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袅袅 – 温幼米
隔壁桌女孩玩游戏输了,来找我未婚夫索吻。
翟江霖大方将她拥入怀中,浴火激吻。
过后漫不经心地对我解释道:「别介意,玩玩而已。」
后来我玩游戏输了,要强吻在场任意一位男性。
我在翟江霖的注视下走向别桌,强吻了另一个男人。
然后对翟江霖说:「别介意,玩玩而已。」
起身离开时,却被强吻的那人搂腰入怀:「我介意。」
1
今天是我和翟江霖的婚前单身派对。
可作为女主人公的我此刻被晾在角落,男主人公在起哄声中将另一位女孩儿拥入怀中。
就在刚刚,隔壁桌的女孩玩游戏输了,羞涩踌躇地走向翟江霖。
「那个,我大冒险输了,能不能跟我Kiss?」
女孩儿清纯可人,脸上带着些许稚气,一看就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翟江霖那些兄弟一阵起哄,和他们怀里搂着的女人带着几分轻蔑地看我。
翟江霖牵起那女孩儿的手,稍稍用力就把人扯入怀中,然后扣着她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
女孩儿被他压在怀里,只能将手环着他的脖子借力。
情到深处时,双手终于无力地软了下来,娇嗔着捶了下翟江霖的胸口,这才被他放开。
激吻过后的女孩柔弱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一双明眸水润润的。
翟江霖抬起头,咬唇玩味地看向我。
他在对我挑衅。
挑衅我对他逼婚,害他被长辈架空,只有跟我结婚才能恢复他的财务自由。
2
曲翟两家是世交,我跟翟江霖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原本也就是长辈间的玩笑话,但后来见我们之间感情还不错,所以毕业后婚约也就真的定下了。
翟江霖起初对我百依百顺,把我当小公主宠着。
可后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他开始在百花丛中过,也从不避开我,还把人带到我们将来的婚房里。
我提过几次分开,可曲氏经营每况愈下,曾经的玩笑话,成了曲氏的救命稻草。
爸爸不允许我和翟江霖分开。
而翟江霖也总能轻易将我哄好,继续肆无忌惮。
渐渐地,我也成了一个笑话。
大家都觉得,是我离不开他。
后来我瞒着家里到翟家退婚,翟叔叔自小疼我,命人把翟江霖绑了回来。
逼他对我承诺今后一心一意对我,乖乖结婚,否则就会停了他所有财务来源。
因此,翟江霖答应要跟我结婚。
为了宣告将要修身养性,他特意组织了这次的单身派对。
但通过在场所有人的态度以及他的行为,我终于明白,这是他对我的挑衅。
3
翟江霖见我强忍着眼泪,暗含薄怒。
却还是那么混不吝地一笑,一边擦去口红印,漫不经心地对我解释。
「别介意,玩玩而已。」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我发飙,好让他们看一场好戏。
我几乎是忍着喉头的酸涩,生生咽了下去。
明明手里的酒杯都快被我捏碎了,脸上还要强装着无所谓。
「不介意。」
我的退步,让大家觉得无聊,但很快又想起新的一出。
「准嫂子,一起来玩游戏吧。」
其中一人拿出卡牌,跟刚刚那个索吻的女孩手里拿的牌面是一样的。
这是酒吧里的一种娱乐牌,上面都是些刺激的大冒险,输的人就要抽一张做牌面的任务。
我点点头:「好啊。」
4
其实之所以答应玩游戏,不过是我在欲盖弥彰。
想跟大家表示,刚才翟江霖的行为真的一点都影响不了我的兴致。
可几轮游戏下来,我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游戏……不太正经。
卡牌的惩罚,不是跟别人嘴对嘴撕纸条,就是脱一件身上的衣物。
当然,也能拒绝惩罚,代价是喝一杯酒。
就在我想找借口抽身而退时,桌上旋转的瓶口对准了我。
牌面被一字排开,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抽出其中一张。
「惩罚是什么?」
旁边的人迫不及待抽走我手里的卡牌,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强吻在场的一名异性!」
又是一阵起哄声,有人想看热闹,有人觉得无聊。
因为毫无悬念,一向端庄得体的乖乖女,肯定只会去吻自己的未婚夫,那多没意思。
我看向翟江霖,只见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在等着我走向他。
可下一刻,我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向了别处。
起哄声渐渐变成了惊讶的疑问。
「不是,翟哥在这儿呢,她往哪儿走?」
5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一回头,眼珠子就忙碌地打探着周围。
别桌大多数的异性怀里都有一位女伴,我要是直接上去强吻,搞不好会喜提巴掌。
因此一个背对着我,单独坐在卡座的人就成了我的目标。
我深呼吸了一下,下定决心后,大脑就变得空白,只知道执行一个指令。
吻他!
我直直走上前去,听到身后试图劝阻的声音之后,反而走得更快了。
我直接坐在他的身旁,在那人转头看我的一瞬间,拽着他的领子就强吻了上去。
脑子里翻转晕眩,紧紧闭着眼不敢看对方,察觉到对方的挣脱之意后,手上的力气更加不减。
我们的小动静在外人看来,可谓是吻得十分激烈。
直至憋气憋不下去,我才放开,靠在对方肩膀上,侧向一边大口呼吸。
我真的疯了吧!
脑子里一直重复这句话。
抬眼恰好看见翟江霖怒火燃烧的眼神,他死死地盯着我,垂放在两边的手也因为用力握拳而微微颤抖。
我突然又觉得好畅快,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笑,对他说道:
「别介意,玩玩而已。」
我对被吻的人道了声谢,然后又道了声抱歉。
可起身离开时,手腕被人拽住轻轻一带,我再次落入那人怀中,坐在他腿上,与他四目相对。
酒吧里灯光昏暗,其实我刚也没看清被我强吻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也不敢看。
此时一束灯光恰好从他脸上掠过,看清他模样的那一刻,我的四肢都僵硬了。
「祁……圳?」
我有些不确定地说出他的名字。
他怎么在这?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祁圳幽暗深邃的眼眸缓缓落在我的唇上,我也看到了他嘴角沾着的一抹红,是我的口红。
认清眼前的人之后,我立刻就要站起身,却被他紧紧锢在怀里。
祁圳用眼神警告我不许乱动,随后回头看向翟江霖。
「我介意。」
6
这个场面可太奇怪了。
未婚妻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而未婚夫怀里也拥着另一个女孩。
在看到祁圳的那一刻,翟江霖脸色骤冷,他怀里的女孩吃痛地皱了皱眉,看向自己被捏红了的手臂。
随即,翟江霖咧嘴笑了声,但浑身依旧散着寒气。
「既然是婚前单身派对,那咱们今晚就都好好放纵一下,毕竟你今后只能有我一个男人了,也挺无聊的吧?」
他从怀里掏了张房卡,直直往我脸上丢。
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并未被砸中。
放下一看,祁圳指间正夹着那张房卡,在额边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那就谢谢了。」
然后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你很无聊。」
祁圳故意加重了「很无聊」三个字,这个无聊指的是哪方面,不言而喻。
翟江霖表情好像抽了一下,然后等我表态。
他似乎很笃定,笃定我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不敢真的跟别的男人去开房。
那他就错了。
我接过祁圳手里的那张房卡,手环上他的臂弯。
「那还等什么?走吧!」
7
房是翟江霖开的,不去他就知道我始终是不敢。
酒吧在负一层,楼上就是酒店。
电梯直达,我拉着祁圳直奔房间。
开门,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手抖得连房卡都插不稳,然后祁圳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翻过来抵在墙上。
另一只手搂住我的后脖就吻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他立刻离开了我的唇。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薄怒。
「利用我,用完就扔?」
门外很快传来翟江霖的怒吼声,房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曲宛音,开门!你敢跟他睡试试!」
「曲宛音,你要是弄脏了自己,我绝对不会娶你!」
其实在这之前,我心里好像一直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
可现在,那块石头好像突然消失了,心中很是畅快。
我踮起脚主动献吻,祁圳却往后仰了仰。
「你如果只是为了气他,我有别的办法帮你。」
「否则……」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背,指尖轻轻捏住了我裙子的拉链。
「你要对我负责。」
「怎么负责?」
「跟他解除婚约,跟我结?」
8
门外的骂声还在继续。
「曲宛音,我警告你,你小心玩大了毁了自己的名声。」
「你的手段太低级了,不就是想让我吃醋在乎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祁圳,你他妈卑鄙小人!」
……
「怎么样?要他还是要我?」
祁圳还在等我的回答,我点了头。
背后的拉链顺滑而下,同时祁圳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就在房间玄关的位置,外面有人砸门砸得哐哐作响,而我靠在门板上,也闲不下来。
后来祁圳把我抱到床上,让我帮他做安全措施的空档,用床头的座机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
「我是祁圳,3201门口有酒鬼闹事,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他弄走。」
电话挂了,我还拿着那玩意儿不知道咋用。
一边研究一边问祁圳:「为什么要用这个?」
「怕你反悔。」
「我不会的。」
下一秒,手里的东西被祁圳扔到一边,激情继续。
整整一夜,床湿得没法睡。
迷迷糊糊间好像是祁圳帮我套上了浴袍,换了个房间。
9
我醒来时,浑身的骨头都是酸软的。
稍微动了动,才发现后背传来别人的体温,顿时吓得不敢动。
身后的人慵懒地发出一声舒叹,揉了揉我的头顶,声音沙哑。
「醒了?」
「嗯。」
单单一个音节,也让我吓了一跳。
昨晚曾那样求饶,此刻嗓子干得嘶哑。
祁圳也听了出来,起身前不舍地紧紧搂了我一下,还不忘帮我掖下被角。
「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我环顾了下环境,发现这是一间比昨晚更大更豪华的套房。
衣帽间还有男性的衣物,桌面的布置也有生活的气息,莫非是祁圳的常居套房?
我爬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一打开发现都是99+的微信和电话。
有来自翟江霖的,和我爸的。
心中暗感不妙,立刻点开微信,就看到了我爸让我立刻回家的警告。
肯定是翟江霖告诉我爸了,他也好意思。
可是想到接下来的后果,我只觉得害怕。
10
祁圳端着水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我拿着手机一脸担忧的模样。
他把水放到我手里,柔声询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祁圳算是被我牵连的,还是我自己解决比较好。
我抿了口水,刚刚打量房间的时候就没看见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呢?」
祁圳挠了挠刚睡醒还乱糟糟的头发:「那个,我叫人马上送一套新的过来。」
这时一个记忆片段突然浮现出来,那条裙子祁圳脱得不太顺利,后来直接被他撕破了。
我企图把脸埋进水杯,点了点头。
祁圳拿了件浴袍给我穿上,而且不是酒店用的那种,是从他衣帽间拿出来的男式浴袍。
我在被子里蛄蛹着穿上,祁圳好像轻笑了一声,然后走出了房间让我自在一些。
岂料从床上落地的那一刻,腿软得根本站不住,直接扑倒在地。
我叫了一声,祁圳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看到的就是我这「行大礼」的姿势。
11
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不是电话就是微信。
祁圳叫了客房早餐,劳累一整晚,我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虽然是常规的西式早餐,却每一样都对上了我的口味习惯。
例如常规的面包酱一般有花生酱、草莓巧克力之类的,可桌面上却只有一罐咸蛋黄奶酱,就好像知道我只吃这个口味似的。
牛奶恰好是我喜欢的燕麦奶,坚果恰好没有我过敏的榛果。
就连鸡蛋……
祁圳把蛋黄帮我分离了出来,然后将蛋白夹到了我的盘子里。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祁圳继续帮我抹面包酱,像是在回答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一直都知道。」
我跟祁圳有这么熟吗?
我回想了一下,和祁圳是高中同学,话好像都没说过几句,毕业后他就出国了。
桌上的手机又在震动了,来电显示是黄妈,我选择了接听。
电话那边黄妈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背景好像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小姐,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真的要出事了。」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擦擦嘴角,恰好衣服也送到了。
「那个……我要先回家处理点事情。」
祁圳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英挺的眉眼间竟生出一分委屈。
「回去后,你还要我吗?」
12
「当、当然,昨晚我们不是都说好了。」
祁圳满意地点点头,也站起身来:「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我看了他一眼,祁圳却已经走进房间开始对比该穿哪一件。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先回家处理我的事,然后再继续你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祁圳见我欲言又止的,郑重其事地用手扶在我的手臂,非常认真。
「昨晚,我爸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也知道你原有婚约,所以他刚才已经特意交代过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处理面对这件事。而且就算他不说,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面对的。」
「你爸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我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这家酒店是祁氏旗下的,昨晚祁圳又给前台报了大名,祁董事长当晚就得知自己儿子跟别的女人开了房也不奇怪。
我叹了口气,终是答应了祁圳。
见他有些小嘚瑟地开始打扮自己,心中半喜半忧。
「喂,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家……关系有些复杂,到时候情况不对你就跑快点。」
13
车子稳稳停在曲家门口,院子只有两个车位,我爸和翟江霖的车都在,祁圳只能停在外面。
「我先进去,你停车吧。」
我先一步下了车,一走进院子黄妈就在悄悄地给我使眼色。
深呼吸了一口,刚踏进大门,一个烟灰缸就扔了过来砸到旁边的鞋柜上,木质的柜子留下一道凹槽。
「你还知道回来?」
我爸大发雷霆,直骂我恬不知耻。
伍盈月和单炜彤假意劝我爸别生气,实则煽风点火。
翟江霖朝我走来,眼尾带笑,似乎在笑我活该。
「我提醒过你的,不要耍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留住男人不是像你这样……」
翟江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突然落在我的脖子上。
尽管用粉底和遮瑕盖过,但新鲜的痕迹太深,近看还是明显的。
他猛地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拇指在那块痕迹上狠狠揉搓,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几乎是咬着牙问我:「你真跟他睡了?」
我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脖子上的手反而越收越紧。
窒息的缝隙之间,我露出一抹笑。
「不应该啊。」
「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14
翟江霖真是犯贱。
我天天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嫌烦。
如今我打算不要他了,又整这死出给谁看。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松开,我趁着他愣神的时候挣脱,可脖子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脖子上的粉底都被翟江霖搓掉了,伍盈月上前几步看清了我脖子上的痕迹,继续煽风点火。
「哎哟哟哟,老公啊,这宛音一晚上没回家,又不是跟江霖在一起,身上怎么会有这种羞死人的痕迹啊?」
伍盈月原是我的钢琴老师,现在是我爸的第二任妻子,带着一个小我一岁的女儿单炜彤嫁入曲家。
自从她嫁给我爸,我和我爸的关系在她跟单炜彤的挑拨下越来越不好了。
我爸走上前看清我脖子上的痕迹,横眉瞪目地指了我一下。
可他反驳了伍盈月:「什么什么痕迹,宛音只是过敏了!」
然后带着几分讨好地跟翟江霖解释道:「只是过敏,江霖你别误会。」
「不是误会。」
我从包里拿出湿巾,擦去了脖子上的粉底。
白皙的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足以见得昨晚有多激烈。
「你!我没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
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巴掌就盖了下来,我直接被甩到一边。
耳鸣,像有块烧烫的铁板贴在脸上。
翟江霖也吓了一跳,上前想扶我一把,却被另一个身影挡在身前。
15
祁圳心疼地捧着我的脸,因为我的右脸迅速红肿了起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擦去我脸上的泪。
他的手也在抖,好像眼泪会灼伤他的手一样,让他也疼得眼眶发红。
祁圳将我拥入怀中,转身面对着我爸。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这么打她?」
我爸上下打量祁圳,明白过来他就是昨晚跟我共度春宵「野男人」。
「就是你!诱骗我的女儿,我要告你强奸!」
「他没有!」我立刻出声反驳。
「我是自愿的,今天回来就是告诉您,我要跟翟家退婚!」
一听退婚这两个字,我爸炸了,伍盈月惊了,单炜彤乐了,翟江霖好像要碎了。
我爸在兜里翻找手机:「报警!我要报警,我要告你强奸我女儿。」
祁圳紧紧搂住在他怀中颤抖的我。
「告吧,律师函寄到祁氏集团总裁办就可以。」
「祁氏?」
我爸抬起头来,又仔仔细细将祁圳打量了一番,讽刺又气愤地指着我。
「你看看你,被个什么人给骗了,都不知道是什么阿猫阿狗还说自己是祁氏总裁。」
说罢,还想从祁圳怀中将我拉走,还好祁圳护在我身前。
印象中,祁氏确实没曝光过祁圳,估计只有私下相熟的人才会知道他是祁董事长的独子。
跟他是高中同学的我知道,翟江霖也知道,所以他沉默不语。
「不认识我儿子,那总该认识我吧?」
16
虽然即将迈入花甲之年,但祁董事长看上去依然十分健朗。
我爸一见到祁董事长,瞬间就换了副脸色,恭敬地迎了过去。
翟江霖突然有些颓废,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理解错了。
他看我的眼里,居然有几分哀求。
「宛宛,我不同意退婚。」
他还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
「翟江霖,你觉得你还有资格不同意吗?」
祁圳很满意我的答复,对翟江霖挑衅一笑,恰好被我看到。
有些欠揍,但我喜欢。
见我爸那见风使舵的做派,翟江霖知道我爸也不会站在他那边了。
一边是我爸在讨好恭维,一边是我在祁圳怀里眉目传情,翟江霖再也待不下去了。
离开我家之前,他不死心且不自量力地对我说道:「曲宛音,我就不信你真的忘得了我。」
他看着我,但接下来的话是说给祁圳听的。
「毕竟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说完,他好像得到了一种精神胜利,大步走出了我家,单炜彤也跟着追了出去。
祁圳用一种「他有病」的眼神目送他离开,到底谁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没有人比祁圳更清楚。
「他怎么回事?」
17
三年前,翟江霖的生日,他喝多了。
那个时候我们的感情处于濒临破裂的边缘,我发现翟江霖在跟我有婚约的情况下出轨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只能默默忍受。
所以那天翟江霖想要我,不论他怎么纠缠诱导,我都没答应。
他醉得太厉害,就在我下楼煮解酒汤的工夫,房间内传来奇怪的喘息声,可房间里明明只有他自己……
所以第二天醒来,他就以为我们已经发生过关系。
我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由他一直误会至今。
祁圳听了,笑得肚子疼。
我爸和他爸在客厅谈事,我和祁圳坐在花园。
笑过后,他继续用冰块贴在我脸上给我消肿。
通过落地窗,我看见我爸对祁董事长笑得谄媚,和翟家退婚的事应该是没问题了。
可……
「我爸他……可能会有些无理的要求。」
祁董事长会不会因此不同意我跟祁圳在一起?
祁圳看懂了我的担忧:「放心,我爸心里有数,而且只要能让我娶你,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说完,他突然笑了。
我不理解地看他,当冤大头有什么可开心的。
「我很开心,你会担心不能嫁给我。」
「你!我才没有!」
18
跟祁圳的婚事谈妥,跟翟家的婚事也该退了。
不管我和翟江霖有多不愉快,两家世交的感情还不至于破裂,因此是我爸带着我亲自上门退的婚。
翟叔叔不是不知道翟江霖那些事,他又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对不起我,只能答应。
在翟叔叔点头的那一刻,翟江霖不情愿地喊了他一声,被翟叔叔一巴掌扇了过去。
「现在知道挽留了,你早干吗去了?」
翟叔叔声音都在颤,听得我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在我爸对我「变心」之后,是翟叔叔还把我当成女儿宠。
那些无数次妥协的理由,翟叔叔也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他也会支持我放手。
我的亲生爸爸,却要有筹码交换才同意。
离开翟家时,翟江霖追了出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别闹了成吗?我们都别闹了。」
我挣脱不开,低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血腥的铁锈味,他才吃痛地放开,却又立刻拦住我的去路。
「宛宛,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取消婚约?」
「我以后再也不伤你心了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小的时候,翟江霖对我百依百顺,我要求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有一次把我惹生气了,我要他折一万颗星星我才原谅他。
于是,整个班上只有他无时无刻地折腾只有小女生玩的玩意儿。
「翟江霖,这次你给我折十万颗星星……」
翟江霖的眼神顿时亮了,蠢蠢欲动地准备答应。
「我们也不可能了。」
他眼中的希望,彻底破碎。
19
曲翟两家订婚的时候邀请了不少业界大佬,算是商界聚会,声势浩大。
因此解除婚约,肯定也要给大众一个说明。
可曲翟两家婚约取消的声明前脚刚发布,后脚就上了个热搜。
#曲氏千金有婚约在身,却与他人共度春宵#
还配上高清视频,正是我拉着祁圳进房间,翟江霖追到门外的监控视频。
虽说只是一纸婚约,还未正式男婚女嫁。
但我依旧被骂红杏出墙背叛翟家,还被翟江霖捉奸上门。
【果然豪门是非多,玩得花啊。】
【曲宛音平常出席活动都端着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做派,没想到这么放荡。】
【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翟少的头跟今日的股票一样绿啊!】
不光是曲氏的官博沦陷,我的个人微博评论全是一片骂声,各种不入流的词汇霸屏。
幸好,那个监控视频看不清祁圳,没把他牵连进来。
门外传来助理的阻拦声,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单炜彤双手叉腰,一副要找我算账的模样。
「曲大小姐,因为你混乱的私生活,公关部的电话都被打爆了,交涉了很久的天启温总,她最讨厌不检点的合作方,现在连她助理都敢挂我们电话,你说吧,怎么办?」
单炜彤尖锐的声线吵得我头疼,但就凭她一个公关部经理,到我面前放肆还是造反了些。
「你要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我还要你这个公关部经理有什么用?」
助理已经找来两个男同事,要把单炜彤给「请」出去。
「下次再不预约就擅闯上级办公室,你可以不用来公司了。」
20
监控是祁氏酒店的,祁圳要想找到是谁泄露监控并不难。
原以为肯定是翟江霖搞的鬼,保安却说是一个女人找的他。
保安不停地给我鞠躬认错,说那女的出三万块买那晚的监控视频。
祁圳刚回国他并不认识,而我也不在他关心的圈子里,所以只以为是妻子抓奸找证据,因此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
对于那个女人的线索,他只说那个女的是来酒店给人送画作的。
根据他记忆中的时间翻了半天监控,才找到那个女人的半个身影。
但好在收画的人被清晰拍下了,那个人我也认识,是跟曲氏合作的一家供应商老总的太太。
「晨扬皮具跟我们祁氏也有合作,我这就约她出来打听。」
我按住祁圳要打电话的动作,摇了摇头:「这些贵太太茶余饭后就喜欢谈论这些,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我可以处理。」
我让助理打听了一下,晨扬皮具老总的夫人林太太和圈内其他贵太太一样,就喜欢收藏艺术品。
就在今日,在祁氏的酒店宴会厅就有一场收藏画展,到场的都是商圈内的贵太太。
我的绯闻还挂在热搜上,以我自己的身份参加难免过于引人注意,所以我让祁圳帮忙找了套服务员的衣服,成功混进了画展。
甚至都不用刻意打听,便听见林太太跟大家炫耀最近收到了一幅藏品。
「这个可是国外艺术家里德·加希尔隐没已久的画作,好不容易才到手的。」
「我也有一幅他的画作,还是在意大利一个收藏家手里求了好久买回来的,你居然还有他的其他作品,花了多少钱呀?」
「不用钱。」
林太太傲娇地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我先生知道我喜欢收藏画,他那些合作商为了讨好他,可不得先讨好我嘛,这就是曲氏那个二小姐送的。」
「哎,要我说,虽然是继女,但真的比那个亲生的懂事太多。」
我眯了眯眼睛,居然是单炜彤?
21
趁着大家走开,我走近仔细看了下画。
公关部有一笔经费是用于维护合作企业关系的,这个我知道,费用还是我亲自批的。
虽然这笔经费金额也不小,但要如此轻松地送一幅知名藏画,那可不够单炜彤花的。
我在网上搜索了这幅画作,与面前这幅对比,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当我绕到画作背后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了瑕疵。
虽然画布故意做旧了,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便是画布被画架遮挡的位置,竟与没被遮挡的位置颜色一致。
按理说露出的部分应该会氧化变色,可这幅没有。
所以这是一幅假画!
我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没想到单炜彤居然敢拿赝品送客户。
我立刻让助理去查公关部的财务流水,同时打听这幅画的真品所在何处。
流水并不难查,很快便找到账户收款方是本市的一家小画廊。
助理把平板拿给我,上面重点标注了那家画廊的关键信息。
法人代表,单德才。
伍盈月的前夫,单炜彤她亲爸。
事情的真相很明了了,单德才就是个三流画家,单炜彤让她亲爸画赝品,用公关费购入送给客户,有时候还会介绍客户到画廊购买或转卖画作。
不仅拿公司的钱转变为私产,还将公司的口碑置于破裂的边缘。
单炜彤用这种手段送了不少赝品给客户,要是被发现了,那可都是个定时炸弹。
我把查到的证据打包发给了我爸,事关公司声誉和财产,我想以他的行事风格,绝不会轻易放过那俩母女。
22
虽然爆料的人找到了,热搜也被撤了下去,祁圳还出动了他的人脉关系帮我控评。
「算了,网上的热度也就那一阵,过几天大家就都忘了。」
把曲氏内斗的事搬出来,丢人。
把翟江霖那些混账事曝光,打的是整个翟家的脸。
翟叔叔待我不薄,翟江霖每对不起我一次都是他帮我出头。
明知我爸坚持婚约有另一层含义,对我的态度却始终不变,我不能这么对他。
助理看着平板的脸色突然一变:「曲总,翟江霖发个人声明了。」
我接过平板,翟江霖亲自录制了一段视频声明。
声明中他表示先违反婚约的人是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评论里的网友起初还不信,甚至觉得翟江霖在为爱洗地。
直到无数有关翟江霖的爆料跟那支声明视频一起冒了出来,网友们这才相信。
【翟江霖真是眼瞎吧,放着这么美的未婚妻在外面搞七搞八,我要是曲宛音我也以牙还牙!】
【我昨天还帮曲大小姐说话来着,大概是两年前就有女网红爆料过翟江霖,但很快那个帖子和网红的账号都被端掉了,翟家捂嘴捂得真紧啊!】
【楼上楼上,你说的我有印象,当时正吃着瓜号就没了。】
【这么说来,曲宛音这么做真是解气,虽然被她拉入房间的那男的看不清样貌,但看身形条件都甩翟江霖八条街,美女就该吃点好的!】
【这些被封了的爆料怎么突然满天飞了,是不是曲氏的反击啊?不然翟江霖怎么今日就立刻道歉了,肯定还有更大的把柄在曲氏手里吧?活该!】
爆料不是我爆的,莫非是祁圳?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
【你做的?】
【真不是。】
翟江霖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跳跃,我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接通。
「宛宛,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求你了,能不能见我一面?」
23
那些爆料竟然是翟江霖自己放出去的。
他约我在江边见面,赴约前我还是决定告诉祁圳,让他跟我一起去,只是他在不远处等着。
我原以为翟江霖是要真心跟我认错,但见到他之后,我还是失望了。
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眼珠子转一下,我便能知道他动的什么心思。
他笃定我看到他认错的决心,肯定会心软来见他。
他至今都还在拿捏我的性子,又怎会是真心认错。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要耍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留住女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翟江霖嘴角抽搐了一下,依然刻意保持脆弱颓废的模样。
「宛宛,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承认我觉得我们的婚约是非常牢固的,所以我没经住外面的诱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但我也知道你跟了祁圳只是要跟我赌气,我也不介意你……总之,今后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他每说一句,便向我逼近一步。
每逼近一步,我便后退一步。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戒指盒,里面是我和翟江霖的订婚戒指。
不是什么大牌高定珠宝,而是我们大学毕业旅行时,在一家商铺为彼此做的手工戒指。
虽然便宜,但曾经的我很珍惜它。
「我今天来,是为了把它还给你的。」
「还有订婚时翟叔叔送的房产和商铺,转户流程还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让助理送到翟家。」
翟江霖脸色越发阴鸷,怒意渐显,继而化作凶恶之态。
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戒指盒,把戒指取了出来,然后硬拽着我的手要把戒指戴上。
「谁允许你把它脱下的,你给我戴上!你是我的!」
他力气太大,将我的手指掰得生疼。
「你放开我!」
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的祁圳看到我被他拉拉扯扯的,立刻冲了过来。
翟江霖看到祁圳的那一刻,就用臂弯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将我挟持在怀里。
他比我整整高了一个头,每一口呼吸都带来一股窒息和压迫,我必须踮脚才能缓和一些。
他搂着我步步后退,退至江边。
我恐惧地看着那轻易翻越的栏杆,脸色煞白。
24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跟她一起跳下去。」
祁圳立刻停住了脚步,甚至妥协地小退了一步。
「好,我不过去,你别冲动。」
虽然我看不清翟江霖的表情,但光是听他的语气都觉得胆战心惊。
他咬牙切齿道:「祁圳,当年我就该一下捅死你!」
「宛宛,你不知道吧,你眼前这个人,曾经想对你做些什么龌龊事。」
祁圳看我的眼神躲闪了一秒,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看,他心虚了。」
翟江霖故意贴着我的脸,气息尽数喷洒在我耳畔。
我嫌弃地别开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我相信祁圳。
「翟江霖,到此为止吧,别做傻事了。」
他已经带着我踩到岸边的边缘线,只要往后一躺,便会翻越栏杆掉入江中。
「那你答应我,回到我身边,我也答应你,今后都会对你一心一意。」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可、能!」
「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包容我、原谅我一次吗,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不相信你真的放得下我。」
翟江霖的不要脸令我作呕,曾经爱过他这件事就跟留了污点案底一样让我抬不起头。
「翟江霖,你从来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如果想问我那晚的事,那么我告诉你……」
我斟酌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
「是你自娱自乐,自欺欺人。」
好在翟江霖的理解能力不算差,听懂意思后又暴躁了起来。
祁圳一副蓄势待发的姿势,眼神紧紧盯着翟江霖脚下的动静。
翟江霖轻轻蹭了蹭我的脸:「宛宛,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带着我往后一躺,我根本无法掌握重心,只能跟他一起往江中坠去。
25
翟江霖这个疯子,江里水流那么快,就算会游泳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而且他明知道我不会游泳,他是真的想带我去死!
祁圳在关键时刻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拉住了我的手。
整个上半身半挂在岸边,任由锯齿一样粗糙的边缘在他身上刮出血痕,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翟江霖拽着我的脚踝,还故意一下一下地往下坠,想把祁圳一块拉下来。
或许我今日唯一正确的选择,是穿了双短靴。
我将脚踝扭动了一下,脚上的短靴松动,很快就解除了翟江霖这个累赘。
没了他的拖累,在几个远处跑过来的民众帮助下,我和祁圳都被解救了上来。
而掉入江中的翟江霖因为流水太快,一下就被冲到百来米远。
我制止了想下水救人的一个大叔:「他没有求生欲望,别连累了你,还是报警吧。」
26
我和祁圳在医院处理伤口时,急诊有一群医护人员往门口赶。
「患者男,27岁,溺水过程中撞到石壁,头部大出血,怀疑颅内感染,紧急接入抢救室。」
我拿出手机,给翟叔叔打了个电话。
我和祁圳处理完伤口之后,又去警察局做了笔录,从警局出来已是凌晨三点。
祁圳把我送回了家,从门口可以看到曲家依旧灯火通明,隐约传出摔打声和谩骂声。
我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祁圳,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祁圳无比坚定。
「我不后悔。」
却又忐忑不安。
「你……后悔了?」
我转头看向他,绽出一抹笑:「我不想回去,我能去你家吗?」
我以为祁圳的家可能是冷冰冰的风格,却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要温馨一些。
这一次是我主动的,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之前跟翟江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亲吻,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熟悉了,亲昵的时候总有些别扭。
更别说后来发现他有了别人,对他的靠近心里其实非常抗拒。
可是在祁圳这完全相反,要不是还有些女孩家的含蓄,我想无时无刻跟他亲亲。
听说,这就叫生理性喜欢?
比起初次的狂风骤雨,这次比较细水绵长。
我一颗颗解开他衬衫的纽扣,缠着纱布的腹部上方,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将近两厘米的疤痕。
食指轻轻拂过那条疤,想起翟江霖说过的话。
祁圳,当年我就该一下捅死你!
「为什么?」
他乌黑的眸子顿时更沉了些,绷紧了嘴角,沉默了一会儿才跟我仔细说起番外里会提到的那件事。
听完后,那道疤痕变得格外刺眼。
「祁圳,你这个傻瓜。」
我低头轻轻吻了下那道疤,祁圳顿时浑身一震。
天气是说变就变的,回来时外面就下着毛毛雨。
从下半夜开始,小雨转暴雨,并伴有短时强降水。
我和祁圳大汗淋漓,即使他身上有伤也没影响他的发挥。
直到天明,雨声渐小,甘露微甜。
27
翟江霖在ICU抢救了一个星期,因为溺水导致大脑有一段时间的缺氧,再加上头部受伤,即便是转到观察病房之后,也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说,如果一个月之内醒不过来,他有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
再见到翟叔叔的时候,他头发几乎全都白了。
「宛宛,叔叔知道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但还是希望能看在叔叔的份上,能不能请你去看看江霖。」
翟叔叔一向硬朗坚强,如今憔悴的他连背都直不起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抽噎不止。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江霖半清醒的时候写的,叔叔求你,去跟他说说话吧,如果他能醒过来,我可以让他一辈子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白纸上的字体歪歪扭扭,如果不是因为有我的名字,我很难判断写的是什么。
我还是答应了翟叔叔,我总不能真让敬重的长辈跪下来磕头求我。
我穿好隔离服来到观察病房,翟江霖浑身插满了管子,额头上长长的缝合口紫青色的,很是恐怖。
我站在床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翟江霖。」
他应当是能听到的,所以手指轻微动了一下,监视器上的心率也有变化。
「来这之前,我原本是想说原谅你的,可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决定还是先不原谅你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明明知道我有多爱美,却险些连我都被你害成这样,你是真的可恶。」
「对了,今天我之所以答应来看你,其实是翟叔叔还给了我一个好处。你还记得《无尽阶梯》这幅画吧?听说在你这里,我恰好需要这幅画,作为来看你的条件,翟叔叔就做主把这幅画就送我了,作为补偿,不过分吧?」
「还有啊,这是十岁那年,你送我的一万颗星星。你对我承诺过,每用掉一颗星星,都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里面还有几千颗呢,今天我就用它许最后一个愿吧。」
「翟江霖,醒过来吧,翟叔叔不能没有你。」
「如果你再一次违反对我的承诺,我就真的……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我把星星瓶放在床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离开时路过护士站,两名护士往观察病房跑去。
「一床翟江霖数据波动很大,快通知许院长和主治。」
再听到翟江霖的消息,是一个月之后。
听说他虽然醒了,但生活无法自理,连智力都倒退到三岁孩子的程度。
翟叔叔带他出了国,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听到过有关翟家的任何消息。
28
单炜彤送赝品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我爸顺藤摸瓜,便发现伍盈月和单炜彤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
伍盈月和她的前夫其实从来都没分开,因为前夫整天沉迷作画却卖不出几个钱,后来伍盈月便让他卖仿画盈利。
后来伍盈月来做我的钢琴老师,发现可以通过我爸接触到更上流的圈子,于是跟前夫办了假离婚,勾引我爸,嫁入曲家。
光是靠介绍富太太光顾前夫的画廊,就赚了不少的钱。
后来又把单炜彤安排进曲氏,打起了公司财产和客户的主意。
原本以伍盈月的能耐,这件事还是能被她给圆过去的。
偏偏通过这件事,我爸得知之前公司的一个投资人突然跟他闹崩,导致那个阶段的融资失败,原因正是那位股东收到了单炜彤送出的赝品。
那位投资人与我爸本就时常意见不合,但还不至于到闹崩的地步,可这样一来便以为是我爸在故意羞辱他。
他一撤资,好几位投资人也跟着走了。
我爸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伍盈月不仅骗财骗感情,还险些搞垮他一辈子的心血,毫不留情地就把伍盈月母女告上法庭,她前夫也以诈骗的罪行被逮捕,画廊查封。
许是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人将家里和公司都搞得一塌糊涂,我爸在我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又或是因为我现在和祁圳的关系,我爸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偶尔的某个瞬间,我都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跟他撒娇,甚至相处起来还有些别扭。
察觉到我的不自在之后,我爸尴尬地笑了笑,局促慌乱地假装忙活。
其实今天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跟祁圳的婚礼已经在筹备中了,我想先收拾一些东西到我们婚房那去。
「爸,以后自己在家,多多保重吧。」
「好,好……我会的。」
29
哪怕婚礼的事宜一直在紧赶慢赶,可婚期最终还是定在了半年后。
祁圳说,虽然很想早点跟我结婚,却又不希望因为时间仓促而给我一场不完美的婚礼。
「宛宛,要不我们送宾客两份伴手礼吧?进门一份,出门一份?」
祁圳左右滑动研究那两张伴手礼套装的图片,起码有一个小时了,也决定不下来该用哪套。
我爸突然决定把他名下的股份都转给我,说要当作我的嫁妆,因此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审批文件的空隙我转头看了一眼:「可以,我觉得挺好的。」
见我这么敷衍,祁圳有小情绪了。
「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结婚?」
看他那委屈的模样,真想让他们祁氏的员工看看,他们总裁像个小媳妇的样子。
我合上电脑,认真地看着祁圳。
「明天就是你喜欢我的第5200天,所以,我们去领证吧。」
我问过祁圳很多次,他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可他总是故意吊我胃口不说。
那天回家收拾东西,翻出了高中毕业的同学录。
我记得我让全班同学都写了,我想应该也包括祁圳。
这本同学录我也不是没翻阅过,只是之前并未在祁圳的这一页过多停留,因此没有发现原来还暗藏玄机。
在联系方式的那一栏,祁圳留了两个号码。
一个是他使用至今的手机号,另一个,怎么看都不是电话号码的格式。
114.464972,22.555976。
我打开网页,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这组数字,出来的内容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卫星地图上自动匹配了这组经纬度,显示的画面是一座名为情人岛的心形小岛。
如果这是一个巧合,那么留言栏不可能也只是巧合。
【初次见你,我的体温是38.6°。】
莎士比亚说过,如果第一次见一个人,体温在38.6°,那便是一见钟情。
嗯,那个时候的祁圳,也蛮中二的。
30
皇家花园经过花艺师和园林师的精心打点,仿佛把现实世界装点成了油画。
我挽着祁圳的臂弯,在宾客的祝福下穿过花园,步入一座古老的宫殿。
宫殿内装饰华丽,奏乐悠扬,灯光璀璨,如梦如幻。
在大家的见证之下,我们交换结婚对戒。
祁圳手抖得厉害,想当初我连房卡都插不稳时,他还笑过我没出息。
我悄悄扶住了他的手,总算顺利把戒指戴上了,并取笑他。
「没出息。」
晚上,我被某人按在床上,他竟用我最敏感的地方刺激我。
「你说说,是谁没出息?」
【番外-1】
听说曲宛音身体不适没来体育课,祁圳就生出了逃掉体育课的想法。
从器材室的窗户翻出了体育馆,还不忘跑到医务室拿了一瓶藿香正气水。
天气这么热,她是中暑了,还是来例假了?
于是中途,他又去小卖部买了份热的红糖水。
阿姨给他打包时,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高中正是最关键的阶段,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好。」
祁圳接过红糖水:「不放也是年级第一。」
教室里,曲宛音一只手垫在桌上,另一手捂在小肚子的地方,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课室里其实说不上很安静,头顶的风扇晃悠悠地转,偶尔发出吱吖的响声。
还有在隔壁班上课的地中海历史老师,那小蜜蜂扩音器很是聒噪。
可祁圳还是跟做贼一样,脚步很轻地走进教室,坐在了曲宛音前面的位置。
女孩的绒眉微微蹙着,额头冒了一些小汗,弄湿了额头的碎发。
但规律起伏的呼吸,表示她此刻是在熟睡中。
祁圳把红糖水放在她的桌上,然后就这么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看。
第一次见到曲宛音,祁圳头一回体验到心搏骤停片刻后,又疯狂跳动的感觉。
他无数次鼓起勇气,却只敢在收作业的时候跟她说话。
女孩奋笔疾书,抄作业不小心把别人的名字也抄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拿修正带补救。
「算了,高一的学生写错自己的名字也是常有的,对吧?」
曲宛音抬头问他,眼里迫切地需要找到认同感。
于是,年级第一的祁圳木讷点头,甚至不惜撒谎:「我也经常写错自己的名字。」
得到认同的曲宛音莞尔一笑;「祁圳,你人真好!」
回过神来时,祁圳不知道自己为何靠曲宛音这么近。
祁圳的唇抖了抖,再近点,就会亲到她的脸了。
校服裤子被他攥得发皱,松开时,面料上盖着薄薄的汗渍。
祁圳突然清醒过来,立刻挺直了腰。
感觉就差五毫米,他就险些亲到她了。
余光看到有人站在课室后门的位置,祁圳立刻站起了身,心虚地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祁圳回头的瞬间,就被人拽入了男厕所。
以他的力量,倒不是不能与其抗衡,只是抬头看到镜子里那人的脸,祁圳手上顿时减了几成力气。
翟江霖,听说是曲宛音的青梅竹马,还跟她定有娃娃亲。
得了还手的空档,翟江霖用力将手里的铁制三角尺捅向对方。
其实这只是他顺手从讲台上拿的教具,也没想到会这么尖锐。
但是看见祁圳的脸色顿时煞白,胸前的白色校服漫出一大片血迹,他只觉得祁圳活该。
「别再让我看到你对宛宛有什么歪心思,否则下一次捅你的就不只是一把三角尺!」
【番外-2】
祁圳小时候曾经被绑架过,绑匪把他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他看不见日夜变化,也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被绑架了一个月,却好像过了十个月那么漫长。
自那以后,祁圳受了心理创伤,不愿意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在人前过于表现自己,更不愿意和别人争论什么。
他觉得那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为了保护他,祁董事长也很少曝光祁圳。
找来了世界权威的心理医生,但医生也只是让祁圳愿意加入集体活动而已,例如去学校上学。
可后来,祁圳最喜欢去上学,因为学校里有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叫曲宛音。
祁董事长很开心,以为儿子已经完全摆脱过去的痛苦。
可是有一天,祁圳带着伤回来,左上腹一个很深的血口被他只用几张纸巾堵着,怎么问都不肯告诉祁董事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董事长立马猜到祁圳肯定是在学校遭受了校园暴力,立刻要到学校给他讨个说法,却被祁圳制止了。
因为他害怕,他害怕曲宛音知道是他是想偷亲她才受的伤。
他觉得自己活该,至少那个时候的他,把错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祁董事长再痛心,也只能对祁圳妥协,暗中派人保护他。
恰好祁圳高三毕业后,祁董事长也要前往海外开拓海外业务,因此祁圳也跟着去了国外。
快十年的时间,在祁圳心中,曲宛音就像一个终点。
他每克服一个心理障碍,感觉就离终点更近一步,直到终于摆脱所有心理禁锢。
唯一念念不忘的,是那个至今想起还是会心动不已的女孩。
他决定,只要她还没结婚,不管她有没有什么破婚约,他都要去争取一下。
偏偏,他还是慢了一步。
刚回国,就听说她马上要跟翟江霖举办结婚仪式了。
青梅竹马,校园到婚纱,整整二十几年他们依旧选择要与对方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一定会很幸福吧?
祁圳企图用酒麻痹自己,却依旧忍不住作出各种设想。
如果他当初勇敢一点,如果他早一点回来,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结婚的会不会是他和她?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曲宛音就突然出现在祁圳面前了。
还拽着他的领子笨拙地强吻了上去。
祁圳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哪怕是幻觉,也能跟现实一样真实。
可当他意识到这并非梦境之后,他看着怀里曲宛音的睡颜。
「我怎么可能还放过你?」
(全文完)
Dư âm lượn lờ – Ôn Ấu Mễ
(Ngu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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