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ỷ cổ – Khát Vũ

(Nguồn)

鬼蛊 – 渴雨

  五岁,我救了全家死于降头、仅剩他一人奄奄一息的陈怀安。
  他背负血海深仇,跪求留下来学习巫蛊。
  十五岁那年,青春少艾,他说喜欢我。
  二十岁那年,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抱着我高兴得痛哭。
  也就是那一天,他用学的蛊毒,毒死了我全家。
  一边说着爱我,一边说着对不起,将我腹中胎儿剖出,将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置于蛊坛之中。
  献以至爱血肉、至亲骨肉,能成鬼蛊,可破一切蛊降。
  可他不知道,我本就不是人!
  1
  五岁那年,我和阿爸阿妈在寨口碰到了中了死降、年仅六岁的陈怀安。
  他全身溃烂,无数尸虫从他嘴鼻间爬出。
  旁边是两具已然看不出人形、有无数毒虫翻滚蛄蛹着的尸骨。
  那双眼睛带着浓烈的求生意志,被吃得露出白骨的手往前伸着,尸虫爬进爬出的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拼尽全力朝我们这边爬。
  在濒死关头,那双眼睛并未见浑浊,反倒亮得吓人。
  死降阴损,他中的还是最厉害的五毒蛊降头,阿爸阿妈原本不想救的。
  可我看着他那双眼睛和往外爬的手,想到了一些本该忘记的事情,让他们救了。
  死降难解,落我们手里,倒也还好。
  因为中过降,陈怀安对巫蛊之术极为感兴趣,降未全解就围着阿爸阿妈问这问那。
  他家是富商,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被下了死降,父母叔伯还有一个三岁的妹妹,全部死状凄惨。
  他爷爷当年知青下乡到我们寨子,有人赠过他一个护身符,靠着那个护身符护着陈怀安往这边赶,意图求救。
  却没想,还没入寨,就死了。
  他死降全解后,阿爸带他到镇上给家里打了电话。
  陈家死绝,可他舅家还在。
  不过两天,他舅舅就开着支车队来接他,还给我家带了不少东西,以及一箱子现金。
  可陈怀安不肯回家,在陈家律师带来的文件上签了字,将陈家的产业全部交给他舅舅打理,要留在我家,跟我阿爸阿妈学巫蛊。
  阿爸阿妈本不打算收的,可他在门口长跪不起。
  说他中过死降,知道降发时的痛苦,不找出下降的人,他这一辈子不得安宁,出去也是个死。
  说他那三岁的妹妹,多么可爱,整天缠着他叫哥哥,睡前总要搂着他亲了又亲。
  最后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她香香软软的身体里,钻出一条又一条恶心骇人的毒虫。
  她从最先不停地惨叫,到最后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是睁着双眼不停地抽搐着,可谁都无能为力。
  他妈不是死于降术,是在看着他妹妹痛得死去活来,亲手杀了他妹妹后,自杀的。
  他身负血海深仇、灭门之恨,誓要报仇。
  阿爸阿妈看着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打那后,他舅舅每月都派人来看他,送钱送东西,送书送录下的名师讲座。
  连带着我家所需要的,也没落下过。
  还给整个寨子修了路,牵了电线,拉了网。
  甚至,有一份专门给我的,小女孩的衣服、玩具、零食,应有尽有。
  陈怀安说,他妹妹死了,以后我就是他妹妹。
  死过一次的人,意志惊人,陈怀安学什么都很认真,也能吃苦。
  每次他捣药养虫,以血炼蛊时,总是不解地看向我:「司彩,你不学吗?巫蛊术,不是女子学更好吗?」
  「我不想学。」我只是摆弄着那些精致的玩具,头也不抬,「我有阿爸阿妈,你学就行了。」
  陈怀安一边以哥哥的语气,责备我不知道上进。
  一边在阿爸阿妈面前表态,以后他会尽全力保护我的。
  十二岁那年,陈怀安蛊术已有小成。
  可他几次问阿爸阿妈,能解死降的蛊术,是什么蛊。
  又问蛊中最厉害的是金蚕蛊,还是其他什么蛊。
  阿爸只是告诉他,蛊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让他不要只记得报仇,要好好活着,要不然报完仇后,什么都没了。
  陈怀安似乎也听进去了,打那后不一心扑在养蛊上,会陪我去采花采药,会给我讲课,会跟我去河里抓鱼,会给我唱歌。
  我十五岁那年盛夏的夜晚,我们坐在河边,赤足泡在清凉的河水中,看着萤火漫飞。
  他突然捏了捏我的手:「司彩,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当时居然脸上一热,羞得鞋都没穿,直接就要往家跑,结果被碎玻璃扎了脚。
  他心疼地抱起我,帮我洗干净伤口,居然还帮我吮着脚底的伤口,再一路背我回去。
  当晚,他和阿爸阿妈谈了许久。
  阿妈又到我屋里,问我:「怀安说喜欢你,会娶你,你喜欢他吗?」
  因为他一句话,我都有点脸红羞涩了,脚还出血了,虽说并不感觉到痛……
  应该是喜欢的吧。
  两天后,陈怀安的舅舅亲自来了一趟,送了不少东西,还有一个装在檀木盒中的翡翠玉镯。
  说是陈怀安的外婆给的,算是认下了我这个外孙媳妇。
  从那后,阿爸阿妈对陈怀安再无保留,巫蛊之术倾囊相授。
  他对我的爱热烈奔放,毫不掩饰。
  寨子里的姑娘,没有不羡慕我的。
  陈怀安长得好,蛊术强,就算背负血海深仇,也性格温和爱笑。
  更何况,家中巨富,因为他,惠及整个寨子。
  陈怀安十八岁那年,他舅舅又来了,说外面世界变化很快,陈怀安以后要接手陈家偌大的产业,大学还是得上一个的,要接陈怀安回去。
  那年,陈怀安蛊术大成,已隐超阿爸阿妈。
  蛊术,本就是在一次次吞噬重生中强大的。
  陈怀安,死过一次,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和仇恨。
  炼蛊,自然强于心性平和的阿爸阿妈。
  可他执意要求我和他一起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从未出过寨子,也不愿意离开阿爸阿妈。
  他走前那一晚,紧抱着我:「司彩,你不要让别人在你楼下唱歌,一定等我回来。」
  可只要学校放假,陈怀安都会回来。
  有时五天的假期,路上来回都得四天,就在家里睡一晚,他都让司机送他回来。
  他恨不得整晚不睡,拉着我说一整晚的话。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已经开始寻当年给他家下死降的降头师了。
  等他大仇得报,就会回来陪我,或者接我们一家出去。
  可随着一年过去,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回来,也没这么多话了,而是很落寞,只鼓捣那些蛊虫。
  与我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阿妈问我:「外面世界灯红酒绿的,他不会是变心了吧。」
  可我给他下过情蛊,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变心。
  他二十岁那年,是被他舅舅带着司机送回来的,再次中了死降,还附带蛊术被破的反噬,完全靠着意志,吊着一口气回来的。
  对家太过厉害,他依旧不是敌手。
  我们倾尽全力,花了一个多月,才将他救回来。
  痊愈的那晚,他做了很多菜,用阿爸烤的烧酒,给我们全家敬酒,感谢我们再次救了他一命。
  那晚,我们都喝醉了。
  情蛊躁动,我不知道陈怀安是怎么抱着我回房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四肢交缠,汗濡满身。
  只知道醒来时,陈怀安抱着我,满脸餍足地亲着我的额头:「司彩,我为了报仇,又死过一次了。以后,我就在寨子里陪着你。」
  他能放下仇恨,自然是最好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没有再离开,也没有再炼蛊,就日常和阿爸下地干活,和阿妈择菜做饭。
  陪我在寨子四周散步,引得寨子里那些人打趣我们,什么时候请他们喝酒。
  发现怀孕那天,我很开心。
  怀孕对我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我兴奋地告诉了阿爸阿妈,陈怀安激动地抱着我,哭了起来:「司彩,我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是我的至亲血脉。」
  体内情蛊,能感觉到他情绪激动,爱意浓烈。
  当晚,他和阿爸阿妈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喝着阿爸烤的烧酒,他看着我时,满眼都是笑意。
  我再次醉酒,醒来时,却已经被绑在铁床之上,浑身发僵。
  除了意识飘荡,连眼睛都睁不开。
  陈怀安抱着里面有蛇虫唆唆爬动的大缸,站在床边,伸手温柔地摸着我的脸:「司彩,对不起。他太厉害了,凭你阿爸阿妈的蛊术,对付不了他。舅舅帮我寻到了一本蛊术的古籍,只要献祭至爱血肉、至亲骨血,就能炼出鬼蛊,可破除一切蛊降。」
  我听着迷糊,跟着就感觉腹部剧烈的痛意传来。
  那个在我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被他连同胞宫一起剖出,置于缸中喂蛊。
  我痛得连意识都涣散了,只听着陈怀安一边痛哭,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手上的刀,却一刀又一刀地割在我身上。
  一块又一块的肉,被丢入蛊坛之中!
  2
  我不记得上次感觉到这样的痛意,是什么时候了。
  从我返璞归婴开始,一直都麻木无感,所以在寻求为人的五感五识。
  可那一刀刀割下去,我痛得想尖叫。
  痛,真的会刺激感官。
  我那怎么也睁不开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入眼就是自己那具被开膛剖肚、血肉模糊的躯体。
  陈怀安穿着雨衣,戴着头盔和手套,泪流满面,痛苦地看着床上的躯体:「司彩,对不起!对不起……
  「鬼蛊要献祭至亲至爱的血肉,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爱的也只有你了。对不起……」他不停地说着。
  嘴不停,手里的刀也并未停下。
  一刀又一刀,顺着骨头,将肉片下来,小心地放入蛊坛中。
  随着他下刀,我的躯体还不时抽搐一下。
  鬼蛊,是至阴至邪的蛊术。
  必须在活着时,千刀加身,痛极生怨,怨极化戾。
  这样由每一片血肉中的戾气养出来的蛊,方为鬼蛊。
  陈怀安很会选,初孕惊喜,猛地被挚爱背叛,刀刀活剐,由爱生恨,那戾气会更重。
  养出的鬼蛊,绝对是极品。
  他也确实是爱我的。
  我那具躯体还未断气,情蛊未破,依旧能感觉到他心里浓烈的爱意。
  爱之深,恨之切。
  他做的这一切,终究都是为了复仇!
  至亲至爱,抵不过那灭门之恨。
  只是可惜了……
  我,不是人。
  也可惜了,我差点就成人了。
  只要那个孩子生下来,我就会完完全全变成一个活人。
  那时,光是我留在他体内的那只情蛊,就能让他破世间所有蛊降。
  可惜了……
  他以为在外面中了死降,还能被他舅舅送回来,是因为他蛊术厉害吗?
  是那只情蛊,保着他的性命!
  我魂魄飘散在周围,静静地看着陈怀安癫狂地将那具躯体剐上千刀,最后宛如小兽哀鸣般痛哭着,将刀插进了心口,剜出了那只仍轻微跳动着的心脏,念着咒语放入蛊坛之中。
  蛊师身死,蛊虫既灭。
  那条我化婴长大后唯一养出、放在陈怀安体内的情蛊,也消散了。
  我再也感觉不到陈怀安心底,那浓烈的爱意。
  「对不起,司彩,对不起。等我炼成了鬼蛊,报了仇,我再回来陪你,好不好?对不起……」陈怀安脸色已经平静得近乎麻木。
  将残骨,一节节地切下来,放进蛊坛中。
  我飘着,在住了近二十年的院中寻到了阿爸阿妈。
  他们七窍流血,躺在床上。
  心头微动,在他们额头轻轻一点,一只只尸虫爬出,钻进他们嘴鼻里。
  没一会,他们眼珠动了动,猛地睁开,却又慢慢阖上了。
  尸虫入体,得先吃掉陈怀安下的毒蛊。
  还得化茧,方能让他们复活。
  大概需要七天吧……
  那会儿,我也应该解决了陈怀安的事情了。
  正想着,陈怀安已经将蛊坛封好,拿着篷布进来。
  我依旧飘在旁边,看着他将阿爸阿妈的尸体裹好。
  拖到后院菜地,挖坑埋起来。
  那个蛊坛里,毒虫嘶鸣,夹着婴儿啼哭,以及抓挠声。
  陈怀安抱着那蛊坛,轻柔地抚摸着,低低呢喃着我的名字,说着爱我,说着对不起,说着那灭门之恨,说着中死降时的痛苦……
  那模样像极了我们躺在床上,他轻抚着我的脸说着情话时,那样满含爱意。
  可惜了,没了情蛊,我已经感觉不到他心底的情绪。
  天亮后,他将蛊坛抱上车,将院门锁了。
  和寨主打了个招呼,说带我们一家去城里了。
  我依旧飘荡着跟着他,毕竟我的躯体还在他的蛊坛里呢。
  就算变成一捧灰,也是我的躯体。
  陈怀安开了两天车,到了一座很大的庭院里。
  这两天里,我躯体的血肉,已经被吃掉了,只剩残骨。
  蛊坛里的蛊虫也安静了下来,好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陈怀安停好车,抱着蛊坛到地下室。
  下面极阴,四周布满了各种炼蛊所需的东西。
  果然,有钱真的好啊。
  陈怀安放下蛊坛,宛如对待爱人般环抱着,将脸贴在坛壁。
  好像十几岁时隔着门表达爱意那般:「司彩,你知道我爱你的,是吧?你给我下了情蛊,我知道。你怕我爱上别人,才会下情蛊。
  「所以你也是爱我的吧。要不然,你阿爸阿妈就不会将所有蛊术都教给我了。你会帮我炼成鬼蛊的,是吧?」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
  紧紧地抱着蛊坛:「对不起,司彩,对不起。我不能不报仇,对不起……」
  我看着他,哭得肝肠寸断,心头却已经毫无波澜。
  所以,从他知道阿爸阿妈并没有将真正的蛊术教给他时,他就准备从我这下手了。
  唯一的女儿不学蛊术,他这个未来女婿学,自然是最好的。
  那能瞒过情蛊的爱意,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我无从追究了。
  只是冷眼看着陈怀安,布好法阵,将蛊坛置于阵中,开始炼制鬼蛊。
  困魂炼煞,养魄强戾。
  蛊坛里那蛰伏在我残骨里的蛊虫,又开始躁动,啃咬吞噬着那些残骨,吃得渣都不剩后,又开始互相吞噬。
  陈怀安不愧是能隐忍十几年,学习蛊术,又能狠心杀掉我全家,以至亲至爱献祭炼蛊的人。
  不过三天,就已经将蛊坛之中的蛊虫全部炼化。
  等蛊成之时,蛊坛咔咔裂开,里面爬出一只胳膊粗细,身形如蚕,皮如人肤的白胖虫子。
  那虫子看上去,软萌可爱,没有半点危害。
  陈怀安咬破手指,将血涂在虫身上,念着咒语,等血全部渗入虫身,消失不见后,却又猛地放声痛哭。
  伸手捧着那只鬼蛊,贴在脸上,脸色癫狂地低喃:「司彩,你还是爱我的,对吧?你帮我炼成了鬼蛊,等我报了仇,我就带你回去,我们以后再也不出寨子了,好不好?
  「我马上就拘那降头师,将他杀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他捧着那只鬼蛊,亲了又亲,满脸的笑意,飞快地出了地下室。
  我轻叹了一声,飘然跟了上去。
  冤冤相报,何时了。
  只怕,他要失望了!
  陈怀安很聪明,这些年已经将陈家死于降术的尸骨全部挖了出来,装于金坛之中。
  还有他中死降时,呕出的血,以及中降时身体里爬出的毒虫,全部养得好好的。
  降术皆有迹可循,以被害者尸骨,以及中降时的血水毒虫,相隔万里,也能寻到降头师,一击杀之。
  陈怀安将鬼蛊置于头顶,用装好陈家尸骨的金坛,按方位摆好,又以他自己呕出的血水为引,画了符。
  布法阵时,他不时扭头对那只鬼蛊呢喃:「司彩,马上就好了。我马上就要报仇了,等杀了那降头师,找到背后害我们家的人,我就能回去陪你了。给你做最爱的烤鱼,好不好?
  「给你搓凉粉,再给你炸庞海,好不好?」
  他像一刀刀割我躯体上的肉一般,手上不停地布阵,嘴里情话不停,声音呢喃,饱含爱意。
  可我不知道,他这是骗我,还是骗自己,或是让他以爱为名,掩盖他杀我全家、将我凌迟千刀的罪恶感。
  一直到法阵布好,陈怀安笑得诡异,捧着鬼蛊白蚕,又亲了几口:「司彩,成了,等我。」
  然后稳坐在祭坛之中,开始施法。
  有鬼蛊加持,他不过往火盆里加上几捧药粉,火光呼呼中,鬼蛊盘于他头顶,发出婴啼鬼笑。
  没一会儿,陈怀安就满脸惊喜:「找到了!」
  跟着连忙念动咒语,那些装着陈家尸骨的金坛,瞬间破裂,一个个陈家人的鬼魂化成厉鬼,往外飞去。
  鬼蛊能破所有蛊降,也能驱鬼拘魂。
  可就在陈怀安驱着鬼魂,猛地沉喝一声「去!」,眼看着陈家鬼魂要往外冲出时,那些鬼魂突然尖叫一声,又全部缩回了残骸之中。
  陈怀安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水,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全身血管宛如蚯蚓小蛇般,开始游动。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外面:「这是……」
  「是血降!」陈怀安的舅舅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轻声道,「怀安,你说何必呢?
  「当年,你能活下来,我是高兴的。毕竟你活着,陈家所有财产都能名正言顺地转给我,也能洗脱我的嫌疑。
  「你说要留下来学蛊术,我也劝过你,不要报仇,你不肯。」他舅舅叹着气。
  无奈地道:「你十八岁那年,说要出来上大学,我想着你和司彩成了小情侣,她家又对你这么好,总算让你放下仇恨了。以后陈家的生意,也可以交还一部分到你手里,你至少也有亿万身家,可你居然还只想着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斩草除根没烦恼,当时我就让阿泰法师下死降杀了你。可没想到司家蛊术这么厉害,居然没能杀死你,还引着你归寨。」他舅舅沉沉叹了口气。
  无奈地道:「你报仇的心思太重了,我也没办法。只得听阿泰法师的,将那鬼蛊秘术交给你。
  「如果你不炼,那就证明你不想报仇了,也算了却我心头大患。
  「只要你开始炼,就得杀司彩杀司家人。没炼成,没了庇护你的司家人,那死降就能杀了你。
  「如果你炼成了,你这院子,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帮着置办的,那你这鬼蛊就是帮阿泰法师炼的,舅舅也谢谢你。」
  他舅舅一说完,一个浑身满是纹身,挂满嘎巴拉法器,枯瘦到近乎诡异的矮小老人从灌木中走了出来。
  咧着嘴,看着那通体雪白晶莹的鬼蛊白蚕,露着黑牙,满脸欣喜:「鬼蛊,真的是鬼蛊,可蜕身羽化、归婴重生的鬼蛊。」
  我飘荡在空中,看着陈怀安悔不当初的脸,轻叹了口气:「这不,为他人作嫁衣裳。」
  3
  陈怀安忙将鬼蛊护在怀里,沉眼看着他舅舅:「当年是你下死降,杀了我全家?为什么?
  「就因为我爸和爷爷不肯借钱给你?你就要杀了我全家?我妈是你亲妹妹啊,小怡最喜欢你了。为什么?」
  「呵!为什么?你们陈家的钱,来得就干净吗?你爷爷能护着你跑到那寨子门口,就没有用什么邪术吗?」他舅舅冷呵呵地笑。
  指着鬼蛊白蚕:「司家人救你,对你不好吗?你能炼成鬼蛊,司彩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吧?他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要杀他们?」
  「我要报仇……司彩会理解我的,我……」陈怀安死死护着鬼蛊白蚕。
  可蛊降相斗,一招之差,性命攸关。
  阿泰法师已经急急地往这边来,念着咒语想收服鬼蛊白蚕。
  随着咒语念动,陈怀安还想反抗,可这本就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一遭反噬,蛊师蛊虫,全都痛苦难当。
  他抱着鬼蛊白蚕,呕血不止,全身痛得抽搐,却还是不停地道:「司彩,对不起,对不起……」
  「呵!这个时候说对不起,还有用吗?」他舅舅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司家放在你体内的蛊虫,早在上次你就死了。」
  「放在我体内的蛊?」陈怀安呢喃着,猛地沉声喝道,「不可能,我体内只有阿彩的情蛊。情蛊只是……」
  「不可能,阿彩不会蛊术,不可能……」陈怀安死死抱着鬼蛊白蚕,还在喃喃地说着,「司彩,对不起,对不起……」
  可再念有什么用,阿泰已经一步步靠近法坛,那只枯瘦的手上,指甲发黑,腥臭难当。
  加强降头术,有两种办法。
  一种靠救人,一种靠杀人。
  阿泰明显就是后者。
  「别过来!司彩是我的,是我的!」陈怀安猛地一口瘀血喷出老远,落在阿泰手上,嘴里念念有词。
  那血水瞬间化成一条条猩红的毒虫,往阿泰皮肤里钻去。
  阿泰倒也是狠,直接抽刀,砍断右臂,双眼死死盯着陈怀安。
  连弯腰捡起断手时,都依旧抬头盯着他。
  将手捡起后,每念一句咒语,就张嘴,咬一口断手上的肉。
  以己身血肉为祭,降头强得可怕。
  那只断手不过啃上几口,陈怀安就又是一声闷哼,全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鬼蛊白蚕,羽化归婴,蜕变重生。」阿泰嚼着血肉,将断手一丢,再次伸手来抓白蚕,「有了鬼蛊,我也能洗净身上尸气羽化了。哈哈……」
  「滚!」陈怀安全身骨碎,比白蚕还软,却强撑着要去咬阿泰。
  他舅舅在一边冷笑:「怀安,你以为你妈为什么杀了你妹妹再自杀,其实她知道,是我请阿泰下的降。」
  陈怀安猛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舅舅,双唇抖动,无数毒虫从嘴鼻间钻出来,不停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看吧,至亲至爱的背叛,方是心头重击。
  可眼看着阿泰黑漆漆还沾血的手,要捏到白蚕了。
  陈怀安使着软如面团的手,还要护住白蚕:「司彩爱干净,你滚开。」
  「滚!」阿泰一挥手,将他拍开。
  笑得一口黑牙,对着鬼蛊白蚕:「传闻是真的,鬼蛊白蚕,羽化重生。」
  我飘荡在一边,轻叹了口气。
  身形一转,进入白蚕之中。
  阿泰,身上尸气太冲,太恶心了。
  那一张嘴,满嘴恶臭,就算我没有附身白蚕,也熏得我难受。
  就在阿泰那三角吊白眼笑得都眯起来时,我猛地操控白蚕张嘴,对着他那只黑漆漆的手就咬了下去。
  鬼蛊撕咬,如万虫钻心,入魂穿魄。
  「啊……」阿泰痛得尖叫一声,想再次断手逃生。
  可他已经断过一只手了,还怎么断。
  而且鬼蛊白蚕,可不是靠嘴咬的。
  我轻吸了一下,不过眨眼间,阿泰那一身精血,就全部入了白蚕腹中,他本就枯瘦的身体,干瘪如柴。
  跟着又一吸,尸身化灰。
  受一身尸气和精血滋养的白蚕,身形瞬间壮大。
  「这……这……」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陈怀安舅舅,见状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要跑。
  我控着白蚕,一昂首。
  黑丝吐出,将他缠住。
  并没有拖回来,黑丝扎入体内,将他血肉直接化成液体,再顺着黑丝吸入白蚕腹中。
  他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可惜终究是普通人,还黑心,没有阿泰这种降头师有营养。
  随着两个人的精血入腹,白蚕一点点长大。
  我再次在白蚕体内成形,等我钻破蚕皮,再次蜕化出来时,陈怀安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司彩……你……」
  我全身赤祼,有点嫌弃呃将身上的黏液抹下来,一步步走向陈怀安:「你要报仇,我知道啊。你体内我下了情蛊,只要我生下那个孩子,羽化大成,你和我血脉相融,那只情蛊就能破所有蛊降,你就能大仇得报。
  「你太急了,又中了你舅舅的圈套。」我伸手摸了摸陈怀安的脸,轻叹了口气,「可惜了。」
  我本就是鬼蛊白蚕,蜕化而出。
  以前的记忆,很多都不记得了。
  既然鬼蛊白蚕,得献祭至亲至爱,方能养出,前世大概也不过是被人献祭养蛊了。
  我残缺的记忆中,只记得自己痛苦挣扎,垂死求生,不停地伸手想从哪里爬出来。
  可到最后,挣扎得全身化成白骨,也未能逃离。
  我再次醒来时,是山洪将我冲出来,已然是个婴儿。
  堆积在一摊泥水中,旁边是已然断了气的阿爸阿妈。
  婴儿无力,我用尸虫复活了阿爸阿妈,让他们养育我。
  他们相当于我的蛊——裸蛊。
  我生来无感无识,阿爸阿妈想了很多办法,查了很多资料。
  后来查出,蜕化重生,得先成人。
  最快的捷径,就是与相爱之人,孕育一个孩子,这样与人血脉相通,自然就是人了。
  这样方是羽化大成。
  虽无感无识,不太好受,可我也无意走这条路。
  毕竟我不记前世,也不想着往后,就这么消磨着,也挺好。
  直到陈怀安出现……
  直到他说有点喜欢我,我第一次感觉到气血涌动。
  所以我养了条情蛊,放在他体内,感受他的情绪,让我慢慢有了五识。
  直到他借着醉酒,抱着我,说爱我,说以后会一直一直对我好……
  直到我真的怀上孩子,能感觉到腹中强大的生机。
  我突然心生喜悦,以为一切都成了。
  只要生下这个孩子,陈怀安的仇不是问题……
  只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是个真正的人,能和他真正在一起。
  可也就是那一晚,一切都变了。
  我感觉到极致的痛……
  可笑的是,我由鬼蛊白蚕而出,他却又要将我变成鬼蛊。
  他知道怎么炼制鬼蛊,却不知道鬼蛊的作用是什么。
  「司彩,对不起。」陈怀安躺在地上,一如前两次一般气若游丝。
  可转眼看了看外面,复又朝我道:「谢谢你,帮我报了仇。」
  看吧,到最后,他想着的还是大仇得报。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我本来只要生下孩子,就能大成的。」
  我将手递到陈怀安嘴边,将抹下的黏液喂进他嘴里:「既然我帮你报了仇,你也帮我吧。要么再寻一个真心爱我的人,跟我生一个孩子。要么再寻八个和阿泰一样强大的蛊降法师,让我走白蚕九变之道,再经历八次蜕变。」
  以前无感无识,活得懵懂,倒也无所谓。
  可经历过有感有识,能感觉到痛苦、欢喜、爱恨情仇。
  能吃到酸甜苦辣,能闻到花香,听到鸟语。
  再回到那无感无识的生活,就枯燥无味了。
  那黏液宛如灵蛇一般,自动钻进了他体内。
  陈怀安碎裂的骨头,又咔咔长好了。
  他痛得满头大汗,却依旧不甘地看着我:「司彩,我怎么可能再找人爱你,再找人和你生孩子?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知道我……」
  「可你还是杀了我啊。」我摸了摸他的脸,轻笑道,「我又救了你一次哟,你现在是我养的蛊,可由不得你选。」
  随着我话音一落,门外传来阿爸阿妈的声音:「司彩,我们回家了。」
  陈怀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
  阿爸阿妈一如往常,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阿妈还拿着我常穿的衣服,走了进来:「外面冷,怎么不穿衣服?」
  陈怀安双眼大睁,脸带惊恐地看着我。
  我任由阿妈帮我穿着衣服,看着他笑道:「你以后是我的蛊,有钱挺好的,以后你舅舅家的钱也是你的了。记得帮我找人……」
  鬼蛊白蚕,主蜕变。
  自然,也能使人复活,只不过不再是活人,只不过是我养的蛊罢了。
  随着我往外走,陈怀安在后面悔恨地大叫:「司彩!」
  可从他杀我时开始,他就只能是我的蛊。
  还帮他报了大仇呢,他该谢谢我的!
  我头也不回地道:「你最好是帮我找一个爱我的人,生个孩子,来得容易些。」
  身后,只剩陈怀安痛苦地放声痛哭!
  番外·陈怀安
  我六岁前,无忧无虑。
  爸爸妈妈恩爱,妹妹可爱,爷爷慈祥。
  六岁那年,先是爸爸和妈妈大吵。
  舅舅生意上出了问题,要大笔钱周转,想找爸爸借,爸爸不肯。
  他说:「生意场上就是这样的,你死我活。你想把公司所有资金借他周转,那陈家资金链就断了,死的就是我们。」
  那是爸爸妈妈第一次争吵,我还交代妹妹,怎么劝他们和好。
  吃饭时,爸爸突然吐出了一口虫子,落在妈妈最喜欢的手工织白色蕾丝桌布上。
  那些各色各样的虫子,翻滚、蛄蛹着,吓得妹妹不停地尖叫。
  爷爷忙将我们抱在怀里,叫着保安。
  可我从他胳膊弯往外看,看着爸爸脸上全是虫子,看着他痛苦地伸手去挠,双手上面也钻出各种虫子。
  看着他从尖叫,一点点闷哼,到最后倒在地上,一抽一抽地、痛苦地断了气。
  爸爸就这样死了……
  周围是佣人尖叫,爷爷怒吼,妈妈无措地放声大喊,妹妹号啕大哭。
  可就在当晚,妹妹也发作了,无数虫子从她滑嫩香软的皮肤下面钻出来。
  她不停地朝我大喊:「哥哥,我好痛,小怡好痛。」
  妈妈原先抱着她,可后来虫子越来越多,爷爷不准她抱,将妹妹放在床上。
  爷爷说这是中了死降,已经找人了。
  让妈妈看着妹妹,他带我去想办法。
  可爷爷却是将我的血,抹在一张张符纸上,跟着让人发给一些特定八字的人。
  我记挂着妹妹,趁着他安排,跑回妹妹房间。
  却见妈妈拿着水果刀,一刀插进了妹妹那爬出虫子的胸口,满脸染血,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吓得尖叫。
  可妈妈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跟着一刀扎进了自己脖子里。
  我被爷爷抱走了,他将我抱上了车,说带我去找蛊师求救。
  可就在上车时,我看到一个接过那沾着我符纸的佣人,鼻子里钻出虫子。
  那不是护身符,是替死的符纸。
  爷爷身上有道护身符,很厉害,他戴在身上,却又让我伸手握着。
  说这样,就能保佑我们两个人了,只要到了寨子里,找到蛊师,我们就有救了。
  降头,是蛊术和南洋邪术的结合,起源于蛊术,自然不会有蛊术强大。
  可寨子并没有通车,爷爷抱着我,带着司机,只能步行。
  我们走了一天一夜,爷爷累得脚步踉跄,却依旧背着我往前走。
  后来他走不动了,将那个护身符交给我,告诉我,要往前走,活着……
  可那护身符刚离他身,无数虫子就钻了出来,连司机都没有幸免。
  更可笑的是,这护身符只在他身上有用,在我身上没用。
  我感受到了妹妹的痛苦,那些虫子就好像从骨头里钻了出来。
  撕咬、啃噬、钻孔……
  我痛得撕心裂肺,一开始还能叫,后面好像舌头都被吃掉了,叫不出来。
  就在我以为要死了时,有人经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司彩,明亮的银饰,五毒五彩的苗服。
  白嫩的小脸上,黑亮不见底的双眼,沉着且平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到了妹妹……
  朝她伸手,想再看看她。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好痛,痛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司彩的阿爸阿妈救了我。
  可我知道,暗中下降的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太过富有,也是一种罪过。
  说服舅舅其实很容易,他资金出了问题,我把陈家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他就可以动用陈家的资金。
  我确实很有学蛊术的天分,可每次看着司彩无忧无虑地玩那些玩具,吃那些零食。
  就让我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无忧无虑地活着,是不长久的。
  可无论我怎么劝,司彩都不想学蛊。
  司爸司妈也无所谓,只要她开心就好,连书都不让她读。
  无所谓吧,等我大仇得报,凭陈家的资产,把她当妹妹养着就行。
  到我十二岁那年,我隐约知道,司爸司妈对我有所保留。
  他们不希望我报仇,司彩也劝我,不要只记得仇恨,这样对我没有好处。
  可我记得妹妹那痛苦的叫声。
  记得妈妈不忍妹妹受苦,将刀插进她胸口。
  记得她染血的脸朝我苦笑,然后毅然将刀插进自己脖子里的决然。
  记得爷爷背着我走了一天一夜,直到脱力,取下护身符让我一定要活着时的样子。
  记得那些毒虫从身体里钻出来的痛……
  我看着双眼黑亮平静、懵懂天真的司彩,下定了主意。
  所有父母都是一样的,希望子女好,只要我和司彩在一起,保护司彩,那司爸司妈就不会再对我藏私。
  可司彩还小,懵懂无知,我花了三年,各种陪伴讨好,各种哄她,她都不为所动。
  一直到她十五岁那年,借着月色,以蛊术引了萤火虫,跟她表白,她才有点脸色微红,羞涩地跑开。
  连那扎她脚的玻璃,都是我事先准备的。
  她不喜穿鞋,尤其喜欢光脚踩在河滩上。
  果然,我给她吮掉血,背着她回家后,司爸司妈对我大有不同。
  打那后,我学的才是正宗的巫蛊秘术。
  一直到十八岁那年,我蛊术大成,超越了司爸司妈,也能感觉到司彩给我下了情蛊。
  这是个不太重要的蛊,只要不变心,就没用。
  我对司彩应该是爱的。
  十几年陪伴,她天真懵懂,无欲无求,纯真得好像水中开出的白莲。
  可我只想报仇……
  我借口读大学,让舅舅接我出去。
  花了足足一年,才寻到对手的踪迹。
  可我终究不敌,蛊术反噬,再次中降。
  濒死之际,我好像听到了司彩叫我,她就在我眼前,朝我招手。
  那只情蛊,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
  我不顾一切地开车,往寨子里赶。
  舅舅吓到了,追上来帮我开车,将我送回寨子。
  直到见着司彩,心底那种不安、那种悸动才安稳下来。
  司爸司妈花了很多心思,再次将我救回来。
  他们没有再劝我放下仇恨。
  司彩只是告诉我,以后会报仇的,让我不要急。
  我怎么能不急?
  我现在的蛊术,已经超越司爸司妈了,还报不了仇。
  最终舅舅给我送了本古籍,上面有养鬼蛊的方法。
  献祭至亲至爱之人。
  我已经没有至亲了,至爱……
  我摸着心口,那里有一只情蛊,是司彩唯一养过的蛊。
  情蛊在,就证明我是爱着司彩的吧。
  她太过无忧无虑了,离了我,离了司爸司妈,是活不下去的。
  他们知道我背负着血海深仇,会理解我的。
  第一步,得有个至亲……
  那一晚,我特意往酒里加了蛊,让司家所有人都喝醉了。
  一切顺理成章,只是抱着司彩后,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愧疚。
  她,是一心一意地爱着我的。
  后面的一个多月,看着司彩的笑脸, 光滑白皙的皮肤, 我一直在纠结。
  至亲至爱,千刀片肉, 生怨化戾……
  可我不能再等了, 我得给爸妈、爷爷和妹妹报仇!
  冤冤相报, 何时了。
  斩草除根没烦恼。
  那个下降的人, 知道我没死,一定还会杀我的。
  就在司彩发现怀孕那天,我动手了。
  看着司彩安静地躺在床上, 我知道她没有死,可我也给她下了蛊,让她不会醒来, 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痛。
  突然想到了妈妈,当年她杀妹妹时,也是这样的吧?
  我对不起司彩,可我没办法……
  没有鬼蛊,那个降头师会杀了我。
  也会循着痕迹,找上他们, 杀了他们……
  我也算提前给他们报仇了。
  千刀片肉, 剖腹剜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下来的。
  只是当我看着鬼蛊破坛时,心头狂喜,这就是司彩。
  我的司彩……
  就算是化成鬼蛊,也是这样晶莹白皙可爱。
  等大仇得报, 我会好好陪着她的,一如当年的承诺。
  可我没想到, 让人下降的是我的亲舅舅。
  他还用血降, 阻止我杀了那降头师。
  更没想到的是, 如果不是司彩那只情蛊,上一次时, 我就死了。
  钱财都是罪, 至亲不可信啊。
  我杀至亲至爱, 却没想杀我的也是至亲血脉。
  看着那脏兮兮、臭烘烘的降头师要碰司彩, 我想保护她,却再也无能为力了。
  我看着他走近, 突然想起当年妹妹降头发作,我也是这样无能为力。
  原来……我还是那样,什么用都没有。
  如果不杀司彩, 不报仇……
  留在寨子里,不是……
  可让我更没想到的是,鬼蛊白蚕开始反噬吞食,司彩从偌大的白蚕中蜕化而出。
  我原来, 一开始就错了。
  一步步只是被利用!
  可我宁愿死,也不愿成为司彩的蛊,更不愿帮她寻一个爱她的人,让她和别人恩爱交缠, 生下孩子!
  我不愿啊!
  我悔啊!
  我……
  再也无力挣扎!
  我,只不过是她的蛊。
  可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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