘴上答应却并不打算那么做。
感情上的事我也经历过整个流程,褚然对我的再三关照,我能察觉到他对我的意思,但我并不理解。
他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医生怎么说?恢复得还可以吗?」
我点点头,医生说的那些我只能理解但不太会转述,所以直接把手里的检查单递给了他。
褚然接过认真看着,只是看着看着,那张检查单却被别人抽了去。
真是见了鬼了。
虽然我们的医保都定点在这家医院,但也不至于这么巧又遇上顾申和宋晓予来做产检吧?
检查报告结尾处有一段诊断意见,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我的情况,尽管那份报告很快被我夺了回来,可顾申还是看到了。
他看着我,失了神一般怔愣在那,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难以置信地向我确认道:
「你流产了?
「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谁的?」
我眼皮都懒得抬,将检查报告放回包里:「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我只想尽快离开,他却想上前拦住我的去路,被褚然给拦住了。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顾申往褚然脸上挥了一拳,引起走廊一众患者和护士的惊呼。
也就是褚然毫无防备,待他反应过来,顾申三两下就被他制服了。
大概是最近医闹多,医院每个科室都配了安保,顾申被安保拿下时,还不留余力地给褚然泼脏水。
「医生勾引有夫之妻,姜莱,你就是因为勾搭了他,才那么干脆地要和我离婚的吧?你也背叛了我们的家庭!」
顾申的言辞实在恶毒,褚然身穿白大褂地站在这儿,他这样泼脏水,其心可诛!
再来,把我和褚然拉下水,变成和他一样的一丘之貉,才好减轻他的负罪感。
恋爱三年,结婚五年,八年时间托付给这么一个人,我恨自己瞎了眼。
我叫住了要把他带走的安保,褚然是无辜的,必须把谣言扼杀在摇篮。
我把病历砸到他脸上,里面有我之前的孕检报告,上面有推断怀孕的时间。
是在他生日的那个月,我们请了三天年假去临市玩,相信他不难想起。
就怕周围的人误会,我的声量不比刚才顾申的声音小:「顾申,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怀孕了,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尽管你确实是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爸爸。
「是的,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但从你出轨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属于我的家人,因此,我的孩子跟你没有关系,只有我能决定他的去留,你无从干涉。
「就像我说过的,如果你爱上别人,我一定会离开你。
「就算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我也会离开你。」
16
这一场闹剧证明我之前隐瞒顾申是对的,否则让他知道我怀孕了,恐怕会因为这个孩子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更别说能顺利手术了。
最近也是忙忘了,居然没发现租房合同忘在了顾申家的抽屉里。
他找过来时,我毫无防备地开了门,被他拉到了怀里。
「莱莱,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我不想跟你离婚。」
因为身体恢复好了,王姨也去新的业主家上户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挣脱不开顾申。
只能听他一直说,说到他能冷静下来为止。
他说啥来着?
他说跟宋晓予只是图一时新鲜,他根本没想跟宋晓予过一辈子。
他说我总是太过要强,而宋晓予长得和我有几分像,不同的是她会服软,在遇到难题时会依赖,他就不知不觉地把宋晓予当成了我的另一面。
他说会让宋晓予把孩子打掉,把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说着说着,跪在我面前,狠狠扇了自己好几巴掌,却见我一直无动于衷。
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噎着问我:「莱莱,你真的不能再原谅我一次吗?」
我想都没想,回答得很干脆:「不能。」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眼神带着几分怨恨。
「姜莱,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干脆地放弃我,杀了我们的孩子?
「我们这么多年的回忆和感情,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听到他的用词,我觉得很可笑。
「是啊,但凡你有一点值得我留恋的,我也不会走得这么干脆。
「顾申,我狠心吗?你明明很清楚,我最在乎什么,最怕失去什么,最狠心的明明是你啊!
「你拍下我的私密照作为别人的笑料的时候,你对我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的时候,你一次次背叛我的时候,带着别的女人的气味回到我们家的时候!
「你是直肠通了大脑吗?不然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对一个垃圾有所期待?
「新鲜感是吧,那我就祝你一直烂在新鲜感的循环里。」
我看了眼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屏幕,抬起手,对手机那边说道:
「听到了吗?你以为抢到的什么好东西,实际上就是个烂尾货。」
在挣脱不开顾申的怀抱的时候,手里的手机进来了一个电话,是宋晓予的号码。
顾申惊讶地看了眼我手里的手机,从他的反应看得出来,这不过又是他的一次权衡利弊。
得到我的原谅,被放弃的就是宋晓予。
若是没有,宋晓予则是他的备选。
「顾申,你不配成为我的选项。」
说完,我用力关上大门,就将顾申留在了门外。
窗外正是日落时分,今天快要结束了,一切都会好的。
17
我不知道顾申那天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挺糟糕的。
顾申妈妈给我打电话时,听到了宋晓予在那边尖锐的哭闹声和打砸声。
顾申妈妈哭着请求我和顾申断了联系,我把这句话还给了她,叫她让顾申别再来骚扰我。
刚清静两天,网上又流传出来一段视频,正是那天在医院发生的「医闹」。
那天宋晓予从 B 超室出来之后,看到顾申跟我纠缠也闹了一会儿,只不过有安保控场,闹剧很快散去,却没想到还是有人拍下了这一幕。
视频里除了顾申和宋晓予以外,其他人都被打了马赛克。
好巧不巧,那天在民政局门口的短暂争吵也被人拍了照片,指明宋晓予就是插足的第三者。
这个世界有时候像个巨大的监控,网上的人都在谴责渣男和小三的时候,居然有人发现宋晓予还是个走清纯风的小网红。
最新的作品里还穿着纯欲风的紧身连衣裙,分享自己成为小孕妇的心得,被扒出来之后一直在掉粉。
这还没完,一连串的事情引发了蝴蝶效应,顾申和宋晓予的关系曝光,引起了顾申舅舅公司员工的反扑。
顾申一直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公司给了宋晓予不少好处,那些勤勤恳恳工作的员工却碍于顾申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趁着两人这次巨大的负面信息,大家纷纷实名跟总公司举报,顾申舅舅不得已撤了他的职位,连带着宋晓予一起。
后来从褚然口中得知,宋晓予流产大出血,险些救不回来,还不得不切除了子宫。
宋晓予父母在医院险些把顾申打个半死,后来好像得到了顾申会对宋晓予一辈子负责的承诺,这才罢休。
听到这些,除了一些畅快,还有些羡慕。
羡慕宋晓予有一对,哪怕她做错事也会护着她的爸妈。
大概是看到我眼里的落寞,褚然先安慰起我来。
我回过神,想起今天约褚然见面的目的。
对于褚然的情谊,我不想装傻,更不能接受。
今天这顿饭还是以谢谢他的缘由请他出来的,然后顺其自然地聊了下家常。
「你看过大鱼海棠吗?」
褚然点头。
「里面的鼠婆说过,不要预设和别人共度一生,就自然地相处,命运把你们带到哪里就哪里。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天若无道,人就该遵循天命。」
「放心吧,我不会一直无谓地消耗自己的。」
恰好服务员来上菜,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换了个话题。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些年身边有适合的人出现吗?」
他点头:「有。」
他回答得很快,眼神一下柔和了起来,有那么一秒我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褚然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
于是我抿了口杯子里的水,待他说下去。
他也看向手中的水杯,就像透过荡漾的水面看到过去。
「不过……她骗了我。
「她说了要考津医大,可她却没去,甚至津医大都根本不在她的志愿里,而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还断了一切联系。」
我顿时有些窘迫,原来褚然喜欢的真的另有其人,庆幸自己没急着挑明,不然就尴尬了。
原来人家就是单纯地关照多年前的老同学而已,是我想入非非了。
我刚松口气,结果褚然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我的心提了起来。
18
「后来我偶然间得到她的消息,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可我还是没忍住,申请调来岑海,竟发现她也在准备离婚,不知道这算不算再遇到合适的人?」
听到这些关键信息,思绪已经忘了要怎么运转了。
褚然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我问的,看得我手中的水杯差点滑落,急忙用另一只手稳住才免于让杯子砸在桌面上。
我要怎么回答?
算还是不算?
褚然说的人好像是我?是我吗?
可我什么时候说要考津医大了?
下一瞬,我眼睛瞪得圆溜,大脑猛地闪过一些片段。
高二的时候,正是喜欢探讨未来梦想的年纪。
在我们学校附近就是津都医大,某次校门口发生重大车祸,恰好路过几位津都医大的老师和学生,他们做了应急措施,那次车祸的人都活下来了。
当时这件事被新闻报道,也让在场目睹的我很是触动,立志将来要报考津都医大,成为一名医学生。
那时褚然还给我泼冷水:「生物考个三十分,你以后要真当了医生,记得告诉我,我避着点。」
当时我说要当医生这话的确不是随口一说的。
褚然被保送离校前给我整理了一份生物笔记,我复习得很认真。
只是后来爸爸和奶奶相继去世,有些爸爸生前未还完债的债主找上了还未成年的我。
最后是堂伯出面,卖了乡下的房子还债,剩下的那点钱就作为我的生活开销。
要负担生活费和学费,在津都活下去都难,更别说考上国内一流的医学院。
因此,我大学考到了岑海,这个消费不高的小城市,再没回去过。
看到我的反应,褚然抿唇,摇了摇头。
「看来,她根本就是忘了。」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继续沉默。
但褚然有些穷追不舍,嗓音有些沙哑,眼尾看起来似笑非笑,有些像暗中捕猎的猎豹。
「如果你是她的话,这个时候我来追求,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如果我是她的话……」
褚然的目光太灼热,我不敢直视。
「应该,不会吧。」
19
我本觉得画地为牢也不错。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也有了翻篇的能力,画地为牢反而才是不依不饶。
勇敢和过去说再见,才会被奖励新的开始。
有的时候,我会把我的世界想象成一道无尽的选择题,不停地选择,不停地改错。
或许褚然可以成为我的选项,但他明明也有更好的选项。
褚然问我是不是还陷在过去,我说没有,真的没有。
只是无论是家世还是什么,我们都是真的不合适。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我,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喜欢如今的我呢?
苏怡在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从英国出差回来了,她是我这些年来关系最好的朋友。
得知短短两月不到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我还都是一个人面对的,在我小小的公寓里上蹿下跳,又气又恼。
「姜莱,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
她虽生气,却又马上心疼地把我拥进怀里:「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去我家住一段时间,让我妈给你炖点补汤好不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立刻打电话回家,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接着,气势汹汹地冲进厨房,挑选称手的家伙什,说要去收拾顾申这个人渣。
她故意动作夸张,引得我捧腹大笑。
第二天,苏怡陪我到民政局拿离婚证,原本担心顾申会不会爽约,却没想到他来得还算准时,只是满脸不情愿。
因为他身边站着的,不只有宋晓予,还有宋晓予爸妈。
顾申脸上还挂了彩,伤口看上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不仔细看还不明显。
听说被公司炒了之后,宋晓予的父母闹着顾申要有赚钱养家的行当。
被逼无奈之下,他想起重操旧业。
当年他创业的时候,行业风口还没打开,刚有点起色他又放弃了。
如今风口大开,市场已经饱和,不是想挤进去就能挤进去的。
顾申原想卖了房子作为启动资金,可宋晓予父母又不愿女儿居无定所地跟着他。
于是顾申那年近七十的父母,只能卖了自住的房子,结果宋晓予又不愿和公婆同住,老两口只能在老城区租了个老破小自住。
顾申如今像个没了灵魂的木偶,在宋晓予的促使下,被迫跟我走完了离婚的流程。
离婚证刚拿到手,宋晓予又去取了号,要领结婚证。
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昂着头,倔强地对我说了一句话,说她并不后悔。
我笑了,笑得无比轻松,原先对她还有一点点羡慕,如今只觉得她无比可怜。
明明可以早点清醒过来,偏偏要在幻想的乌托邦里下沉,陷入万劫不复的沼泽当中。
触及我眼中的怜悯,她脸部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却要死死忍住维持那僵硬的笑容。
我回答她:「我比你更不后悔。」
晚上,我跟苏怡回了家,我和苏怡的家人很亲近,没结婚前有空了偶尔会来吃饭,再小住两天。
她妈妈得知我的事,很是心疼,给我做了不少好吃的。
只是除了我和苏怡的家人,我注意到餐桌上还有一副空碗筷,苏怡说是给她堂哥留的。
「我堂哥是医生,听说是家里催婚催得紧,他就申请外调到岑海了,刚调过来忙得很,不用等他。」
我颔首,想着应该没这么巧的事时,苏家大门就被推开了。
褚然站在门口,我们视线相触时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意外。
苏怡的堂哥居然是褚然!
之前褚然说他偶然得知我的消息,我还觉得奇怪。
因为之前的同学基本上不联系了,手机号码和微信也都换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但他是苏怡的堂哥,这就合理了。
我结婚的时候,拍的婚纱照和结婚典礼那天,苏怡都在她朋友圈发了满满的九宫格。
所以褚然早就知道我结婚了,五年,还存着来找我的念头。
一顿饭下来,苏怡察觉到我的不自然,听到我说今晚还是不留宿时, 还以为是我太久没来,拘束了。
但其实是因为褚然住在苏家,所以我才执意要走, 结果他又说要回医院加班,可以顺路送我。
上次和褚然把话说开后, 我们再没联系过,突然独处, 有些尴尬。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又停在到家前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时,褚然打破了平静。
「姜莱。
「就像你说的,天有道, 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我们这次重逢, 你怎知就不是天意?
「你说我有更好的选择,但我想告诉你,你对我而言不是权衡利弊的选择, 而是义无反顾的坚定。
「就算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结果, 我也想陪你走一程。
「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我会一直选你,这次, 下次……
「每一次。」
20
岑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为了给我的安全感加固, 这段时间都在非常努力工作。
努力得到了回报,开年后,我升职了, 任副主管, 年薪翻了一倍。
岑海房价不算高, 加上最近这行情,算了算手头的存款之后, 我约了苏怡去看房。
又一年春夏秋冬过去,我在新家办乔迁宴, 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打火锅。
今年的天气预报说,岑海的温度来到了历年来最低的一次, 可我却觉得还好。
可能是屋里其乐融融,火锅的热气扑面而来的原因。
又或是我的内心真正实现了富足, 不会再因为谁而患得患失。
而这个城市中的万家灯火,也有一盏属于我了,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苏怡来时, 怀里抱着一箱酒。
而跟在她身后的褚然,也拎着许多食材,看样子两人来的路上还去了趟超市。
「不是让你们别带东西了吗?」
苏怡把酒放好,没忘了替我招呼「初次登门」的褚然。
「拖鞋在……咦?你已经换上了。
「把东西放……对,那是厨房。」
苏怡见褚然轻车熟路的,挠了挠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我心虚地打了个马虎眼,很快就转移了苏怡的注意力。
今夜外面有人在放烟花,屋内也有人欢声笑语,我没听见放在角落的手机响了许久。
看到的时候, 屏幕显示有顾申十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信息。
【姜莱,想起至今有句话一直没对你说。
【对不起。】
(全文完)
Khương Lai tương lai – Ôn Ấu M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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