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蛇 – 渴雨
每年农历鬼月。
爷爷都会在村头那棵被雷劈得只剩一半的老柳树下挖个坑,把我活埋。
最先都是浅坑,一岁埋一天,两岁埋两天。
他教我,怎么龟息,怎么借着柳树根汲水,怎么感知土里的气息变化。
每次我被挖出来,那棵老柳树,好像就越发的干枯。
一直到七岁那年,他挖了个深坑,要埋我整整七天。
1
到第四天时,我能感觉到土里水份越来越多,靠着身体的树根,却越发的干。
大雨,惊雷,持续了一天一夜。
等爷爷挖出我的时候,那棵千年老柳,已经被雷劈成了焦炭,树根还冒着烟。
爷爷让我对着老柳磕了三个响头:「沈俞,你是九转地尸,生来与蛇相通,本不该再现世。一岁一藏,都靠这棵千年老柳,替你挡了天雷。」
「只要你撑过九岁,九转之后,与活人无异,还能操蛇通神,入地搬山。可这才第七年,这千年老柳就被耗死了……」爷爷说着。
双手颤抖摸着我的头:「这是天意啊,沈俞,天意难违。」
也就是说,我活不过九岁。
我是爷爷从老尸山,一棵枯死的老柳树下的根里刨出来的。
当时爷爷入老尸山救人,被困在山中七天七夜,就要被困死时,听到我哭声从老柳树下传来。
大家齐心协力,把我挖了出来。
据说我当时,身净如洗,不沾尘土。
在我出土的那一瞬间,老尸山的瘴气就散了,拨云见日,群蛇引路。
他抱着我跟着蛇,众人得以平安出山。
所以在山脚磕了三个头,立下誓言,此生必定护着我。
他凭着多年操蛇通地的经验,借着蛇群,找到了这有千年老柳的村子,给我一岁一藏,避天雷。
却没想,老柳连七数都没撑过。
从那天之后,爷爷总不时看着我失神,半夜坐在床边,摸着我的头叹气。
我总劝他:「好男儿,不惧生死。既然天命难违,等我死后,大不了再把我埋回老尸山,说不定十八年后,又活过来了。你如果舍不得我,也可以带我埋在你说的那些洞天福地,我们祖孙还可以作伴。」
「别说胡话!爷爷还盼着你能结婚生子呢!」爷爷对着我脑袋重重拍了一下。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打了个电话。
一天之后,苏家车队就到了家门口。
苏俊豪牵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漂亮得好像小仙女的苏轻语,恭敬的朝爷爷行礼。
「我可以帮苏家寻矿脉,镇山神,但苏家要答应我几个条件。」爷爷带着我,站在门口。
苏俊豪忙提出:「您提多少条件都行,只要您去苏家坐镇,这矿脉寻不寻也由您。」
还把苏轻语往前推:「这是我孙女苏轻语,比沈俞小一岁,您老不放心,就让两孩子定亲,马上把酒席办了。以后沈俞就是我们苏家长房的大女婿,该轻语的那一份,全归他,孩子以后也随您姓沈,我们家不讲究这些。」
苏轻语立马上前,甜甜的朝爷爷行礼,还来拉我的手:「这就是沈俞哥哥吗?我是轻语,哥哥可以去我家玩吗?」
她长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勾着嘴角,甜甜的看着我笑。
还从口袋掏出巧克力,剥开塞我嘴里:「哥哥,吃!」
我瞥了一眼爷爷,见他点头,这才张嘴含住。
巧克力,甜。
苏轻语的手,又香又甜,又软……
我感觉整个人都化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咯咯的低笑,又掏块巧克力塞进我手里。
当天苏家车队,就带着我和爷爷入了矿区。
路上苏轻语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话。
她说的都是我没见识过的,长得又好像小仙女一样,说话又甜又软,人如其名。
我长到七岁,接触同龄人本来就少,她又这么漂亮,难免入神。
「两孩子有缘,定个娃娃亲多好。沈俞乖巧懂事,又跟着您学操蛇之术,以后肯定有大造化,还是我家轻语高攀了,你老可不能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苏俊豪甚至摸出一枚玉佩,要塞给我。
「孩子没个定性,等晚几年再说吧。」爷爷拦住了,朝他摇了摇头。
苏俊豪立马打着哈哈,掩饰尴尬。
可我知道,爷爷是怕我活不过九岁,不想耽误苏轻语。
路上爷爷明确的提了四个条件:
一,他寻到矿脉后,苏家必须找九十九棵至少上百年的老柳,越老越好,种在矿山周围他选中的地方。
二,他和我,要住在矿山,但外人不可干扰我们。
三,他寻到矿脉后,说能挖多深就挖多深,矿再好,再唾手可得,也不得深挖一毫一厘。
四,如果他有什么事,苏家必须把我当成亲孙子,且凡事一定要尊重我的意愿。
这最后一点,暗指我和苏轻语的婚事。
「爷爷!」我忙握着他的手。
什么叫他有事?
「好!」苏俊豪拍腿爽快的答应。
到了矿区后,爷爷先用三牲祭祀天地。
等苏家买的上千条蛇到后,又割腕,放了血在水中,让那些蛇喝了血水,再放入矿山。
最后四处点艾草驱蛇,他盘坐祭台,借着血水相通,以操蛇之术感应群蛇游动。
蛇最是灵性,藏身于地,对地脉走向,最敏感。
操蛇之术,来源于操蛇之神,本就是借蛇通地,感知自然。
不过一晚,爷爷就锁定了矿脉,点了打矿井的地方。
苏家欣喜若狂。
半月后,四处购买的百年老柳都移了过来,按爷爷点的方位种下。
其间,苏轻语带着我在矿山四处游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带着我尝了个遍。
会时不时搂着我的手,喊我「哥哥」,软软的问我操蛇之术是怎么回事。
更甚至到了晚上,还不肯回去,要跟我睡,说舍不得我。
可晚上,爷爷要教我操蛇之术,不方便。
苏轻语就又是给爷爷洗脚,又是帮他按摩,在爷爷怀里撒着娇:「我长大了就是要嫁给沈俞哥哥的啊,反正以后也要跟他睡的,现在睡也一样啊。」
她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又软软的撒娇。
经常逗得爷爷开怀大笑。
我却羞红了脸。
就这样过了一年,到了我八岁时,爷爷让矿山所有人放了假。
用草绳,缠在那九十九棵老柳上,最后引到矿洞。
他在矿洞踩好点,布好局,又挖了个坑,用那些草绳将我缠住,把我埋进坑里。
矿洞不见天日,直通地底,最是藏阴避日。
加上有九十九棵老柳分担,至少比一棵千年老柳强多了。
八岁那一次,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九十九棵老柳死了几棵,爷爷告诉苏俊豪,这老柳锁地气,是防止矿脉乱移的,必须补上。
所以苏俊豪放出消息,高价收购老柳。
对爷爷也越发恭敬,几乎是唯命是从的地步。
安然渡过八岁这一劫,加上那些老柳越长越好,爷爷明显轻松了不少。
除了每月定期下矿井测深度,不让苏家往下深挖,也安心休养。
对我的课业,也没管得这么严了,也乐意见苏轻语跟我疯玩。
矿区大,有家属区,所以有自己的学校。
苏轻语为了我,刻意转了过来,事事护着我,好得全矿区都知道,我是苏轻语小公主钦定的驸马爷。
可就在九岁那年夏天时,矿区出了怪事。
很多下矿的工人,突然失踪。
最先还是一两个,就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后面就是一队一队的人,直接消失不见。
而在人消失的地方,就能挖出鲜红如血的鸡血石。
爷爷知道后,要封井,亲自下去量测。
苏俊豪阳奉阴违,依旧让人下井,以至矿井坍塌,上百号人被封在里面。
那九十九棵老柳的叶脉,都跟吸了血水一样,变成了血红色。
爷爷和苏俊豪大吵了一架,到学校找我。
拉着我的手道:「你马上走,苏家骗了我们,他们早就往下深挖了,挖空了矿脉,惹怒了山神。」
「所有的矿,都是山神精血骨肉。以血还血,以肉还肉。」爷爷摸着我的头。
脸色发沉:「沈俞,这是我私心作下的孽,明知苏家利欲熏心,还给他们寻矿脉。」
「那些矿工,都是被我害死的。我得带他们出来,这是我作下的孽,该我来还。」爷爷抬手。
扯过苏轻语,朝我道:「你出生于老尸山,现在要想过九转之数,这老尸山是你唯一的希望,轻语会送你回去那里的,不要再出来。」
说着,还摸着苏轻语的头,郑重的道:「轻语,你是个好孩子。你沈俞哥哥以后还会有大造化,现在就拜托给你了!」
「嗯!爷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沈俞哥哥的,等他长大,我就嫁给他。」苏轻语重重的点头,拉着爷爷的大手,不舍的蹭了蹭。
「好孩子!」爷爷摸着她的脸,无比的欣慰,从怀里掏出一块古玉:「这就算爷爷给你们的定亲礼。」
那块古玉上有群蛇缠绕,是爷爷用来施展操蛇之术的。
这给了苏轻语……
「爷爷……」我心头极度不安。
他抬手对着我后脑就是一下,我就晕了过去。
可等我醒来时,却并不是在车上,也不是在传说中万物皆枯的老尸山。
而是在一个蒙着黑布的铁笼子里。
我手脚被铁丝绑着,嘴里塞着毛巾。
越挣扎,那铁丝勒得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饿又渴,整个人发着昏。
苏轻语掀开了黑布,那张漂亮天真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你爷爷死了。」
「他为了救那矿井里的百来号人,自己放血割肉,说是还祭山神,在那祭台上跳了七天,活活把自己整成了一具干骨架。」她眼里尽是喜色。
还朝我拍着一本页面枯黄的书:「他说这个让我交给你?」
那书上面,两个古朴的文字:连山。
爷爷死了?
可他寻矿脉,移老柳,都是为了让我渡过那九转之数。
我都没死,他怎么能死。
我瞪着苏轻语,用力挣扎着!
可铁丝越勒越紧,蹭破了皮,血水顺着胳膊往下流。
「沈俞哥哥,你们不是会操蛇之术,与蛇相通吗?」苏轻语露着小虎牙,朝我咯咯的笑。
跟着招了招手,苏家的保镖,拎着两笼子蛇过来。
苏轻语依旧笑得天真无邪:「我陪你演了两年戏,哄着你,捧着你,到头来,你爷爷还不信我,不肯让我学所谓的操蛇之术。」
「爷爷为了骗到你爷爷,让我跟你一个野小子定亲。你一个没爸没妈的,凭什么看不起我?」
跟着一挥手:「让这些蛇,陪你玩玩。看看这所谓的操蛇之术是不是真的!」
保镖打开笼盖,将蛇全部倒了进来。
我瞬间被蛇淹没,腥滑的蛇身在我脸上游过。
只听到苏轻语阴冷的笑,翻着《连山》哈哈大笑:「你就等着被蛇慢慢咬死吧!」
2
爷爷用来探地脉的那上千条蛇,放入矿山后,就交待过。
矿区人看到蛇,不能打,只能驱赶。
有这些蛇在矿山游走,一旦矿脉有异常,他就能及时有所感应。
就像开矿的,在矿井看到老鼠,都不会打。
因为一旦有异常,蛇鼠就会第一时间未警。
关于这些蛇,苏轻语在爷爷那些蹭饭时,听到过。
为了瞒着爷爷将矿井深挖的事,苏家居然将这些蛇都抓了回来。
笼子窄小,塞了两笼蛇进来后,我被压挤得喘不过气。
幸得这些蛇体内有爷爷的巫血,加上我一身土气,并没有让它们感觉到危险,所以没有咬我。
我藏身蛇中,无比的后悔。
不该让爷爷为了给我避祸,到苏家。
更不该因为我色迷心窍,让爷爷对苏轻语放松了戒备。
慢慢扭转手腕,靠着滑腻的血水,将被铁丝绑着的双手抽了出来。
等再听到外面有声音时,我将头埋入蛇群之中。
黑布被掀开,光线涌入,群蛇立马嘶嘶吐信的游动。
苏轻语呵呵的冷笑:「是死了吗?人都看不见了,把蛇挑开看看。」
保镖劝他:「小姐,这被蛇咬死的,肯定不太好看,就让我们拿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我要看。」苏轻语声音发冷,愤愤地道:「本小姐在他面前,伏低作小两年,不看他死得多惨,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我藏身蛇中,任由蛇身在脸上、身上胡乱的游爬。
听着只是心头发冷。
谄媚者,必欺下。
当年爷爷告诫过我,苏轻语对我的好,目的很明确,让我暂时不能太过相信她。
但她轻声软语的撒娇,满脸天真热情,一声声的叫着哥哥。
整整两年,她都是这样,连爷爷最后都被她骗了,把操蛇古玉给了她,还托她领着保镖送我回老尸山。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天真无邪,漂亮会撒娇的小女孩,骗起来人,更厉害!
就在铁笼打开的瞬间,我反手抓住一条烙铁头,猛的从群蛇中窜出。
带出的群蛇,将那些保镖吓得后退。
我奋力窜到苏轻语面前,一转手,勒住她脖子,将那条烙铁头往她脖子上一搭。
捏着蛇七寸,将毒牙压在她大动脉上:「都别动!」
「沈俞!」苏轻语吓得尖叫一声。
看着那缠在他脖子上,一点点圈紧的蛇身:「你……怎么?」
她以为用铁丝绑着我手腕,就脱不掉了吗?
以为将蛇挑开,就会见到我浮肿发黑的尸体吗?
「轻语妹妹,像我们玩过家家背媳妇那样,背我啊。」我在笼子里关了至少七天以上,如果不是打小练龟息之术,这会早就饿死了。
就算这样,我刚从蜷缩的铁笼中出来,手脚也僵硬发软。
苏轻语瞪了我一眼:「你这么重,我怎么背得动。」
我捏着蛇牙往她脖子上一压。
「不要!」吓得她尖叫一声。
眼带愤恨的瞪了我一眼,就算心有不甘,还慢慢蹲下身子,扒拉着我双腿,咬牙费尽全身力气,将我背在背上。
我学着以前她被我背时那样,伸手圈着她脖子,头搁置在她肩膀上轻唤了一声:「轻语妹妹,背好了,可不要让我掉下来。」
手里捏着的蛇头却压了压,朝保镖道:「让苏俊豪来见我。」
苏俊豪孙子挺多的,孙女就苏轻语一个。
加上长得好,又会来事,极为看重她。
要不然,也不会让苏轻语来联姻,以取信于爷爷了。
有苏轻语在手,那些保镖不敢乱动,只得先让开,然后打电话给苏俊豪。
矿区虽大,可苏俊豪开着越野,很快就来了。
我这会让人送了水和牛奶,恢复了一点体力。
苏俊豪一见我,还露出一脸诧异的样子:「沈俞,你这是怎么了?又和轻语玩什么?她不是说你请假回老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转眼又慈眉善目的朝我笑:「沈俞,乖,蛇太危险了,轻语会害怕。她比你小,怎么背得动你,先下来。有什么委屈,和爷爷说,爷爷给你作主。」
又朝苏轻语怒吼:「你啊!真的是被家里给宠坏了,怎么又惹沈俞生气了?还把他搞伤成这样?等会看我打不打你!」
这就是苏俊豪,永远都喜欢装模作样。
苏轻语立马低低的啜泣:「爷爷,救我,我好怕。」
可我没有力气跟他们争辩,也没心思去戳破他们这假面。
只是捏着蛇:「我爷爷的尸骨呢?」
「这……」苏俊豪脸露难色。
朝我幽幽的道:「沈俞啊,你爷爷是为了救被困在井下的矿工,才出事的。他死得壮烈,救出来的矿工,都很感激他,要为他修坟立碑。」
「你如果想去看,我这就带你去。」苏俊豪一脸悲切。
我趴在苏轻语背上,沉声道:「我不去看,你将尸骨收过来,找个司机,送我和苏轻语去老尸山。」
老尸山情况诡异复杂,爷爷说那里是我的地盘,只要入了老尸山,至少我想跑,也方便了。
没有我,他们想出来,也不可能!
「沈俞!」苏俊豪还拿出一副长辈语重心长的样子。
「带过来!」我捏着蛇牙,往苏轻语脖子上一摁:「这蛇是烙铁头,咬的是大动脉,这样捏着,毒囊里的毒液会全部注入她体内。」
「这剂量进去,直冲入脑,没几分钟,她就没命了。就算你们能及时送她就医,毒血上头,她这张脸也毁了!」我趴在苏轻语背上,手沾着手腕的血水一点点拂动着。
手指太过僵硬,加上动作不敢太大,所以画符,也只感觉慢慢来。
他看重苏轻语,不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以后可以用来向上联姻,巩固苏家势力吗?
就看他,舍不舍得苏轻语这个筹码了!
苏俊豪见我油盐不进,也不再掩饰,冷着脸,掏出手机打电话。
「免提!」我圈着苏轻语脖子的手紧了紧,手指顺着往下,将符纹延长。
苏俊豪打通后,只是来了一句:「让杨化成把尸身送过来,再准备一辆货车,送沈俞和他爷爷回老尸山。」
我聚神听着,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再次装虚脱趴在苏轻语肩膀上,手指假装僵痛,软软的滑动。
画好符没多久,就有辆小货车拉着具棺材开了过来。
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下了车:「老板,尸体在棺材里。」
我推着苏轻语:「打开,我要确认一下。」
爷爷的尸身,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的。
尸乃一魂一魄之所藏,就算我逃了,以苏俊豪这种连孙女都能拿出来当饵的人,保不准拿爷爷的尸身做什么。
那个杨化成的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捏着的蛇头上。
苏俊豪点名让他来,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我捏着蛇头压了压,苏轻语立马吓得低哭,软软的哀求:「杨叔步,救我!」
杨化成的鹰白眼沉了沉,翻身上小货车,将棺材盖打开:「上来看吧。」
「上去!」我掐了苏轻语脖子一把。
「啊!」她吓得立马尖叫,生怕是被蛇咬。
苏俊豪也冷哼了一声:「她背你都背不动了,这怎么上车。」
「我不管!」我又用指甲在苏轻语脖子上死命掐了一下,直接掐破了皮。
血水渗出,染在刚才我用血画的符上。
「沈俞,你别跟你爷爷一样,不识好歹!」苏俊豪彻底被惹怒。
我就知道爷爷的死,没这么简单。
冷眼看着苏俊豪,指甲扭掐着,生生将苏轻语脖子扯下一块肉,当着苏俊豪的面,丢进嘴里。
苏轻语又痛又怕,哭着大喊:「爷爷!听他的,听他的。」
「你!」苏俊豪冷哼一声,朝一边保镖道:「扶小姐上去!」
「拿凳子!」我又作势又要掐苏轻语的肉。
万一保镖来扶,突然动手,我还没恢复体力防不胜防。
这次苏俊豪倒也没有说什么,挥手示意。
等苏轻语借着摆好的凳子,费尽力气爬上货车厢,我先就是闻到了腐臭味。
瞪着杨化成看了一眼,让他先下车,免得他突然出手,这才催着苏轻语上前。
入眼,就是血肉模糊到有些地方几可见骨的尸身。
爷爷的脸,都因为曝晒脱皮干裂。
古之巫祭,多以人牲。
他为了救矿井那些人,真的以己身为祭。
「封棺,去老尸山。」我瞥了一眼杨化成。
就这时,腐臭味扑鼻而来。
爷爷的尸身猛的从棺中窜起,带着干黑血痂的双手,对着我就掐了过来。
指尖,还带着幽幽绿光,明显是涂了毒。
几条颜色鲜艳到近乎诡异的虫子,从腐烂的肉中,展翅而来。
我忙将蛇往苏轻语脖子上一缠,翻身要避开。
刚一动,就感觉眼前红光一闪,跟着太阳穴一痛,浑身发僵,直接从车厢栽了下去。
「没想到吧,我请了湘西三邪来。将你爷爷炼尸养蛊,你这就没防备了吧。」苏俊豪对着我就是一脚。
可就在这时,苏轻语突然也「砰」的一声,僵倒在地。
我全身发僵不能动,眼睛却还是带着笑意看着苏俊豪。
「他给小姐下了同命咒,血肉相融,怪不得刚才吞了小姐的一块肉。」杨化成忙接过苏轻语,冷身道:「小小年纪,心思这么狠毒。」
可他们就不狠毒吗?
爷爷为了救矿工,才以身为祭的。
到死,还要被炼尸养蛊。
那我死,也要拉着苏轻语陪葬!
只是,我活不到九转之数了……
终究是天命难违背!
3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拉着苏轻语一起死的时候。
杨化成突然道:「这同命咒有解法,就看苏老板同不同意了。」
我听着猛的一怔。
同命咒,无解!
要强说解,只有一个和爷爷让我一岁一藏这样瞒天过海的解法。
杨化成居然阴邪至此!
「说!」苏俊豪对着我脸,踢了一脚。
「找一个和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给小姐当替身。先杀那女孩,小姐死过一次,那同命咒立解。」杨化成阴恻恻的说着。
保镖中,都有人低呼出声。
我猛的抬眼看向杨化成!
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俊豪低头看了我一眼,脸色狰狞愤恨,对着我脸又是重重一脚。
我痛得没吭声,一边苏轻语却「噗」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呻吟的低唤了一声:「爷爷,我痛。」
苏俊豪抬着的脚,猛的收了回去。
对着我冷哼一声:「等解了同命咒,再收拾你。他不是喜欢蛇吗?把他再放回那蛇笼子里去!」
「我倒要看看,中了蛊,他还能再饿几天不死!当真以为,自己是操蛇之神!」苏俊豪眼睛比那烙铁头还阴毒。
我再次被保镖拖起来,丢回了蛇笼里。
蛰中我太阳穴的蛊,很痛,我意识慢慢涣散。
昏迷前,隐约听到苏俊豪道:「让学校把有出生年月日的花名册调过来。」
他这是要给苏轻语选替身了……
蛇笼里一条没来得及逃走的蛇,贴着我脸游过,冰冷的蛇鳞刮着我脸,火辣辣的生痛。
跟着蛇首摆动,沉沉的看着我。
蛇眸温和,就好像每晚梦醒时,爷爷看着我一样。
都说蛇毒,可哪有人心毒。
爷爷寻到的矿脉,光第一年挖出来的矿,都够苏家富甲一方了。
他们还贪心往下挖,惊动了山神。
「嘶嘶」那条蛇慢慢凑到我面前,对着我被蛊虫蛰的太阳穴吐了吐信子。
这些蛇都是爷爷用巫血喂养过的,算得上爷爷吧。
是为了让我活,才害了他。
可惜我意识涣散,慢慢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身上传来尖锐的痛意。
入眼就是苏轻语疯狂狰狞的脸:「给我一节节的绑紧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双手高举着,跟个稻草人一样,被绑在一棵老柳树上,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生痛。
「杨叔说你自己解了蛊毒,身体肯定和常人不同。再不同,我就不信,砍了你手脚,你还怎么操蛇通神。」苏轻语恶狠狠的盯着我。
等我身上被用钢丝绳绑紧后,接过一把小斧头,对着我高举的手腕就砍了过来。
「嗯!」我痛得双眼发昏,眼前全是金光血色。
「看看,这是什么?」苏轻语拿着一只从小臂砍断的手,放在我面前:「你的手呢?」
「我以前还给你洗手,你吃完野果沾着汁水,这只手还是在我衣服上擦干净的呢?现在都是血,呵呵!就在你自己脸上擦吧!」苏轻语将断手在我脸上拍了拍。
湿黏的血水拍在我脸上,顺着脸颊缓缓的流到脖子,又慢慢往下流。
小臂传来的痛意,清晰的告诉我,这确实是我的手。
我冷冷的看着苏轻语,她砍了我的手,却什么事都没有。
证明苏俊豪真的找了个人,当她的替身,杀了,来解同命咒。
「是不是想你那同命咒,为什么没用啊?我再试一下,嗯?这只先喂狗!」她扭头,哒哒几声。
矿上养着的一条大狼狗,立马就跑了过来。
她直接将断手丢了过来:「慢慢来!你恶心折磨我两年,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
操起那边小斧头,对着我高举的手,就又是一斧子。
我痛得闷哼一声,血水从嘴角落了出来。
那两年,是她主动讨好!
为的就是迷惑爷爷,从我嘴里套出寻矿脉的操蛇之术。
也是!
她是苏家的小公主,那时候舔得多厉害,心里就有多恨吧!
「你看,又砍了你一只手,我什么事都没有呢。」苏轻语还将她的双手在我面前翻了翻。
又捡起我的断手,在我面前掰了掰。
扭头看着大狼狗:「你这手,狗都不吃。给你剁碎点吧,喂吧。」
「拿块案板来!」她扭头朝保镖喝了一声。
「小姐,你才刚好,老板说了,要你好好休息。」保镖好言相劝。
「他都要拉着我去死了,我报复他怎么了?要不换你的手来?」苏轻语冷喝一声。
这时哪还是那天真无邪的小仙女,就是一个罗刹恶鬼!
保镖不敢应话,只得去拿案板。
在这与世隔绝的矿区里,苏俊豪是土皇帝,苏轻语就是小公主,别说死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那些矿工死了,也不过是几万块赔偿的事。
「沈俞哥哥,好好看着,你这手啊,我一节一节的给你剁碎,方便狗吃!」苏轻语将手放在案板上,拎着斧头,一点点剁碎。
我已经痛得身体,好像飘起来了。
血水顺着断臂往下,流到肩膀,又渗到后背。
夏日酷暑,血腥味蒸腾,熏得我自己都作呕。
苏轻语挥着斧头砍了一会,也累得气喘嘘嘘。
见我不为所动,抬头时,眼露出愤恨,拎着小斧头,对着我腿就是两斧头。
「啊!」我痛得惨叫出声。
「哈哈!」她用斧头,将断脚拨拉开,招呼着狼狗过来。
又拎着斧头,在我脸上胡乱划了几下。
我不知道在蛇笼里关了多久,本身就已经没了力气了,加上被她砍断四肢,已经连喘息都不能了。
等她在脸上划了好大一通,见我没有惨叫,好像还是不解恨。
凑到我耳边道:「哦,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爷爷要救的那一百多个矿工,不是意外!」
我痛得几乎睁不开的双眼,猛的睁开。
「这条矿脉,是你爷爷用操蛇之术找到的。他是为了给你避什么劫难吧?」苏轻语拎着斧头。
在我额头重重划了一道:「我爸找人查过了,山神巫脉,祭以人牲,可获至宝。」
「前面失踪的人,也不是失踪哟,是我们试验的人祭。那人血祭下去,可不只是有鸡血石,还有血玉,有宝石。」苏轻语用斧头托起我下巴。
那张以往有多天真的脸,这会就有多阴邪:「你爷爷其实是知道的,可他算着日子,想等满两年,借这矿区让你过了那一劫,就带你走。可没有他,我们也不会操蛇之术,也祭不了山神啊。」
「原本我们打算,坑杀那百多人,搞一波,你爷爷要走就走。他却硬要救那些人,还用自己的命来换。」
「换就换吧,这不是还有你吗,他却还让我送你走,这就演不下去了。」苏轻语得意得眉飞色舞。
笑得见牙不见眼:「正好我也不想再讨好你,就一次性解决咯。」
「忘了告诉你了,你爷爷血祭,确实让封闭的矿井开了通道,那些人本来是可以活的。可最先知道的是我爷爷啊,所以……呵呵,他们一个都没有活哟。」
「这会全埋在地下,等着一点点变成其他什么矿。我爷爷已经和家属谈好了,一个人,五万块。」
「他们拿了钱,可高兴了,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苏轻语斧头在我下巴轻轻一划,割下一块肉。
朝我幽幽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你爷爷不是说两年期满吗?这马上就到了,你们祖孙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怎么也得信守承诺,让你在这里呆满两年,对吧?」
「你看我对你多好,大夏天的,还特意找了棵大柳树给你遮阳。听说你是从柳树下挖出来的,这些柳树算是你妈,让你妈护着你啊,呵呵……」苏轻语脸上全是邪笑。
拿着斧头,在我缠满钢丝绳的身体看了又看,盯着腿间。
斧头在那里碰了碰,抬头朝我咯咯的笑:「手脚不算太痛,那这里呢?」
后面就传来杨化成沉唤的声音:「小姐,杀人不过点头地。你天生贵命,何必枉增杀戮。」
「你刚解了同命咒,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别在这烈日下曝晒的好。」杨化成还要劝。
苏轻语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你没用,我怎么会被他下同命咒!」
「小姐!」杨化成沉喝一声,抬眼看向我:「我劝你,最好一斧头砍掉他脑袋,以绝后患。」
「我偏不!」苏轻语拎着斧子,偏头看着杨化成:「他手脚都被我剁着喂了狗,还能怎么样?拿嘴来咬我,也得跟狗一样的爬,哈哈!」
杨化成冷冷的看着她。
苏轻语还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别想给他个痛快,我要把他晒肉干喂狗。」
跟着扯着杨化成道:「你不是想看那本《连山》吗,走吧,我给你看。」
杨化成看着我,那鹰白眼中闪过什么。
但敌不过《连山》的诱惑,跟着苏轻语走了。
两个保镖不时回头看我,虽然于心不忍,可他们跟着苏家,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没见过。
我断手断脚,被绑在老柳树上,感受着蒸腾的烈日。
四肢断口处,原先还流着血,没一会,就晒干了。
身上四处糊着血痂,就好像我被活埋时一样。
痛意让我昏昏沉沉的。
可到了晚上凉爽一点时,苏轻语又带人,给我泼醒,拿鞭子抽上我几鞭子。
夜间蚊虫,闻着血腥味来。
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听着它们飞得嗡嗡作响。
突然有点怀念,以往的夏天。
临近鬼月,爷爷怕我撑不过那一岁一藏,总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先给我补一补。
会抱着我在屋檐下纳凉,给我各种符咒来源和故事。
说操蛇之术,是上古巫术。
巫蛊不分家,现巫蛊之术保存最完整的就是湘西。
那时候,也是这样虫鸣声。
我慢慢抬头。
终究是我们错了。
我不该贪生。
爷爷明知苏家心黑性贪,不把人命当回事,更不该给他们寻地脉。
为了活我一个,害死了多少人。
我慢慢昂着,头贴着老柳树,想看看月色,确认一下是什么时候。
从柳条缝隙中,能看到细若弯眉的上弦月。
也就是说,真的到鬼月了。
我垂下眼,看着自己断手断脚的血水顺着柳树,渗入地底,染红了土。
慢慢闭上眼,静静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白天的热度完全褪下去了,才隐隐听到铃声。
杨化成穿着一件满是污渍,看不出颜色的破烂道袍。
捏着一只缺了道口子的铜铃站在我面前,目光在我断手断脚上看了看。
阴狠的脸上,闪过恨意。
猛的抬手,捏着我下巴,将那只铜铃塞我嘴里,转身就走。
我含着那只铜铃,一点点往嘴里含。
湘西三邪:蛊,赶尸,落花洞女。
杨化成明显会蛊术和赶尸。
矿区的矿工,大部分是湘黔穷苦地区的。
被苏俊豪以高报酬骗过来,当苦劳力。
如果他按爷爷指示的挖,不会有事,可他一直往深了挖,就是黑矿,总会出事。
更何况,他还施人祭。
落叶归根,湘西那边的人客死异乡,是要运尸回去的。
杨化成突然出现在这里,是那些矿工的家属请来赶尸的!
可人祭,尸骨无存。
这尸,他赶不回去了!
4
七月盛暑,我断手断脚被绑在柳树上。
断口处,已经腐烂发臭,聚满了蚊绳。
顺着柳树流下的不再是血水,而是发臭的尸水。
苏轻语每天早晚,会来确认,我是不是死了,泼上一桶水,将昏迷的我淋醒。
再抽上几鞭子,或是拿东西在我身上扎上几个洞。
我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扎的洞,就是一个个的洞。
她就又玩新花样,涂抹蜂蜜,让保镖抓窝蚂蚁过来。
还刻意在我肚子开了个洞,塞了两条蛇进去。
「不是操蛇之术,是借蛇与自然相通吗?我给你塞上两条蛇,方便你和整个大自然相通啊,求山神救你哈!」
「对了,这蛇是我新买来的,不是你爷爷那喂了血水的,可没以前那些听话,不咬你!」苏轻语狂得没边了。
我双眼连睁都睁不开了,只是迷迷的看着她。
夏天的蛇,喜阴避热,在我这具被晒得发臭的尸体里钻来钻去,让我很难受。
「拿布给他捂起来,不要让蛇爬出来。让这蛇陪着我的沈俞哥哥,免得他寂寞。他不是操蛇吗?现在蛇操他!」苏轻语冷冷的盯着我笑。
以前满山跑的时候,有条蛇吓到了她。
她让保镖打死,被我拦走,劝说了一通。
她到现在还记恨着呢。
等布蒙上,蛇在肚子里不安的乱钻,越发的难受。
苏轻语见我脸上有了痛苦的表情,笑得越发得意了:「你再撑上几天,等我玩够了,我会把你埋矿洞,祭了你们说的山神。不知道你这会操蛇之术的,能从山神那里换些什么。」
我强忍着蛇乱钻乱咬的痛,死死含住嘴里那个铜铃。
苏轻语还要玩,可烈日当空,晒得我身体发臭。
苏俊豪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保镖把她带走,免得尸气冲到她。
还交待他:「玩玩就行了,过几天有调查组要来,记得先解决了他。平时没外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影响。顾厅的孙子很喜欢你,这次也会和调查组过来,你准备一下。」
这么快,就又有下家了啊……
我靠着树上,呵呵的冷笑。
苏轻语见状,脸上闪过恨意。
让人砍掉所有柳条,只留个树桩,让我露在太阳下暴晒,要活活晒死我。
没了柳条遮阴,太阳直接晒在我身上,跟被火烤着一样。
塞在肚子里的两条蛇,开始还钻拱着想爬出来。
最后,估计又热又累,盘缩在肚子里不动了。
我含着那个铜铃,脑袋低垂着,看着那砍下的柳条,片刻晒得发黄干碎。
昏昏沉沉的念着从小到大,熟记着的咒语,感知着肚子里那两条蛇。
世间万物,物极必反。
极阳必生阴!
绝处,可逢生!
我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一直到我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要烧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正当头的太阳,猛的咬破嘴里含着的铜铃。
将碎片一点点吞下去,血水混着碎铜涌入腹中,那两条蛇又开始钻了。
我低头,看着那晒得干碎的柳叶,在地上打着转。
跟着越转越快,平地起风。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云未至,而雨先落。
豆大的雨,砸在我身上,滋得那断手生痛。
我慢慢抬头,看着那万千雨丝,宛如利箭般射下。
跟着乌云涌动,遮天蔽日,电如游龙,道道闪电对着我劈了下来。
我根本听不到雷身,只能感觉眼前一次次强光闪过。
那被砍得只剩树桩的老柳,被雷火劈成焦炭,再碎裂。
可我已经痛得麻木了,完全感觉不到雷电击打在身上的痛。
绑在身上的钢丝绳松开,我身体落在地上。
眼前白光一次强过一次,雷火重重。
雨下得太大,溅起地上泥土,泥水裹挟,我先是被泥水裹挟淹没。
可跟着,身体猛的下陷,直接就松散的泥土给埋了。
爷爷给苏俊豪画过矿脉图,哪些地方可以挖,挖多深,都是有具体数据的。
可苏俊豪贪心,不只是深挖,还往周边乱挖。
整个矿区地下,都被他挖空了。
除了爷爷种下的这九十九棵老柳,几乎不见绿色。
经过长期暴晒,雨太大,直接引发了泥石流。
我手脚皆断,被裹在洪流中,不知道冲往何处。
只是凭着过往几年活埋的本能,施展着龟息,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巫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满是碎石的泥中醒来。
意识还有点模糊,却知道,这次没有爷爷再来挖我了。
本能的伸手,想自己爬起来。
可跟着又想起自己手脚都被苏轻语砍断了。
但一动,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拨动了什么。
连忙手脚并用,胡乱的抓挖着。
等我破土而出时,却发现自己手脚又重新长了出来,只不过还有着细密的蛇鳞。
脑中有很多乱糟糟的东西,乱且多,却又好像无比的清晰。
试着动了动手指,十指灵软,宛如细蛇。
伸手摸了摸泥土,整个地区的分布以及情况,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一样,清清楚楚。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星相,一轮圆月皎洁的挂在空中,不增不减。
也就是说,今晚是七月十五,鬼门开。
那九转之数,已经过了!
我看着自己长满蛇鳞的手脚,转手摸了摸完好的肚子。
坐在泥坑中,看着一滴滴水溅落在泥中,溅起点点泥坑。
一岁一藏,避不开。
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爷爷,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陪上自己的命!
我深了口气,擦掉脸上的眼泪。
走到附近一个水坑,将身上的泥洗掉。
边洗,手边在水坑边划了划。
没一会,一条蛇游了过来。
我抬眼和蛇眸相对,它嘶嘶吐信,蛇首上下轻点,就游开了。
等我洗好,扯了几捆草扎在身上时,就听到杨化成的声音传来:「九转地尸,居然还真的能九转重生。」
他远远的将一个袋子丢给我:「你的衣服。」
我找了个土坡,将衣服换上。
朝他轻声道:「那些矿工还没有死,都活着,我可以帮你找出来,你不用赶尸了。」
杨化成双眼猛的一亮。
我苦笑道:「包括原先苏家用来试祭的那十六个,都活着。」
爷爷最后巫祭时,已经完全看清了苏家人的黑心,怎么会没有后手。
他祭的,不只是打开了塌封矿井的通道,是以自己的血肉祭了山神,让那些老柳的根,深扎地底,裹住了那些矿工。
苏家只知道,那上千条蛇,是喝了爷爷血水的。
却不知道,这九十九棵老柳,在种下的时候,爷爷都施以血祭。
他在进入矿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不出去的打算。
苏家的黑心,在他意料之外。
可他,也早就留了后手。
5
「哼!」杨化成听我说,那些矿工还活着。
也只是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祖孙搞这些,他们也不会被活埋,受那暗无天日,叫天不应,叫地不应的绝望。」
「你们跟苏家,都是一丘之貉。如果不是我寻不到那些人的尸体,我也不会将蛊铃给你。」
「你和苏家的恩怨,我不想管。你尽快将人救出来,我带他们回去,跟族里的长老交差,就行了!」杨化成语气依旧森冷。
湘西三邪啊,终究是邪。
「就算没有我们,苏家这种黑矿井,一年死的人,也不少!」我盯着杨化成。
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汽车轰隆隆的响声。
跟着苏轻语清脆的吆喝声传来:「都给我围住,我就说这些学什么巫术、蛊术的没一个好人。就说跟着杨化成,肯定有收获。」
跟着四周脚步声起。
没一会,十几号保镖拿着电棍,就将我们围住。
见到我手脚双全,苏轻语愣了一下:「你手脚还真长出来了?沈俞,你还真的是柳树精生的吗?」
爷爷的操蛇之术可通山神,苏家是听过的,一直关注着爷爷的消息。
要不然,不会一见面就知道我名字。
更知道,爷爷七年归隐是为了我。
为了隐藏我真实身份,爷爷和苏俊豪说过,我生父不明,是从那棵千年柳树下挖出来的,算是柳树所生。
却没想,苏轻语居然还真信了。
「也好!」苏轻语居然还呵呵的笑。
朝那些保镖道:「他断肢能再生,你们下手不用留情,留着个脑袋能喘口气就行了。我把这事告诉爷爷,等调查组来了,把他送上去研究。」
「断肢再生的活人啊,哈哈!以后说不定,人类突破什么生理极限,就靠沈俞哥哥你了。」苏轻语脸上尽是兴奋的光芒。
那些保镖因为害怕,还有些犹豫。
还是苏轻语吼了一句:「你们身上有从泰国请来的佛牌,威力大着呢,怕什么!他真有本事,能让我砍掉手脚,上!」
有她这话,那些保镖,握着电棍一哄而上。
苏轻语人小,却阴狠狡诈。
还朝杨化成道:「爷爷已经让人去苗寨查过了,你就是来赶尸回乡的,等解决了沈俞,趁着这次矿塌,我家会……」
我冷呵一声。
光着的脚,在冲得松软的泥土中用力一踩,稀泥从脚趾涌出。
就在那些保镖冲过来时,化成一条条大泥蛇,快速的游了过去,瞬间将所有保镖裹住。
大雨过后,泥中还渗着水,那些电棍的电流顺着绞缠的泥蛇,电到他们自己身上。
「啊……」一个保镖还张嘴啊啊的叫。
我一挥手,一条泥蛇,直接窜进了他嘴里。
不过眨眼间,十八个保镖全部都被电倒,被泥蛇裹着,一点点往土里沉,眨眼就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杨叔叔!救我……杨叔叔。」苏轻语吓得脸色发青,又是那幅小仙女的模样,哭着求助。
窜向杨化成身后:「你们寨子很穷,四面全是山。只要救了我,我家就去你们那开矿!」
「那本《连山》你看过的啊,可以寻矿脉的!」
「别说你们寨子,连你们市,你们省都会富起来。到时大家都会感谢你的!」苏轻语一边软语哀求,一边伸手还去扯杨化成的衣角。
听到开矿,原本站在那里没动,任由她躲在身后的杨化成,冷笑了一声:「和这里一样的开矿吗?」
大雨过后,整个矿区不是被挖空而崩塌下陷。
就是堆积矿渣,没有按要求栽树治理,山体滑坡,泥石翻滚,一片荒凉。
杨化成看了我一眼,微微侧身,将苏轻语露了出来。
苏轻语听着一惊,忙道:「不开矿!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那地方都穷到都要下矿了,有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说着,说着……
见杨化成不为所动,忙又朝我道:「沈俞,你爷爷的尸体,被他炼了尸。你想解除的话,我爷爷认识泰国很多大师,可以……」
「不用,谢谢轻语妹妹!」我五指轻抬。
指尖宛如灵蛇般昂首,苏轻语脚下的泥土,也都随着泥一起往上,将她想跑的双脚缠住。
「沈俞哥哥。」苏轻语脸露出惶恐的表情,漂亮的小脸蛋满是泪珠的朝我低泣道:「我错了!对不起!」
「你放过我,我还嫁给你好不好?我家钱多得很,要什么有什么,你知道的……」她又用那软软的眼神看着我。
以为像以前一样,只要哭上两句,认个错,我就会原谅她了!
「我不需要。」我一挥手,泥土如蛇般朝上缠,瞬间涌满她全身。
跟着从她嘴鼻哗哗的灌了进去。
苏轻语双眼充血,愤恨的瞪着我。
「轻语妹妹放心。」我站在他面前,伸手摸着他的双眼:「你没我杀我,我也不会杀你。」
见她眼中露出惊喜。
这才轻笑道:「你说要嫁给我,也知道我会操蛇之术,还特意往我身体里塞了两条蛇,那就让你也变成蛇吧。这样,我娶了你,才算真的操蛇啊!」
「呜呜!」她奋力扭头。
可已经迟了,泥土灌进去太多,她肚子撑不住。
量身定制的裙子,一点点被撑开,最后的咝咝声中,肚皮也被撑开。
「呜呜!」苏轻语痛得双眼血水直流,却还恳求的看着我。
可惜泥土依旧在灌入,她说不出话。
跟着「啵」的一声响,一条婴儿胳膊粗细、土色的蛇,染着血水,从她身体里爬了出来。
头也不回,昂首就想跑。
可跑到一半,就跟被什么吸住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等前后七条土蛇爬出,苏轻语的身体慢慢消失。
杨化成冷笑道:「她天生贵命,就算你把她身化成土蛇,就不怕她再有其他造化。」
「所以等完事后,给你炼蛊啊。」我一挥手。
那些蛇,如同虚空中受线牵引一般,强行扭头过来。
我弯腰,伸手在蛇头上轻轻一点。
朝杨化成道:「我去找苏俊豪,你要一起吗?」
杨化成摇了摇头。
我弯腰将手插进松软的土,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抬起手。
土里出现一个用层层油布包着的书包,里面沉甸甸的,全是各种纸资料和一些照片、u盘。
我递给杨化成:「这是爷爷查到的,苏家近二十年来,无证开采,导致矿井崩塌事故。还有过度开采,没有治理,导致山体滑坡,和地面崩塌死亡的人数和证据。」
才来的第一年,爷爷就查到了这些证据,可他一直存着侥幸,想等我九转之劫过后,再举报。
其中,就有三座滇南地区,因为过度开采,导致泥石流,直接掩埋了附近村庄的。
最惨的一次,143户,511人,一夜之间全部掩埋,无人生还。
因为苏家的操作,最后报道全是天灾,只字不提过度开采。
那是人祸啊!
每年临近鬼月,爷爷都要下很大的狠心,才舍得把我埋进去。
出来后,见我虚弱得厉害。
就会抱着我,喃喃地道:「沈俞,你是地尸,生来会操蛇之术。可我不知道众山神为什么要化出你这样一具地尸,却又让你吃尽这样的苦。」
我以前也不懂。
也感觉不公平,既然让我出生,却又不让我活,年年遭雷劈,多活一年都是奢侈。
可我现在,大概知道了。
山神也有自己的痛苦。
「你现在这么厉害,不自己上交?」杨化成接过书包,随便翻了两下,脸色就变了。
我苦笑道:「我还是个小孩呢,你也知道,我爷爷给苏家寻矿脉,这立场也不好。你们是苦主,等救出那一百多号矿工,联名上告吧。」
说着,引着苏轻语血肉化成的七条土蛇,朝前走。
「你报完仇后,要去哪?」杨化成在身后突然又问了一句。
我看着地上游走的土蛇,苦笑道:「回老尸山吧。」
「老尸山在哪,你知道吗?那里万物皆死,你到那里面吃什么?吃土吗?」杨化成冷哼了一声。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长着鳞的手脚。
可不去那,我能去哪?
杨化成低喃着道:「你说了,你还是个孩子,还是先跟我回苗寨吧,至少等你手脚变成正常人,有个正常身份,学点简单的护身本事,再说其他的。」
6
我是在苏家矿区下的别墅里找到苏俊豪的。
楼下保镖挺多的,我也没打算出手,直接引着苏轻语肉身化的土蛇进去。
苏轻语其实也不算死,只是三魂不聚,七魄分散,意识还是在那些土蛇里的。
一回家,可兴奋了。
见着保镖,还要说话。
可惜啊!
为了保证苏家人的安全,别墅是不准蛇虫靠近的。
保镖直接拎着电棍,对着蛇身就砸了下来,狠狠的将蛇头砸得稀碎。
却还拎起蛇身,和队友交流:「挺肥的,等下剖了皮,明天找只老母鸡炖了,龙凤汤大补,哥几个好好喝上一顿。」
可那蛇附着土性,不死,不灭。
没一会,被砸碎的蛇头,又一点点恢复,听说要被煲龙凤汤,对着保镖的脖子就是一口。
苏轻语心毒,阴狠,变成蛇,毒性也强着呢。
那保镖连声都没来得及出,就被毒倒在地。
另一个保镖忙要出声,我一抬手,另一条土蛇唆的一下,直接蛇头怼他嘴里。
操蛇吗……
没一会,别墅苏围的保镖都被苏轻语所化的土蛇放倒。
以血还血,以肉还肉。
这些保镖,帮着苏家助纣为虐,用来还山神精血,再好不过了。
我将一具具尸体引入地下,看着那七条昂首,低声不甘嘶吼着想逃脱的土蛇:「轻语妹妹,你不是要找你爷爷吗?走吧。」
「嘶……嘶……」土蛇全部嘶嘶吐信。
呲牙喷着毒液,可刚才咬过保镖,这会毒液不多,只是徒劳。
「你不是一直想学操蛇之术吗,你现在变成蛇,多好,以后我们能心意相通呢。」我引着蛇,凭着记忆,往楼上去。
找到苏俊豪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安排人找苏轻语。
那个顾厅的孙子,吵嚷着要找苏轻语玩。
土蛇听到自己名字「嘶嘶」的吐信,兴奋的往里游。
可苏俊豪一见到蛇,吓了一跳,一边摁着桌上的铃叫保镖,一边操起柜子边一杆开了刃的红缨长枪,对着蛇头就砍了下去。
「老子纵横几十年,杀过的人都不在少数,还怕你几条蛇。」他明显是练过的。
长枪砍挑翻飞,没一会,就将七条土蛇全部砍成几截。
还不解恨,用长枪将蛇身拨拉到一起,换成一个棒球棍,对着蛇头用力砸了下去,砸成肉泥。
另外几个蛇头,努力的嘶嘶吐信,叫着「爷爷」。
可惜啊,苏俊豪听不懂蛇语啊!
我在门外呵呵的低笑:「苏爷爷,你不看看就这么下狠手吗?」
「沈俞?」苏俊豪将棒球棍一丢,忙又将换成那杆长枪握在手里。
我站在门口,微他冷笑:「轻语妹妹好痛呢?她一回家,就来找你,你怎么能把她剁得这么碎呢?她不是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和顾厅的孙子玩呢!」
随着我话音一落,地上几十截蛇身,慢慢汇聚成苏轻语的身体。
可惜了。
苏俊豪砍得太碎,变回人身,也是一截截的。
连那长得粉雕玉琢般可爱的脑袋,也被砸扁得半扁。
「爷爷。」苏轻语艰难的吐着血水,眼睛充血,带愤恨的看着苏俊豪。
「轻语!」苏俊豪吓得一僵。
转眼瞪着我:「你这怪胎,拿巫术迷惑我。我杀了你!」
可就在他拎枪来时,我又一抬手。
苏轻语又变成了七条土蛇,受我控制,对着苏俊豪缠去。
冷声:「这可真是你亲孙女,就算她现在不会死,可你砍她一刀,痛还是真痛的。」
我还刻意朝那七条土蛇弹着手指,让这七条蛇能口吐人言。
嘶嘶吐信声,立马变成苏轻语低泣哀求声:「爷爷!救我!救我!」
可化成的七条蛇身却还是本能的往苏俊豪身上爬。
土蛇颜色上特别像烙铁头,昂首嘶嘶发出人言,爬动时蛇鳞耸动,很是瘆人。
苏俊豪不停的跳脚,不停的拿枪头挑开蛇头,生怕被咬到。
最后终究是受不了这么多条蛇爬缠着,挑着蛇头的枪,直接用力往下一压。
「砰」的一声,连地面的瓷砖都给砍裂了。
朝我怒吼道:「我不管你耍了什么把戏,让这几条怪蛇发出轻语的声音,老子不信邪。」
「啊……爷爷,痛!」蛇头落地,还奋力转过来。
痛苦的哀求:「真的是我啊,我是轻语啊,爷爷。」
可苏俊豪自来心狠,对这个漂亮孙女确实看重,但变成了七条蛇的孙女,又不能和顾厅的孙子玩,有什么用。
对苏轻语的求救置若罔闻,拿着枪又要将身上另外的蛇挑砍下来。
又是接连两条被砍掉蛇头,苏轻语痛得不停惨叫。
我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当初她断我手脚,还得自己动手,累得气喘嘘嘘的。
现在,她以为最宠爱的爷爷,在将她一截截砍碎啊。
报仇吗,杀人不过点头地,还得要诛心啊。
随着又是一个蛇头砍下,苏轻语痛得剩下的三条蛇都昂首嘶吼。
眼中露出阴毒的光芒,猛的缠紧苏俊豪的腿,嘶吼着咬了下去。
「你敢咬我!」苏俊豪气得大叫。
我站在门口,微微抬手。
被砍断蛇头的那四条,又复新复活,嘶嘶的朝苏俊豪爬去。
蛇身和人缠斗在一块,终究还是蛇毒些。
毕竟,苏轻语本就心毒,变成的蛇啊,更毒。
没一会,苏俊豪就被咬得全身没一块好肉,伤口发黑溃烂。
七蛇同时扭头看着我:「沈俞,你满意了吗?你还要怎样?」
「苏家人都得死。」我看着她,幽幽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苏家矿业能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你爸妈和你那些叔叔们在外面打理吧。」
「你放心,我生来不沾尘土,自然不会让手沾血的。你爷爷这么贪心的搞矿搞钱,不就是想着子子孙孙都富贵吗,也得让他亲眼看看子孙的下场啊。」我朝他弹了弹手指。
蛇身立马不受控制的往苏俊豪尸体里钻。
没一会,一条蛇进去,就变成了两条蛇出来。
苏俊豪刚变的那七条,明显带着慌乱,却记恨着苏轻语咬他,直接朝苏轻语变成的那七条蛇扑了过去。
「爷爷,不要!」苏轻语吓得嘶嘶尖叫。
可她这阴狠的声音,还不如蛇嘶鸣声好听。
所以,还是蛇声吧。
我也没心思多呆,带着这十四条时不时互相嘶咬上几口的蛇,到矿井那些被冲得七倒八歪的老柳边。
将掌心划破,伸手摸着柳树,没一会,就见一条条柳根翻转,一个又一个昏迷不醒的矿工,以及被泥石流压住的人,从地里拉了出来。
随着我一个个人拉出来,苏家祖孙化成的那十四条蛇,嘶嘶的大叫。
等我引着柳根下沉,确定地里再也没有人后,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一个不少?」杨化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爷爷的尸身。
不知道杨化成用了什么炼尸的法子,他被暴晒得脱皮的脸,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除了死青发白,至少模样上,看着和以前一样。
身上也没有腐烂的臭味,穿着干净的青布褂子,戴着个大竹笠,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他帮我救人,我给他养尸。」杨化成摇了摇铃。
引着爷爷朝我走过来:「你体内有蛊铃碎片,以后你可以养着他,一直跟着你,也算个慰藉吧!」
他轻叹了口气!
一边苏家祖孙化成的十四条蛇,对着杨化成嘶嘶吐信,又在许以重利,求救。
杨化成不知道是听不懂蛇语,还是装听不懂,完全不理会。
我看着爷爷那闭着的眼睛,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光着的脚,在地上轻踩。
松软的泥土翻转,将爷爷慢慢拉了下去。
尘归尘,土归土。
又何必强留!
等爷爷尸身入土,那九十九棵老柳复又慢慢的长了起来。
「你先报警,把这些矿工平安送回去,我带着这祖孙去找找亲人,一家人吗,就得整整齐齐的。」
苏轻语,不是嘲讽我操蛇啊,现在我把她们全家,都变成蛇!
「你在蛊寨门口等我就行,我身上有你的蛊铃,找得到,你也能感应得到我什么时候去的。」我带着那十四条土蛇,朝矿区外走。
调查组就要来了,我不想碰到这些人。
一个月后的半夜,我带着几百条蛇,到了蛊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世间除了爷爷,我唯一有感情羁绊的,就是那棵被雷劈成渣的千年老柳了。
剩下的就是苏轻语,可现在我带着苏轻语啊。
还不只是苏轻语呢,苏家所有嫡系血亲,连带苏家矿业那些黑心肝的高管,全部被我化成了蛇。
我不知道该去哪,更不知道哪里容得下我。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杨化成道:「不是说要把这些蛇养成蛊吗,还不快进来,几百条蛇,这么铺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攻打我们苗寨呢。」
一抬头,就见杨化成带着一个身穿苗装彩绣,腰挎弯刀的少女,站在蛊寨门口。
那少女眉目如画,却眼神冰冷看向我时,我还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杨化成在一边,对她恭敬的说了几句。
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朝我沉声道:「早就给你挖好地窖养蛇了,快点赶进去吧。」
「都是些狠毒到丧尽天良的毒蛇啊,炼成的蛊,不知道多厉害呢。」杨化成看着这些蛇,不停的咂舌。
那几百条蛇听说要被养在地窖炼蛊,吓得嘶嘶低吼,飞快的朝四苏散去。
「不让我见识一下本事吗?」我远远的看着那少女,轻声道:「要不然住着多不安全啊。」
那少女冷冷的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根竹笛,轻轻吹着笛子。
笛声悠扬,在夜色中荡漾,压住了群蛇嘶唆的爬行声。
跟着这些受我控制的土蛇,闻着笛声,顺从的往里蛊游。
「你以后说话小心着点,这是我们蛊寨的圣女。」杨化成等那少女带着群蛇走后。
这才朝我道:「别看年纪小,性子冷,可不是苏轻语那种只会靠漂亮脸蛋骗人的娇小姐。蛊术厉害得很,蛊寨与巫蛊有关的大小事务,都得请教她,你小子可别跟我乱来。」
我看着那少女腰间泛着绿光的弯刀上,探出一个翠绿的蛇头,还偏首打量着我。
突然发现,这蛊寨,果然适合我啊。
这蛊寨圣女,也玩蛇呢,真有意思!
(全文完)
Thao xà – Khát Vũ
(Ngu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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