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师少女之大战沙鬼 – 芒果酸奶
「地师」村子里连年大旱,村民却盛情款待我们洗澡。
洗完澡,第二天,村口的枯井就冒出了泉水。
村民很激动:
「你们被泉灵选中,永远留在这里吧。」
他们不知道,我是唯一的地师传人。
01
初入天火湾,就能感受到这个村子的干旱。
路边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枝干上连星点绿色都没有。空气里黄沙弥漫,视线中所有的东西都笼着一层灰。
我嗓子干得要冒烟,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摩托车燃油耗尽的排气管:
「呼——咳咳——呸!」
我吐掉嘴里的沙子,把背包扔在地上:
「花花,你确定季康在这?」
「这村连公路都没修,他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
我叫乔墨雨,是南江大学的大三学生,也是当代唯一的地师传人。
俗语有云,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风师寻水口,三等先生满地走。现在行走世间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风水先生。能掌握观星望气之术的,古代都在钦天监任职,效命于帝王家。
我乔家祖上便是钦天监监正,也是世传的风门门主。
前段时间,我朋友花语灵的预备对象季康,在泰山被反派童福生搞死了,哦,也没死,是跟蛟蛇一起摔落山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花语灵收到消息,说季康出现在甘肃西北一带,就带我们来这找他,一连找了大半个月,却毫无头绪。
花羽灵叹口气,顺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我的书包上:
「不确定,那人提供的方向是这儿一大片,这些荒山都长差不多,我早搞不清了。」
「不确定?」我瞪大眼睛,「不确定你就敢让我走两天的路跑到这破村子来?我鞋底都快磨烂了,那可是价值128块钱的回力!」
花语灵两手一摊,吐出四字真言:
「那咋办?」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没有一个中国人能反抗这四个字,我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认命地低下头:
「行行行,起开。」
我重新拿起背包,跟在花语灵身后,垂头丧气地走进村子。
02
村子坐落在一个山谷里,两旁的房屋沿山而建,夹着中间一条宽阔的黄土路。
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什么人,直到走到村子最深处,有个老头正坐在屋檐下,摇着一把蒲扇。
看见我们出现,老头震惊地瞪大眼睛,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
江浩言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老头:
「老人家,跟你打听个事,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江浩言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老头没看手机,只是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花语灵。
江浩言提高音量,又问了两遍。
老头始终不说话,我和花语灵对视一眼:
「难道是聋的?」
老头浑身一震,忽然反应过来,布满皱纹的面容上很突兀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你们是来旅游的,那什么,探险的驴友吧?」
「来,来,快进来坐,我喊我婆娘给你们倒水,秀兰——来客人了,秀兰——」
房门打开,一个端着大瓷碗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我和花语灵,眼神一亮:
「哦哟,这么水灵的姑娘。」
夫妻俩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去,老头从水缸里舀出半瓢水,那水上浮着一层薄灰,我也毫不介意,一口气喝干了。
喝完水,我们几人都恢复一点精神,跟老头打听季康的事。
老头接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犹豫着点点头:
「前几天好像是在后山见过这么个后生。」
「是你们走散的同伴吧?」
「年轻人别着急,今天天色晚了,你们先在我家待一宿,明天早上,我喊上村里人跟你们一起去找。」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见过季康,我们都很激动,但也知道急不了。
老头口里的后山,肉眼看着并不远,可有句古话,「望山跑死马」,西北地势开阔,视线里没什么遮挡,看着挺近的地方,实际距离走起来,一天都不一定能走到。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山里昼夜温差大,我们对附近的地形又不熟悉,实在不适合晚上行动。
03
老太太带我们去了唯一的一间空房,我放下背包,脱掉冲锋衣,用手在头发上拍了几下,空气中立刻飘起一层灰。
花语灵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乔墨雨,脏死了,离我远点。」
「我还没嫌你呢,你好意思说我?你辫子上那团鸟屎都没擦干净。」
见我们两个吵嘴,老太太笑着,忽然问了一句: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洗澡?」我有些惊讶,「这儿还能有水洗澡?」
我们来的这一片,差不多是甘肃最缺水的地方,一年也下不了一场雨,连续干旱两三年更是常事。
那些没有修建水利工程的村子,基本处于荒废状态,村里除了几个留守老人,年轻人都走光了。
刚才厨房里那口水缸,差不多都见底了,老头把缸抬起来,才给我们舀出两瓢水,哪里还能有水洗澡呢?
老太太坚定地点头:
「有的,到后山方向有个深潭,我们村的水都是从那挑的。」
「那水底下有条暗河,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就是地势陡峭,下到潭里不是很方便。我们两个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以前村子里的年轻人,经常有在水潭边洗澡的。」
老太太这么一说,我们顿时心动了。
在西北这半个月,别说洗澡了,连好好洗把脸都是奢侈。我衣服上头上全是细沙,身上每天痒得很,看见一棵树,就跟狗熊似的上去蹭后背,一路上没少被花语灵嘲笑。
老太太伸手指着窗外:
「那水清清凉凉的,冲一下身上的浮尘都洗干净了,可舒服。」
「你们去吗?天还没完全黑,去的话我给你们指路。」
被她这么一说,我感觉后背又开始发痒。
清清凉凉的泉水,浇透身体,搓上泡沫,从头到脚洗上三遍,想想都爽啊。
04
老太太说,那个泉水的位置很好找。
沿着村后的黄土路走上二十几分钟,能看见一片枯死的枣树林,穿进林子,看见最高最大的那棵枣树,转个弯沿着下坡再走几百米,从一处乱石堆下去就到了。
这乱石堆就立在山壁最外缘,原本应该是一大块岩石,时间久被风化了,一脚踩下去,边缘处会像粉末一样碎裂。
我们几个攀岩一样,动作缓慢地贴着山壁往下爬。一下到谷底,走上几十步,前面出现一个黑色的深潭。
附近都是焦枯的黄沙地,这个黑色的水潭,突兀地出现在那,就像大地上长出一只眼睛,很是怪异。
江浩言走到水潭旁边,掬起一捧水,水质清澈,手心的掌纹清晰可见。
江浩言惊叹:
「这水很清啊,为什么看起来是黑色的呢?」
「你连这都不知道,没文化真可怕。」花语灵不屑地冷哼一声,「水绿则深,水蓝则广,水黑则渊。」
「这水这么黑,说明下面是一处深渊,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不要随便下水,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花语灵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把两只手浸泡在水潭里,惬意地仰起头,「舒服啊——」
下一刻,她却猛然瞪大眼睛,整个身体往后仰,脚用力蹬住地面,然后两手往前一伸,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看起来,就像被一股巨力拉下去似的,花语灵的对抗甚至坚持不到一秒。
水面惊起一阵浪花,然后又迅速平静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江浩言就蹲在花语灵旁边,没看见她的表情,还以为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刚说了水深,你这也太莽撞了,乔墨雨,你可别学她——」
「闪开!」
我扔掉背包,一个跨步跳进水中。
05
我潜进水底,四处搜寻花语灵的踪迹,这水潭不大,直径三米左右,现在天色又还没黑,浅水处一目了然。
花语灵也潜在水下,大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看见我,她朝上伸了伸手指。
我们俩一同浮上水面,花语灵抹一把脸上的水,哈哈笑道:
「刚才没站稳,掉下来了。」
我满脸怀疑:
「掉下来的?你不是被拉下来的吗?」
花语灵低下头:
「当然不是啊,水里又没其他人,谁拉我啊?我本来想吓唬你的,结果没稳住平衡。」
「是吗?」我也没多想,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没事就行,我们早点上去吧。」
我朝岸边游去,花语灵拉住我的胳膊,说出的话让我瞬间动弹不得:
「来都来了,顺便洗个澡吧?」
这水被太阳晒了一整天,泡在水里暖洋洋的,我手一挥,就看见自己身边浮起一层灰,花语灵已经开始在手臂上搓泥。
我俩洗完澡,顺便把身上的衣服也洗了,然后神清气爽地爬上岸,换了一身新衣服。
江浩言原本背对水潭站着,听见我们上岸,试探着问:
「洗好了吗?」
花羽灵:「好了!」
江浩言转过身。
花语灵:「可是我还没穿衣服。」
江浩言惊慌地捂住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花语灵哈哈大笑:
「骗你的,瞧你这副小媳妇样。」
06
我们几人洗完澡,回到村里,发现刚才那老太太就在路边等我们。
见我们头发湿漉漉的,老太太明显松一口气:
「你们都洗过澡了?」
「太好了!」
「我是说,看着都清爽多啦。」
老太太比之前更热情,到家以后还张罗着去邻居家借了水给我们煮面条,只是说的话一直奇奇怪怪的:
「水里没东西咬人吧?」
「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江浩言:「什么意思?水里该有东西吗?」
「哦,刚才忘记提醒你们了,这边有一种全身黑色的小蛇,喜欢在水潭附近出没,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花语灵这个苗疆蛊女在,我们根本就不担心什么蛇虫鼠蚁的问题,我没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清晨,我刚吃完早饭,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吴根水,快开门,时间到了!」
老头打开房门,我穿好衣服,凑过去看热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一群老头老太。
天刚蒙蒙亮,他们扎着白色的头巾,脸上身上都灰扑扑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根水,准备好了吗?」
老头点点头,仿佛没看见我们似的,从角落里拿了一个大瓷碗,跟在村民们身后,一起往村中央的方向走。
花语灵很好奇:
「他们要去干啥?」
我自信一笑:
「这都不知道?这种氛围,这种精神面貌,一看就是要去跳广场舞!」
07
我们跟在村民后面,村子最中央有一个凹下去的圆坑,坑底最中间有一口半人高的枯井,这深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等我们走到圆坑旁边,忽然感觉脚下震动,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紧接着,「刷」的一声,从枯井里喷出一条水柱。
这水质地浑浊,里面含着大量沙石,有些水柱喷溅在我们身上,我抬手挡了一下,感觉手臂像被蚊虫叮咬似的,一大片皮肤隐隐作痛。
老头老太太们热烈地欢呼,对着枯井跪下磕头:
「老天开眼啊,终于又有水了!」
「多少年了,泉灵总算又有看得上的祭品了!」
枯井里涌出的水源源不绝,很快就注满了整个坑底,原本凹陷下去的深坑消失,变成了一汪湖泊。
我们几人站在水坑旁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蹲下身,用手在水里划拉几下。
这水入手清凉,而且比一般的水质更黏腻,把手伸上来,就好像沐浴露没冲干净似的,皮肤上不知道黏着什么东西。
我站起身,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疲惫,困意上涌,不停地打哈欠。
几个老头老太太满脸笑意地盯着我看:
「你们起太早了,再回去睡一会?」
花语灵也连连点头:
「乔墨雨,我快困死了,再去睡个回笼觉?」
睡什么睡?不找季康了?
我想拒绝的,但上下眼皮打架,怎么都睁不开。
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吴根水家的,我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立刻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08
再醒过来时,像喝醉了酒,头痛欲裂,脑子混混沌沌,我坐在床上半天,都没回过魂来。
「花花——」
我喊了两声,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我转头一看,花语灵和江浩言并不在房间里。
我一手撑着门框,踉踉跄跄走到院子中。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天空繁星密布,一轮弯月斜挂在天上,月光冷寂地照在空阔无人的村落里。
「江浩言——吴大爷——人呢?」
村子里所有的灯都是黑的,我的喊声从空荡荡的黄土路上穿过去,被冷风裹挟着撞在墙壁上,四面八方都是低低的回音:
「人呢?」
「人呢?」
「嘻嘻——」
一道女人的笑声夹杂在其中,我精神一凛:
「谁在那?」
巷子尽头白影一闪,我顺着声音追过去,一直跑到村子最中央,站在那座圆锥形的沙山面前,我犹豫了。
我咋记得白天的时候,这里是一个水坑啊,现在怎么变成一座砂石堆了?
不变的是最中间那口枯井,高高耸立在沙山最顶端。
我内心已经有几分警惕,习惯性地往后摸了一下,还好,背包还在,口袋里的雷击木令牌也在。
我抬脚跨上沙山。
一脚踩上去,脚底板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我低头一看,我整双鞋子都湿透了,这沙子陷脚,除去表面一层,下面的沙,怎么跟水一样?
我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上走。
09
就在这时,头顶有一阵阴森的笑声响起:
「嘻嘻嘻——」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坐在井沿,头发像海藻一样茂密,盖住了整张脸。
女人朝我招手:
「你过来呀——」
我扭头就走:
「我不来。」
女人明显一愣:
「不是,你——」
女人又嘻嘻笑起来:
「你想知道村子的泉水是从哪里来的吗?」
「你想知道你朋友都去哪了吗?」
「所有的秘密都在井里,你过来呀——」
「我不想,再见。」
我背着包,加快脚步,动作迅速地溜下沙山。
女人气坏了,站在井沿尖叫:
「你都没有好奇心的吗?」
「没有,我只有一颗搞钱的心,不想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
我一溜烟跑了。
女人在身后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叫。
我已经有点明白过来,这次的遭遇,跟上次在西藏碰见的魇兽很像,我估计是被困在什么幻境里了。
面对这种幻境,绝不能顺着操控者的意图,被它牵着鼻子走,必须出其不意,才能找到它的弱点。
果然,我一跑,所有的沙子瞬间融化,重新化作泉水。
10
身后水浪滔天,我跑在村子中间的黄土路上,水势朝四周蔓延,很快就漫过了我的小腿位置。
远处沙尘弥漫,视线中所有东西都变得灰扑扑的。
我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脚踝,我从包里抽出桃木剑,用力往下一刺,剑没有刺进水里,到小腿高度,就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我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水面又消失了。
我的桃木剑扎在沙坑上。
我拔出剑,茫然地看向四周。
天上下着沙子,地上的沙子像水一样流淌,四面八方,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灰扑扑的沙尘。
狂风呼啸,沙粒朝我脸上席卷,我本能地眯起眼睛,那些沙粒卷到眼前,忽然变成了一把尖刀。
吴根水狰狞的老脸隐在沙粒后面:
「留在这里吧!」
「滚!」
我身体往后一仰,避开他的尖刀,然后用力往前捣出一拳。
拳头砸中一团黄沙,沙粒四溅,蹦到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水珠一样。
我摸一把脸,脸上湿漉漉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水腥气。
这到底是个啥幻境啊!
我握紧桃木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坑里。
天上下的沙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视线里除了一条条垂天连地的灰色沙线,已经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
那些沙落在我身上,浇湿了我的头发,衣服变得沉甸甸的,发梢也往下滴着水。
我感觉脑子也进水了,乱成一团糨糊。
这几年走南闯北,我碰见过的怪事多了,没见过这种精神攻击,水啊沙的,作者是不是喝醉了?
11
被那些沙雨一淋,我头越来越晕,我一咬舌尖,口中默念静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念完神咒,前面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
江浩言双膝跪在地上,胸前一个大窟窿,鲜血喷涌,他的头歪在一边,眼睛直勾勾看着我:
「乔墨雨,我快死了——」
我吓一跳。
犹豫一会,我走到他身前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然后掏出桃木剑拄在地上:
「那你死后,我能继承你的遗产吗?」
江浩言愣住:
「我都快死了,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良心啊?」
「你就不想想该怎么办吗?」
「怎么办?我给你风光大办,我让陆灵珠把所有茅山弟子带来给你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
「那你能让我继承遗产吗?」
江浩言气得面孔扭曲,胸口的大洞不停地往外喷血:
「遗产遗产,你脑子里就只有钱吗?你是我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继承遗产?」
「我们是好朋友啊,退一万步说,朋友就没有继承权吗?」
江浩言气出九转大肠表情包。
他深吸几口气,又平静下来,满脸悲哀:
「乔墨雨,你不想知道是谁害死我的吗?」
「不想,再见!」
江浩言气得直接化成一滩沙粒,水花四射,飞溅到我脸上。
12
我抹一把脸上的水,继续往前走。
花语灵面无表情地拦在前面:
「江浩言是我杀的。」
我点头:「哦。」
花语灵深吸一口气:
「你害死了季康,我就杀掉你的男人,给他报仇。」
「行!」
花语灵也开始咬牙切齿:
「你就不想为江浩言报仇吗?」
我摇头:
「不想,他又没遗产给我继承。」
花语灵绷不住了:
「乔墨雨,你到底有没有感情?他那么爱你,你的眼睛里就只有钱吗?」
「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人活着,如果没有爱情——」
我插嘴:
「那跟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啊——」花语灵彻底崩溃,歇斯底里尖叫,「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不按着我的剧本来啊?」
就趁这个时候,我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两手一抖,点燃符文,然后结了个天罡诀手印,天罡是北斗七星的斗柄,在历法中属凶神,但正因为其凶势,能破除一切虚妄。
符纸燃尽,符灰撒进漫天黄沙之中,周围的黄沙迅速消散,花语灵的身后,出现一口枯井。
就是这了!
我冲过去,一个猛子扎进井里。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我头朝下,脚朝上,脑袋埋进了沙坑里面。
13
沙子像流水一样往下陷,许多沙粒钻进我的鼻孔、嘴巴里,堵得人喘不上气。
「呸!」
我狠狠吐出一口唾沫,一手掐诀,两脚用力往外蹬,金刚印用力向前捣出。
手指仿佛砸在棉花上,陷在一团格外湿滑的烂泥巴里,那团泥巴反握住我的手,十根手指用力绞紧,我感觉骨头都要断了,额头上一下就冒出冷汗。
一只手被制,我腾出另一只手,掐着雷诀,猛地朝前拍去,谁料,手刚碰到那团泥巴,力道就被卸了大半。那泥巴滑不溜秋像果冻似的,我的手挨了一下就因为惯性往前冲,一记雷光闷在沙堆里。
两击落空,我心里来了火气。
我一口咬破指尖,以指做笔,在身前画出一个火云符。
口袋里的火符受到指引,猛地从包里蹿出,在我眼前熊熊燃烧。
我瞪眼一看,目眦欲裂。
我记得我就带了几张不值钱的雷火符啊,眼前这金色的火光,分明是价值几十万一张的离火符!
火光里,有东西惨叫出声:
「别烧了,好痛——」
我把手伸进火焰中,抓出一个黑不溜秋,鸟嘴鱼身,大概小鸭子大小的怪东西。
那东西一出现,周围所有的沙子和水都消失了,连那口枯井都不见了,我和花语灵站在一个深坑里,面面相觑。
花羽灵:「这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我捏紧这怪物的脖子,手指用力,目露凶光,「这狗东西害我损失了几十万,先搞死再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怪物在我手里拼命挣扎,嘴巴翕动,发出的音调很古怪,但奇怪的是,我们能听懂他的意思,「季康,我知道季康在哪!」
14
听见季康的名字,我稍微一愣神,那怪物在我手里猛地绷紧身体,嘴里喷出一大口沙子,但是准头很差,没喷到我,反而喷在我的影子上。
沙子从地上溅起,弹到花语灵脸上。
「啊——」
花语灵惨叫一声,抬手捂住眼睛。
江浩言满脸着急:
「你怎么了?」
江浩言去拉花语灵的手:
「给我看看,疼不疼啊?」
我翻个白眼,忍无可忍,两手死死掐住怪物的脖子:
「住手吧你!这什么狗屁幻境?再搞这一套我捏死你!」
怪物大惊:
「这么快又被你识破了,你到底是谁?我输在哪里?」
怪物被我掐得直翻白眼,吐出的舌头像蛇一样,在顶端分叉,花语灵好奇地凑过来看:
「这到底是个啥?苗疆虫蚁数万,我从来没见过这品种。」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一只蜮。」
「你知道含沙射影这个成语吗?就是形容这玩意儿的,它躲在水里,能含沙子喷射人的影子,被射中的人会中幻术,在幻境里死去。」
「年份久的蜮,有操纵沙子和控水的能力,严格说起来,这应该是山精的一种,不过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一只手揪住蜮光滑的皮毛,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拧它:
「狗东西,赔钱——不是,我是说,季康到底在哪?」
「疼死了,松手,快松手。」蜮的舌头吐得比身体还长,它也不是靠嗓音跟我们交流,更像是一种脑电波,能让你在脑海里直接听到它的意思,「我带你们去,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15
我拎着蜮兽从坑底爬出来,村民们见了,团团围住我们:
「怎么回事?泉水怎么没有了?」
「你们不是祭品吗?泉灵呢?泉灵没有要你们?是不是你们惹泉灵生气,它把泉水收回去了?」
我点点头:
「对,你们之前全搞错了,泉灵最喜欢老头,不喜欢年轻女人。而且它说祭品不能是外地人,只能找本村的,所以它生气了,就把泉水收走了。」
村民们一阵沉默,吴根水半信半疑地盯着我:
「这都是泉灵告诉你的?你没撒谎?」
「我撒什么谎?我有本事能把这么大一池子泉水弄走吗?」
村民们又沉默了。
我们三人离开的时候,老头们已经绕着水坑打翻了天。
手里的蜮兽坦白,村里这口湖和村后的水潭原本是相通的,后来水源枯竭,村里的湖干涸了。
它也得不到足够的能量,只能制造幻境,让村民献祭年轻的女孩,供自己修炼。
这种作恶多端的精怪,还会制造幻术,它的话实在不足为信。
但我们找了大半个月,除了这只蜮,没有任何季康的消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按照蜮的指引,我们离开天火湾,一直朝西北方向的大山里走。
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戈壁,人在这种视觉环境下,特别容易丧失方向感。
我用法神捆住蜮,还在它嘴里塞了张符纸。
一路上,蜮都在绞尽脑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幻境能引出人心底最惧怕最幽暗的秘密。」
「江浩言,你的幻境里,你到处在找乔墨雨,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可是在乔墨雨的幻境中,你身受重伤快要死了,你知道乔墨雨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江浩言竖起耳朵:
「什么?」
「她问能不能继承你的遗产。」
江浩言震惊地抬头看着我:
「继承——我的遗产?乔墨雨,你——」
我瞪他:
「怎么了?」
「继承遗产,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继承——」
嘴里喃喃自语念叨几句,江浩言的俊脸猛然涨得通红。
他触电一般,避开我的视线:
「这里好热,我去前面看看。」
然后羞涩地扭头跑了,步伐凌乱,甚至还跳了几下,很是欢欣雀跃的感觉。
蜮兽:「不是,他有病啊?」
16
夜幕降临,蜮兽告诉我们,它上一次见到季康,就是在这个山谷。
这山谷是典型的丹霞地貌,两旁的峭壁像是用斧子凿出来一样,一层一层向外凸起,颜色也不一样,只不过一入夜,就成了深浅不一的黑色。沿着峭壁的山缝,零零星星长了一些野草。
我们在谷口安营扎寨,打算等明天天亮了,再进到山谷深处找人。在地上捡石块准备搭帐篷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脚印:
「花花,你看看,这是不是季康的脚印?」
砂石地面,原本是很坚硬的,人走过去留不下什么痕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脚印特别深,连鞋底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而且在脚印后跟的地方,有一个凹陷的圆形小孔。
花语灵打着手电筒,蹲在地上看了半晌:
「这是一个半脚印,外面一个大的,里面前脚掌半个小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凹陷的圆坑是什么。」
「半个脚印?」
「谁会穿半只鞋子啊?」
我想了一会,想不出什么所以然,算了,有脚印,起码证明这谷里是真的有人进去过。
搭好帐篷,这周围也找不到什么柴火,我们吃了几包压缩饼干,三个人挤在帐篷里睡觉,西北风把帐篷的帆布拍得「啪啪」作响:
「啪啪!」
「啪啪啪!」
我猛然睁开眼睛,不是风声,是真有人在拍打帐篷。
月色很亮,米色的帐篷帆布上,有一双手印从外面压进来,还把脸贴在帐篷上,企图朝里面窥探。
花语灵也醒了,这帐篷一头一尾,有两个拉链的门,我朝花语灵比画手指,示意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去。
江浩言正好睡在帐篷最外缘,我蹑手蹑脚,踩到他肚子上。
江浩言睁开眼睛:「?」
我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捏住拉链,动作飞快一拉。
帐篷打开了,狂风裹着沙粒卷进来。
17
我就地一个翻滚扑到帐篷外面,看见一个黑影正朝山谷深处狂奔。
花语灵追了几步就停下来了,她一扬手,从袖子里跑出一只苍蝇大小的飞虫,朝着那道黑影追过去。
那是她炼的一种蛊虫,她管这叫「跟屁虫」,这种虫子通常是一对,不管公虫子在哪,母虫都能找到它的下落。
夜晚的深山峡谷,时常有野生动物出没,我们不敢贸然进去,这种方法才是最稳妥的。
「你们看!」
「地上又多了几个脚印!」
手电筒打在地上,照出一小片亮光,地面多了半个脚印,和之前的一样,前半个脚掌,后面是很小的一个圆坑。
花语灵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鞋子只有前半个脚掌?」
「后面这个坑又是啥?世上有这么奇怪的鞋子吗?」
江浩言:「高跟鞋?」
我盯着黑黢黢的山谷,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都有思维定式,如果在城市里,看见这个脚印,我和花语灵肯定能想到高跟鞋,可这是在西北的无人区,远离人烟,能出现在这的,基本都是探险的驴友。
谁出来徒步会穿高跟鞋呢?
我盯着山谷发愣,身旁的花语灵忽然浑身一颤,面色阴沉如水。
我问她是不是想尿尿,花语灵摇头:
「我的跟屁虫死了。」
跟屁虫这种蛊虫,擅长隐匿身形,存在感极低,对方十有八九不是人类了。
难道是女鬼?可众所周知,鬼是没有脚印的啊。
18
我决定在帐篷周围布个简化版的「八阳阵」,「八阳阵」又叫金钟罩,是一种防止恶鬼邪祟冲身的阵法,需要八个活人站在阵眼上,互借对方的阳气,不管恶鬼从哪个地方攻入,都等于同时在攻击这八个人。
我们虽然没有八个人,但是有江浩言这个八字纯阳的,效果也差不多。
我握住江浩言的手,朝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借亿点点血。」
江浩言自信地一拍胸部:
「多少都行,随便用!」
一分钟后,我没话找话,夸赞江浩言:
「你皮肤真好,脸真的好白啊。」
花语灵捏着一只蛊虫放到江浩言的伤口上,帮他止血:
「你是不是瞎了?你看他这惨白的脸,快住手啊!」
江浩言有气无力地摇头:
「我没事,我就是头有点昏,有点想睡觉。」
说完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
我让花羽灵把他拖进帐篷,自己捧着一小碗血,把一叠符纸泡进碗里,确保每张符纸都吸满了血,然后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在帐篷周围一一贴好。
有这个阵法在,再加上花羽灵放出去的几只蛊虫,虫兽妖鬼都能防,我们就没留人值夜,直接继续回帐篷睡觉。
今天走了一整天,跟蜮兽斗又消耗大量精气神,我身心疲惫,按理说应该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到凌晨三点左右我就醒了过来。
感觉在帐篷里特别憋闷,呼吸不畅,我爬到帐篷最边上,把拉链拉开一条缝。
清冷的夜风灌入帐篷,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如水的月光洒满荒山戈壁,把帐篷的阴影投射在对面山崖上。
影子中,我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
这两个人像两棵树似的立在帐篷两旁,头发凌乱,仿佛松树横生的茂密枝叶。
其中一个向上伸着双手,另一个张开双手,仰着头看月亮。
我转头飞快地朝敞篷里看了一眼,江浩言和花语灵都还在沉睡,那这两人,到底是谁?
19
我打算声东击西,先丢一样东西出去,引起这两人的注意。
我朝自己身上摸了一下,口袋里空荡荡,包里都是法器,不能用,江浩言正好躺在旁边,我一脸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影子,一边伸手朝江浩言裤子口袋掏去。
刚碰到一团鼓鼓的东西,江浩言闷哼一声,按住了我的手,嗓音低哑,还咽了下口水:
「乔墨雨,你干吗——」
他这一说话,帐篷外面的两个人立刻动了,两人直接伸手抓向我,长长的指甲划破了帐篷的帆布,我仰面一躺,倒在江浩言身上,两手掐了个五雷诀:
「五雷急会,吼电迅霆!」
一道雷光闪过,那两只手缩了回去,我迅速一个鲤鱼打挺,从江浩言身上蹦起来,然后往外一滚。
扑到帐篷外面,我一抬头,这才看清那两个人的样子。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穿着冲锋衣,头发凌乱,脸上一副车祸现场的样子。
没夸张,是真的车祸现场,脑门被撞得凹下去一大块,一只眼球鼓在外面。
女人穿着性感的黑色紧身短裙,红色高跟鞋,膝盖内扣站着,姿势和电视里的丧尸有点像。
一击不中,两人又迅速朝我扑来,我就地一个翻滚避开,随后扔出一张火符。
火符正好击中那具男尸,他身上一阵火光闪过,又迅速消失了,就好像火落在冰面上,根本烧不起来。
我略一愣怔,女尸猛地扑过来,狠狠一抓挠到我脸上。
我身体向后一仰,避开她的指甲,没想到,那指甲居然迎风而长,在空中突然长了三寸,我身体还在空中,用力地一扭头,指甲划破了我的脖子。
我感觉脖颈一凉,抬手摸去,居然流了不少血。
看见我流血,这两人更加兴奋了。
「桀桀桀——」
女尸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把指甲凑到唇边,去舔上面的血。
20
刚舔一下,她猛得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全身剧烈地颤抖,手脚扭曲成一团麻花。
「嘿嘿嘿——」轮到我笑了,「三清血你也敢乱舔,活着时候反派电影看多了吧?」
我掏出桃木剑,在脖子上一擦,花语灵正好从后面赶到,看见我的动作,大吃一惊:
「战况已经激烈到这个地步了吗?你就算打不过,也不用自杀吧?」
那具男尸又速度迅捷地朝我撞过来,我提剑一砍,砍中他的手臂,他惨叫一声,整条手臂齐根而断。
可下一秒,断臂的地方,居然有血肉慢慢往外涌出,很快,一只新的小手臂又长了出来,皮肤白嫩,五根手指在空中一抓一合。
成人的身体长了婴儿的手臂,怎么看怎么怪异。
「好恶心,赐死吧。」
我提剑扑过去,这两人也知道桃木剑的厉害,不敢再正面对战,两人紧盯着我慢慢往后退,退到崖壁上抓住藤蔓一晃,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揉了下眼睛,感觉不对。
西北的丹霞地貌,山壁上全是光秃秃的,我记得进来的时候,表皮上没有任何植被覆盖,现在整面山壁,密密麻麻全是藤蔓,一眼望不到头,被风一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些藤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我们睡觉的时候?」
我走到山壁前仔细观看,藤蔓的根茎粗壮,而且长期被山谷里的西北风吹,枝叶都沿着一个方向长,明显有一种饱经风霜的年代感,看着实在不像一晚上能长出来的。
花语灵摇头:
「这些藤蔓长在这里很久了。」
「那谁把它们挪过来的?」
「它们没动,是我们被挪过来了。」花语灵伸手指了指脚下,「我们现在,在山谷最深处。」
21
我朝左右看了一眼,果然,这里不是之前扎营的谷口,山道比之前狭窄许多,两侧山崖对倾,头顶只留下一线天。
「不是,它们怎么弄的?」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阵法摆了,花语灵蛊虫也放了,她体内的金蝉蛊也不是好惹的,怎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我们的帐篷挪到这个地方?
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花语灵:「科学讲不通的时候,能不能试试玄学?刚才那两只是什么玩意儿?僵尸吗?」
「不是,僵尸肢体僵硬,也不会断肢再生,更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我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剑,用它拨开藤蔓,「这些藤蔓后面,估计另有玄机?」
惨白的月光照在红褐色的山壁上,显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凹陷下去的头颅,凸出来的眼球,正是刚才那具男尸。
「草!」
我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我还以为这两人像忍者那样,有什么高深的隐藏秘法,没想到,只是单纯地躲在藤蔓后面而已。
这山壁是斜着向内的,所以藤蔓挂在那,像面窗帘一样,后面还有挺大的空间。
男尸「桀桀桀」怪笑一阵,伸出右手抓向我的桃木剑,我这才发现,他刚才那只婴儿手臂,已经长成了一只模样古怪的触手。
触手到空中分裂成两半,一只手握住我的剑,另一只手卷向我的腰,速度极快,我只感觉眼前一花,手里的剑就不见了,男尸卷着我,灵活地攀着藤蔓向上爬。
我脑袋撞在山壁上,磕得头昏眼花,腰部也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我一咬牙,一只手用力,死死抱住一根枝干。
另一只手在脖子上抹一把血,结了个金刚印,狠狠击在触手上。
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的手指仿佛打在铜墙铁壁上,几乎要折断,我惨叫一声,脸比这个男鬼还要白。
22
「乔墨雨——」花语灵和江浩言在下面大声呼叫我的名字,两人一脸着急,用力扯那些藤蔓,「你在哪?」
「我没事!」
越是这种时候,我大脑越是清醒。
我不去管腰间的触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半两钱」。「半两钱」是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第一次在全国推行的货币,也是大五帝钱里排名首位的,蕴含着极强的刚气。
我把铜钱一翻,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念了个金光咒,然后在藤蔓上用力一挥。
金克木,被铜钱碰到的藤蔓,瞬间应声而断,我和那具男尸一起从空中摔落在地。
掉到地上的时候,我发现那具女尸也摔了下来。
只不过她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周围流着一滩黄色的血,看起来像已经死了。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传说。
在沙漠深处,有一种邪物,叫沙鬼。
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崖底活动,会释放风沙,迷惑路过的旅人,让汽车坠落,然后它们会占据人的身体。
因为沙子的特性,它们不畏惧水火,砍断四肢,也能调用其他地方的能量,重新让四肢生长出来。
而且新长出来的四肢,最接近沙子本源的力量,短时间内并不畏惧道术。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搞死一只沙鬼,要么像那个女鬼一样,直接把我的血喝了,五脏六腑受到损伤,没办法再生。
如果只是四肢受伤,它会不停地长出新的,而且新长出来的部位还免疫我的道术,根本没法打。
一只就已经很难对付,更何况,沙鬼是群居的。
想到这,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
「打不过,快跑啊!」
23
花语灵和江浩言还搞不清状况,本能地跟在我身后,朝前狂奔。
几乎是我们一动,两旁所有的藤蔓都动了。
「刷刷刷——」
不停地有沙鬼从藤蔓中钻出来,追在我们身后。
有戴着鸭舌帽,全身腐烂的,有断了一条腿,整个人单腿一蹦一蹦的,还有几个穿着高跟鞋的瘦高女人,看起来,像是到附近拍照,不小心掉下来的摄影车队。
我们几个不敢放松,肺部憋着一口气,拼命地往前跑,跑了一段路,我后脑勺忽然头皮发麻。
我近乎本能地弯下腰,一柄弯刀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又打着旋,回到我身后。
我扭头一看,有一具沙鬼格外高大,穿着藏民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把银制刀柄的弯刀。
与此同时,花语灵惊恐地喊道:
「乔墨雨,前面没路了!」
这条山道本身就狭窄,前面一段,密密麻麻挤满了废弃的车辆,堆得一座小山似的那么高,把整条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这应该就是沙鬼引诱汽车冲下来的地方,也是它们的老巢。
妈的,跑反了!
江浩言跑得满头大汗,从一旁抄起根生锈的铁棍,高举在手中:
「怕什么?跟它们干!」
刚说完,那柄弯刀飞过来,「铿!」的一声,江浩言手里的铁棍断成了两截。
「干啥啊你?」
江浩言脸色惨白,扔掉手里的铁棍:
「乔墨雨,你之前算的命准吗?我真能活到九十?」
「先躲起来,沙鬼视力很差,我们不动他们就发现不了。」
我脚步没停,直接一个滑铲,身体钻进了两辆压扁的汽车缝隙里,江浩言和花语灵也赶紧找地方躲好。
24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那些沙鬼追到眼前,四散着跳上汽车废墟,找寻我们的踪迹。
那个藏民沙鬼手里拖着长长的弯刀,弯刀在汽车铁皮上划来划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捏紧手里的雷击木令牌,心脏跳得飞快。
雷电对沙鬼的作用不是很大,水跟火也都不行,从五行上来说,还是桃木剑作用稍微大点。前提是必须直击心脏,如果砍到的是四肢,那只会让对方更强。
可桃木剑只有一把,这里起码有几十只沙鬼,特别那个藏民,体型高大,估摸着有两米高,单打独斗都很难是对手,更何况群殴。
到底该怎么办?
我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
刺耳的「嘎嘎」声不见了,周围的空气一片寂静。
我僵硬地抬起头。
这具藏民沙鬼正蹲在我头顶,歪着脖子从缝隙里看我。而我对面,还有一具穿着豹纹短裙的女沙鬼。
我左右后三个方向都是汽车废墟,没有任何退路。
头顶的沙鬼尖啸一声,举起手中的弯刀,用力往下刺向我的脑袋。
如果我不是女主,我必死无疑。
关键时刻,我猛地往前一个飞扑,堪堪躲过头顶的弯刀,却正好把自己撞到女沙鬼手里。
女沙鬼毫不迟疑,指甲飞长,用力刺向我的胸口。
我腰一拧,本来能完全避开的,脑子里想到之前的画面,故意犹豫,卖个破绽,被她划破肩头。
我一个翻滚,捂着肩膀单膝跪在地上。
女沙鬼「桀桀桀——」尖笑几声,伸出长长的舌头,示威般地舔了下指甲。
然后,没有然后了。
沙鬼,噶。
25
藏在藤蔓里的花羽灵也被发现了,正跟一具赤裸着上身的沙鬼激战,看到我们这边的战况,震惊得瞪大眼睛。
花语灵随手一挡,辫子被削掉半截,她连滚带爬滚到我旁边:
「乔墨雨,我有个想法。」
「你装死,让它们每人舔你一口不就行了?还打啥?」
「滚!」
「这招只能用一次,其他沙鬼看见,就不会上当了。」
「除非我把血强行抹它们嘴里。」
说完,我和花语灵对视一眼,智慧的火光迸发。
花语灵在头上身上一顿乱抓,还把手伸进脚底板、胳肢窝,然后捧出一堆蛊虫,就往我肩头抹。
「妈的你好恶心!你身上咋能藏这么多虫子?」
「等会真用起来你还嫌少呢!」
那些虫子在我的血里打滚,全身红扑扑的,然后纷纷扇动翅膀,扑向沙鬼的耳朵、嘴巴。
藏民最先反应过来,提着弯刀就冲向我们。花语灵看也不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给我护法。」
「大姐你是真相信我啊,我顶不住他的。」
我嘴里喊着,却只能无奈地提着桃木剑迎上去,花语灵要念咒控制这些蛊虫,这种时候,我顶不住也必须硬顶啊。
这只藏民沙鬼的智商明显比其他沙鬼高一大截,知道擒贼先擒王,要先对付花语灵。他提着弯刀用力挥砍,我正面回击了一下,那力道之大,震得我从手指尖一路麻到胳肢窝,差点把桃木剑都扔了。
我人还没反应过来,弯刀迅速收回去,又迎面砍下来了。
我不敢再挡,往旁边一闪,没想到这沙鬼声东击西,左手持刀,右手抡圆了往前一拍。
我感觉自己就像撞上了压路机,整个身体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嗯?别浪费,吐出来的血更厉害!」
花语灵眼前一亮,指挥那些蛊虫飞到血泊里打滚。
我也不甘示弱,连忙把桃木剑在血里抹来抹去。
26
这沙鬼脑子都快赶上江浩言了,见把我拍飞,故意朝我猛冲几步,手里的弯刀飞出来,我忙提剑去挡,结果那弯刀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竟然直奔花语灵去了。
花语灵背对我们坐着,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正在念咒。
我目眦欲裂:
「花花——」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到了爱因斯坦。
这世间最快的是什么?是光!
但是这沙鬼的刀不那么怕雷电啊。
没关系,爱因斯坦还有相对论!沙鬼不怕雷电,花语灵怕!
千钧一发之际,我甩出手里的雷击木令牌,一道雷光劈在花语灵脑子上,花语灵浑身一僵,仰面倒下,正好避开了那把飞刀。
飞刀力道不减,直直地往前飞去,扎进前方的废墟车堆里。
我被自己的智商惊呆了,人就是到这种危急时刻才会发现自己的潜能,原来我是个学霸。
我期末的高数挂得真是冤啊!
藏民沙鬼失去最强武器,我精神大震,提着桃木剑,高高跃起扑过去。
这具沙鬼反应也快,往旁边一跳,想避开我的剑,没想到跳了一下,却没跳起来,我低头一看,江浩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堆里爬了出来,趴在地上,死死抱住沙鬼的脚踝。
沙鬼大吼一声,一脚踢飞江浩言,可来不及了,我已经冲到眼前,桃木剑顺利刺入它的心脏。
刺了个空。
他的整个身体左半边,化作流沙飘散。
「桀桀桀——」
沙鬼得意地大笑,就在这时,两只红彤彤,浑身滴着血的蛊虫飞进了他的嘴里。
「呕——」
沙鬼猛地瞪大眼睛。
它的身体开始颤抖,扭曲,最后「砰」的一声爆炸,化作一堆沙粒。
27
解决完这个大BOSS,其他沙鬼就轻松了很多,我和花语灵互相配合,我牵制,她指挥虫子攻击,很快,所有的沙鬼都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滩一滩隆起的沙堆。
「累死了!」
我们三个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地上那些沙堆忽然又动了,所有的沙子蠕动着,聚到一起。
花语灵揉揉眼睛:
「乔墨雨,我脑子被你打坏了。」
「都出现幻觉了。」
后面的汽车废墟也动了起来,不停地有什么铁棍,方向盘,车门板之类的东西飞到那堆沙子上。
一个形状古怪,造型十分朋克的巨大沙人拔地而起。
我们三个目瞪口呆:
「变、变形金刚?」
「快跑啊!」
这种时候,抠门如我,也不能再留后手了,我从包里掏出一大堆符纸,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往它身上砸。
然后往左右一看,冲到崖壁旁拉起一条藤蔓:
「爬上去!」
沙鬼有特殊的活动范围,只要离开它的领地,我们就安全了。
花语灵一边往上爬,一边拼命催动蛊术,天空上乌泱泱的一片,各种鸟类、昆虫都朝那只巨大的沙鬼扑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我们拖延逃跑的时间。
28
人在危急时刻,潜力是无限的。
这山壁差不多有上百米高,我们却很快就爬到了最顶端,只要两手一攀,就能攀住峭壁的边缘,成功上岸,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一把弯刀携着风声,出现在江浩言背后。
当时的位置,江浩言在中间,我在左边,花语灵在最右边,我握紧手里的藤蔓,朝他荡过去,然后挥出七星剑挡在江浩言后心处。
「铿」的一声,我的七星剑断了。
它断了。
这把命比我师父还长的七星剑,价值不可估量的传世珍宝,就这样断成两截,下半截掉进谷底。
我整个人都麻了,灵魂出窍,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那把弯刀也断了,而且断片弹飞出去,好巧不巧,割断了花语灵手里的藤蔓。
眼看着花语灵也要坠落崖底,就在这时,从上方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花羽灵的手腕。
月光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骼均匀,苍劲有力。
手背上,是花纹繁复的黑色图腾,从尾指,一路往上延伸到整条手臂。
那人把花语灵拉上去之后,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我跟江浩言爬到上面,看见他已经上了一辆黑色吉普车,汽车发动,车子向后退,然后右转,轮胎四周溅起无数沙粒。
车子慢慢驶出我们的视线,花语灵忽然反应过来,往前追了几步:
「季康?」
汽车停顿一秒,而后加快速度,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戈壁中。
本篇完。
Địa sư thiếu nữ chi đại chiến sa quỷ – Mang Quả Toan Nã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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