Đích nữ kỷ phó mặt – Khai Tâ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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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的几副面孔 – 开薪

  嫡姐是名门闺秀,亦能笑着杀人于无痕。
  我是她的陪嫁媵妾。
  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可以随便践踏的玩意。
  她们不知晓,我这种穿越女,最擅长伺机而动,扮猪吃老虎。
  后来我成了嫡女,发现她们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1
  侯夫人来我家的时候,我已经七岁,家里不富裕,爹娘没饿着我,也说不上疼我。
  因为他们太忙了,忙着生计,忙着一家八口人填饱肚子。
  七岁的我跟村里其他女孩都不一样,过于漂亮。
  她和我爹娘说,与我有缘,想过继我做嫡女,念在爹娘养育之恩,她愿意给五百两银子,往后一年允我们见两次。
  爹娘犹豫过后,也没问我是否愿意,更不管这侯夫人是真还是假,我是去侯府还是去肮脏地。
  五百两银子实在太多了,人心经不起买卖。
  离开时娘说她对不住我,让我往后不必惦记家里,只管奔自己前程。
  不管她真心假意,反正我听进去当了真。
  以后啊,各活各的,各奔各的前程,各保各的命。
  与我一道被接进侯府的,还有另外三个漂亮孩子。
  一开始都还能愉快地聊天,从得知都是去做侯夫人的嫡女,几百两银子买来后,瞬间翻脸。
  侯府、侯夫人就一个,假嫡女却这么多,不翻脸难道好姐妹手拉手一起过年吗?
  我心知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人,即便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闹掰的第一天,下马车时,有人被推下去擦伤脸,立即被送走,第二日又来一个嘴皮子利索的,欺负她,她会直接上手。
  看着那打成一团,专往对方脸上抓的三个人,我往角落里缩了缩。
  「住手。」
  管事嬷嬷冷着脸,手里的戒尺打人真疼。
  她可不管我有没有参与,惩罚的时候更不会手软。
  烈日之下,跪在青石板上,头顶一个陶盆,盆里装满水。什么时候水挥发光,才能起来。
  盆碎,再换一个,依旧装满水。
  我感觉自己快要脱水而死,管事嬷嬷才漫不经心地说:「扶小姐们回屋。」
  我决定逃走。
  不过有人比我先一步行动,被抓住了。
  她就在我们面前,被刀子划断脚筋,血流一地,痛苦得直哀求:「嬷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哀求并未为自己赢来生机。
  管事嬷嬷只是手轻轻一扬,一个大汉拿着棍子上前,一棍一棍打在她受伤处。
  我们另外三个女孩被捂住嘴,死死摁住。
  别说替她求情,甚至自己都随时可能丧命。
  在这一刻,我明白了,这古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院子里就剩我们三个女孩,和那具尸体。
  鲜活的一条命,转眼间就没了。
  另外两个女孩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我们哪里是进福窝,分明是落到虎狼地。
  学会听话了吗?学会了。
  还会争还会抢吗?不会了。
  敢逃跑吗?再不敢了。
  即便我有那么点小心思,在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死了的女孩听说被丢去乱葬岗,新来的女孩儿有着她们最初有的天真和得意。
  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也没有人去提醒她要谨言慎行,或许她也不需要,因为她特别会哄嬷嬷开心,我们四人里,她最拔尖。
  学了半年规矩,我们才真正见到侯夫人。
  我就说嘛,就为个模样漂亮的农家女,侯夫人怎么可能亲自上门。
  我也见到了名义上的嫡姐。
  嗯……长得有些粗犷。
  说得直白点,就是人高马大,女生男相,不好看。
  再难听一点,就是丑。
  女肖父,像她亲爹,跟着皇上建功立业,战功赫赫的威武侯。
  2
  嫡姐十二岁,颇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武,她走到我们身边,像座小山。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们。
  「母亲,就是她们?」
  她眼皮轻挑,声音里都是戏谑。眼神像刀子一样划过我们的脸。
  「模样都不错,挺好的。」
  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四个写着名字的纸团,一人抓一个。
  语汐、颜夕、南希、锦惜。
  因为我慢一步,得了锦惜,颜夕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撕碎我。
  不就一个名字,代号而已。
  往后的路可都是自己在走,一个名字算得了什么?
  语汐、南希经历那件事,已经吓破胆,早学会沉默听话。
  「你们从此刻开始,便是侯府小姐,该学礼仪、规矩不能少,奶娘,跟她们说说以后每日都需要做些什么。」
  「是,夫人。」
  奶娘姓蔡,那日让打死那个女孩的嬷嬷就是她。
  难怪心狠手辣,原来侯夫人身边的恶犬。
  「每日卯时一刻便到要嫡母院中请安,吃了朝食跟着嬷嬷学规矩一个时辰,练琴一个时辰,午食后读书、练舞。晚食后便是你们自由时间。
  「几位小姐可要好好遵守,若是犯了错,是要被责罚的。」
  要早睡早起也好,晚睡玩闹也罢,只要你早上起得来,学规矩时不打瞌睡,每一样技艺都学好。
  若不然,嬷嬷手里的戒尺可不会手下留情。
  早上除了颜夕,无人敢迟到,被罚两次后,她也不敢迟到。
  学习规矩、学琴、练舞也不敢喊苦,读书认字算得上轻松,但我不敢表露出丝毫。
  身边的丫鬟跟我可不是一条心,甚至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拉了几次屎都要跟蔡嬷嬷禀报。
  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学习时不管学得多好,我都会留五分,读书认字,我就只展现两分。
  认得字写得好就成了,难道还要告诉她们,我不单单理解其中含义,还会吟诗作赋。
  那就是找死。
  因为这些是那真正的嫡女孟珍的事情。
  她小小年纪,才情卓著,武艺高强,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真心假意,她都有自己的一帮小姐妹,游湖、赏花、诗会,一个月好几场。
  她起得比我们还早,在侯夫人面前亦是恭敬孝顺。
  她更没有言语辱骂欺凌我们四个。
  应该说,我们就没被她看在眼里。
  她对我们学琴、学舞、作画舞并不感兴趣。
  她的夫子跟我们也不一样,那是真正教学识、教本事的男夫子。
  我们学的东西,我总觉得不那么正经。
  从不给吃饱,每日要求下腰,把腰肢练得十分柔软,怎么对着人笑,还要学跪着时姿态优美,落泪都得楚楚动人,琴要弹得好,舞要练到炉火纯青,字画、读书认字反倒是很随意。
  给侯夫人请安,她压根就没起床,更不会见我们,在院子里站上半个时辰,就让我们离开。
  我怀疑她把我们养大,想拿来做联姻工具。
  直到嫡姐及笄那日,来了几个皇子,也是我们到侯府三年来,第一次见客。
  王孙公子风流倜傥,闺秀衣香倩影婀娜娉婷。
  其中一个皇子打量着我们,好一会儿后才满眼嫌弃跟嫡姐说:「美则美矣,却像木头一样毫无灵魂,无趣。」
  嫡姐笑道:「她们还小,调教调教就行。」
  又靠近皇子,「白纸一般的姑娘,您亲自调教,想往纸上画什么颜色,还不是您说了算。」
  皇子闻言哈哈大笑出声:「你不吃味吗?」
  「世间男子谁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五皇子您,这世间最美的姑娘合该都是您的,我可不敢拈酸吃味。」
  是不敢。
  却不是不会。
  五皇子笑得开怀:「珍儿你放心,即便后宫佳丽三千,你的地位都无人可撼动。」
  3
  我这是听到了什么?
  少男少女的野心勃勃,还有我们四个的命运。
  陪嫁丫鬟?媵妾?
  我终于明白那点怪异从何而来。
  说是侯府嫡女,但我们没上族谱,甚至外头都不一定知晓有我们这个人。
  说一年与家人见两次,隔着千山万水,他们拿着银子修建房屋,给儿子娶媳妇,早已经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压根不会想起被卖掉的女儿。
  不想起,良心就会安,用钱的时候,更心安理得。
  我偏头侧目去看语汐她们是否有听清楚,语汐、南希紧紧捏着手帕,颜夕却激动得发抖。
  原来都听见了。
  语汐、南希我不知道她们什么想法,颜夕嘛,怕是已经想好要如何去勾搭五皇子。
  才十一岁,心眼子可比马蜂窝还多。
  只是在嫡姐这种聪明、野心大,还有权、有自由的人手里,颜夕有成功的机会吗?
  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有闺秀问嫡姐:「那四人是谁呀?」
  「下人。」
  「哦……」意味深长,显然都懂。
  嫡姐都没说话,只是朝我们身边的丫鬟看一眼,微微扬一下下巴,丫鬟就开口道:「几位小姐,回去吧。」
  颜夕不肯走,被她身边的丫鬟狠狠掐住手臂。
  她要尖叫,还被捂住嘴。
  丫鬟眼眸里的警告之意,让颜夕偃旗息鼓,不敢吱声。
  回院落的时候,我离颜夕远了很多,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走得飞快。
  语汐、南希紧跟着,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这侯府就是妖魔窝,可不是有恶鬼吗。
  进我那个小院的时候,我发现花圃里有个人蹲在树下,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在挖什么。
  衣裳布料是京城最流行的贡缎,侯夫人有几件衣裙,都十分爱惜。
  那么大一坨,他是谁?
  我犹豫片刻后,佯装好奇地上前,站在他身后。
  他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眼眶里瞬间溢出泪水。
  「你你你……」
  是个结巴吗?
  「你吓到我了,你坏。」
  他说着哇一声就哭了。
  那么大个人,说哭就哭,简直辣眼睛。
  我吓得退后几步,忙从荷包里拿出糖递到他面前:「我给你吃糖,你别哭了好吗?」
  他看着我手里的糖,瞬间就不哭了,还用袖子擦眼泪,笑嘻嘻说:「姐姐,谢谢你,你真好。」
  从我手里拿了糖就往嘴里塞,也不管自己手里有没有泥土,脏不脏。
  「脏。」
  我的话还是迟了。
  他已经塞到嘴里,很快呸呸呸吐出糖,看着沾了泥的糖,他又哇一声哭了:「我的糖。」
  我明白了,他是个傻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傻儿子。
  「你别哭,我重新给你一颗。」
  他一听又笑了。
  眼泪汪汪朝我伸手的时候,看见手上的泥土,赶紧往衣裳上擦。
  擦几下没擦干净,他又急得要哭。
  「张嘴。」
  他倒是听话,我趁他没哭,把糖塞他嘴里。
  吃到糖,他喜滋滋地笑了。
  还让我看他挖的花。
  「这花好好看,我要挖回去给父皇。」
  果然是皇帝家的傻儿子,来臣子家花园里挖花。
  临走时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的荷包。
  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还能再给我一颗糖吗?」
  比我高许多,还比我大的男子喊我姐姐,我鸡皮疙瘩都抖了一地。
  我想了想把整个荷包的糖都给他,反正也没几颗,我也不吃。
  若得他一个惦记、一句夸赞,对我来说,便是破局。
  4
  他走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跟我约定:「姐姐,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来找我也没用,我没糖。
  也没银子去买糖。
  但是他前脚走,侯夫人后脚便唤我去主院。
  「知道你给糖的男子是谁吗?」
  「一开始不知晓,他后来说把花挖回宫,才知道是皇子。」我声音很轻,带着害怕和怯弱。
  侯夫人嗯声:「那是皇上最疼的九皇子,早年为救皇上以身挡剑,九死一生救回来后就不那么聪明了。」
  侯夫人也不敢说成了傻子。
  奋不顾身的救驾之功,即便是个傻儿,皇上也多有疼宠,就是不知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后花园。
  「他如果再来找你,你就带着他玩,若要你出府……」侯夫人微微顿了顿。
  「他是皇子,出了事情谁都负不起这个责,哄着他在府里玩。」
  我连忙应声:「是。」
  「回去吧。」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打九皇子的主意,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让他惦记。
  或者说因为傻了,记忆力不好,能记住的人和事太少。
  我根本不抱希望,该吃吃,该睡睡。
  比起我的镇定,颜夕比我还急躁,频频往门口看去。
  语汐、南希偶尔看向我,随后又安静地练舞。
  显然,她们也知晓了。
  并准备若九皇子来,她们也要争上一争。
  我不知道她们想争去做九皇子的妾,还是离开侯府……
  「姐姐,我来找你玩了。」
  听到声音,颜夕跑得最快,直奔门口。
  语汐、南希也忙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露出乖巧又讨好的笑容。
  「九皇子。」颜夕在门口拦住人,福身行礼,又娇又乖地喊人。
  九皇子眉头紧蹙,往后退了几步:「你身上好臭,离我远点。」
  他话才落下,身后立即出现个小太监,上前粗鲁地把颜夕拽到一边。
  语汐、南希就没有再上前。
  原来这两个也是聪明女孩,更会权衡利弊,隐忍着再找离开侯府的机会。
  「姐姐。」
  九皇子跑到我面前,从怀里摸出我的荷包,「我也带了糖来给姐姐吃。」
  「还有糕点、果子,我们找个地方去吃好不好?」
  我轻轻点头。
  他笑着就拉住我的手朝外面走。
  「姐姐你的手好小,看我多大,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爹娘不给你饭吃吗?那要不要去我家,我家有饭吃,每天都吃不完的饭。」
  去他家吃饭?
  我倒不是很想吃。
  我就是想借着他目前的热情,有机会离开侯府。
  凉亭石桌上,摆满了吃食。
  「姐姐你吃。」
  他又问,「姐姐,你的糖哪里买的?我都没吃过,好好吃。」
  其实他带来的东西才好吃。
  可惜我的胃口很小,根本吃不了多少。
  他倒是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吃那个,衣襟前都是糕点渣、果子汁。
  他根本不在乎,吃得欢乐。
  伺候他的人也不阻止他,难怪让他吃得这么胖。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我把帕子递给他擦手。
  他是连擦手都不会,伸着手让我给他洗,给他擦。
  他应该是真的傻吧。
  而不是装的……
  
  5
  如果是装的,那也装得太像了。
  因为九皇子,颜夕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侯府让人往我这边送来不少哄孩子的小玩意,她更是嫉妒得双眼发红。
  九皇子一来,各种吃食、糕点,还留他吃一顿饭,天黑之前,九皇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并和我约定明日再来找我玩。
  送走九皇子,颜夕站在宫门处,冷言挖苦:「怎么?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想回她一句:「你倒是想,可人家九皇子压根不搭理你。」
  蔡嬷嬷站在不远处怒喝:「放肆。」
  然后颜夕就被掌嘴了,两巴掌,把她脸给打肿了,她委屈又愤恨地瞪着我。
  「锦惜小姐,请随奴婢走吧。」
  我低垂着头跟在她身后,没问去哪里?去做什么?
  这个时候,侯府不会弄死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坏我名声,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侯爷面前,也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早前偶有碰到,眼神都没瞥一下我们。
  「你就是锦惜?」
  「回侯爷,是。」
  「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看向坐在主位的彪形大汉。
  嫡姐像他,像了九成九。
  「你来侯府这几年住得可还习惯?」
  我点点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
  忽然间问这些,八九成是要算计我。
  「我与夫人商量过,正式认你为侯府嫡女,挑个黄道吉日入孟氏族谱,就住珍儿隔壁那个院子,你意下如何?」
  如何?
  我有得选吗?
  比起不明不白就给人为妾,被侯府认作嫡女,还要入族谱,等同于昭告世人。
  蔡嬷嬷在身后轻轻推我,催促道:「二小姐,赶紧跪下磕头呀。」
  我抿了抿唇跪下:「多谢侯爷、夫人。」
  「这次便罢了,接下来要唤父亲、母亲,记住了吗?」
  「是,父亲。」
  侯爷颔首,示意我起身。
  又交代我好生听嫡母的话,缺了什么只管与嫡母说,便去前院了。
  侯夫人一改往日的高不可攀,拉着我坐在身边:「好孩子,头一回见你,我便知晓与你有缘。
  「这两年是母亲忽视了你,往后时间还长着,母亲定好好补偿你。」
  我轻轻点头,端的是一个乖巧听话。
  我想应该是九皇子那边有什么事儿,牵扯上我,还是对侯府有利的事情。
  侯夫人又给我一个锦盒:「既然是我的女儿了,手里怎么能没点银钱。
  「走,母亲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缺什么我们立即添补上。」
  侯夫人牵着我的手,那叫一个亲昵。
  跨步进院子,正在打扫院子的丫鬟、婆子立即行礼:「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二小姐。」
  「都给我仔细听好了,这小院往后的主人是锦惜,你们若敢偷奸耍滑,休怪我狠狠罚你们。」
  「是。」
  屋子已经打扫干净,床单、被褥、床幔,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布置、收拾。
  「今儿先这样子,明儿母亲让人把布料、首饰送侯府来,你慢慢挑。喜欢什么我们选什么。」
  我轻轻点头,小声道谢:「谢谢……母亲。」
  6
  一个人住大院子,睡大床舒坦吗?舒坦!
  不用被人时刻盯着,想怎么就怎么安逸吗?安逸!
  吃食更是精致、多样。
  但是这样的给予,早已经标好价格,天上不会掉馅饼。
  嫡姐甩着鞭子进屋,眸光四处打量了番后看向我:「锦惜是吧。」
  「是。」
  「以后喊我长姐,晚上早点睡,明日我带你去街上转转,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多谢长姐。」
  嫡姐来得快,走得也快。
  赠予说得轻描淡写,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得接着,还必须感恩戴德。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甚至很乱人心。
  换了新的地方,我睡得并不安枕。
  或许是床太宽,被褥太软,屋子里的熏香太甜腻,亦可能是守夜的丫鬟打呼声太大。
  瞪着一双黑眼圈,看着精神抖擞的嫡姐,我气虚地喊了声:「长姐。」
  「昨晚没睡好?」
  「有些不习惯。」
  她默了片刻后说道:「习惯了就好,走吧。」
  从八岁迈进侯府侧门,四年了第一次出门。
  好像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买东西的时候,嫡姐根本不给我挑的机会,这个说好,买了,那个说不错,也买了。
  「我孟珍的妹妹,可不能太寒酸。」
  我们还与五皇子、九皇子遇上。
  「姐姐。」
  九皇子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欢喜万分:「走,我带你去酒楼吃饭。
  「酒楼里的东西可好吃了,保准你喜欢。」
  他拉着我就跑,根本不管五皇子、嫡姐会不会跟上来,倒是一个太监、一个黑衣人如影随形,但他们不管九皇子带着我做什么,从来不说话不插手。
  身边有个吃货,一口一口嘴巴就没停下来的时候,酒楼的饭菜确实比侯府的好吃。
  五皇子、嫡姐嘴上不说,眼里的嫌弃却藏不住。
  原来嫡姐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对我的好也是有利可图。
  九皇子也不管他们,除了自己吃,就是给我夹菜。
  「姐姐,好不好吃?」
  我点头。
  他瞬间笑起来:「那我们明儿再来,我有钱,很多很多钱。」
  我靠近他小声对他说:「我也有钱了,到时候请你吃别的吃食。」
  「真的吗?」
  他眼睛亮得惊人。
  我点头。
  他双手赶紧捂住嘴,笑得直颤抖。
  分别的时候,九皇子又问:「姐姐,你能跟我回家吗?」
  我摇摇头。
  他很是失落地重重呼出一口气:「那好吧,明儿我来找你玩。」
  「好。」
  做了侯府嫡女后,我的生活可谓天翻地覆般变化,琴不用练了、舞也不用跳了,早前教嫡姐的夫子,都来教我。
  我还要学管家、人际交往应酬,赴各种宴会。
  整个京城都知道威武侯府有个二小姐,与九皇子关系极好,往后指定要进九皇子府。
  至于为正妃还是为侧妃,都得看皇上。
  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嫁,九皇子是否愿意娶。
  嫡姐转眼到十八岁,与五皇子如今明王的婚期将近。
  时隔两年,我再见到语汐、南希、颜夕。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三人脸上竟生了媚态。
  「……」
  她们才十四,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7
  语汐、南希依旧沉默寡言,颜夕看我的眼神,那是真的恨毒了我。
  仿佛我抢走她的嫡女身份。
  此时此刻我们的位置应该换过来。
  「呵。」
  嫡姐冷笑声传来的时候,颜夕立即低垂下头。
  将欺软怕硬发挥得淋漓尽致。
  「锦惜,我们走。」
  我嗯声,走到嫡姐身边。
  颜夕忽然开口:「大姐,你等等……」
  「大姐?你在喊我?」嫡姐说完,看着颜夕,仿佛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般笑出声,「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喊我大姐?我有妹妹,但不是你。」
  颜夕面色涨得通红,双眸恨恨地瞪着我:「凭什么她可以?」
  「因为她得了父亲、母亲认可,并开祠堂上族谱。你拿什么跟她比?你的厚颜无耻?」嫡姐呵笑,「真是心比天高,无知又无耻。」
  我以为颜夕会知难而退,却不想她把目标投向侯爷。
  偷偷摸摸打听侯爷回家时辰,将自己打扮成小白花样子,拦住侯爷去路。
  我再得知颜夕的消息时,是她去了侯爷书房伺候。
  这个伺候就用得很妙。
  她才十四。
  更绝的是,侯夫人也好,嫡姐也罢,竟都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我又想着,侯爷也有妾,侯夫人不在意情理之中。
  嫡姐呢?
  她是否有一丝丝于心不忍,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几日我有些浑浑噩噩,九皇子来我也不怎么搭理他,让他自己玩九连环。
  他还凑我面前来:「姐姐你不开心吗?」
  「没有。」
  我怎么可能会承认。
  如果不是我先抓住九皇子这根救命稻草,是不是也如颜夕那般,成为某个权臣的妾。
  嫡姐请我吃夜宵喝酒,我倒是有些意外。
  「我和明王的婚期已经定下了,眼见着就要离开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还真有些舍不得。」
  「姐姐可以时常回来。」
  「锦惜,你还是天真了。」
  嫡姐喝了好几杯酒。
  她性子有些豪爽,但心思谋算都很深,更是野心勃勃。
  「你猜为什么颜夕成了父亲的人,我和母亲都不生气。」
  我摇摇头。
  「很多女子十六嫁人,你猜母亲为何多留我两年?」
  「母亲爱女心切。」我附和道。
  「确实有这些原因,母亲爱我是其一,其二是我嫁给明王,一旦圆房,绝无吃避子汤的可能。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要面临生子,那么大个孩子塞我肚子里,肠胃都挤变形,想想都可怕。
  「你看母亲让她喝避子汤了吗?母亲没有,为何没有?你是聪明姑娘,仔细想想就会明白。
  「男人多薄幸,父亲对母亲好吧,言听计从,可也有妾室通房。
  「我们女子呀……
  「连多看男人几眼都不成。」
  我感觉嫡姐是有些醉了。
  尤其是她摸我的脸,眼神温柔得紧:「我们锦惜就很好。
  「我要是个男子……」
  瞬间,我背脊沁出了冷汗。
  「姐姐醉了。」
  「确实也有些醉了。」
  我让丫鬟扶嫡姐回屋睡觉,回到自己院子,让丫鬟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泡在温热的水中,慢慢整个人沉浸下去。
  直到快要不能呼吸,才冲出水面。
  水、花瓣散落一地。
  我抹了一把眼睛。
  不是我没想那么多,而是我没有想做那么坏的事情。
  颜夕,才十四。
  我到如今还没来月事,而她已被……
  兴许,她只是单纯地去做丫鬟了。
  8
  嫡姐嫁人了,成了明王妃,也带走了语汐、南希。
  颜夕在府里能走动的地方多了,没事就想来见我。
  可惜,她还是忘记了,这是侯府,是侯夫人的地盘。
  侯夫人歇了几日后,让我去她院中。
  「你姐姐已经出嫁,接下来我也有时间好好教一教你。」
  「辛苦母亲。」
  「倒也不辛苦,家里中馈我已经打算交给你两个嫂嫂,接下来空闲多,便多教教你如何在内宅生存。」
  我立即端坐身子,认真听侯夫人说。
  「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三从四德一本又一本书,却没有一本教女子如何爱惜自己,更没有教女子冲出这后宅重围。」
  我忽然间忍不住想,我可能并不了解我侯夫人和嫡姐。
  「当初买你们几个回来,确实是为了你大姐,她要嫁入皇家,不管她有多少才情,本事多大,她的容貌就让她所有本事成空。
  「我让人上门买你们,也没有逼迫你们的爹娘,全凭他们自己意愿。很显然,他们选择了银子,倒也不是他们不爱你,只是比爱你一个,还有别的孩子也在等着他们去爱,等着他们去喂养。若他们有千金万金,想来也不会轻而易举放弃你们。
  「你或许会觉得我极其冷酷无情,但你更要明白,我为了什么买你们回来,我的出发点是什么?我已经出手,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更不会心慈手软。
  「就像你能成为侯府嫡女,也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世上每一个人都一样。
  「我当初作为相府嫡女,嫁给侯爷,是你外祖父觉得他前途无量,他娶我,因为我是相府嫡女,容貌、学识自是上佳。
  「你嫡姐嫁明王,明王娶你嫡姐亦然,没有纯粹的爱情,只有等价交换的利益。
  「这几年你喊我们一声父亲、母亲,我们给予你嫡女该有的尊荣,让人教导你学识,不让你学那些勾引人的手段,亦是因为你入了九皇子的眼,在皇上那里有了名字。
  「我们利用了你,但也养育了你,就像花草树木与泥土那样,我们还为你保驾护航,把你教的恭顺有礼,再为你争取,争取成为九皇子的正妻,而不是侧妃。
  「所以我们第一步给了你嫡女身份。
  「阻断你与语汐她们再见面,是因为她们即便得到再多宠爱,也只能是妾,即便将来育有子嗣……有些位分也不是她们能肖想的。」
  我默然。
  这几年,我真的学到很多。
  侯夫人也好,侯爷、嫡姐、两个兄长也罢,确实给予我很多关心爱护。
  即便是镜花水月,包藏私心。
  他们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们。
  唯一纯粹的人,就是九皇子。
  心思单纯如稚童。
  「母亲还要与你说,如果你不嫁给九皇子,想要在后宅中生存,想要活得快乐肆意,一定一定不要爱上你的丈夫,不要为你丈夫去养他妾室生的孩子,因为吃力不讨好。
  「更重要的,要学会自私,学会心狠手辣,学会爱自己。
  「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9
  我一个人想了很久。
  想到九皇子,想到侯府里的众人,想到自己戴着面具生活这几年,每日都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生怕露馅被害死。
  我也不想嫁给九皇子。
  逃跑的念头再一次涌上心间。
  贵重物品不能带,金银细软能少带少带,银票……
  这几年攒了二百两银子,银票却一张没有。
  我跟九皇子出门的时候,特意去钱庄把银子换成银票,九皇子嘻嘻嘻说着,他也要把银子换成银票。
  「等改天再来。」
  「嗯嗯嗯,我听姐姐的话。」
  也没有把他留在侯府玩,他要出门,我们就出门,我在寻找逃走的机会。
  所以我怂恿九皇子去车城外皇庄玩耍,他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地带着我,身后侍卫、伺候的人跟了不少。
  这样子我还能跑得掉吗?
  在皇庄玩了两天,还真给我找到一个机会。
  宫里来消息,说太后病了,要九皇子立即回宫,我让他先走,自己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去。
  临走时他眼眶含泪,依依不舍:「那姐姐你早点回来呀,等皇祖母病好了,我就出宫来找你。」
  我用力点头。
  在他上马车的时候喊他:「九皇子。」
  他看向我,我朝他挥手。
  心说以后保重。
  九皇子一走,护送他的人大多跟着离开,留下的人偷奸耍滑,我带的人也不多,就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两个小厮在外院,我是半夜的时候逃出皇庄的。
  除了银票和几两碎银子,首饰一样没带,衣裳是皇庄下人不要穿的旧衣。
  我把头发挽起,脸上抹黑,怕露出端倪,连脖子、手都没放过。
  我本想往很远很远的地方跑,又想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又偷偷摸摸回了京城,找了家酒楼,在后厨做洗菜、洗碗的粗活。
  自由了吗?我并未觉得,甚至夜里睡得更不安枕,怕被找到,怕被活生生灭口。
  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甚至一点点风吹草动,我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日子,比在侯府的谨小慎微,还让人胆战心惊。
  直到那天嫡姐出现,悬在我头顶的刀终于落下。
  成了皇子妃后,嫡姐浑身越发有气势。
  「怎么?人都不会喊了?」
  「姐姐。」
  她冷哼一声,走到一边坐下。
  我上前去,立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聪明,也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巧的,结果你倒是叛逆,居然敢离家出走。怎么?是家里有人欺负你,让你待不下去?」
  我摇头。
  从我成为侯府嫡小姐起,别说欺负,下人只有敬畏的份。又有嫡姐在,几个庶出也根本不敢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那是为了什么?渴望外面的自由?还是想吃苦?
  「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自在,活得委屈。可锦惜啊,这世上有谁活得真自在呢?
  「你其实有得选,可是你糊涂。」
  嫡姐深深叹息,「你是不是觉得嫁九皇子委屈了?觉得他傻配不上你?」
  我又摇头。
  可能,应该是我不喜欢他,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吧。
  「你讨厌他,厌恶他?」
  我还是摇头。
  嫡姐仿佛像是瞬间放弃了我般:「算了,既然你不在乎,我何必跟你说这许多。」
  10
  嫡姐起身就走。
  我拉住她的袖子,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对。
  「锦惜,你能好好活着,能在这里待着,应该感谢九皇子,感谢他为你求情,不许父亲、母亲将你强制带回家。
  「你知他当时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不开心,如果你离开会开心,他希望你开心。他自己躲着把眼睛哭肿,抱怨你要走都没有跟他好好告个别。
  「在他的世界里,能被他记住的人很少,他有一腔赤子之心。又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远离权势斗争,又有权有钱,你要是真嫁给他,把他哄住,要什么自由没有,要什么富贵没有?想去哪里去哪里,想怎么过怎么过,再生个一儿半女……即便没有孩子,随便过继一个,照样能把日子过得舒坦安逸。
  「该说的我说了,该劝的我也劝了。他病了,一直高热不退……去不去看他由你自己决定。」
  嫡姐走了。
  我一个人坐到天亮。
  我知道,这是嫡姐来给我最后的忠告,如果我想活,就必须得去见九皇子。
  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与他捆绑在一起。他如果死了,皇上应该会命我给他陪葬。
  除去心不甘情不愿,我也是心软担忧他,毕竟相处四年,他喊了我四年姐姐,给我带了很多好吃好玩的,我们一起玩的日子,是真的很开心。
  天亮了,我去找掌柜辞工。
  掌柜看我几眼把工钱结算给我,我收拾包袱回侯府。
  门房看见我,立即热情道:「二小姐,您回来了。」
  他们的态度,就像是我早上出门,转悠一圈回来了一样。
  畅通无阻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伺候的丫鬟、婆子倒是个个消瘦得很,见到我格外欢喜:「二小姐,您回来了。」
  「准备热水,我洗个澡。」
  「是,奴婢再给您准备些吃食吧。」
  「嗯。」
  清洗好自己,随便吃两口东西,便去了侯夫人院子。
  她看着我问:「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这些日子母亲费心。」我说着跪了下去,「请母亲带我进宫探望九皇子。」
  「起来吧。」
  侯夫人带着我进宫,一路上她沉默着,我也不是那种没话找话说的人。
  进宫后直奔九皇子住的大殿。
  伺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看见我,眼睛亮了起来。
  推开门请我进去。
  屋子里一股子药味,窗户也关着,厚厚的窗幔遮住床榻。
  我把窗户打开,床榻内传来嘶哑又暴怒的骂声:「滚出去。」
  见没有人听他的,他凶狠地扯下床幔,见到我的时候,要骂人的嘴巴张得很大。
  眼泪刷一下就滚落出来。
  瞧着还怪可怜。
  他瞪我一眼,扯了被褥蒙住自己的头,呜呜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我坐在床边扯了几下都没扯动。
  「真不理我了吗?」
  「呜呜呜……」
  「我就是去体验了下人间疾苦,发现真的很苦,又从姐姐那里得知你病了,赶紧马不停蹄回家,肚子都没填饱就进宫来看你。」
  被褥里露出一个脑袋,红肿的眼,嘴唇上都起皮了,眼泪还挂脸上。
  小声问我:「那你还走吗?」
  「不走了。」
  被他粗鲁地抓进怀中,紧紧抱着抱怨:「你真是太坏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他哭了好一会儿,抱怨了一阵又问我:「那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报仇。」
  离家一时爽,哄人嘴皮子都磨烂。
  他是动不动就问一句:「那你还走吗?下次能带上我吗?」
  他对离家出走很是向往。
  11
  九皇子留我在宫里小住,把他的好东西全部搬出来,要送给我。
  还带着我在宫里到处窜,到处玩,却不去那些嫔妃住处。
  我也发现,他记得的人很少,就连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也就记得明王,连嫡姐都要人提醒他,才知道是他五嫂。
  我忽然间懂了嫡姐的话。
  能让他记住的人很少,记住的事情也很少。
  皇上那日召见我,我跪在下首,等了半天,皇上才说:「朕把你赐婚给小九为正妻,你可愿意?」
  我回过头,朝门口看去。
  他探出一个脑袋,眼巴巴地朝里面看。
  我朝他笑了笑,才回皇上说道:「臣女愿意。」
  「嗯,平身玩去吧。」
  赐婚圣旨未到之前,九皇子封逍遥王了,还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府邸,光是赏赐,宣旨太监就念半天。
  躺着吃十辈子都吃不完那种。
  他拉着我去库房,指着堆得满满当当的货架:「姐姐,你喜欢什么,你就拿什么。」
  「我都喜欢。」
  「那都给你。」
  「你人还怪大方。」
  我及笄后,赐婚圣旨便到了。
  我跪在蒲团上,听着宣旨太监读,把我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婚期在三个月后。
  王府那边,太后、皇后派来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
  出嫁前一晚,侯夫人陪着我说话。
  「嫁去王府,别急着圆房,你还小,身子骨也没长好,早早圆房对身子不好,有孕更是不好。
  「这些年,利用是真,但疼你爱你也是真。
  「锦惜,你没有做过母亲,没有掌一府中馈,很多事情一叶障目……
  「嫁去王府后你记住,你是王妃,是当家主母,奴才们不听话,打、罚、卖,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别让他们有刁奴欺主的机会。
  「嫁去皇家,你是高嫁,但你也是侯府嫡女,受了委屈记得回来与父亲、母亲、兄长说,我们是能为你撑腰做主的。」
  我依偎在她怀中,轻轻唤了声:「母亲。」
  或许在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拿她当母亲。
  嫁人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更好过。
  李衡这么个情况,没有人要求他做什么,每日高高兴兴地就成,也没有人逼着我们圆房,早日生子。
  想几时睡几时睡,想几时起几时起,隔三岔五进宫去刷刷存在感,回来时总能得一匣子好东西。
  为我们的库房添砖加瓦。
  我把府里的琐碎事情一一安排给挑出来的正管事、副管事,还挑了人监督。
  嫡姐有孕的消息传来,我去库房选了不少东西,带着李衡去明王府探望。
  「早几个月就发现了,一直等到胎象稳了才宣布。」
  「我早猜到了。」我轻轻摸着嫡姐的肚子。
  为她高兴。
  「她们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这个她们自然是指语汐、南希。
  「王爷宠她们,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宠妾灭妻,在我生下嫡子前……」嫡姐说着笑了。
  「我还有你和你家王爷做后盾呢。」
  「她们两个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而且她们也不如表面那般和睦相处。」
  女人啊,千万不能有情情爱爱。
  一旦有了情情爱爱,就会失去本心。
  「姐姐,为了孩子,你可不能大意。有时候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己都惊呆了。
  嫡姐却笑得开怀:「我家锦惜终于长大了。
  「以后多带着你家王爷来明王府玩。」
  我用力点头。
  如今还没有册封太子,皇上一直在考验几个能力不错的皇子。
  而这些皇子谁能在皇上面前留多一些好印象,机会就有可能大一些。
  我和李衡过来玩,一是为了陪伴嫡姐,二是进宫的时候,皇上问起李衡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他会说去明王府玩,明王能得到更多机会。
  为了这些,他都不可能亏待嫡姐。
  阳春三月,听说皇庄樱桃成熟了,我和李衡决定去摘樱桃,顺便在皇庄住两日。
  玩得开心时,云娟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侯府那边传来消息,颜姨娘早产,一尸两命, 大小都没能保住。」
  「……」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
  有一点侯夫人是对的,都不用她怎么出手,颜夕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再次见到侯爷, 我发现他没有丝毫伤心难过。
  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孩子。
  真真薄情又寡性。
  而侯夫人,作为曾经的相府嫡女,如今的侯府主母,她真的十分清醒且理智,任由侯爷有了一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妾室,比孙子、孙女还小的孩子, 她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些可耻的事情,不提醒、不阻止。
  就连她教出来的女儿, 亦是如此。
  我想我曾经那些自以为是的扮猪吃老虎, 在她面前都十分拙劣。
  如果我没有遇到李衡,没有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我的命运, 要么逃走被抓住活活折磨死。
  要么像颜夕,像语汐、南希。
  被关在高门之内,身不由己、命不由己,万般不由己。
  后来我问过嫡姐,如果语汐、南希她们要离开,她可会同意?
  嫡姐看着我笑了好久:「傻丫头, 不是人人都像你, 心中干净又纯粹,一是一、二是二, 分得很清楚。有些人尝过荣华富贵,又怎么可能吃得下粗糠野菜, 即便是让她们走,她们也不会走的。
  「甚至乐在其中。」
  好吧,又是我理所当然了。
  我和李衡圆房时, 我已十八岁, 他都二十五了,还要我去教他。
  但男人啊。
  真的不要小瞧,即便他是个憨包。
  不然我肚子里也揣不上娃。
  我最担心的是, 怕娃儿生出来,像她爹,是个憨的。
  天天期盼可千万不要。
  好在老天爷是怜我的, 赐给我一个健康的女儿。
  兴许是我生孩子时吓到李衡, 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我这一辈子,在这异世,也只有这一个女儿。
  至死我也没有见过曾经的爹娘。
  当初说好的,各奔各的前程, 我执行得很彻底。
  唯一不那么彻底的, 我对李衡动了心。
  虽然我没有告诉过他,但我相信其实他感受到了。
  那天我听到一句冰冷的声音,它问我:【可要选择回到现实?】
  我看着榻上呼呼大睡的父女俩,坚定不移道:【我选择留下!】
  爱我的人, 我爱的人,都在这里。
  所以,我选择留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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