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ăm năm lỗ nấu – Bắc Qua

百年卤煮 – 北瓜

　　隔壁街新开了一家百年卤煮店，开店一个月就抢走了我家的全部生意。
　　男朋友气不过，半夜要去他们家偷秘方，说肯定加了违禁品。
　　他五个月前才刚刚做过骨折手术，我劝他不要冲动，可他却不听……
　　那天之后，男朋友就失踪了。
　　直到一周后，我看到路过的流浪狗叼着一根大骨头，骨头上还有几根钢钉。
　　1
　　「小周啊，阿昊去外地学习还没回来吗？」
　　程昊妈妈又给我打电话了。
　　我耐心安抚了几句，最后实在被她问得快要崩溃：「阿姨，店里来客人了，我先去忙了。」
　　挂断电话，我看着空荡荡的店面，有些恍惚。
　　我坐在店门口都能听见隔壁街那热闹的叫卖声。
　　「百年卤煮，天下一绝！」
　　……
　　我叫周颜，大学毕业后，就业形势太严峻，我和男朋友程昊准备自己开店创业。
　　千挑万选，到处借钱，终于在这天桥一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了一家小小的卤煮店。
　　因为特意去学习过，所以我们家卤煮味道还不错，刚开业时生意也很红火。
　　虽然渐渐人没那么多了，可也积攒了一些老客户。
　　我们的收入一直都挺稳定的，我和程昊也本来打算再攒攒钱明年结婚了。
　　直到一个月前，这样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
　　隔壁街新开了一家卤煮店，号称是百年卤煮，老汤一直熬了百年没断过的！
　　他们一开业，生意就红火得不行。
　　连我们店的老客户都被抢走了。
　　我跟程昊也伪装成顾客过去尝过，这一尝，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家卤煮的味道非常特别，很香，吃过一口能回味整整一个晚上。
　　我们一连去吃了三天，三天后的一个夜晚，程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对劲！我们这是上瘾了啊！」他急急忙忙喊我，「我要报警，他们家的卤煮里肯定放了违禁品。」
　　有些做食品生意的为了增加食物的香味，会放一些罂粟来调味，这是违法的。
　　程昊觉得只要被查到用了违禁品，那家卤煮店就完了，我们的店也能起死回生了。
　　我拉住了他：「这没有证据的事警察能管吗？」
　　程昊冷静了下来：「你说得对，我得找到证据……」
　　那时都半夜了，两条街的商户大多都关门了。
　　我们没有生意，更是提前歇业了。
　　程昊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去穿衣服。
　　「我要去他家店看看，门口的垃圾桶，还有后厨，肯定能找到些线索！」
　　我吓了一跳：「你别冲动！」
　　他五个月前意外出了车祸，右腿骨折了，这还没好全呢，万一被人发现了跑都跑不掉。
　　可程昊异常固执。
　　「没事的，我去看看就回来。」
　　他不管不顾推开家门，趁着夜色走了出去。
　　2
　　第二天，程昊没有回来。
　　我收到了他的短信，说那家卤煮店是在寻阳市找的独门秘方，他说他也要去那边找找。
　　就这么突然离开，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甚至没有回来收拾衣裳。
　　我怀疑是那家卤煮店的人把他关起来了。
　　于是我在当天就去了那家店里。
　　店主人是一对夫妻，两人看谁都笑眯眯的，看着和善得很。
　　但是他们嘴角的笑容却让我觉得莫名发怵……
　　老板直接把我带到了监控面前，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夜色昏暗，但监控却拍得清楚。
　　程昊在夜晚十一点半出现了在这家店门口，徘徊了十分钟后便撬开他家的锁悄悄溜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程昊的身影在店门口再次出现了。他低头慢慢走到了马路上，消失在监控画面里……
　　我面红耳赤，连忙跟他们道歉。
　　店主人并没有跟我计较，我从他们店里离开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程昊是真去找那个所谓的独家秘方了。
　　可除了第一天程昊发了一条消息，接下来几天他就直接失联了。
　　一直到今天。
　　我有些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汪！
　　门口传来一声狗叫。
　　我抬头看过去。
　　只见一只大黄狗叼着一根骨头从我家店门口走过。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经常在这一带出没的流浪狗。
　　这两条街的商贩没事也喜欢喂它一点吃的。
　　它嘴里叼的那根骨头很大，瞧着像是牛骨。
　　它把骨头放在地上，低头啃了几口，吃得很香。
　　我看了它几秒，视线在那骨头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猛地顿住。
　　那上面……怎么会有钢钉？
　　不知怎么，我突然联想到了程昊。
　　他之前骨折做了手术，腿上应该也留有这样的钢钉……
　　这种联想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立即起身想去仔细看看那根骨头，可受惊的大黄狗却因为护食本能，立马叼起骨头跑走了。
　　我追不上，一个人站在路中央有些茫然。
　　隔壁商户看到我，好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问她：「你知道阿黄刚刚叼的那根骨头是谁给的吗？」
　　她摇了摇头，只抬手指向那边：「只看见它是从隔壁那条街过来的。」
　　3
　　这事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我翻出手机给程昊打了一个电话，不出意外，又是关机状态。
　　我心慌得有些不正常，直觉告诉我，程昊可能出事了。
　　手机这段时间刷到的，也都是哪哪又出现了无名男尸，在没确定那不是程昊之前，我每次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叮咚！」
　　手机一声提示音突然响起。
　　我低头一看。
　　【您关注的主播玄清观辛夷开播啦，快来聊聊天吧！】
　　玄清观辛夷？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
　　当初我们开这家卤煮店之前路过天桥底下，找了一个算命师傅算了一卦。那大师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价格很便宜。
　　我们花了几十块钱，让她给我们算了一下店的位置是不是个好位置。
　　她说了很多，总而言之，位置是好位置，能赚钱，但未来周围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数影响气运……
　　后来店开起来，我就把这事忘了。
　　期间玩手机偶然刷到了她在开直播，我觉得新奇，就顺手点了个关注……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她在天桥底下说的话，我浑身一震！
　　她全说对了！
　　眼下这个变数出现了！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点进了她的直播间。
　　几秒卡顿之后，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年轻女孩的脸。
　　跟我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
　　她跟网友们在随意聊着天，我看着她，这些天来的焦虑似乎得到了缓解。
　　直觉告诉我，这个大师一定能救我！
　　我飞快在弹幕里打字。
　　【辛夷大师！我是周颜，两年前在天桥底下找你算过命的，你还记得吗？】
　　【现在我家的店出了一点问题，我想请你再算一卦，可以吗？】
　　我这两句话一发出去，网友们就坐不住了。
　　【搞什么？辛夷大师算命是要排队的，你别插队啊！】
　　【就是，我都等好几天了。】
　　我不知道这个直播间的规矩，被他们说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辛夷看着弹幕，轻「咦」了一声。
　　「是你啊。」
　　我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我。
　　她坐正了身子，声音很清朗：「既然是老顾客，且跟你们店有关系，那我自然是要售后的。
　　「今天的第一卦，就是你了。」
　　4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完之后。
　　直播间弹幕沉默了几秒，然后猛地炸开了锅。
　　【以我在混迹辛夷大师直播间三个月的经验来看，那家卤煮店绝对不正常！】
　　【臣附议！小姐姐的男朋友也许被他们囚禁起来了！】
　　【拜托，人家都给看了监控了，她男朋友自己离开的。】
　　就在这时，有人问了一句。
　　【小姐姐没看错吗？离开的……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我心里一咯噔：「应该是吧，天太暗了，看不清脸。
　　「我当时把监控视频拍下来了，回去后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清脸……」
　　一直没说话的辛夷出声了：「你拍视频了？」
　　我愣了一下：「拍了。」
　　辛夷：「私发给我看看。」
　　我连忙把视频通过私信发给了她。
　　屏幕里，辛夷低头看着视频，脸上没什么表情。
　　视频播放完毕，辛夷依旧没有抬头，手指把视频定格到某个画面，眉头微皱。
　　几秒后，她抬头看向我。
　　「你看了这么多遍，难道没发现视频中的这个人，走路时后脚跟都不着地的吗？」
　　听了她的话，我吓了一跳，连忙翻出那条视频又看了一遍。
　　只见昏暗的画面里，男人正抬脚往马路对面走去。
　　我瞪大了眼睛没眨一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跟辛夷说的一样，他真的走路时后脚跟从不着地。
　　这根本不是程昊的走路姿势。
　　「大师，如果他不是程昊，那他是谁？」
　　我问出这句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辛夷问我：「你还发现那家卤煮店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想了又想，最后试探着道：「有一天晚上我回店里讨东西，听见他们关了店门在里面哭，这算吗？」
　　当时我也别多想，以为是两口子吵架了闹矛盾。
　　也没多管闲事，回自己店里拿了东西就走了。
　　辛夷面色凝重，细细思索了一下后，微微坐正了些：「结合你描述的这些，我有一个猜测。
　　「你听说过……食尸鬼吗？」
　　5
　　南北朝著名数学家祖冲之的《述异记》中就曾记载过这样一种妖鬼。
　　食尸鬼自古就有，古时战乱不断，它们从不缺口粮，战场残垣之上常常能看见食尸鬼的身影。
　　它们会进食前为死者哭丧，然后剥开死者的皮，将里面的肉食之殆尽，而后披着皮离开。
　　这种诡异妖怪不被世人所容，那时候，人们讲究入土为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死了，尸体也不应该有损毁。
　　食尸鬼在三百年前几乎被屠戮殆尽，可仍有一小部分存活了下来。
　　它们开始学会伪装。
　　它们把人皮披在身上，学着活人的模样渐渐融入了人类的世界。
　　可它们阻挡不住吃人的本能，便只能去刨那些刚刚下葬的棺材，从里面翻出尸体来吃。
　　直到近代，土葬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更环保方便的火化，于是食尸鬼想要获得口粮也越来越难。
　　辛夷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是骇人至极。
　　她说：「现在，食尸鬼隐藏在市集、学校，它们学会了主动捕猎。」
　　有网友在弹幕里询问。
　　【我的天，真有这么可怕的生物生活在我们周围吗？】
　　【那食尸鬼进食的频率是怎样的呢？】
　　【食尸鬼都是怎么捕猎的呢？】
　　辛夷看了一眼弹幕，挨个儿回答。
　　「确实生活在我们周围，但是数量已经很少了，目前我们内部资料记载的不超过十只。
　　「一只食尸鬼一年大概要吃两到三个人。
　　「食尸鬼的捕猎方式是学习了人类的，它们会主动向猎物释放善意，降低猎物的警惕性。偶尔还会喂养猎物，然后在猎物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击毙命。」
　　网友们愣住了，但也有人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周颜小姐姐说的那家卤煮店是食尸鬼开的！它们是在喂养它们的猎物！】
　　【而且小姐姐之前听到的它们半夜啼哭，是食尸鬼在进食之前哭灵吗？卧槽，细思极恐！】
　　辛夷说：「这我不能确定，只能说很有可能保留下来了食尸鬼哭灵的习惯。」
　　我害怕极了，正要再多问几句，便看到弹幕里突然冒出来一句格格不入的话。
　　【主播别骗人了！你是哪里来的假道士？我是重光观的道士，现在社会上哪里还有食尸鬼？而且天桥一路那两条商业街我们道观前不久才去排查过，别说食尸鬼了，就是普通怨灵都没有，干净得很，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了！】
　　这个名叫「阿蛮」的网友语气满是讥讽。
　　辛夷却没多大反应。
　　她问：「天桥一路的非自然现象排查工作确实是重光观负责，是谁去的？」
　　阿蛮字里行间都是得意：【我亲自去的。】
　　「哦。」辛夷点点头，「那应该是你功夫不到家。」
　　阿蛮急了，逼问的话还没说几句，辛夷就禁了他的言。
　　就在有些不明所以的网友开始质疑她时，辛夷喊了我一声。
　　「周颜。」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那家百年卤煮开业时，是不是在你们天桥一路那两条商业街放置了什么东西？
　　「比如花篮、石狮子、大招牌之类的东西。」
　　「是！他们在街头街尾各放置了一个花篮，到现在都还在呢！」
　　我就住在街对面，一边说一边拉开窗帘把手机镜头对准了那边。
　　「你们看。」
　　辛夷顿了顿，又问：「你方便下去一下吗？到那个花篮面前。」
　　眼下不过十点，商业街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我便也没多害怕，闻言便开门下了楼，没走两步就来到了街对面。
　　将手机对准花篮，我听着辛夷的话把那花篮上的花拨开，露出底下的花泥。
　　花泥中间被人破开，立着一小根骨头，骨头上还缠着一根红绳。
　　「这是什么东西？」我下意识要伸手去拿，辛夷及时喝止了我。
　　「别动。」辛夷说，「食尸鬼是有领地意识的，它们在街头街尾放上自己吃剩下的猎物的骨头，便是向其他妖鬼们警示，这是它们的地盘，地盘里的都是它们的猎物……」
　　她话锋一转：「阿蛮，这就是你们没查到一个怨灵的原因。
　　「至于食尸鬼，它们其实算不上鬼，而更接近怪。它们有实体，会伪装，一般人难以分辨，你们一味注重排查那些没有实体的鬼魂怨灵，反而忽略了它们。」
　　阿蛮一直在线，但没出来说话了。
　　我心有余悸地远离了那个花篮，正要重新回去时，一个人从后面撞了我一下。
　　我扭头看去，他朝我微微低了低头，弓着背往商业街里面走去。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朝他追了过去。
　　他的侧脸很像程昊！
　　「别追了！」
　　听到辛夷声音的一瞬间我就停了下来。
　　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不可能是程昊！
　　程昊看见我不会是这个反应……
　　我站在原地，声音微颤：「辛夷大师，我男朋友……还活着吗？」
　　6
　　辛夷沉默了，我咬了咬唇，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我跟程昊相恋五年，虽然偶尔也会有争吵，可日子过得也很甜蜜……我早就把他当成家人了。
　　我们还商量着明年回老家结婚……
　　辛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周颜，虽然这话不合时宜，但请你先别急着伤心，你周遭不太对劲，赶紧回家！」
　　我擦了擦眼睛，转头看去。
　　只见原先还有零星几个人影的商业街已经变得空无一人。
　　原本昏黄的路灯变得惨白。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可见度低得吓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惊骇地看了看四周，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赶紧顺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
　　不出五分钟便到了自己家楼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我愣住了。
　　这……不是我家啊？
　　走错了吗？
　　我转身要推门出去，却发现自己背后是一堵斑驳的墙，根本就没有门！
　　那我刚刚是怎么进来的？！
　　我头皮发麻，整个人如坠冰窖。
　　幸好手机里还连着辛夷的直播，她的声音让我冷静下来。
　　「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下去的。」她有些懊恼，「你这是中了迷障了。你先别慌，我已经在往天桥一路赶了。」
　　我颤抖着声音问：「那我现在怎么办？」
　　「原地待着，尽量不要走动。」
　　「这……」
　　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允许。
　　我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正朝我过来。
　　我来不及说话了，往旁边轻轻走了几步。四周光线昏暗，焦急中，我看到了一个大竹篓，当即快步走过去，钻进去藏了起来。
　　头顶上方被一块板子压着，我在竹篓里屏息。
　　此时听力便发挥到了极致。
　　我听见脚步声已经逼近跟前，而且隐隐还能听见咕噜噜的声音。
　　像是在煮什么东西。
　　透着竹篓的缝隙往外看，两只脚从我面前走过。
　　那双脚长得非常奇怪，前脚掌很大，且只有四根脚趾。指甲尖而长，后脚跟踮起，像极了兽类的脚。
　　它缓缓离开，我下意识顺着它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这下，我看到了它的背影。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会有的身形。
　　身量极高，四肢细长，背部佝偻，能清晰地看见它凸出来的脊骨。
　　它的头低垂着，我看不太清。
　　回想起辛夷说的话，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食尸鬼。
　　它慢慢走到一堵墙边，在上面摸了一下，房间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眯了眯眼，打量着四周。
　　这里……像是后厨。
　　四周有不少铁柜，里面放着锅碗瓢盆。
　　中间有个很大的操作台。
　　最里面，还有一口烟雾缭绕的锅，锅上印着四个字——百年卤煮。
　　我瞪大了眼睛。
　　这是百年卤煮那家店的后厨！
　　只见那只食尸鬼走到那口锅前，将盖子一把掀开，凑近了闻了闻。
　　那味道很浓，我也瞬间闻到了那熟悉的卤煮香气。
　　食尸鬼拿着长勺在锅里搅拌了一会儿，然后站立着看了看。
　　似乎是觉得不满意，它缓缓抬起右手，把左手食指往下狠狠一掰。
　　咔嚓！
　　我惊骇地捂住了嘴巴。
　　那食尸鬼竟硬生生地把自己的食指掰下来了！
　　它把那截食指扔进锅里，搅和了几下，然后又低头闻了闻。
　　卤煮锅里散发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
　　它终于满意了。
　　我捂着嘴，一阵反胃。
　　原来让众多人赞不绝口的百年卤煮就是这么做出来的吗？
　　程昊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独家秘方，居然是食尸鬼自己的肢体！
　　食尸鬼将锅盖盖上，随后转过了身体。
　　我也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它长着一张狼脸，长嘴獠牙，眼睛泛着绿光。
　　正在惊骇中，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另一只食尸鬼也过来了。
　　「今天的晚饭呢？」
　　「早就准备好了。」
　　赫然就是那对夫妻的声音！
　　它们此时没有披着人皮，用食尸鬼的样貌交谈着，这画面格外诡异。
　　先前那只食尸鬼突然笑了笑：「今天的晚饭有些顽皮。
　　「在竹篓里藏着呢。」
　　7
　　两只食尸鬼突然齐齐扭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嘴角扬起诡异弧度，口水从它们嘴角流了下来。
　　嗒，嗒。
　　它们早就发现我了！
　　我猛地钻出竹篓，慌不择路往外面跑，偏偏找不到出口，只能顺着食尸鬼来时的方位往楼上跑去。
　　食尸鬼身量太长，房子对于它们来说有些逼仄，行动被限制，动作便显得笨重起来。
　　这是我在此情此景下唯一能想到的自我安慰的地方。
　　我跑得太急，一路上差点摔倒好几次。
　　「辛夷大师！」我仓皇喊道，「救命啊！」
　　辛夷声音微喘：「我已经到天桥一路了，正在破迷障！」
　　我一边哭一边猛地闯进一间房，反手锁上了门。
　　食尸鬼撞在门上，停了下来。
　　我听见它在说话：「小姑娘，你把门打开啊，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男朋友在哪儿吗？
　　「你出来，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是三岁小孩，它说的话我根本不信。
　　这屋子看起来跟普通卧室没什么区别。
　　但窗户是封死的，衣柜也格外的大。
　　门外的食尸鬼在疯狂撞击着门，吱呀吱呀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无处可逃了……
　　人在极度恐慌之下总会下意识藏到让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我只犹豫了一瞬，便跑过去拉开了衣柜的门，正要钻进去，却在看清衣柜里的情形时猛地顿住。
　　我跌坐在地上，连辛夷在耳机里喊我都没听见。
　　硕大的衣柜里，密密麻麻挂满了人皮。
　　完整的，富有弹性的。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里，貌似是那两个食尸鬼的「衣柜」。
　　而挂在最外面的一张皮皱皱巴巴，似乎才刚刚脱下来。
　　我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脸，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那是程昊的皮。
　　食尸鬼刚刚就是穿着这张皮去把我引入迷障的。
　　程昊……真的死了。
　　砰！
　　背后传来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食尸鬼粗喘着气走了进来。
　　我惊叫一声要往床下爬，可它却长手一挥精准地抓住了我的脚腕。
　　「啊！」我不停挣扎，可却仍然如同一只败家之犬一样被它倒拎起来。
　　食尸鬼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让你出来你不出来，害我砸坏了一扇门！
　　「你跟你男朋友一样！都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听它说起程昊，我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也断了，挥舞着手竟真在它头上打了一下：「你杀了程昊！是你们杀了程昊！」
　　食尸鬼把我往墙里砸了一下，我瞬间头昏眼花，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额头流了出来。
　　「是他自己找死。我们那天没准备进食的，偏偏他溜进了我们的后厨，要来当我们的口粮。」
　　食尸鬼的笑声尖锐，如一把锋利的刀在我心上划了一下又一下。
　　它把我拎着直接走去了后厨。
　　我被放在那张操作台上。
　　等待良久的食尸鬼把我的四肢固定在四角。
　　「看起来很不错。」
　　它长舌一卷，水声啧啧。
　　我浑身被凉意席卷，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我。
　　那食尸鬼拿起菜刀对准了我的脖子，正要割下去的时候，另一只食尸鬼阻止了它。
　　「刚刚她打了我一下，总觉得有点生气呢。」它眼珠子一转，「今天，我想吃活的。」
　　8
　　很少有人看过这么惊悚的画面。
　　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在餐桌上，桌前坐着两个食尸鬼正掩面痛哭。
　　此时此刻，我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食尸鬼正为即将死去的我哭丧。
　　极度恐惧下我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我甚至产生了幻觉。
　　我好像看到了程昊，他说他攒够了钱，说今年年底我们就结婚。
　　他说他想在市里买个房子，想让我们以后的孩子上最好的小学……
　　眼泪从我的眼角流了下来。
　　我闭着眼睛，已经开始迎接死亡了。
　　食尸鬼难听的哭丧声停了下来，它们拿着一把刀，在我身上比画。
　　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嘴比较合适。
　　其中一只的刀停在了我的肚子上。
　　「人类肚子上的脂肪层最厚，我喜欢吃肥的。」它狞笑着掀开了我的衣服下摆，高高抬起刀子，下一秒就要刺下去——
　　砰！
　　半旧的窗户猛地被人从外破开，玻璃四处飞溅，有的狠狠扎进了食尸鬼的身体里。
　　一个纤细身影灵活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稳稳落地。
　　「可算是让我找到了。」
　　辛夷！
　　我艰难转头看向她，脸庞清丽的女生头上的木簪有些歪了，她看着我笑了笑：「抱歉，来迟了。」
　　下一秒便疾速冲开，一脚踹开了离我最近的一只食尸鬼，反手用手中匕首割开了捆绑着我四肢的绳索。
　　我翻下桌子，连忙躲在了辛夷背后。
　　攥着她的衣角，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到嘴的鸭子飞走了，两只食尸鬼愤怒极了，张牙舞爪冲了上来。
　　「你退后找地方躲好！」辛夷把腰间的布袋扔给我，「自己找找有没有能防身的东西！」
　　她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侧身躲过了食尸鬼的爪子，手握着一把桃木剑迎面刺去。
　　我抱着布袋，顺着一旁的楼梯就开始往上爬。
　　辛夷牵制住了一只食尸鬼，可另一只却转头向我走了过来。
　　它四肢本就长，眼下正手脚并用地往上迅速爬着，这场景太过吓人，我一边哭一边爬。
　　眼看就快被追上，我在布袋里掏了掏，随手掏出一张黄符朝它猛地扔了上去。
　　黄符粘在了它的头上，瞬间发出刺啦声，一缕黑烟冒出，食尸鬼惨叫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有用！
　　我一边往上爬，一边时不时看准时机从布袋里掏出符纸往下扔。
　　几下过后，那食尸鬼与我之间的距离还真被拉开了！
　　辛夷的喊声从底下传来：「活爹！你给我留点啊！
　　「布袋里面还有糯米，那个也管用，最主要是便宜！你先用那个！」
　　「哦好！」我慌慌张张从布袋里掏出糯米往食尸鬼头上洒。
　　可食尸鬼被我激怒了。
　　尽管糯米洒在它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它的脚步却半点没停，直直冲我扑了过来。
　　我站在二楼平台处，背后便是窗户。紧张之下，我灵光一闪，反手推开了窗户，随即快速往旁边躲去。
　　可我低估了它。
　　食尸鬼确实翻出了窗户，可也伸手一抓抓住了我的头发。
　　我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从窗户翻落下去。
　　食尸鬼摔在地上，我砸在它身上，所以只是有些眩晕，身体没有受伤。
　　我从它身上爬下来就要跑，食尸鬼却死死抓着我的脚腕把我整个人摔在地上。
　　这下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我疼得弓起了身子。
　　食尸鬼站了起来，将近两米的体型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惨白的路灯被它挡住，它投在地面上的阴影将我笼罩起来。
　　「救命啊！」
　　虽然知道眼下没人能来救我，可我还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下一秒，一阵气喘吁吁的男声响起：「来了来了。」
　　咦？
　　我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微胖男生快步从浓雾里跑来，他抬手将一柄铜钱剑击向食尸鬼，随即将我一把捞起带到一旁。
　　「我是重光观徐蛮。」他快速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就是直播间的那个阿蛮吗？」
　　他有些羞愧：「是我，天桥一路这边出现了食尸鬼确实是我们的责任。」
　　砰——
　　旁边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暴力撞开。
　　辛夷和食尸鬼齐齐摔了出来。
　　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很快爬了起来：「我说，现在好像不是叙旧的时候吧？」
　　徐蛮面露凝重：「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这两条街暂且用迷阵封锁起来了。」
　　辛夷点头，从我手里接过了她的布袋，从里面掏出几张为数不多的符纸数了数。
　　「还好，应该够了。」
　　说话间，那两只食尸鬼已经站在了一处。它们浑身尸气弥漫，其中一只跪伏在另一只脚下，站立的食尸鬼缓缓俯身，然后一口咬在了它的脖颈上。
　　「坏了！」辛夷眉头微皱，「是献祭。」
　　徐蛮言简意赅地跟我解释了一下：「食尸鬼数量稀少，为了不被灭绝，它是有献祭意识的，会牺牲自己给另一个更强大的食尸鬼吸食，来让它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从而存活下去。」
　　我惊呆了。
　　今晚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不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
　　「不能让献祭完成。」辛夷一把扯过徐蛮，「会布锁鬼阵吗？」
　　徐蛮点头：「师父教过，理论上是会的，但没有实践过。」
　　「不会也得会！」辛夷低喝，「你布锁鬼阵，我来布送鬼入地，一举把这两只食尸鬼送走！」
　　「好！」
　　眼看着他们各站在东西两方，我也不去拖后腿，连忙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徐蛮戴着一副眼镜，神情格外认真，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调转方向跑到了我不远处。
　　他将铜钱剑反手插在腰间，然后从乾坤袋里掏出数枚铜钱放于掌心。
　　随即沉声道：「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精。玉帝敕下，斩邪灭精，急急如律令！」
　　那几枚铜钱瞬间飞向那两只食尸鬼，不停旋转，最后化为二十八枚，稳稳定于它们周围。
　　吸食了一半的食尸鬼瞬间暴怒，将另一只食尸鬼扔了下来，反手要去抓铜钱。
　　肢体却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猛地撞了回去。
　　它在里面四处碰壁，周围铜钱上下震颤，发出刺耳嗡鸣。
　　我听见徐蛮低声说道：「锁鬼阵也叫雷池，是专门用来禁锢恶鬼的方法。日属阳，夜属阴，恶鬼只能在夜间活动。雷池的布法，便是在恶鬼周围布上二十八枚铜钱，人为划定一个二十八宿。铜钱属阳，所以便给恶鬼造成了越雷池一步则入阳境的假象。这个阵法对恶鬼没有什么伤害，只能起到禁锢的作用。」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说话。
　　可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啊！
　　徐蛮转头看向我：「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我看你根骨奇佳，要不要来我重光观做个俗家弟子。」
　　我：「……」
　　谢邀，并不是太想跟这种东西打交道。
　　那边辛夷也在布阵，只见她十指缠着红绳，手指上下灵活单飞，做出一个奇怪手势，念咒的声音清朗，却极有威严。
　　桃木剑悬浮于她面前，辛夷划破食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桃木剑上快速画了一道符。
　　符咒成型的那一瞬间，金光大盛。
　　辛夷执剑跳入徐蛮刚刚布好的锁鬼阵中，食尸鬼献祭未成，几乎被辛夷压着打。
　　徐蛮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乖乖，玄清观教真东西啊。」
　　我在一边小声询问：「辛夷大师是不是很厉害啊？她能打得过食尸鬼吗？」
　　徐蛮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凡法者以至阳治至阴，皆有入地之力。大阴盛者，阳即衰灭，然大阳盛者，则置斯于地府，不得超生哉。」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不用管，我也是从书上背下来，说出来装一下而已。」徐蛮干咳一声，「总而言之，这是一场阴气与阳气的较量。食尸鬼的阴气打不过辛夷的阳气，这场较量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辛夷一声厉喝，一张黄符拍在食尸鬼的脑门上。
　　食尸鬼应声倒地。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辛夷已经手持桃木剑狠狠刺了下去：「逆吾者死，敢有冲当！刀插地府，由我真阳！急急如律令！」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地面。
　　只见一道裂缝陡然出现，那缝隙里散发着暗红光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伸了出来将那食尸鬼硬生生朝下扯去。
　　食尸鬼挣扎着往外跑，却敌不过那股力量。
　　整个身体都被扯得变了形。
　　在它的头颅被扯下的瞬间，我听见了它尖锐的叫喊。
　　「啊──」
　　随即那叫喊也彻底消散。
　　周围景象瞬间变了，苍白的灯光变回了温馨的昏黄。
　　弥漫的雾气也散掉了。
　　隐隐约约，我还能听见远处街道传来的人声。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我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辛夷坐在长椅上休息，徐蛮有些尴尬地过来安慰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程昊呢？」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程昊可怎么办啊？」
　　徐蛮沉默了，末了，他叹息一声。
　　「他命里有这一劫，逃不掉的。」
　　辛夷收拾好东西，抬腿走了过来。
　　徐蛮见状连忙道：「既然辛夷道友还在这儿，那我就先走了。我们重光观一定会做好善后工作，也会跟当地派出所做好民众安抚工作。」
　　说完他就要溜，却被辛夷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事都没办完，准备往哪儿溜？」
　　辛夷拽着他重新走进了那家百年卤煮店，径直上了二楼，停在了那大衣柜前。
　　辛夷沉默地数了一下：「一共十三条人命，一人三遍往生咒。」
　　徐蛮：「我一个人吗？」
　　辛夷瞥了他一眼：「要不然呢？我还有事。」
　　徐蛮下意识问道：「什么事啊？」
　　辛夷回了一句：「投诉你们重光观排查得不仔细，造成人民群众巨大损失。」
　　9
　　辛夷把我送回了家。
　　临走的时候，辛夷跟我说了一句话。
　　「刚刚在迷障里，其实我本来没那么快找到你的，是有人带我过去的。」
　　我愣了愣，抬头看着她。
　　辛夷说：「你的男朋友程昊，他很爱你，他的魂魄一直跟着你。
　　「他找到了我，带我救下了你。」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辛夷问我：「你想跟他说说话吗？」
　　……
　　辛夷在我双眼上用符水各点了两下：「三秒后再睁开，阴阳眼维持效果只有三分钟，而且只有这一次，你注意时间。」
　　咔嚓！
　　关门声响起。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辛夷已经出去了, 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直到一双冰冷苍白的胳膊自背后虚虚抱住我。
　　我被冷得颤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都说让你不要去了！你非要去！」
　　程昊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我摸了摸他的手, 手指却径直穿透了过去。
　　「我都碰不到你了。」我看着程昊，问他，「疼不疼啊？」
　　被食尸鬼吃掉的时候疼不疼啊？
　　程昊摇头。
　　「颜颜，对不起啊，我食言了，娶你的承诺只能等到下辈子再兑现了。
　　「我给你买了一枚戒指，藏在我们家电视后面。本来想正式跟你求婚的, 却没能来得及。
　　「颜颜啊……我爸妈那边，你帮我去看几次。有我哥和姐, 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然后你就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最主要的是，找个听你话的。
　　「别像我一样, 只知道瞎逞能。」
　　我第一次觉得三分钟的时间这么短。
　　怎么就只来得及说几句话？
　　程昊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声音也逐渐听不清楚。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我才如梦初醒。
　　现在，我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只默默看着虚空，心里苦涩得要命。
　　辛夷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我带他走了。人各有命，周颜, 你早点休息。」
　　「谢谢。」我讷讷点头。
　　10
　　生意火爆的百年卤煮一夜之间关门了。
　　警察说从里面查出来了违禁品, 商贩已经被抓起来了。
　　我这个小店的生意又重新好了起来。
　　不仅老客回来了，还多了不少新客。
　　「我就说还是你家的卤煮好吃, 那家的味道太香了！吃不习惯。」
　　我笑了笑，伸手给她递了一碗汤。
　　「解腻的, 赠送的绿豆汤。」
　　「哎哟。」妇女笑开了花，「还是你会做生意。」
　　她端起汤一饮而尽：「真好喝啊，感觉喝完之后神清气爽了！」
　　因为里面加了玄清观的符水啊。
　　辛夷之后又来了一次, 让我帮她一个忙。
　　她说之前吃过那家百年卤煮的人太多了, 那卤煮里含有食尸鬼的尸气，吃过的人容易疾病缠身，梦魇不断。
　　她让我把玄清观的符水兑在绿豆汤里, 给来往客人喝一杯。
　　在这两条商业街来往的有不少都是本市的，来我这儿的客人也十之八九之前光顾过那家百年卤煮。
　　虽然不能确保每个人都能解了尸气，但这也是尽了最大程度的努力。
　　妇女吃完了卤煮, 却还没走。
　　她四处看了看：「咦？你男朋友呢？怎么没见他？」
　　我愣了愣：「他去世了。
　　「出了场意外。」
　　妇女惊诧地看着我, 没再多问，更没好意思多待下去，很快离开了。
　　我收拾好店里，去锁了门。
　　旁边商贩问我：「小周，明天是不是不开门？」
　　「是。」我应道, 「这三天劳烦你帮我看一下店面。」
　　「没问题。」
　　我养成了每个月去玄清观住几天的习惯。
　　感觉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睡个好觉。
　　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我在下初雪那天等到了辛夷。
　　她来看她的师父。
　　「我以后不来这里了。」我看着她笑。
　　辛夷点点头，问我：「想开了？」
　　「想开了。」
　　我转头看着已被一层薄雪覆盖的山峰，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气，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总要迎接新的生活的。
　　「昨天晚上, 他来我梦里了。」我忍不住笑了，「他说我总念着他，他都没法转世投胎了。」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