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ói dối – Thiết Trụ Tử

谎 – 铁柱子

　　我在失明时期谈的穷小子男朋友。
　　其实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卧底。
　　我眼睛康复那天，路今越怕身份败露，跑路了。
　　后来重逢，他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继承人身份。
　　我假装不认识他，与他擦肩而过。
　　再后来，路今越决定要告诉我真相，求我和好。
　　我却挽着一个和他同名的男大学生——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个跑路的前男友，我们今天和好啦。」
　　真·前男友·路今越：「？」
　　01
　　分手后的第二年。
　　路今越终于想起我。
　　此时，他已经恢复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不再是，和我恋爱时，伪装起来的穷小子。
　　他亲自来海棠路73号接我。
　　这栋房子太久没人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没找到我，就问路过的保安：
　　「这里的住户呢？」
　　保安茫然。
　　「就是那个眼睛不好的姑娘，她去哪了？」
　　「哦哦，她啊。」
　　保安恍然大悟，干脆地说：
　　「她死了啊。」
　　02
　　路今越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保安倒也认真，口齿清晰地重复：
　　「我说——那个眼盲的姑娘，早——就——死——了。」
　　「不可能！」路今越震怒地打断他。
　　「哎，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你自己问的，我说了你又不信。」
　　恰好这时，一位保洁大妈经过，插话道：
　　「我记得那姑娘，叫桑妤是不是？」
　　「对，桑妤……」
　　「她可怜啊，眼睛不好，身体也差，家人把她丢在这儿，不闻不问。后来谈了个男朋友，也跑了。她病死的时候，没一个人在身边。」
　　「她、她什么时候……」
　　「大约两年前吧。」
　　两年前——
　　就是路今越利用完我，一走了之的时候。
　　「分手的时候，小姑娘哭了好久，眼睛本来就不好。」
　　「对了，听说她给男朋友准备的礼物，最后也没送出去。」
　　……
　　路今越再也撑不住，跌跌撞撞地跑回别墅。
　　在杂物堆里一通翻找后，他终于找到了。
　　黏土小人。
　　我以前眼盲，能做的手工很有限，黏土就是其中一样。
　　路今越二十二岁生日前，我曾摸着他的脸，辨识他的五官。
　　我说，要捏一个小人送给他。
　　他很高兴。
　　可惜最后，我也没能送出这份礼物。
　　路今越捧起歪歪扭扭的黏土小人，跪在地上。
　　许久后，他肩膀一抽一抽。
　　竟是哭了。
　　03
　　我有点好笑，低声跟助理说：「看，鳄鱼的眼泪。」
　　助理：「桑妤姐，小路总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疯掉啊？」
　　「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
　　待路今越离开后，我才现身。
　　这是我以前的住所。
　　很多东西留在这里，现在要找回去。
　　小杨是我最信任的助理。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桑妤姐，这里有堆信……都是盲文。」
　　「路今越以前写的情书，扔了吧。」
　　「他还会盲文？」
　　「专门去学的。」
　　小杨惊讶：「他还真是……」
　　看了看我的神色，她没继续说。
　　「桑妤姐，你们当初，谁提的分手呀？」
　　「他啊。他说腻了，就分了。」
　　「靠，狗东西！」
　　我笑了笑，没再多言。
　　小杨不知道，路今越当初接近我，本身就带着浓重的利益心。
　　那段时间，我爸妈在跟路家打商战。
　　除了浇死对方的发财树，还有一出美男计。
　　我从小眼盲，父母疲于照顾，就把我丢在这个空闲别墅里，让保姆照顾。
　　他们偶尔会来看望我。
　　但只是很偶尔。
　　二十岁那年，路今越化名「李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我无所适从。
　　所以他表白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招美男计起先是很周密的。
　　桑家两个女儿，大姐身体健康，不好骗。
　　唯我是个瞎子，一骗一个准。
　　可路今越估错一件事。
　　父母对我不闻不问，又怎么会跟我聊生意上的事呢？
　　忙了一大圈，路今越竟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大概是我太没用，一年后，他甩了我。
　　他走以后，我大病一场，差点死在这个别墅里。
　　爸妈原本想放任我这个拖油瓶自生自灭。
　　是我姐姐看不下去，送我去国外治病，我才活了下来。
　　她调查「李因」的身份，将结果告知于我。
　　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再后来，我有幸遇见了合适的眼角膜，恢复了光明。
　　拆纱布那天，姐姐激动得哭了：「你看，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
　　姐姐说得对。
　　她是我的恩人。
　　她又问我，打算怎么处理和路今越的关系。
　　我：「先当我死了吧。」
　　直到现在，除了家人，没人知道我还活着。
　　但这件事瞒不了太久了。
　　一个月后，我将会代表爸妈，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听说路今越也会去。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诈尸」的那一刻，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04
　　晚宴原本是安排姐姐去的。
　　爸妈把她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
　　可是姐姐天性不羁爱自由，偏要跑去当歌手。
　　这时候，爸妈才想起我。
　　先是给我丢了一些工作，发现我无师自通，很有天赋。
　　他们才开始重视我。
　　晚宴当晚。
　　小杨替我化妆，她技术很好。
　　「桑妤姐，你真漂亮。」
　　「谢谢。」
　　「以前有人告诉过你吗？你这脸去拍电影都没问题。」
　　以前？当然是有的。
　　李因，不，是路今越。
　　他从不吝啬对我的夸奖。
　　夜色中温柔缠绵时，他总会用低沉的嗓音说。
　　桑妤，你好漂亮。
　　桑妤，我真的好爱你。
　　我看不到，只当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恢复光明后，我才知道，他的话真假参半。
　　他说我漂亮，是真。
　　他说自己长得一般，是假。
　　路今越的脸蛋，是印在快要倒闭的财经杂志上，都能让杂志社起死回生的存在。
　　出神间，我忽然听到旁边人的聊天。
　　「小路总今天来吗？他近一个月都没露过脸了。」
　　我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他怎么了？」
　　「貌似生病了。」
　　「多大病啊？一连病一个月，工作都差点停摆。」
　　「听说……」
　　宾客压低声音。
　　「他前女友死了，他表面不显，但其实早就崩溃了，情绪、身体都出了毛病。」
　　「啊？他谈过女朋友？」
　　「我也是听路氏高管说的，你们别外传哈。」
　　「天啊，那可是路今越！哪个女孩能让他这么惦记？」
　　我慢垂目光，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
　　今天的晚宴很重要。
　　所以，路今越身体再糟也得来。
　　进场的时候。
　　他走在我前面，背对着我。
　　这还是恢复视觉后，第一次看他的身影。
　　身材高挑，双腿又长又直，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衬衫袖口处露出昂贵的手表。
　　在人群里，格外地矜傲沉着。
　　怪不得想跟路家联姻的人那么多。
　　我收回视线，向侍者递上请帖。
　　「桑氏集团代表，桑妤。」
　　我声音不大，但路今越听到了。
　　他脚步一顿。
　　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
　　05
　　我大方自然地回望着他。
　　路今越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眨了眨。
　　不可置信。
　　他快步过来，拉住我的手腕。
　　「桑妤？桑妤！真的是你！」
　　我抽出手：「抱歉，我不认识你。」
　　我原先是个瞎子，他又用的化名。
　　我们没留下过合影。
　　认不出他，才合理。
　　「我是——」
　　话到嘴边，停住了。
　　要不要承认？
　　一旦承认，就坐实了他对我的欺骗。
　　可是不承认，我们就是陌生人。
　　我也很好奇，路今越会怎么选。
　　但很快，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有人经过，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小路总，好久不见。」
　　路今越：「……」
　　我：「哦，原来是路氏集团的接班人，久仰。」
　　路今越没有放弃希望。
　　「桑妤，你听我的声音，感觉熟悉吗？」
　　我点头：「熟悉啊。」
　　「那——」他目光亮了起来。
　　「在你的演讲视频里听过，小路总年轻有为啊。」
　　我无情地说。
　　06
　　我假装没看到路今越失望的神色，跟他擦身而过。
　　会场内，金碧辉煌。
　　对于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我是一张新鲜的面孔。
　　一些人来和我搭话，也就等于和桑氏搭话。
　　「桑家的二小姐，以前没见过你呀。」
　　「我以前有眼疾，前几年刚治好。」
　　「咦？你就是有眼疾的那个？那我好像听过你的事……」
　　「听说我死了，对吧？」我礼貌一笑，「咱们这个圈子，真真假假，您说是吗。」
　　我跟人攀谈，路今越就站在不远处。
　　时不时望向我。
　　大家对我还算友善，氛围也渐渐不再严肃。
　　都是同龄人，聊天逐渐放飞。
　　说起婚恋话题，忽然有人问：「桑妤，你谈过恋爱没？」
　　我说：「谈过一个。」
　　闻言，路今越一滞。
　　他隐隐地，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哦？是谁呀？我们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
　　「你俩最后为什么分手？」
　　我余光瞥向一旁的路今越，勾起冷淡笑意。
　　「因为他啊，那方面，不太行。」
　　07
　　路今越肉眼可见地愣了。
　　整场宴会，他都保持沉默，似乎风雨欲来。
　　这几年，路氏集团发展得越来越好。
　　路今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想要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
　　路今越这人虽然矜傲，但一般也会给人几分面子。
　　可是今晚，他像触了霉头，对谁都没好脸色。
　　散场时，路今越再次将我拦住。
　　「小路总，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不悦地看他。
　　「刚才给你微信的男的，很渣，同时谈好几个女朋友。」
　　「那又怎样？」
　　方才宴会上，有个富二代要加我微信。
　　被路今越看到了。
　　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好人，那你是吗？」
　　「我……」路今越被我呛得，语言都苍白了。
　　「而且我们素不相识，我爱加谁就加谁，小路总今晚接连冒犯我，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素不相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我走出两步，突然回头。
　　「纠正一下，我们也不算素不相识。」
　　路今越神色一喜，变得期待。
　　我却缓缓道：
　　「我们是竞争对手，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啊。」
　　08
　　眼看着我关上车门。
　　路今越又一次发问。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小路总，你问题太多了。」
　　「关于你的前男友。」
　　路今越咬了咬牙，开口。
　　「他……那方面，怎么就让你不满意了？」
　　我差点笑出来。
　　兜那么大一圈，其实这才是重点。
　　「你改行当男科医生了？」
　　「好奇，说说吧。」
　　他想点一根烟，看了看我，又放回口袋里。
　　「原来小路总有打听别人隐私的爱好，真变态。」
　　「行，你就当我是变态。」
　　他低着眉眼，看起来格外温顺。
　　我不客气地说：
　　「时间，技巧，size，都不满意。而且，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什么？」
　　「我最讨厌欺骗。」
　　路今越目光一颤。
　　我也直勾勾地回望着他。
　　身份和真相，仿佛就在嘴边了。
　　可我话锋一转：「李因不吃肉，他说自己不爱吃。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没钱，他吃不起，这样的谎言我不喜欢。哦对，李因是我前男友的名字。」
　　「就这？」
　　「这还不够？」
　　「他就没有……其他事情骗了你吗？」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如果还有更大的谎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我柔和地笑了笑，问：
　　「小路总，你问这么多，是要告诉我什么吗？」
　　昏暗中，路今越抿了抿唇。
　　「……没有。」
　　09
　　路今越最终还是没敢告诉我真相。
　　而我，就喜欢看他想说又不敢，憋得难受的样子。
　　路今越托人加了我的微信。
　　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
　　我统统不回。
　　直到有一天，我在朋友圈里发了和别的男人的合照。
　　就是晚宴上，加我微信的那个富二代。
　　路今越一下子急了。
　　【你跟他在一起？
　　【我也不是多管闲事，就是怕你上当，他上周身边带的还是个网红。
　　【你们去做什么了？应该还没有恋爱吧？】
　　我是半天后才看到他的消息的。
　　我回复：【没恋爱，只是睡了一觉。】
　　路今越：【？？？】
　　【你真的有点烦，删了88。】
　　反手，我把路今越拉黑。
　　睡觉什么的，都是玩笑。
　　我跟那个男人，目前也只有工作上的来往。
　　但看路今越吃瘪，我就开心。
　　第二天，朋友跟我分享一则小道消息。
　　「路氏集团接班人出现在了男科医院，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甚至还有人拍到了照片。
　　虽然打了码，但能清楚辨认出照片里的人就是路今越。
　　他刚从诊室里出来。
　　圈子里炸开了锅，都在议论，路今越是不是不行？
　　朋友啧啧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看起来很行的样子。」
　　我笑了笑，没吭声。
　　「对了，路今越托我告诉你，他诚挚邀请你参加下周的露营。」
　　「不去。」
　　「别这么绝情嘛。他这次说得很明白，想要跟你们家转变关系，达成合作。」
　　朋友也不知道收了路今越多少好处，帮他说话。
　　「你看，你们两个企业，一直竞争也不是个事，这几年经济倒退，你们如果能联手起来，互惠共赢，对你有利无害啊。」
　　我思考了一会儿。
　　虽然不想原谅路今越，但这话倒是没错。
　　利益大于儿女情长。
　　「行，那你告诉路今越，我会去露营的。」
　　顺便，再给他一份「大礼」。
　　10
　　露营日当天。
　　除我以外，还有其他几位友人到场。
　　路今越穿得很休闲，主动担起了烤肉的职责。
　　气氛基本还算融洽。
　　如果，我没有看到他藏在后备箱里的粉色玫瑰的话。
　　他想送我花。
　　也不看我想不想收。
　　我先把合作事项跟他谈妥了。
　　他因为有愧于我，说什么都答应。
　　我遂提出一些不利于他的条件。
　　可路今越照单全收：「都可以。」
　　「小路总就不怕这个提案被你父亲驳回？」
　　「他驳不了，我说了算。」
　　我松了口气：「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
　　「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
　　「是吗？可是小路总，你大方得反常，我反而有点怀疑。」
　　我悄悄凑近，在他耳边，小声问：
　　「你是不是别有所图啊？」
　　我今天喷了他以前送我的香水。
　　路今越闻到了。
　　烤肉的手，忽地一颤。
　　「小路总，你喜欢我姐？」
　　「不喜欢。」
　　「你喜欢我助理？」
　　「也不喜欢。」
　　「你总不能喜欢我妈吧？这不合适。」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就不能喜欢——」
　　你字呼之欲出。
　　似乎觉得这样表白太随意了点。
　　他忽然郑重：「桑妤，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回来再跟你说。」
　　「好。」
　　看着他跑去拿玫瑰的背影，我忍不住笑了。
　　等路今越返回时，我已经挽住了一个男人的胳膊。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前男友李因，他刚才有事来迟了。」
　　我对着路今越的方向，故意腼腆一笑。
　　「哦对，就在刚刚，我决定和他复合了。」
　　路今越刹那间愣住。
　　11
　　路今越手中的玫瑰，掉在地上。
　　我好奇地问：「咦，小路总，这玫瑰是要送给谁？」
　　他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我们。
　　「他是李因？」
　　「是啊。」
　　「你确定？」
　　「不然，你看一下他身份证？」
　　李因真的叫李因。
　　身份证上就是这个名字，一点破绽都没有。
　　一八五的男大，外貌身材都不输路今越。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合适的演员。
　　因为缺钱，李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
　　我花了几天时间，把和路今越相处的细节都告诉了他。
　　具体到一些私密的事，怕穿帮，都告诉了他。
　　李因没谈过恋爱，听得脸都红了。
　　此刻，路今越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桑妤，他不是李因。」
　　「他不是，难道你是？」
　　在路今越开口承认前，我快速堵住他的嘴。
　　「别开玩笑了，如果你是李因，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路今越愣了愣。
　　到嘴边的话，只能全都咽下去。
　　有朋友好奇：「桑妤，你怎么复合了？你之前不是说，你前任……」
　　「那方面不行」。
　　这几个字，朋友没好意思说出来。
　　我羞涩一笑：「我喜欢他这个人，其他都可以磨合嘛。」
　　「那是真爱呀。」
　　我一直跟李因黏在一起。
　　路今越的脸色，就没再好起来过。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脚边的玫瑰。
　　「路哥，你这花到底要给谁的？」
　　众人看了过去。
　　除了我。
　　我忙着和李因说话，笑容甜蜜。
　　路今越目光冷淡。
　　沉默地拿起花，扔进垃圾桶。
　　12
　　这次露营的发起人是路今越。
　　原本计划在帐篷里过夜。
　　但他没了心情，下午就要散伙。
　　收拾东西的时候，朋友悄悄问我：
　　「路哥是怎么了？感觉他突然心情变得好差。」
　　「不知道啊。」我悠哉地说，「跟女朋友闹矛盾了吧？」
　　「他有女朋友吗？」
　　「前几天不是还去了男科医院？估计被女朋友嫌弃了。」
　　小小地传播了一下路今越的黑历史。
　　爽。
　　因为太爽，我忽视了身旁正在倒下的烧烤架子。
　　刚灭掉炭火，架子根本还没降温。
　　眼看就要倒在我身上。
　　惊呼之下，李因突然冲过来，伸出手臂，替我挡住架子。
　　灼热的金属砸在他身上。
　　我甚至听到了「滋啦」一声。
　　李因的胳膊瞬间烫红一大片。
　　路今越正在收拾帐篷，闻声跑了过来，担心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顾不上回答他。
　　「快、快，冷水！」
　　朋友拧开瓶矿泉水，可是李因的烫伤有些严重，并不管用。
　　「桑妤，这边你不管了，快带他去医院。」朋友说。
　　我点了点头，拉着李因下山。
　　直到离开，我都没去看路今越的神色。
　　他来迟了。
　　他很后悔，为什么刚才那一下，没有砸在他身上。
　　13
　　车子开得飞快。
　　李因做为伤员，反而安慰我：「超速了，姐姐，安全第一。
　　「姐姐，我真的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语气着急：「怎么会不疼呢？我以前眼盲，也烫伤过，那种刺痛会持续很久。」
　　「可是我习惯了啊。」
　　李因轻松地说。
　　「我以前在饭馆里打零工，烫伤是常有的。」
　　难怪他手上总有小小的疤痕。
　　「你太冲动了，刚才不该那样。」
　　「我如果不那样，现在难受的就是你了，姐姐。」
　　「我只是你的雇主，你不必为了我受这么重的伤。」
　　「那不行。」
　　李因看着窗外，轻声说。
　　「虽然都是雇主，但姐姐你很尊重我，从来没有瞧不起我。我怎么可以让你受伤？」
　　李因没谈过恋爱。
　　他大概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坦率真诚就是必杀技。
　　我将他送进医院，让医生进行专业的处理。
　　结束时，已经是夜晚了。
　　路今越的车等在医院门口。
　　他看了看我们：「处理完了？」
　　「嗯。」
　　「我送李……李因回去。」
　　他想借机跟李因聊一下。
　　他很清楚李因是冒名顶替，所以，他对李因没有好感，也不关心他的伤，这是正常。
　　但我不会给他机会。
　　「不用，我男朋友今晚去我家。」
　　「去你家？你跟他熟悉吗就带他回家？」
　　闻言，李因突然主动牵我的手。
　　「我们谈过恋爱，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知道她喜欢的颜色，我对她的一切都很了解，我爱她，才会奋不顾身救她。路先生，你以什么立场质疑我们？」
　　「是啊。」
　　我冲路今越疏离一笑。
　　「立场、身份，你都没有。路今越，别再多管闲事。」
　　14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冷。
　　李因脱掉外套，披在我身上。
　　「姐姐，我刚才表现得还可以吗？」他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
　　「表现得很好，给你加工资。」
　　我把李因送回学校。
　　他宿舍刚好就是学校围栏边上那栋。
　　放下他，我有些饿了，去校门口买了点吃的。
　　等我开车再经过围栏时，发现李因还坐在楼下。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不上去？」
　　「上去过了。」他尴尬地笑，「下来再透透气，没事，姐姐你赶紧回吧，太晚了，别耽误你睡觉。」
　　直觉告诉我，他有事瞒我。
　　「是不是舍友不给你开门？」
　　被我说中了，李因有些难为情。
　　「不怪他们，是我忘带钥匙，大家都睡了，听不到敲门声也很正常。」
　　李因家里穷，总是在外面打工，没钱参与同学间的聚餐娱乐，慢慢地，就跟同学渐行渐远。
　　我不去评判谁对谁错。
　　只是说：「出来吧，姐姐家里卧室多。」
　　15
　　李因很上进。
　　我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实习岗位。
　　见面次数越来越多，交集也越来越深。
　　我们的关系，发生一些微妙转变。
　　李因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雇主。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会有少年人炽热的爱意。
　　我刚在公司站稳脚跟，正缺心腹。
　　李因就是那个可以为我上刀山下火海的心腹。
　　与此同时，路今越没有放弃。
　　他总是旁敲侧击，想让我知道，李因是假的前男友。
　　可是，他不明白。
　　李因是真是假，全在我一念之间。
　　连续忙碌一个月后。
　　我病倒了。
　　高烧39度，只能躺在家里。
　　为了通勤方便，我现在住在公司附近。
　　姐姐跑来照顾我。
　　但她最近宣传单曲，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来陪了我一下午后，又得去赶通告。
　　她走的时候，好像在门口遇见了什么人。
　　过了会儿，她离去了，换了个人进来。
　　我烧得迷迷糊糊，依稀看见了路今越。
　　以前，我一不舒服，就是他陪着我。
　　他会去做我爱吃的菜，让音箱播放我喜欢的舒缓乐。
　　恍惚间，我以为「李因」回来了。
　　那个永远存在于我心底的「李因」。
　　嗓子如吞刀片，我忍痛嘟囔了句：
　　「李因。」
　　路今越一怔。
　　缓缓地看过来。
　　16
　　卧室昏暗，没有开灯。
　　我说：「李因，是你吗？我的眼睛还是不如正常人，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
　　路今越默了默。
　　「是我。妤妤，我在。」
　　他认下了。
　　我翘起唇角，微微一笑。
　　「我闻到香味了，你煲了排骨汤吗？」
　　不等他回答，我自顾自说。
　　「我以前最喜欢你做的这道菜了，虽然莲藕排骨谁都能做，可别人做出来，都不是你的味道。」
　　路今越：「你喜欢……我以后多做。」
　　「还有这个音乐。」我温柔地说，「你最懂我了。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躺着，我习惯放点音乐出来，才不会孤独，你居然还记得。」
　　「记得，都记得。」
　　他在床边坐下。
　　温顺地低着头，任我伸手去摸。
　　过了会儿，他去扔垃圾。
　　听到开门声，我有些慌乱。
　　「你要走了吗？」
　　「不，我就扔个垃圾……」
　　我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李因，你能不能别丢下我一个人？」
　　路今越身体一滞。
　　我却立刻缩回手。
　　「算了，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你走吧。」
　　他立刻转身，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
　　「我错了，我不走，我哪都不去！妤妤，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别骗我了。」我推了推他，「爸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抛弃我那天，我哭了好久好久，眼睛本来就不好，越哭越疼，你都没有回来看我一眼。」
　　扎心了吧。
　　路今越整个人都愧疚得要死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妤妤，你怎么对我都好，打我骂我掐我，只要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求求你了。」
　　我的下巴靠在路今越肩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我无声地笑了。
　　17
　　路今越骗过我。
　　如今被我也骗一次，很公平。
　　他不敢开灯。
　　沉浸在我送给他的美梦中。
　　路今越一向是个很果决的人。
　　这晚过后，他却因为愧疚煎熬，在合作上对我连连让利。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了。
　　我不稀罕什么旧情复燃，更不稀罕他的懊悔难忘。
　　我要最真实的利益。
　　病好后，我重新投入工作，把那晚的事抛之脑后。
　　然而，路今越坐不住了。
　　他一直在等我去质问他。
　　因为在他的预想中，我会跟李因提起那晚的拥抱。
　　然后李因会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我没去啊。
　　路今越等啊等。
　　我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周五下班后。
　　我跟助理小杨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饮品。
　　聊天时，我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事。
　　小杨听完惊讶：「桑妤姐，你就一直装到了最后？」
　　「对呀，他始终以为我看不清，没认出他来。」
　　「万一他开灯呢？」
　　「他不敢的。」
　　「可不开灯你怎么喝汤呀？」
　　这个孩子总能想到细节上去。
　　我说：「你傻啊，等路今越走了我再喝。」
　　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点单号。
　　我又说：
　　「总之，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路今越。」
　　小杨没说话。
　　她使劲扯我袖子，表情惊恐。
　　我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
　　回过头。
　　路今越就站在后面。
　　18
　　路今越脸上早就没了血色。
　　估计是全都听见了。
　　他非常勉强地扯出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桑妤……」
　　他嗓子有些哑。
　　「你都知道？」
　　「嗯。」我淡定地点头。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跟我谈恋爱的是你，也知道现在那个李因不是你。」
　　「你全都知道，却一直骗我，装作不认识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我冲他笑笑。
　　「小路总，从你利用假身份接近我那一刻起，就该想到今天了。」
　　「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也都是骗我？」
　　「当然。」
　　「图什么？」
　　「图公司利益，就跟你当年接近我一样。」
　　路今越右手握着塑料的咖啡杯。
　　此刻不自觉用力，骨节突起，几乎把咖啡挤出来。
　　他没法为自己辩解。
　　因为我句句属实，一点都没冤枉他。
　　这是他的因果报应。
　　是他活该。
　　19
　　我本以为真相揭露，会刺痛路今越的自尊。
　　但没想到，没多久，我们又见面了。
　　在我生日的这一天。
　　路今越找到我。
　　他说有些误会，若不澄清，这辈子都心有不甘。
　　我点了点头：「那你说呗，我又没堵你嘴。」
　　「故意接近你这个计划，不是我本意，我一开始也不能接受这么下作的手段。」
　　「哦？」
　　「是我父亲逼我这么做的，他在外头有个私生子，他威胁我，如果不照他说的去做，就把公司交给私生子来打理。」
　　「嚯。」
　　「可是妤妤，即便这样我都没答应，我宁愿不要继承权，也不想骗人。」
　　「那然后呢？」
　　「然后……我妈急了，她一听说要把私生子接回家，又哭又闹，最后还用跳楼来威胁，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实行计划，编造了那个身份。」
　　「多新鲜呐。」
　　路今越：「……」
　　他终于发现了。
　　我在cos相声里的捧哏。
　　「妤妤，你不信我？」
　　「没有不信啊。」
　　恰恰相反，我现在特别相信路今越。
　　因为，他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我嗦了口奶茶：「我这不是认真听着吗，还有吗？」
　　「一开始，的确是抱着目的接近你，但是跟你认识以后，我就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不等我捧场，路今越继续说。
　　「和你谈的那一年，其实没得到什么消息，但我不愿意离开你。我的每一句告白都是真心实意，不带有任何目的。
　　「那一年，我实在太煎熬了。我不想再骗你，就找了个借口，先让『李因』这个身份离开。我那时候想，等我处理好家事，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后，再来找你，向你认错。」
　　他缓缓低下头，似乎联想起不愉快的过去。
　　「我父亲是个很霸道的人，从我上学开始，我学什么专业，以后要做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我怕他连我的婚姻都干涉，所以，我必须取代他，才能来找你。」
　　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好。
　　这我倒是能理解。
　　只是——
　　「说来说去，你还是骗了我。」
　　我平和地摊手，道：
　　「就算你百般不愿、被逼无奈，可最后，你还是做了。」
　　路今越抿唇。
　　难以反驳。
　　这两年，他成长得很快。
　　气质相比以前，冷峻了太多。
　　也只有在我面前，会露出这样仓皇无助的一面。
　　「今天是你生日。」
　　他拿出礼物。
　　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一枚戒指。
　　它一直存放在某位收藏家手里。
　　不知道路今越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口舌，才买下它。
　　「你喜欢的首饰，我买到了。妤妤，你曾说过，以后每个生日都要和我一起过，这个承诺，如今还算数吗？」
　　「算啊。」
　　「真的吗？那——」
　　「但这个承诺是给『李因』的，跟你路今越没关系。」
　　20
　　我其实很早就放下路今越了。
　　治病两年，没什么想不通的。
　　报复他，纯粹是好玩、恶趣味。
　　我并非圣洁白莲花，被人骗了，还要嘤嘤着说我不怪你。
　　敢骗我，那就别怪我骗回去。
　　我将路今越丢在路边，转身回屋。
　　我没有办生日宴会的习惯。
　　小时候没拥有过，长大后，也觉得没必要了。
　　但李因和小杨执意来我家，为我庆生。
　　他俩算是我恢复光明后，关系最好的两个朋友了。
　　见我回来，李因说：「姐姐，快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你还会做蛋糕？」
　　「以前在蛋糕店打过工。」
　　「李因，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李因害羞地笑笑。
　　他做的蛋糕很好吃。
　　我们三人边吃蛋糕，边联机打游戏。
　　过了会儿，屋里有些热。
　　我起身去开窗户。
　　「等一下，姐姐。」
　　李因忽然叫住我。
　　「你脸上沾了奶油。」
　　我正要伸手，李因忽然走过来，站在窗口。
　　他用指腹抹掉那点奶油。
　　随后放在唇边，轻轻吞掉。
　　这动作实在太暧昧了。
　　他眼里含着羞怯的笑意，却也掩饰不住汹涌的爱慕。
　　我垂下眼睛，没有推开他。
　　因为我知道，路今越还没走。
　　他就站在外面，仰头，看着这扇窗户。
　　21
　　我跟李因的关系，越来越好。
　　李因是个很可爱的弟弟。
　　不光脸蛋身材出众，性格也真诚。
　　他深知自己家境不好，所以比任何人都努力上进。
　　无论生活还是工作上，他都像一只忠心的大狗狗。
　　意外是在初夏时发生的。
　　李因的母亲病倒了。
　　他是单亲家庭，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
　　前不久，他妈妈务工的时候，不慎受伤，半身瘫痪。
　　医生说，基本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这对李因的打击巨大。
　　他好不容易走出村镇，好不容易留在大城市，好不容易在大公司里站稳脚跟。
　　还遇到了喜欢的人。
　　可是命运，给了他当头棒喝。
　　连续两天，李因没有回我的消息。
　　我直接去了他的出租屋。
　　李因早就告诉过我大门密码。
　　推开门，屋里没开灯，有淡淡的酒气。
　　李因坐在阳台，颓废地转头。
　　「姐姐。」
　　他慌忙起身，想要收拾地上的酒瓶。
　　「别收拾了，我就来确认你的安全。」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李因露出苦笑。
　　我问：「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嗯。我要回去照顾她。」
　　这个选择，我并不意外。
　　李因很孝顺，不可能把妈妈丢在老家不管。
　　「什么时候走？」
　　「后天。」
　　「有没有想过请一个护工？」
　　「想过，但是长期下来，我负担不起。」
　　顿了顿，在我开口前，李因补充。
　　「我不想欠别人的钱，尤其是姐姐你的，所以，我决定自己回去。」
　　李因婉拒了我没说出口的资助。
　　他有他的原则，我尊重他。
　　「你老家有我的一个合作伙伴，我给你写了封推荐信，你如果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可以去试试看。」
　　「谢谢姐姐。」
　　他收下了推荐信。
　　黑暗中，语气略微哽咽。
　　「姐姐，很高兴认识你。你尊重我，从来没有瞧不起我，还教会我很多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我还能回来为你工作吗？」
　　「当然可以。」我温柔地说，「一年，两年，五年，都没关系，欢迎你回来。」
　　但我们都知道。
　　时间不饶人。
　　此去一别，就会将我们分割成两个世界的人。
　　再难交集。
　　李因提起精神，跟我说些有趣的事。
　　他故作洒脱，说到最后，还笑了起来。
　　他以为，黑暗会遮掩他的哭泣。
　　他以为我听不出来。
　　最后，李因问：「姐姐，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好。」
　　我搂住少年的腰。
　　听到他胸腔里蓬勃的心跳。
　　我踮起脚，亲了亲他。
　　李因青涩，却也热烈。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逐渐与我交融。
　　这一夜，少年的第一次，因我而炽热。
　　22
　　李因走后大半年。
　　我的生活和工作都已经恢复正轨。
　　除了，路今越。
　　他好像还沉湎在过去，总希望我能回头看他一眼。
　　哪怕只有一眼。
　　冬雪降临那天，我去和客户吃饭。
　　免不了喝酒。
　　从饭店出来时，雪还没有停。
　　路今越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好长。
　　肩膀和头发上都是雪，他却浑然不觉。
　　「没事吧？」见了我，他问。
　　「吃个饭而已，能有什么事？」
　　「这几个客户口碑不太好，听说喜欢占人便宜。」
　　「放心，他们不敢。」
　　我早就不是当初被丢在别墅里的桑妤了。
　　我努力学习、工作。
　　就是为了让自己羽翼足够丰满。
　　我狐疑地打量路今越：「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嗯。」
　　「不是来抢客户？」
　　「方案我提交过了，没放水，只是他们没选我。」路今越坦然地说，「你确实比我更优秀。」
　　这段时间，我和路今越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微妙。
　　他挽回我，单方面地付出很多。
　　工作上，却维持着良性的合作与竞争。
　　我让司机先送小杨回去，她一个女孩子，雪夜独自回家我不放心。
　　路今越自告奋勇，要送我。
　　酒精让我不太舒服，我便没有拒绝。
　　一上车，我就看见了。
　　中控台上摆着我给他捏的黏土小人。
　　不怎么好看，但被他摆在了最中间，一尘不染。
　　「这个小人不太像你。」我忍不住说。
　　「没我好看。」
　　「少自恋了。」
　　「那能给我重新捏一个吗？」
　　路今越问得小心翼翼。
　　怕我生气似的，赶忙补充：「不能也没关系，我就问问。」
　　我看向窗外，说：「等我有空的吧。」
　　路今越一愣，立刻弯起唇角。
　　23
　　由于我时不时揉一下眼角。
　　路今越注意到了：「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
　　「要去医院吗？」
　　「不用。医生说过，我眼睛虽然好了，但比起正常人还是很脆弱，不能用眼过度，最近太忙了，一不小心忘记了，加上喝了太多酒……」
　　确实有点疏忽了。
　　视线都变得模糊。
　　一到家，我赶紧找药，却因为看不清，绊了一跤。
　　还好路今越眼疾手快，扶住我。
　　我被他按在沙发上。
　　「坐在这儿，闭眼休息会儿，我去弄。」
　　眼睛一闭，耳边传来路今越忙碌的声音。
　　找药，烧水，打湿毛巾，替我擦手。
　　好像又回到了失明的那段时间。
　　「路今越。」
　　「嗯？」
　　「帮我揉揉眼周吧。」
　　「好。」
　　我躺在他腿上，他指尖轻柔地在我眼周按着。
　　「手法还在呀。」我舒服地叹了声。
　　「以前为你专门学的，不会忘。」
　　我嘲笑他：「没见过你这样的，骗着骗着自己入戏了。」
　　他也自嘲一笑。
　　放在一年前，我们都想不到，那些有好有坏的过往，会被这样心平气和地调侃。
　　滴了眼药水，吃了药。
　　外加他的按摩。
　　眼睛舒服了不少。
　　路今越看着我喝下解酒茶，就准备离开。
　　刚走到玄关边上，屋内突然陷入黑暗。
　　停电了。
　　久违的黑暗让我心头一慌，下意识伸出手。
　　「我看不见了，你先别走。」
　　24
　　黑暗中，我只能辨认出物体模糊的轮廓。
　　路今越像当年那样，搀着我坐下。
　　但这并不能消除我的恐惧。
　　好不容易恢复光明，我比任何人都惧怕重回黑暗。
　　路今越看出我的焦虑。
　　「你只是最近太累了，不会有事，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复查，你不要担心。」
　　他放轻了声音。
　　就跟当年伪装成「李因」时一模一样。
　　黑暗格外难熬。
　　因为下着雪，大家也都不外出了，整个世界出奇的安静。
　　我抱着他，汲取一些温暖。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主动。
　　挑起一个潮湿的细吻。
　　这大半年，我清心寡欲，连异性的指甲盖都没碰过。
　　难免在这个雪夜里，产生一些躁动。
　　察觉我的主动，路今越备受鼓舞，熟悉地攻城掠地。
　　他小心翼翼，以讨好我为主。
　　情到浓时，我呼唤出声：
　　「李因。」
　　25
　　路今越有些愣怔。
　　也有些挫败。
　　他以为，我在叫那个已经离开的李因。
　　路今越问：「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嗯。」
　　「他都走了半年了。」
　　我笑了笑，没跟他解释。
　　他误会了。
　　我喊的就是他。
　　是那个真正跟我相爱过的「李因」。
　　误会就误会吧，小小折磨他一下。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
　　「帅，温柔，年轻，身体好——唔。」
　　路今越受了刺激，下意识使劲。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过我。
　　我翻了个身，准备睡一会儿。
　　却见路今越再度蓄势待发。
　　我愣了：「还来？」
　　「来。」
　　虽然看不清，但我感觉到了他的胜负欲。
　　春水涨了一波又一波。
　　路今越不知足似的，始终不肯放我去睡觉。
　　一直到清晨，晨光熹微。
　　视线变清晰一些，我看到他面色泛着些微苍白。
　　「真的够了，路今越，我要死了。」
　　他下床喝水，努力稳住虚浮的脚步。
　　过了会儿，他回来了，发狠似的说：「不够。」
　　我：「……」
　　「怎么了，不喜欢吗？你说对我不满意，现在呢？现在满意了吗？」
　　好家伙。
　　原来是为了一雪前耻啊！
　　可我那句话只是故意逗他的……
　　最后一次。
　　我陷入温柔的旖旎。
　　搂着他，下意识叫出「路今越」。
　　他终于满足了。
　　他低头亲了亲我，说：「桑妤,我真的好爱你。」
　　26
　　一觉睡到傍晚。
　　起来收拾满地的小雨伞时，我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小块铝箔板。
　　装药的那种。
　　不是我的药。
　　我捡起来看了看,问路今越：「你吃药作弊？」
　　他神情一僵，心虚地挪开视线。
　　「那只是普通的保健品。」
　　「你当我不识字？」
　　「……」
　　怪不得清晨那次，他出去喝了杯水。
　　才又兴冲冲地回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路今越溃败地低头：「自从你说对我不满意后，我就一直去看医生，可医生说我很正常,没问题，甚至还比一般人好一些。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只好、只好……
　　「但我发誓，我只吃过这一片！其他都是正常发挥！」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是骗你的。」
　　「……嗯？」
　　「没有不满意。」
　　「真的？」
　　「真的。下次不许乱吃药,对身体不好。」
　　路今越眼睛瞬间雪亮。
　　「你是说，我们还有下次？」
　　「看你表现啦。」
　　路今越很开心。
　　「对了。」我接着说，「我和李因其实没谈过。」
　　他更开心了。
　　虽然……
　　没在一起，但我享受过年轻的肉体了。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在那段时间里，我对李因是有些喜欢的。
　　如果他妈妈没出事,我们或许已经在一起了。
　　我不可能在和路今越分手的几年里,还为他守身如玉。
　　但这事,还是不要让路今越知道啦。
　　27
　　又是一年春。
　　我和路今越复合的第二个年头。
　　婚事终于提上议程。
　　天知道这个婚事是怎么敲定的。
　　要先说服大路总,再说服我爸妈。
　　过程之艰辛，实在难以表述……
　　但好在，我和路今越都为自己争取到了话语权。
　　尤其是我爸妈那边。
　　他们以前对我疏于照顾，心怀愧疚。
　　再加上姐姐的助攻,他们很快就点了头。
　　大路总那边，在见过我几次后，也不得不同意。
　　他说：「桑妤能力很强,犬子运气好。」
　　让他改观的,并不是路今越的坚持。
　　而是我的能力。
　　这样很好，以能力服人，比感情更靠谱。
　　订婚那日,两边长辈都喝醉了。
　　一笑泯恩仇。
　　大路总搭着我父亲的肩，说：「想不到啊，我当初那个烂计谋，把自己儿子赔进去了。」
　　我爸也说：「实不相瞒，你们家以前有个舆论危机,是我弄的。」
　　「好啊，原来是你。」
　　「彼此彼此。」
　　我和路今越商量后，决定合并公司,开展更多的业务。
　　我分出一点资源来，全力支持姐姐的音乐梦想。
　　她也成为了受观众喜爱的歌手。
　　李因和我联系得不太多。
　　逢年过节时，我们才会互相发发祝福。
　　他妈妈身体逐渐好转,他在老家找到一份很高薪的工作,没两年，就升任中层。
　　进步速度之快，甚至超出我的预期。
　　估计再过几年,我真有可能把他挖回我的团队来。
　　路今越还是会吃李因的醋。
　　但我始终没告诉他。
　　我念念不忘的「李因」,并非他人，而是他自己。
　　是那个曾在黑暗中，牵着我的手,彻夜陪伴过我的人。
　　看他吃自己的醋，也挺有意思的。
　　岁月漫长。
　　这个小「谎言」，就待以后。
　　慢慢解开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