Địa sư thiếu nữ 22: Búp bê thôn tân nương – Mang Quả Toan Nã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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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少女22:人偶村新娘 – 芒果酸奶

  我给朋友当伴娘,收到的伴娘红包里面却是冥币。
  朋友跟男方吵架,新郎气势汹汹,带人把我们堵在房里,还威胁晚上闹伴娘的时候,要给我好看。
  可他不知道,红包封纸钱,百鬼来开宴。
  晚上方圆几十里的鬼都来贺喜了。
  而我,是唯一的地师传人。
  1
  我大学室友江燕的堂姐要结婚了。
  江燕请我当伴娘,她说,她们村子里的风俗比较特别,伴娘必须请不认识的人,而且最少要找七个。
  「七个?一般办喜事,不都讲究双数吗,怎么要七个?」
  「我也不知道,一直是这样的,乔墨雨,求你了,算上我们寝室三个,我还缺一个人,你能不能再另外帮我找几个朋友啊?」
  「先别算我,我不是很想去啊。」
  伴娘哪里是这么好当的,起得比狗早,还要穿高跟鞋、裙子站半天,有这工夫我不如在家睡觉。
  江燕:「去啊,我家在芒村,现在菌子都熟了,你不是很爱看采菌子的视频吗?」
  「我可以带你去摘菌子,而且我们的婚宴会连摆三天,吃三天席,席上就有各种各样的菌子。」
  吃席?很多菌子?
  呵呵,我是那种贪吃的人吗?呲溜——
  第二天中午,我和花语灵准时出现在芒村村口。
  江燕的堂姐夫已经安排好人来接我们了。
  两个伴郎看见我们,眼睛一亮,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嘘!」
  「美女,你们是江萍请来的伴娘吧?」
  「长得真不错啊!」
  两人搓着手对视一眼,忽然猥琐地齐声大笑。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
  「一大早就吃菌子了,这么癫?」
  「美女喜欢吃菌子?放心,下午办完婚礼,我带你们去山上摘啊。」
  两人领着我们往村子里走,这村子离缅甸不远,几乎靠近国境线了,地方偏僻,路却修得很宽敞。家家户户门口,还摆着一个人偶。
  不止门口,路边的大树下、草地上、院墙根,到处都是人偶。
  这些人偶是用布料缝制的,里面应该填了棉花,做得跟真人差不多大小,穿着款式不同的衣服,戴着帽子,有些还戴了口罩和眼镜,乍一看,阴间得很。
  其中一个伴郎自豪地跟我们介绍。
  「没见过这么多人偶吧?我们村就叫人偶村。」
  「说是以前有个风水大师给村子里算过,村里人口不能少于九百九十九个,不然接不住后头那座青龙山的龙气。」
  「以前人口倒是一直挺多,后来特殊年代嘛,饿死不少,村里老人就用稻草或者扎纸人,顶替死去的人。」
  「现在经济好了,年轻人往外跑,留在村子里的反而更少了,所以才需要做那么多人偶。」
  2
  我停下脚步。
  「接龙气?风水里哪有这个说法,九百九十九人,九为极阳之数,听起来倒像是镇煞的,你们这以前该不会是乱葬岗吧?」
  哪怕是普通的乱葬岗,上面有村子,村民们生活久了,凡人的阳气和烟火气一冲,下头的煞气自然也就散了,也不用这样特意设置人数来镇吧?
  我拧着眉头,踮起脚眺望远山。
  伴郎不高兴地板起脸。
  「什么乱葬岗啊,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就是,还风水没有这个说法,你谁啊,你懂什么风水?」
  他们不知道,我是当代唯一的地师传人。
  地师,古代一开始泛指风水先生,后来就特指能观星的风水大师。
  俗语有云,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风师寻水口,三等先生满地走。现在行走世间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风水先生。能掌握观星望气之术的,古代都在钦天监任职,效命于帝王家。
  我乔家祖上便是钦天监监正,也是世传的风门门主。
  前几天刚下过雨,山间起了一场大雾,层层叠叠的山峰都笼在一层白雾中,跟天上的薄云连在一处,看不清峦头走势。
  我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江燕兴奋地从院门后冲出来。
  「乔墨雨,你们到了!」
  「快,快去换衣服,半个小时后就要开始迎亲啦!」
  芒村的嫁娶风俗,也特别古怪,其他地方接亲,都是一大早,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这是因为男为阳,女为阴,阳往阴来,以顺应天时。如果不小心晚了,太阳已经出来,女方头上也需要打一把遮阳伞。
  芒村倒好,赶在大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迎亲。入乡随俗,我心中虽然感觉怪异,也不好说什么。
  3
  新娘子江萍穿着一身红色的秀禾服,坐在喜床上,我们很快就换好衣服,在江燕的指挥下,开始藏鞋子。
  这也是迎亲流程之一,伴郎团进屋后,要找到藏起来的鞋子,才能把新娘接走。
  还没藏好,房门已经被「咚咚」撞响,一屋子的女生尖叫连连。
  我室友楼倩倩更是慌乱地在屋子里乱跑,没头苍蝇一样。
  「啊,怎么来得这么快,藏哪,藏哪啊?」
  江燕淡定指挥。
  「不要急,他们又进不来,先拦门呀,让他们给红包。」
  伴娘团里另外有两个女生,以前做过好几次伴娘的,站在门后熟练地向新郎提各种问题,回答不满意,就让他给红包。
  「我们这里七个伴娘,先拿七个红包进来。」
  几个薄薄的红包顺着门缝塞进来,楼倩倩第一次当伴娘,特别兴奋,直接打开红包,把里面的钱抽出来。
  「让我来看看有多少,哇,一万块?」
  楼倩倩盯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红色纸币,满脸迷茫。
  「你也背着我偷吃菌子了,人民币有一万的吗?」
  我把楼倩倩手里的纸币抽过来看,只一眼,脸色就瞬间黑下来。
  纸币最上方,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天地神仙银行。」
  我转头问江燕。
  「这也是你们村的风俗吗?」
  江燕脸色比我还难看,气得直跺脚。
  「当然不是了,谁家婚礼上塞纸钱啊,搞这种东西,真晦气!」
  「怎么了?」
  江萍坐在喜床上,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神色尴尬,勉强扯了下嘴角。
  「我老公做事情一直毛毛糙糙的,我们这边,结婚前一晚要烧纸钱给祖宗庆喜,他是不是昨天封红包的时候,不小心塞错啦?」
  婚礼前一晚,男方事情多,手忙脚乱的,这么一想倒挺有可能的。
  4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解释,我也叹口气,把所有的红包都打开,抽出里面的纸钱。
  「红包封纸钱,百鬼来开宴。」
  「你们都记好了,这种错误绝对不能犯,邀请百鬼来吃喜酒,这是要弄出人命的!」
  「现在还来得及,我念个咒,再把纸钱原路退回就没事了,但以后真的要注意,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我把七张纸钱铺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符,两手一抖,黄符无风自燃。
  「一语返魂咒,径通三界路,还将上天炁,归于九幽门。」
  黄符燃烧成灰烬,我用指尖沾着符灰,在每一张纸钱上,都写了个「回」字,然后原样包回红封里面。
  几个伴娘很诧异,表情古怪地看我做这些事。
  「她在干吗?好搞笑。」
  「对啊,神神鬼鬼的怎么。」
  江萍也忙从喜床上下来,满脸不悦,想阻止我。
  「乔墨雨,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啊魂的,更不吉利吧。」
  江燕立刻拉住她的手臂。
  「姐,你听乔墨雨的,她是地师,很厉害的!」
  楼倩倩也对着另外两个伴娘翻白眼。
  「对啊,你们懂啥,乔墨雨在抓鬼的时候,你们在哪都不知道呢!」
  寝室的人都跟着我见过世面,知道这些事情的严肃性。我们在人数上占到优势,其他人心里虽然不信,也不好再说啥。
  江燕把红包从门缝里塞回去,好意提醒。
  「姐夫,你仔细看看,这些红包是不是搞错啦!」
  5
  很快,门口传来几声嗤笑。
  「我早说了,一群捞女!」
  「姐几个是不是嫌少啊,到这发财来了?」
  江萍听到伴郎这么说,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不是嫌数额少,是里面的东西不对。江青松,你做事情能不能认真点啊?总这么粗心,你自己看看你往里面装的啥!」
  江青松:「东西不对,怎么,我该往里面装金镯子呗?」
  「江萍你也是脑子有病,这些钱给了都白给,你是跟我过日子的,你把我当冤大头宰给她们看啊?装什么葱呢!」
  两个人隔着房门吵起来,江萍又是丢脸又是愤怒,眼眶都红了。
  花语灵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敲了下房门。
  「门缝里进来的红包,最多一两百,我来的机票就花了三千,谁图你这点钱啊?」
  「你仔细看清楚,红包里装的是冥币,这东西收了要出事的,你拿回去。」
  门外安静几秒,有一个公鸭嗓的男声响起。
  「果然是捞女,你还瞧不上一两百?别人家拦门红包哪个不是十块二十块?你他妈一两百,你一个小时值那么多吗?哥,我没说错吧,一试就试出来了。」
  江青松压着火气。
  「江萍,你这些伴娘都哪里找来的?一个个穿得就不对劲,在大城市捞男人捞惯了吧?」
  「你把门打开,今天的事我先不追究你。」
  江燕气得用力踢了一脚房门。
  「江青松,你怎么说话的,那都是我同学!人家正经的大学生,穿个吊带怎么了?」
  「刚才你们看楼倩倩的眼神就不对劲,眼珠子贴她身上一样,怎么的,当我面就要造人黄谣?」
  6
  楼倩倩是个富二代,打扮向来很夸张,芒村这边天气炎热,她穿了宽松的吊带裙,因为身材太好,刚进江萍家,就有好几个男人盯着她胸口看。
  江青松冷笑。
  「大学生?大学生背名牌包啊?你看她手上、脖子上戴的,装啥呢,大学里被男人包养的多了,江燕你也别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下可炸锅了,楼倩倩脾气火爆,气得用力拉开房门。
  「谁他妈说我被包养?」
  那些伴郎,趁势一窝蜂地涌进来,七手八脚,去拖江萍。
  我拦住江青松,伸手指着地上被踩扁的红包,厉声道:「把那些红包收回去!」
  江青松:「哈!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捞钱?收回去再给你封个新的呗?」
  其中一个高个伴郎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实话告诉你啊,这里所有的红包,都是专门给你们这些捞女准备的!」
  「还想赚钱,做梦去吧!」
  伴郎从怀里抽出一大沓红包砸我脸上。
  红包的封口没封好,几张纸币飘出来,上面「天地神仙银行」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我眼前一黑,他妈的,这么多红包,全都装满了纸钱,这是要召来多少鬼啊!
  趁我愣神的时候,江青松把江萍拦腰扛起,就往外冲。
  几个伴郎怪叫道:「哎,还没找鞋子呢!」
  说着,其中一人伸手,往楼倩倩胸前抓去。
  手还没碰到楼倩倩身上,不知道哪里掉下来一只巴掌那么大的蜘蛛,正好落在伴郎的手臂上。
  「卧槽!」
  伴郎惨叫一声,吓得立刻甩手,江青松骂道:「猴急什么啊,晚上闹洞房有你爽的。」
  「先把新娘接走。」
  江萍在他肩上大哭着挣扎。
  「放开我,混蛋,我不嫁了!」
  7
  我们几个当然不能眼看着江萍被抢走,一窝蜂地上去阻拦,还没追出门口,却被江萍的妈妈拦住了。
  「哎哟,同学们,你们就别闹了,青松那孩子就是这样冲动的性格,阿姨先给你们道个歉。」
  江燕气呼呼的:「二婶,他素质也太低了吧,又抠门嘴巴又脏,就这样的人你还让萍姐嫁?」
  江萍妈无奈地叹气。
  「有什么办法,萍萍已经,咳咳,已经有了。」
  江萍的小姨也出来劝,说江青松他们不是无缘无故要搞针对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起因是刚才楼倩倩在外面打电话,唆使自己的朋友问男人要礼物,还说几万块钱的东西太便宜对方,被那几个伴郎听到了。
  大家心里都很不忿,觉得楼倩倩也是个捞女,才会这样。
  楼倩倩气了个仰倒。
  「什么东西啊,我妈生日快到了,我让她问我爸要礼物,捞什么捞啊!」
  「他们自己瞎脑补,就能这样侮辱人?」
  江萍妈赔着笑脸。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是他们的错,只是我亲家是我们村的村长,都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我家。」
  我们农村人办个大事不容易,同学们受点委屈,帮帮我家萍萍,好不好?阿姨求求你们。」
  江萍妈看着老实巴交的,话都说到这个分上,我们总不能再去把人抢回来,破坏人家的婚礼。
  连脾气最暴躁的楼倩倩都硬着头皮忍了下来,配合婚礼流程。
  没想到,对方却变本加厉。
  新郎新娘交换完戒指,按照原本的流程,就没伴娘什么事了,我也准备下台,赶着回江萍家,布置一个阳护阵。
  晚上百鬼赴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村人死掉,江萍的亲戚还是都不错的,我得保护他们。
  几个伴郎却在台上拦住了我。
  「哎,等等,不能走,婚礼还没完啊。」
  8
  主持人握着话筒,视线在我们几人身上贪婪地扫过,笑道:「这位伴娘这么急着走,难道是跟哪个情郎约好了?」
  伴郎们哄堂大笑,那个矮个子公鸭嗓,更是鬼叫道。
  「现在天都没黑,你就这么急啊?」
  主持人:「伴娘可别急着走,我们还要留在台上,玩几个小游戏呢。」
  公鸭嗓伴郎:「当然,我了解你们的性格,这游戏不白玩!」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红包,用力甩了甩,在空气中发出「啪啪」的脆响声。
  公鸭嗓挑眉:「怎么样,心动没有,这个啪啪啪游戏,可比你晚上那个啪啪啪好玩吧?」
  伴郎们又是一阵暧昧的大笑。
  我人都麻了,不用想,那些红包里装的,还是冥币。
  喜棚搭在村口后面的空地上,顶上挂着红色的绸缎,四周却只简单搭了几根柱子,没有遮篷布,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几乎是伴郎刚拿出那堆红包,喜棚里,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原本湛蓝色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沉的,远处的黑云堆叠成山,缓缓朝这边移动,逐渐吞噬了整个蓝天。
  我心头一凉。
  不用等到晚上,只要午时一过,那些能量强的厉鬼,就会先出现了。
  男女两方的亲朋好友整整齐齐的,这棚子也不用拆,过几天正好原地吃席。
  伴郎们完全没注意到四周天气的变幻,几双眼睛死死盯在伴娘身上。
  伴郎2号:「巧了,我准备的这个游戏,也叫啪啪啪。」
  9
  伴郎们搬了几条椅子到台上,然后拿出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让绑在伴娘身后。
  主持人:「请伴娘用手扶着椅子,背朝大家,伴郎顶胯把气球挤爆,发出『啪』的一声,谁先来示范一下?」
  公鸭嗓色眯眯地盯着我,两眼放光,还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乔墨雨,你这么急,要不你来?」
  「行啊,我也有个啪啪啪的游戏想跟你玩。」
  我转了下手腕,大步朝他走去,公鸭嗓也激动得搓手,从旁边拿起一个气球。
  「你先——」
  「啪!」
  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我抡起胳膊,把公鸭嗓抽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啪!啪!啪!」
  继续几巴掌,把他抽成一个陀螺。
  边抽边骂:「好玩吗?这么爱玩,等会让你祖宗出来陪你玩个够!」
  所有人都惊呆了。
  伴郎2号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扑向我。
  「臭婊子,你敢打人!」
  我直接一记窝心脚踹在他胸口,把他踢飞三米远,然后走到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主持人面前,抢过他手里的话筒。
  「大家听我说,这几个傻逼引来了一大群恶鬼。」
  「所有人立刻回家,把锅灰抹在脸上,然后准备好一碗大米,手里端着大米,藏到床底下,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出来。」
  锅底灰在中医里,又叫「百草霜」,能止血解毒,功效极多。但它最重要的效果,是能隔绝阳气外散。
  东北的少数民族,在特殊节日的时候,会有朝脸上「抹黑」的习俗,就是用它驱邪保平安。
  再加上一碗大米,大米是五谷杂粮,又是八百土的象征,八百在星宿里,就是驱邪压煞的吉星。
  有这两样东西,除非八字特别倒霉,不然在床底藏一晚,应该能顺利躲过一劫。
  10
  我说完,整个棚里一片安静,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惊讶又困惑,显然没人相信我的话。
  江青松怒吼一声,砸掉手里的酒杯。
  「大家不要相信她!」
  说着一撸袖子,大步朝我走过来。
  「妈的臭婊子,在大城市里都被老男人玩烂了吧,到这还敢装清高!」
  几个伴郎附和着开口,团团把我围住。
  「就是,玩不起啊?」
  「还打人,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这婊子还以为我们好欺负。」
  「把这贱人的裙子扒了,让她跪在地上给斌哥道歉。」
  另外两个伴娘已经吓得哭出来,江萍也奋力往这边挤。
  「怎么回事,乔墨雨,怎么弄成这样——」
  江萍的亲戚见势不对,有几个想过来劝,却被江青松的家里人拦在台下。
  「都是小姑娘,别这样搞,给人吓坏了。」
  「什么小姑娘,我看资格老得很,一张嘴巴鬼啊死的,破坏我们青松的婚礼,不给她点教训,她以为我们家里人好欺负!」
  江青松的堂哥拦在最前面,义愤填膺道:「就是,这群伴娘,我早看她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她们衣服都扒掉,让她们胡说八道!」
  「对,用袜子堵她们的臭嘴!」
  说着,还真有人脱下脚上的袜子,丢到台上。
  「青松,拿我的袜子给她擦嘴巴,去去晦气。」
  江萍急得都快哭了。
  「江青松,住手,你们不许乱来!」
  我被一群男人围在最中间,透过人群的缝隙,淡定地朝花语灵摆手。
  「花花,你跟江燕,先带江家人都走,务必要按我的方法做。」
  11
  天空越来越黑,阴风阵阵,吹翻了桌上好几个空碗和酒杯,地上「乒铃乓啷」地响。
  花语灵冷哼一声。
  「我最近心情不好你知道吧?」
  我茫然:「咋了?」
  花语灵:「这些人别让鬼都咬死了,把新郎官留给我。」
  说着朝江青松啐了一口。
  「呸,什么档次,你就当新郎。」
  「你——」
  江青松又想动手打人,花语灵已经眼疾手快,扯着江燕的手臂,跳下台,招呼那些亲戚。
  「打雷了,下雨了,快回家收衣服啊!」
  花语灵半哄半劝,又招了一些蛇虫鼠蚁出来,在地上乱窜,把看热闹的人赶跑了大半。
  江家的亲戚也被江燕拉走,一时间,大棚里只剩下那些不怀好意留下的男人和我们几个伴娘。
  男人们显然很期待接下来的场面,一个个情不自禁勾着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江青松揉着手腕,用手搓下巴,眼睛上下打量我。
  「乔墨雨?」
  「你应该庆幸,自己长得不错,我会饶你一条命。」
  我也上下打量他一圈,遗憾地叹气。
  「那你可没那么幸运了,你这个颜值,我不能救你。」
  江青松:「他妈的,你这婊子嘴是真硬!」
  公鸭嗓:「就是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装神弄鬼,还救我们,呵呵,鬼在哪呢,哪儿?」
  我伸手指着台下。
  「就在你们身后啊。」
  所有的伴郎都在台上,台下围了几十个男人,都是江青松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注意力也全在台上,仰着头朝这边看。
  听见我的话,众人哄笑。
  江青松笑着朝后扭头。
  「玩这招儿?我看了,哎,在哪儿?」
  他的笑意僵在脸上,两只眼睛猛地瞪到最大,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
  12
  江青松像被钉子钉在原地,身体不停地打摆子,胸脯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公鸭嗓还在龇着牙,嘎嘎傻乐,拍江青松的肩膀。
  「松哥你演得还挺像啊。」
  我夸他。
  「你演傻子演得也挺像。」
  楼倩倩:「他还用演,他本色演出。」
  说着抱紧凌玲的胳膊,两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
  「乔墨雨,你别跟他们废话了,下面站着的那些,我真的好害怕。」
  凌玲嗓音发颤:「我也是,我想尿尿。」
  别说她们俩,连我都害怕了。
  我没料到,这村子附近,能有这么多鬼。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几乎一眼望不到头,而且现在才刚过午时,阳气还算烈,能出现的,都是厉鬼。
  最靠近舞台的那一排,伸着长舌头的吊死鬼,穿着红嫁衣的恨哭鬼,还有把头抱在胸前玩的,脑袋从中间裂开、像一把剪刀形状的。
  千奇百怪,死状都非常凄惨。
  这么多鬼,等会打起来,我还得护着伴娘团,这要烧多少符,我得花多少钱啊!
  光是想一想,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剜掉一样疼。
  我脸色惨白,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往后退一步。
  伴郎们哈哈大笑。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公鸭嗓:「老子数到三,你自己脱掉衣服跪在我面前——」
  还没说完,旁边的江青松两腿一软,倒在他身上,嗓音带着哭腔:「鬼……鬼啊!」
  13
  公鸭嗓:「松哥,别演了,我等不及了。」
  江青松跳起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演你妈!鬼啊,快跑啊!」
  这一巴掌把公鸭嗓的脸扇得歪过去,正好看清了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哦,鬼群。
  公鸭嗓震惊三秒,直接变成尖叫鸡。
  「啊——啊——鬼——好多鬼啊——」
  公鸭嗓一屁股坐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台下一个打着赤膊的年轻男人忽然飘到台上,站在公鸭嗓面前。
  「哥哥很喜欢看别人不穿衣服吗,那你看看我?」
  男鬼只穿了一条短裤,上半身赤裸,胸口中间贯穿一个圆形的大洞,透过大洞,能看见他身后的画面。
  男鬼说着,伸出手,长长的指甲直接刺入公鸭嗓的胸口,然后两手往左右一分,公鸭嗓的皮肤随着衣服一起向两边裂开。
  公鸭嗓的人皮就这么被撕下来,全身红彤彤,血肉模糊,尖叫着在地上打滚。
  就像一滴冷水,滚入沸腾的油锅,所有人都开始尖叫,疯狂乱跑。
  眼看着一个老鬼的指甲刺向楼倩倩的脑门,我一脚踩在江青松的后背,借势高高跃起,把手里的铜钱迅速射出去。
  口中念诵斩邪咒:「凶神恶鬼,莫敢前当。顺罡者生,逆罡者亡。天符到处,永断不祥。上帝有敕,敕斩邪妖,火铃一震,魔魅魂消。」
  斩邪咒是道教杀气最重的咒语,道教讲究因果往来,对鬼魅基本以超度为主,不会直接要人魂飞魄散。
  但我此刻急于立威,震慑诸鬼,所以下手毫不留情,一把铜钱砸下去,老鬼刚扑到楼倩倩面前,就发出一阵极为痛苦的尖啸,整个身体冒出一团火光,紧接着,直接化成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一击就秒杀一个厉鬼,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鬼也明显一愣,脸上露出几分瑟缩的表情。
  我趁机往伴娘团每人手上塞了一枚铜钱。
  「握紧铜钱,跟我走!」
  14
  楼倩倩几人有过两次经验,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拖后腿,立刻拉着那两个吓得不会动弹的伴娘,追在我屁股后面跑。
  喜棚里人多,鬼也多,众鬼不敢碰我这个硬茬,都抢着去分食那些男人。
  伴郎团也屁滚尿流,拼命朝我靠拢,向我求救。
  「乔墨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有两个伴郎跑得慢,很快就被鬼拖走,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声。
  剩下的人肝胆俱裂。
  江青松眼泪鼻涕狂飙,喊出来的每一个音调都拐了八个弯。
  「救我——我是江燕的姐夫,乔墨雨,乔大师,看在你们同学的分上,我真的不想死,呜呜呜——救命啊——」
  「乔大师,你救救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转过头,朝他伸出手。
  江青松大喜:「乔大师,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话还没说完,我直接一把开心果砸他脸上,江青松脚步一乱,踉跄着摔倒在地。
  我松口气。
  「对,就是这样,留在这里帮我们挡一阵。」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我没再回头,根本不敢看,这些鬼真是太残忍了。
  我带着伴娘团跑到江萍家,花语灵正站在门口等我,满脸紧张。
  「卧槽,这阴气重得,我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到底来了多少鬼?」
  我满脸严肃。
  「跟陆灵珠的高考分数差不多。」
  花语灵大惊。
  「什么!那不得有一百多个!」
  「太可怕了,快点进来。」
  15
  我在大门口贴上两张驱邪镇宅符,然后带着楼倩倩几人去二楼找了个房间,又在她们身上用锅灰画了一个遮阳气的符文。
  「这符文比单纯抹锅灰拿大米的效果好多了,大家就在房间待着,千万别出去。」
  说着我就在床上坐下来,掏出提前在餐桌上包好的几根鸭舌,开始啃。
  楼倩情好奇地问道:「乔墨雨,你不出去救其他人吗?」
  我摇头,抬起下巴指向窗户的方向。
  「看见那团乌云了吗?那叫阴煞,煞气都已经实质化了,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
  「这种情况还敢在外面走,不用等碰见鬼,自己就先被煞气冲死了,我出去也没人可以救。」
  「更何况,我也害怕啊。」
  百鬼夜行,永困幽冥。
  鬼气浓郁到一定程度,甚至有可能打开鬼界大门。
  想从鬼界逃生,那得费多少底牌,花多少钱?
  想都不敢想。
  还不如安安静静龟缩在房里,等明天天亮。鬼魂本来就不喜欢聚集在一起,到时候会自动散掉。
  听我说完,楼倩情更是浑身发抖,和凌玲一坐一右,紧挨着我。
  我烦躁地扭了一下身体,骂她。
  「你干脆坐我怀里得了!」
  楼倩情羞红了脸。
  「真的可以吗?」
  说着,试探着把一条腿放我大腿上。
  我:……
  花语灵站在窗边朝外看,忽然压低嗓音,惊呼道:「有人出去了!」
  我立刻扑到窗边,隔着透明的玻璃,果然看到有一个长发女人,一只手压着头顶的帽子,粉色的裙摆被阵阵阴风吹得像一朵鼓起的花蕾。
  她伸手打开大门,脚步踉跄,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那是江燕!」
  按照芒村的风俗,新娘出嫁时,除了伴娘,还要有一个送亲姑娘,一般由新娘的姐妹担任。
  江燕那条粉色的裙子,还是我们寝室的人集体投票选定的,我绝不会认错。
  这个时候,她还敢跑出去,不要命了!
  我气得在心里把她骂了个半死,但又不能不管她。
  只能让花花看好大本营,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16
  刚打开房门,我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外面狂风大作,空气阴冷得刺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所有的东西好像都笼罩在一层薄雾里,就跟北京的雾霾天似的,能见度很低。
  幸好,江燕的粉色裙子还算显眼,我追着她的背影跑,她看起来脚步也不快,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用尽全力,始终跟她保持三四米的距离,就是追不上。
  就这么一路跑到一座破旧的老房子前,江燕停下了脚步。
  房门紧闭,墙壁上,灰色的水泥龟裂,裸露着残破的红砖。一扇结满蜘蛛网的木头窗户,被风吹得「嘎吱嘎吱」响。
  江燕站在窗前,凝神朝里面看。
  我追得气喘吁吁,伸手去抓江燕的肩膀。
  「燕子,你干啥啊,叫你半天了都不应!」
  江燕转过头。
  一张棉布缝制的脸,嘴巴涂得鲜红,两颗眼珠子是用黑色纽扣做的,眉毛用炭笔画得很开,比目鱼似的,看着有几分可笑。
  但我笑不出来,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到全身,我手臂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江燕家的人偶。
  芒村家家户户都有的人偶,它穿上江燕的裙子,故意引我到这里。
  我追了一路,都没有发现,它不是人。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偶和纸扎人一样,很容易被鬼物上身。但我有天生的阴阳眼,一眼就能看出它体内的煞气。
  可这个人偶的气息,干干净净,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人偶怪笑一声,忽然用力抱住我的肩膀,把我往窗里一甩。
  它的力气大得惊人,我完全挣脱不了,只能手腕一拧,使了个巧劲,把它一同拉进窗内。
  我们两人同时摔在地上,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身下软绵绵的,我整个人仿佛陷进了棉花堆里。
  我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这一间房里,密密麻麻,竟然堆满了布制的人偶,我就躺在人偶山上。
  17
  这些人偶基本都缺胳膊少腿,或者缝制了两个脑袋,奇形怪状,一看就是被废弃的。
  屋子里光线昏暗,人偶又都是五颜六色,江燕人偶摔进来以后,一动不动,我眯着眼睛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它。
  我盯着人偶看的时候,它们仿佛也在看我。
  那些黑色的纽扣眼珠,好像闪烁着妖异的光,可仔细一看,又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我心头发毛,萌生退意。未知带来恐惧,我摸不清这些人偶的来路,宁可去外面打厉鬼,也不想留在这。
  我撑着手臂站起身,想离开这。
  刚走一步,脚就从人偶堆里陷了进去,同时,脚踝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草!什么东西!」
  我惨叫一声,手指结印,猛地朝下拍出一记掌心雷。
  「五雷号令!」
  一道紫色的雷光闪过,我脚边一只人偶的胳膊,表皮变黑,发出一股焦臭味。
  我把脚从它身下拔出来,撩起裙摆一看,发现脚踝处有一个牙印。
  非常清晰的一排齿印,但是范围不大,看样子,感觉是个小孩子的。
  我把最上面的几个人偶甩开,往下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孩子的人偶。
  不同于其他布偶,这个人偶是木头做的,只有半人高,涂着鲜亮的油彩,嘴巴旁边两条缝隙,能一开一合。
  我生气地给它一巴掌。
  「刚才是你咬我?」
  「吃了姐姐,就不能吃我啦。」
  「吃了姐姐,就不能吃我啦。」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惊悚的背景乐,人偶开口说话,机械地重复这一句。
  我吓一跳,把人偶翻个身,这才发现,它的背面有发条。
  18
  外面越来越黑,屋子里光线很差,几乎要看不清东西,我站在黑压压的人偶堆里,房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
  「吃了姐姐,就不能吃我啦。」
  「吃了姐姐,就不能吃我啦。」
  我朝窗外看的时候,手里的人偶猛然眨了下眼睛。
  我余光扫到,立刻低下头盯着它,它又不动了。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抬起胳膊,准备把它丢出窗外。
  「滚你妈的,在这给我装神弄鬼。」
  甩了一下,人偶居然没扔出去,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它抱住了我的手臂。
  「哈!抓到你了!」
  人偶开口说话,沿着手臂朝我爬过来。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我脚底下陷,周围所有的人偶都动了。
  人偶纷纷从我脚下爬出去,我整个人掉落下去,身体的失重感传来,我眼睁睁看着那扇窗户离我越来越远,渐渐消失成一个狭小的光点。
  我心头惊骇欲绝。
  这房子下面居然这么深,我这是掉深坑里了啊。
  这种时候,再也顾不得藏私了,我立刻朝上面扔出一张离火符。
  「弟子拜请临观神,万物敬火神,周遭妖鬼化灰尘!」
  「轰——」
  一阵火光,靠得近的人偶全都燃烧起来,我身体也停止坠落,狠狠摔在坚实的地面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定睛一看,那扇窗户还在不远处,那个小孩木偶正坐在窗上,晃动着双腿,歪头看我。
  出人意料的,离火符居然很快就要烧完了。
  火焰闪烁的光芒,让周围的景象都扭曲起来。那些人偶,从四面八方涌来,手像枝条一样伸向我,试图抓住我,把我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我挥舞着桃木剑奋力挣扎,但每一个人偶的力量都大得惊人,我四肢被抓住,连桃木剑也落在地上。
  19
  小孩哥坐在窗上笑,木制的嘴巴张开,像一个黑洞。
  「哈,抓到你了!」
  我感到很恼火,这些人偶也不怕桃木剑,连离火符对它们的作用都不是太大,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人在愤怒的时候,很容易丧失理智,又一个人偶抓向我的时候,我转过头,在它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我人都麻了。
  这人偶身上一股怪味,淡淡的血腥气、陈年桐油味,还有墨水味?
  几样东西混在一起,我脑中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
  傀儡术,这是傀儡术!
  傀儡,最早又叫偃术,相传周穆王时,巧匠偃师造假物倡者,即后来的木偶人,用于丧乐及嘉会表演。
  道教的纸人、茅草人,其实都是粗浅的傀儡术,高深的傀儡术,又叫人皮傀儡。
  缝制一张人皮在人偶上,再用秘术操控,能指挥人偶行动,而且毫无邪气,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些人偶,上面涂了陈年桐油,防水防火,所以离火符的威力才会小那么多。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左手上的人偶甩开,然后单手抓住右边的傀儡,张开五指,从它前胸后背划过,果然摸到一片光滑的人皮。
  我手结雷印,狠狠击在那块人皮上。
  「啪!」
  一道雷光闪过,整片人皮焦曲收缩,人偶像断了线,立刻就不动了。
  20
  其他人偶见状,发了疯一样扑向我,坐在窗户上的小孩哥嘴巴一张,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来,我喉痛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真下贱啊,居然还藏毒,这什么陈年老毒,作用这么强。
  我一阵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住。
  旁边一个老太婆造型的人偶又扑向我,把我狠狠压在人偶堆里,我反手抱住它,两手在它身上一顿乱摸,却没找到那张人皮。
  人皮虽然缝制在人偶身上,但每一具的位置都不一样,有些会故意缝在头顶、胯下这种隐秘的角落,一时间很难找到。
  我脑袋越来越昏,勉力撑着一口气,随手又甩出几张纸符。
  「轰——」
  周围火光燃烧,我趁机挣脱人偶,冲到窗前,单手一撑,就要往外翻。
  小孩哥张嘴想咬我,我手掌一翻,往它嘴里塞了一枚铜钱,顺着下颚线的缝隙,卡住它的嘴巴。
  然后狠狠一巴掌降鬼扇印,把它抽飞。
  我从窗口摔在地上,屋外冷冽的空气,让我的头脑清明了几分。
  我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前跑,几个人偶从窗户翻出来,追在我身后。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一道人影,我心头一凛,试探着喊道:「是谁?」
  那个人影听见我的声音,加快速度,朝我冲来,他的身体穿过灰色的雾气,一直快冲到我前面,我才看清,这又是一个人偶。
  它穿着蓝色牛仔外套、黑色运动裤,顶着个米色的棉布脑袋,熟悉的黑色纽扣眼珠不停地转动。
  「艹!」
  差点忘了,这村子里,每家每户外面,都还有人偶呢!
  我心里暗骂一声,这个时候根本不敢跟它对上,只能调转方向,朝西边跑。
  浓浓的雾气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个人偶跑出来,进入追击队伍,我身后很快就跟了一大群。
  21
  剧烈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我脑子越来越痛,像喝醉酒一样,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强行念清心咒撑着,一路逃跑,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鲜红。
  鲜亮的红色丝带迎风飞舞,穿破灰色的雾气,映入我的眼帘。
  我跑进喜棚了。
  那些厉鬼散了大半,但还有十几个厉鬼聚集着,在分食残躯。
  地上有一个人影蠕动,全身血肉模糊,居然还剩一口气,挣扎着爬向我。
  「乔墨雨——救——救我——」
  「江青松,你居然还没死?」
  厉鬼似乎以玩弄他为乐,把他两条腿扒皮抽骨,却没杀了他,故意留他性命,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死在他面前。
  那些厉鬼看我进来,瞬间聚集着靠拢,目露凶光,虎视眈眈盯着我。
  我再也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人偶群穿过雾气,冲进喜棚,停在我面前。
  江青松猛然瞪大眼睛,朝人偶看了一眼,又转头看身后的厉鬼,然后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往外吐血。
  「哈哈哈,你这个贱人,你也有现在。」
  「陪我一起死吧,咳咳,臭婊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跟我下地狱吧!」
  我坐在地上,前有厉鬼,后有人偶,旁边还有个贱人,简直身陷绝境。
  我脸色灰败,眼中浮现出一抹绝望之色。
  难道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终于要用我的底牌了吗?
  不,我不甘心,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
  22
  我喘着粗气,掏出雷击木令牌握在手中,实在不行,先把最后一道天劫令用掉吧。
  我屏住呼吸,凝神盯着前方,左边一个厉鬼飘向我,右边一个人偶朝我冲过来,不行,才两个,先用一张雷符就够了。
  我伸手去摸雷符,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
  那个厉鬼飘到人偶面前,忽然发出一声极为惊恐的尖啸,转身就朝外跑。
  人偶也极度惊慌,像有自主意识一样,转头往反方向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就像是磁铁一样,在空中飞速后退,被不知名的大手操控着,狠狠撞在一起。
  厉鬼消失了,整个身体穿过人偶,跟人偶融合在一起。
  原本棉布做的人偶,忽然发出一阵妖异的红光,然后砰的一下爆炸了。
  棉布碎片在空中飞舞,白色的棉絮飘飘荡荡,像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我震惊得瞪大眼睛。
  「原来是这样!」
  这些人偶体内,居然都有一个小型的「噬阴阵」,有强烈的阴气靠近时,会触动阵法,吞噬掉外面的阴煞之气。
  正常情况来说,恶鬼就会占据人偶的身体,但同时,人偶制成时,都用黑狗血浸泡过,有一抹阳力未散。
  阴阳乍然相会,力量失衡,就会发生爆炸,那一瞬间产生的能量冲击,足以让厉鬼魂飞魄散。
  这是成本最低的除掉厉鬼的方法。
  这些人偶,平常都是不会动的,但这次阴煞云形成,淡薄的阴煞之力进入人偶体内,正好达成阴阳平衡,让它们开始产生一丝灵智,能自主行动,导致意外发生。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生敬佩。
  村子里当初做这么多人偶,还要求每家每户里面都摆几个,原来不是为了承接所谓的龙气,而是为了保护村民。
  这傀儡师真牛逼啊。
  23
  第一个人偶炸完,其他人偶都还傻站着不动。
  这玩意儿智商低,很难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厉鬼的智商比人偶高多了,看见刚才那一幕,已经心生惧意,正慢慢朝后退去。
  没想到,智商更低的人出现了。
  江青松大为震惊。
  「乔墨雨,乔大师——你把这些人偶引来,是为了跟厉鬼一起收拾掉?」
  「你嫌一次对付一个太轻松,所以要同时秒两个?」
  「呜呜呜,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乔大师,我错了,求你救救我。」
  「你神仙一样的人物,不要跟我计较啊——」
  「你就当我是个屁,是个蛆虫、蚂蚁,求你,救我一条贱命啊——」
  江青松哭喊着,把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厉鬼们迷茫,有几个甚至眼神中,还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服气。
  「呵呵——」
  我冷笑一声,坐直身体,同时伸出两只手,一只朝左,一只朝右,然后勾了勾手指。
  「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你们两边一起来啊,我两根手指,就能秒死所有人,哦,不是,所有鬼。」
  两方人马同时僵持着不动,我轻笑一声,摇头叹气。
  「这样都怕?那我手指也不动,敢不敢一起上啊?」
  我的语气太过不屑,旁边有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忍不住,尖啸一声,朝我扑过来。
  其他的厉鬼见状,也张牙舞爪,纷纷扑向我。
  那些人偶见状,也趁机冲过来,想搞群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空中开始放烟花,「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五颜六色的人偶爆炸,漫天棉絮飞舞。
  我两腿盘坐在地上,面色平静,岿然不动。
  我心头暗爽之余,很是遗憾,这个逼给我装的,只有江青松一个人看见,实在太可惜了!
  我转过头,去看江青松的脸色。
  没想到,这小子翻着白眼,被刚才的爆炸余波震得已经断气了。
  我气得跳起来,朝他脸上猛踩两脚。
  「快点起来吹捧我啊。」
  「废物,要你有什么用啊!」
  24
  在江青松身上踩了两遍,越想越不甘心,我掏出手机,给花语灵打电话。
  「花花,我中毒了,你来喜棚找我。」
  花语灵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中毒?尸毒吗,这里有僵尸?」
  「没有僵尸啊,只有厉鬼,我肚子很痛,你快点来。」
  花语灵:「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那个鸭舌变质了!刚才就让你少吃点。」
  「哎呀,你来就是了,快点!」
  被花语灵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还有吃的。
  我掏出一把开心果,一边剥壳,一边等花语灵,脑子越来越晕。
  好不容易坚持到花语灵赶到,她身形狼狈,头发乱得跟稻草一样,手臂还划破了一大条口子。
  「碰到三个厉鬼,真的难搞,乔墨雨,你没事吧,你嘴唇怎么紫了?」
  「奇怪,这喜棚里怎么一个鬼都没有,都去哪了?」
  我气若游丝,靠在花语灵肩头。
  「十几个,都被我一招干掉了。」
  花语灵:「果然是中毒,都开始说胡话了。」
  花语灵用金蝉蛊给我解完毒,很是惆怅地叹口气。
  「你还有多少底牌?都拿出来吧,不然咱们今天是要交待在这了。」
  「我路上还碰见几个人偶,战斗力也很惊人,真是见鬼了。」
  我神秘一笑,用手在脑子上点了点。
  「这才是我最大的底牌。」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指挥花语灵,让她去把所有的人偶都引到江萍家门口。
  我去引其他厉鬼过来。
  我雄赳赳气昂昂,把手一挥。
  「这一波,咱们装个大的!」
  花语灵嗤笑。
  「做这种事情真是毫无意义。」
  说着,就拿出手机给楼倩倩打电话,满脸沉痛。
  「喂,楼倩倩,我跟乔墨雨快要支撑不住了。」
  「你们在家里别出来,坚持到天亮。」
  「等会我们会在江萍家门口,进行最后一战,你记得把视频拍下来,发给其他人看。」
  「这可能是我们留在人间最后的影像了。」
  电话里传来楼倩倩的痛哭声,花语灵得意地一甩辫子,瞪我一眼。
  「走啊,分头行动!」
  25
  楼倩倩挂掉电话,号啕大哭。
  其他人都紧张地围上来。
  「怎么了,是不是乔墨雨出事了?」
  楼倩倩哭着摇头,又点头。
  「她们快不行了,说最后还要保护我们,在门口把其他的厉鬼干掉,呜呜呜——」
  江燕也跟着大哭。
  「都是我不好,我刚才应该上来说一声的,她就不会把那个人偶当成我追出去了,她都是为了救我,都是我不好!」
  楼倩倩:「是啊,乔墨雨总是那么伟大,我以前对她还那么贱,我真不是人啊——」
  凌玲:「呜呜,还有我,我以前也对她有偏见,我真该死啊!」
  几个人放声痛哭,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大家立刻涌到窗户旁边。
  楼倩倩震惊地捂住嘴巴。
  只见门口的道路上,一边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偶,一边是厉鬼群,黑云压顶,鬼气森森,只看一眼,就让人吓破胆。
  我和花语灵背靠背站在门口,单薄的身躯,就像一叶扁舟,落在黑夜下的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都会倾覆。
  楼倩倩心中大恸,哭着打开直播,发到好友群里。
  「乔墨雨就要死了,大家见她最后一面吧。」
  江浩言:「不可能,你们在哪?旁边那些是什么,布偶吗?」
  「告诉我地址,我立刻过来!」
  班长:「大家冷静,那可是乔墨雨,我相信她肯定能干掉这些厉鬼的。」
  楼倩倩大哭。
  「太多了,一百多个厉鬼,还有那么多会动的人偶,她和花语灵就两个人。」
  「呜呜呜,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26
  屋外狂风大作,群鬼聚集,阵阵阴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和花语灵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引了这么多鬼,一路上可真是险象环生,好几次命悬一线。
  我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花语灵背上。
  「准备好了吗?」
  花语灵点头。
  「来吧。」
  我们两人紧紧握住手,我口中默念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qì)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我和花语灵两人身上冒出一层金光,穿透灰雾。
  飞沙走石,阴气森然,群鬼和人偶一起涌向中间,把我们两人淹没。
  在窗边的所有人都发出绝望的惨叫。
  「不——」
  花语灵把之前的血抹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然后低声念咒,从我们两人身上,忽然散射出无数道红色的血线,缠向人偶。
  我大喊一声:「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砰!砰!砰!」。
  无数的人偶在黑暗中炸裂开来,恍若一场绚丽至极的烟花盛宴。
  头顶浓烈的黑云层层翻卷,翻涌着向后退散。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
  风止云歇。
  我和花语灵被剧烈的爆炸余波冲击得跌坐在地。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我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一脸淡然。
  「也没我想的那么难对付,吓我一跳。」
  「差点以为要死在这。」
  花语灵点点头,比我更平淡。
  「都没事了,出来吧!」
  27
  「乔墨雨!」
  楼倩倩几人大喊着,争先恐后地从楼上冲下来,扑向我们。
  视频那头,班长还在沾沾自喜。
  「我就知道,那可是乔墨雨,她上次在江西一个人秒掉一头蛟蛇,你们忘记了?」
  宋菲菲:「两个人干掉一百多个厉鬼?不是,真的假的!」
  「她们这么强吗,我不相信!」
  「灵珠,你说话啊,乔墨雨有比你厉害这么多?」
  陆灵珠:「呵呵,假的,P的。」
  班长:「不可能,这是直播啊!」
  陆灵珠骂骂咧咧退出群聊。
  「他妈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次被她装了个大的。」
  28
  很快就天亮了,村子里的煞气彻底消散,村民们战战兢兢从屋子里出来,才发现喜棚里惨绝人寰的画面。
  大家悲痛欲绝,但这些人是被鬼害死的,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边联系警察,一边给他们收尸。
  天气晴明,我站在楼上眺望远处,这才发现,青龙白虎反背,这里果然是一处聚阴之地。
  阴气久凝不散,所以之前的风水大师,才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用人偶保护村民。
  江燕告诉我,村子里的风俗,人死之后,要完整地剥掉前胸后背的皮肤,才能下葬,那些人皮就用来制作人偶。
  百年来都这样,没有一个村民敢违反这个规矩。
  「你们村子处在聚阴之地,多亏这些人偶才能保你们平安,如果以后想继续留在村子里,还是要按之前的方法制作人偶。」
  「但是这种地方,住得久了对身体财运都有影响,还是让你家里人早点搬走吧。」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江燕的家里人千恩万谢,非要留我多住几天。
  就在这时候,一架直升机忽然出现在头顶。
  陆灵珠从空中探出半个头。
  「哇,阴气这么浓,难道没有吹牛?」
  直升机降落,陆灵珠冲到喜棚外面,大吃一惊。
  「我靠,死了这么多人,真的有上百个厉鬼?」
  我淡定地冷哼一声。
  「区区百来个厉鬼,小菜一碟。」
  陆灵珠跳脚:「你吹牛,你作弊,你——」
  她忽然眼珠一转,伸手勾住我的脖子。
  「乔墨雨,你是真牛逼啊,我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你的道术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了!」
  「有一桩难事,我感觉,只有你才有这种实力解决,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
  我点头。
  「滚!」
  旁边的宋菲菲忽然插嘴。
  「有人在那个地方拍到了一个帅哥,我感觉有点眼熟。」
  照片里男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一只手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角白皙的下巴。
  他的手背上,是花纹繁复的黑色图腾,从尾指,一路往上延伸进衣袖里。
  季康!
  我瞳孔骤然一缩,立刻改变主意,搂住陆灵珠。
  「给我三百万,我跟你走一趟,不止我去,我把花语灵也给你叫去。这钱可不是给我的,是给她的,人家苗疆圣女,出场费很高的啊!」
  陆灵珠讨价还价:「三万!」
  我:「成交!」
  陆灵珠:?
  「喂,你等等,我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是不是价格报高了,你站住啊!」
  ……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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