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如绣草如茵 – 胡诌诌
我是侯府嫡女,太后钦点的太子妃。
庶妹推我下船,企图将我溺毙,李代桃僵。
却被我拖着一起落水。
再次醒来,我们互换了肉身。
她得偿所愿嫁入东宫,我却被她陷害,送到了庄子上。
庶妹以为自己飞上了枝头变凤凰。
却不知宫墙森森,羊入虎口。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而我顺手收留的乞丐,却在不久的将来。
把皇城搅得天翻地覆。
1
醒来后,我变成了章静娴。
屋子里或坐或站,挤满了人。
父亲、继母魏氏、姨娘宋氏。
跪了一地的婆子婢女。
以及掩面抽泣的,我自己。
我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意识到我和静娴互换了肉身。
来不及思索,便听丫鬟惊喜喊道:
「醒了醒了,二姑娘醒了!」
众人齐刷刷朝我看过来。
魏氏念了句佛:「醒了就好。」
父亲正要开口,被静娴抢先一步。
「父亲,女儿不知何处得罪了二妹妹,她竟然推我下船!
「若不是太子侍从水性好,那女儿此时……」
话说一半就此打住。
下半句留给众人联想。
我看着不远处的自己,甚感陌生。
明明那嘴是我的嘴,声音也是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娴里娴气。
——章静娴换一副皮囊,也改不了白莲花德行。
魏氏道:「你素日里最是稳重,不喜啼哭,怎的今日却告起状来了?」
静娴一愣,收敛地摁了摁眼角:「女儿……女儿只是吓坏了。」
父亲看向我:「当真是你推文茵下水的?」
他平日里独宠宋小娘,连带着对静娴也十分偏爱。
此时的声音里却隐含怒气,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好在我如今顶着静娴的皮囊,可以撒娇耍赖。
求助地看向宋小娘。
却发现她的心思眼神都在「文茵」身上。
看样子她已知道我和静娴互换了肉身。
我低垂着眉眼,示意侍女扶我下床。
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2
庶妹推嫡姐下水这种事。
往小了说,是闹着玩失了分寸。
往大了说,却是姐妹不睦,家风不正。
特别是这事儿出在侯府,出在我章文茵头上。
因为我不仅是侯府嫡女,还是太后钦点的太子妃。
侯府表面风光,内里却经不住风浪。
从父亲这辈往上数,连着三代都没出过一个实职。
不过是靠着祖上庇佑,空享虚名荣华。
到了父亲这儿,连荣华都几乎败光,只剩一点虚名。
当年,为了填补侯府的亏空,父亲娶了江南富商之女。
也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虽出身商贾,但外祖母和当今太后乃是手帕交。
因着这层关系,没人敢轻视母亲。
也是因着这层关系,太后才钦点了我做太子妃。
可惜母亲她仙寿不永,早早地去了。
后来父亲娶了魏氏做续弦。
魏氏一心礼佛,几乎不管家。
侯府上上下下,都是静娴的生母宋小娘说了算。
宋小娘将静娴视作掌上明珠,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家里但凡有点好东西,都得先送到静娴屋里。
她挑剩下的才能轮到我。
我虽是嫡女,日子却过得艰难。
若不是有准太子妃的身份加持,只怕连丫鬟也不如。
我处处谨小慎微,却还是免不了被静娴妒恨——
她本是京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拔尖儿。
论才情,论美貌,都盖过我一头。
却因为庶出的身份,不得高嫁。
「若非你外祖母同太后的交情,太子妃轮得到你?
「章文茵,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类似的话静娴说过不知几多。
她心有不甘,处处与我作对。
甚至想将我溺死,李代桃僵。
可她不知道,我并不想嫁给太子。
如今我们肉身互换。
她以章文茵的身份嫁给太子,做太子妃。
而我有机会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也算求仁得仁,各得其所。
我若是她,便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待字闺中,等着东宫的花轿来抬。
可她却当众发难,说是我推她下水。
简直愚不可及。
3
我颤巍巍跪下,做足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爹爹,今日娴儿在船头看灯,没注意脚下,不慎跌下了船,当时姐姐就在娴儿身边。」
「娴儿年幼不懂事,素日里对姐姐多有顶撞。本以为姐姐会置之不理,没想到姐姐却不顾安危来救我。」
「娴儿怕连累姐姐一同落水,便将姐姐往船上推,未曾想拉扯间姐姐也掉进了水里。」
父亲哦了一声:「如此说来,你不是故意的?」
「父亲明鉴,娴儿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推姐姐,她可是太子妃啊!」
静娴指着我:「说谎!爹爹,她在说谎!」
「画舫的甲板足有八九寸高,若不是她故意推我,我怎会落水?」
「她谋害嫡姐,谎话连篇,如此败坏家风,合该送到庄子上去!」
我朝着「文茵」行了一礼:「娴儿拜谢姐姐救命之恩。姐姐不顾安危来拉娴儿,想必是将素日里父亲和母亲的教诲都听了进去。」
魏氏微微一笑:「今日这是怎么了,文茵莽莽撞撞,静娴口齿伶俐。姐妹俩落了水,跟换了个人似的?」
听她这样讲,静娴目光闪躲,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我迎上魏氏的目光:「父亲常说,我和姐姐都是章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落水,是太子殿下救的人。若是殿下知道我与姐姐姊妹情深,定会夸我章家家教好。」
这句话说完我便住了口。
聪明如父亲,怎会听不懂我的弦外之音?
今日画舫游船,京城有头有脸的哥儿姐儿都在。
庶出的妹妹推嫡出的姐姐下水。
这种丑事,会让侯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但若是嫡出的姐姐舍生去救庶出的妹妹。
那便是一段佳话了。
更何况,太子在场。
未来的太子妃如此仁义,想必他也会赞父亲一句「教女有方」吧?
所以我和静娴如何落水的不重要。
父亲只会信我。
果然,父亲笑眯眯地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姜汤呢?娴儿身子弱,别染了风寒才好。」
静娴没想到我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宋小娘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4
这件事之后,静娴和宋小娘消停了几日。
但仍隔三差五给我找麻烦。
自母亲去世后,我早已习惯她们的针对。
我厌倦了父亲的偏心,继母的不作为,以及后院儿的勾心斗角。
从前碍于和太子的婚事,由不得我。
但如今我成了章静娴,便有了些许自由。
于是她再一次找我麻烦的时候,我将计就计。
承认自己偷了她的燕窝,自请去庄子上思过。
父亲本有犹豫,却被宋小娘三言两语说服。
她平日里最骄纵静娴,此时却摆出一副严母的架势。
说是务必要磨磨我的性子,将来才好说一桩好亲事。
宋小娘这样说了,父亲也不好再劝。
5
侯府的庄子有很多。
离得最近的是栖霞庄,三天脚程。
宋小娘给了我一辆马车。
马夫、嬷嬷、我,统共三人。
起初我只当她是故意给我难堪,让庄子上的人知道该如何行事。
但我显然低估了她的恶意——
我们遭遇了山匪。
天子脚下,离皇城不过数十里,哪来的山匪?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必定是宋小娘的手段。
她竟想毁掉我的名节?
我现在顶着她亲生女儿的身体啊!
她难道就不怕哪天睡醒,我和静娴又忽然换回来么?
我又气又怕,颤抖着往马车里躲。
车夫跑了,嬷嬷吓晕过去。
那几个山匪围将上来,笑得猥亵又淫邪。
「哥儿几个今日艳福不浅啊!」
「吃惯了烂白菜,今日尝尝侯府小姐的滋味儿!」
「滚滚滚,让大哥先上!」
他们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咽口水。
我取下发间的金钗,抵在喉咙处。
「别过来!再过来我死给你们看!」
为首的山匪笑得愈发大声:「还是个烈性妞,爷喜欢!」
说着就要来抓我。
下一刻却惨叫一声,从马车上跌了下去。
外面响起打斗声。
好一会儿,打斗声渐渐平息。
山匪丢了兵器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壮着胆子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方才还嚣张至极的山匪,此时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他们面前站着一名男子,衣衫破烂,脸上黑黢黢的,看不清长相。
似乎是个乞丐。
「皇城根儿也敢打劫?还强抢民女?你们几个胆子真肥啊!」
为首的山匪不住求饶:「好汉饶命,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乞丐一脚踢在他脸上:「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小爷定要取你狗命!」
「滚!」
山匪如遇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乞丐转过身来,朗声道:「姑娘,出来吧,没事儿了!」
我哆哆嗦嗦下了马车。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壮士家在何处,待我归家,派人奉上重金酬谢壮士。」
乞丐笑道:「章二姑娘看我这样子,像是有家的?」
我一愣:「壮士怎知……」
话说了一半便明了。
马车的门楣上,灯笼上,都有侯府的家徽。
但侯府两个女儿,他怎知我是章文茵还是章静娴?
我心有疑惑,却并没追问。
矮身一礼:「我要去不远处的栖霞庄,壮士不妨与我同去,我将酬金……」
他大手一挥:「酬金就不必了。我同你嫡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出手也算尽了一份情谊。」
「不过小爷我许久没痛快喝一场了,姑娘庄上若是有酒,小爷倒是乐意讨上一杯。」
哦?他认识我?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娘嫌我脏?」
「没有,只是很好奇,天下竟有不要金银,只要酒喝的乞丐。」
他朗笑:「今朝有酒今朝醉。」
确实,及时行乐。
我笑:「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他微一拱手:「邵荣。」
6
此时的我只把邵荣当成一个有些正义感的乞丐。
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乃是当朝六皇子。
多年前战死沙场的忠勇大将军。
7
宋小娘提前知会过庄子上的人。
我到的时候连杯热茶都没有。
管事的刘大娘也甚是敷衍。
「二姑娘莫怪,正是农忙时节,庄子上人手不够。
「您要是渴了就自个儿烧点水,饿了就吃点点心。
「等天黑了人从地里回来,生火煮饭,就能吃上饭了。」
跟我同来的胡嬷嬷气得眉毛倒竖。
「好你个腌臜婆子,竟敢如此怠慢二姑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刘大娘白眼一翻,冷哼一声:「那庄子里确实没有人手,我能怎么办?难道地里的活不干了?
「话又说回来,宋小娘都交代了,二姑娘是来思过的,不必捧着供着。
「怎么,我还能违背上意不成?」
「哎哟,我这暴脾气。」
胡嬷嬷挽起袖子就要去撕刘大娘,却被我抬手拦住。
「刘大娘,我在家时就经常听母亲提起你,说是个极能干的,不但把栖霞庄料理得井井有条,还做得一手好油茶。」
刘大娘面露得意:「姑娘谬赞了。」
「不瞒大娘,我确实是在家里犯了点小错,惹爹爹和阿娘生气了。但是——」
我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犀利:「阿娘素日里如何疼我,想必你们也知道。此时她在气头上,对我严厉了些,你就真当她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刘大娘面色一滞:「这……」
我轻笑:「你放心,我既是来思过的,便不会惹事找麻烦。但你若是如此怠慢,那等我回到侯府,少不得要向爹爹和阿娘说上一说。」
刘大娘哎呀了两声,膝盖一软跪到地上:「都是老奴蠢笨,只想着听主子的话行事,没想这么多。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蠢笨的老婆子!」
我朝胡嬷嬷递了个眼色。
胡嬷嬷心领神会:「二姑娘赶了三天路,身上乏得很。你速去备些热水给姑娘泡澡。」
刘大娘连声应是。
我补充道:「再寻一身干净的衣裳给我朋友换上。」
刘大娘看了看邵荣的身量:「老奴这就去办。」
8
收拾停当。
我让胡嬷嬷备了酒菜,邀邵荣过来用膳。
「二姑娘。」
他朝我拱手行礼。
我斟酒的动作一滞。
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俊朗无双。
身上穿的虽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却难掩凌厉如松的气质。
同之前的乞丐判若两人。
我让了座,递上酒杯:「公子这般气质,当真是乞丐?」
他轻笑:「邵某不才,略读过几日书,也学过些拳脚。
后来被兄长陷害,沦落至此。倒是叫姑娘见笑了。」
「哦?你读过书?可曾科举?」
「不曾。」
我垂下眼帘,略作思索。
这两日相处下来,邵荣的谈吐十分不俗。
非但不像乞丐,还颇有些经纶的样子。
此时又见他气度不凡,行止间是贵族门第常年规整下来的优雅。
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遭了什么祸事落了魄。
我无意打听他的私事,但有心帮上一把。
便道:「公子可有心科考?静娴不才,但在京城尚有一些人脉。」
「公子若想走科考之路,静娴可奉上金银,再为公子引荐良师。」
邵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但笑不语。
我又道:「若无心科考,那寻个门面做点营生?」
「先生能文能武,随便做点什么也能养活自己,何苦行乞呢?」
他朗笑三声,答我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二姑娘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传闻?你知道我?」
他点点头:「章侯爷膝下两位千金。大姑娘娴静端庄,知书达理。」
「二姑娘明艳动人,琴棋书画皆通,但这性子嘛……」
「性子如何?」
「传闻二姑娘的性子被养得很是骄纵,行事但凭喜好,不讲章法。」
嗯,传闻没错。
章静娴确实没脑子。
邵荣见我没接话,又赶紧解释:「二姑娘别误会,传闻竟都是假的。」
「方才见姑娘和刘大娘周旋,句句戳中要害,可见姑娘是个睿智的。」
「噗——」
我低下头轻笑出声。
邵荣问道:「你不生气?还笑?」
「为什么要生气?传闻不假,只不过……那不是我。」
他凝眉看我,面露不解:「这是何意?」
或许是酒过三巡,我有些微醺。
又或许是直觉告诉我,邵荣可信。
我看着他,试探地问道:「若我说,我不是章静娴,我是章文茵,你信吗?」
「我见过你姐姐,她不长这样。」
「我们何时见过?我的意思是,你和章文茵,何时见过?」
「六年前,上元灯会。」
「文殊院的老夫子出了副上联,难倒了一众莘莘学子。
「后来来了位姑娘,只吟哦片刻,便工整地对出了下联。」
邵荣说到此处,略微停顿。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倾慕的神色。
「老夫子说——」
我接过他的话:「说可惜了是个女娇娥,若是个男儿,定是状元之姿。」
「你怎么知道?听你姐姐说的?」
我笑道:「佛说一叶障目,公子若能透过这副皮囊看到我的内里,便知道我不是章静娴,我是章文茵。」
他默了默:「二姑娘喝醉了?」
也罢,这种离奇的事,谁会信呢。
我苦笑着摇头:「不说这些。公子往后有何打算呢?总不能一直行乞吧?」
「自然不会。多谢二姑娘为邵某筹划,但邵某的家事颇有些复杂,暂不便同二姑娘分说。」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不好再追问。
端起酒杯:「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公子不吝开口。」
邵荣轻笑:「好。」
9
庄子上的生活不似侯府。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日日睡到自然醒,看书吃茶。
得空了便抄抄经书,做出点思过的样子来。
邵荣神出鬼没,白天几乎见不着人,入夜了才回庄上。
他本就是暂住在此的客人,我自不会过问他的行踪。
只是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喜好。
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
我本就是个馋猫,对京城的美味如数家珍。
他给我带的吃食,都出自高档的茶楼酒肆。
一个乞丐,哪来的钱出入这些高档场所?
他好似一个谜面儿,看似简单,却怎么也猜不到谜底。
我对他愈发好奇。
但还来不及探究,邵荣便不辞而别了。
只留下一张素笺,上书「珍重」二字。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空。
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空。
而后依然每日看书、吃茶,闲来抄书,困了倒头就睡。
只是总觉得日子漫长,心烦意乱。
月余,侯府遣人来接我回去。
手里的点心立时就不香了:「是爹爹的意思?」
胡嬷嬷笑得满脸褶子:「是呢是呢,二姑娘来庄子上也有一阵子了,想必侯爷和姨娘都很思念姑娘呢。」
我垂下眼皮,心想他们才没有思念我。
不过是侯府和东宫的大婚典礼在即。
届时满京城的豪门望族都会前来观礼。
我若不在,有失体统。
我将剩下的半块糕塞进嘴里,囫囵着点点头:「知道了,慢慢收拾吧。」
10
本着能拖一刻是一刻的原则。
我又在庄子上赖了好几天。
三天的脚程被我硬生生走成了六天。
终于在十日后回到了侯府。
行至前厅拜见父亲和母亲。
却发现有客人在。
是一名年轻男子。
看上去二十来岁,身着锦绣华服,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他坐在主位,父亲和母亲在下首陪着。
放眼整个京城,如此年轻且地位尊崇,还特意来侯府拜访的。
大抵只有一人。
我躬身行礼:「娴儿见过太子殿下。」
「给父亲母亲请安。」
太子道:「你不曾见过我,怎知我是太子?」
他自称「我」,而不是「本宫」?
虽是未过门的姐夫,但也未免太亲近了些。
我奉承道:「殿下气宇轩昂,不难猜的。」
他朗笑:「侯爷真是好福气,两位明珠都如此聪慧过人。」
言毕,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特别是二姑娘,不仅聪慧,还生得如此貌美,真是难得。」
我心里咯噔一跳。
他这话未免太冒昧了些。
「殿下谬赞,姐姐娴静端庄,知书达理,才是真难得。」
太子笑笑,没再接话。
我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11
回到自己屋里,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传闻太子好美色,府中侍妾通房不少。
他方才看我的眼神……
应该不会。
东宫和侯府的亲事是太后钦点,即便他是太子也不敢违逆。
此时我是静娴,他的小姨子。
想来应该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就算有,也不会有所行动吧?
但,我低估了太子的好色程度。
夜里,父亲将我唤到前厅问话。
全家人都在。
魏氏一反常态,看我的眼神充满慈爱:「两个月不见,怎么瘦了许多?可是庄子上的人伺候得不尽心?」
「回母亲的话,没有不尽心的。」
魏氏笑道:「虽是清瘦了,但这模样却愈发俊俏。」
爹爹点点头:「嗯,娴儿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文茵」冷哼一声,小声骂道:「狐媚子。」
爹爹眉头一皱:「怎么跟妹妹说话的?你向来是个知书识礼的,怎么落了个水性子变得这般毛毛躁躁没轻没重?就你这样子,将来如何打理东宫?」
「文茵」不服气地撇撇嘴:「哪有何难,只要抓住太子的心不就好了吗?爹爹素日里疼爱宋小娘,小娘虽是妾室,不也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么?」
「住嘴!」宋小娘低声呵斥。
爹爹也气得甩了袖子。
我看着眼前这几人,只觉得他们都很反常。
章静娴一心嫁入高门,如今和太子大婚在即,她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
宋小娘也是,自从我进门便时不时打量我,目光复杂。
加上魏氏过分的热情和关心。
我几乎可以确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果然,魏氏笑眯眯看向我。
「娴儿,太子殿下有意纳你为良娣,待你嫡姐大婚后便抬你入东宫。
「我和你爹的意思是,两姊妹一起嫁去东宫,彼此也有个照应。你意下如何?」」
手里的丝绢掉到了地上。
我震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父亲道:「当日落水,殿下对你一见倾心,三番五次到府上来。为父以为他是来探望文茵的,前几日才知,原来是来找你的。」
「文茵」气得直绞手帕,几乎快哭出来。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太子会爱上她这副皮囊。
我沉声道:「父亲,女儿不愿与人为妾。」
魏氏道:「太子良娣何等尊贵,岂是普通妾室?
「凭你是个庶出,能给太子做妾,已是十分的抬举。
「再说了,太子妃是你嫡亲的姐姐,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文茵」冷笑道:「是啊,好妹妹,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
我懒得搭理她,只把方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父亲,女儿不愿与人为妾。」
上首没有声音传来。
父亲和母亲都沉默了许久。
魏氏哼笑一声:「你当这婚事,是咱们做得了主的?」
12
父亲将我软禁了起来。
明面儿上是给我屋里多安排了几个婆子丫鬟伺候。
实际上是担心我逃婚。
我只能说,父亲对我还是有一丝了解的。
但他显然低估了我不想嫁给太子的决心。
以及我翻墙的本事。
大婚前几日。
阖府上下都在欢天喜地地筹备着。
看管我的婆子和丫鬟,也都想到前院儿去讨赏。
对我的看管便松懈了些。
我表面顺从,背地里却悄悄装了一袋子金银首饰。
我时刻准备着。
终于在傍晚寻着个机会,从后院儿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刚跑没两步,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我吃痛低呼一声,眼看着就要跌到地上。
却被人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这一拉,我便跌进了一副宽阔的胸膛。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二姑娘还有钻狗洞的癖好?」
我慌忙后退两步,同他拉开距离。
「邵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不好啦——二姑娘跑了!」
院墙里传来婆子的呼喊。
邵荣挑眉看我:「偷跑出来的?」
「太子要纳我为妾,我不想嫁,帮帮我。」
「怎么帮?」
「带我走,离开京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去死么?」
我着急,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若是母亲还在,定不会任由他们如此作践我。」
「大不了一死!我死也不嫁给太子,死也不给章静娴奉茶!」
邵荣见我哭了,有些慌神。
他收起嬉笑神色:「别哭别哭,还有办法的。」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什么办法?你一个乞丐,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没轻重,找补道:「我……我着急。」
邵荣倒也不恼:「太子虽是太子,但也不能夺他人之妻。」
我眨眨眼:「什么意思?」
邵荣定定地看着我:「你要不,嫁给我?」
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想必是侯府的人寻过来了。
邵荣抓着我的手:「随我来。」
13
他带我上了一辆马车。
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就是租车行里最常见的那种。
但内里宽敞,布置奢华,小几上的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愈发疑惑他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我问道。
「你可曾听过忠勇大将军?」
我点点头:「大将军是我们荣国之光,男女老幼都知晓。」
他嗤笑一声:「荣国之光?坊间是这般唤他的?」
「是啊。大将军文韬武略,素有战神之名。
「六年前酋兰来犯,将军和太子一起出征,将酋兰打得连连败退。
「可惜将军被奸人所害,战死沙场……」
我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我想起此前在庄子上,邵荣曾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邵某不才,略读过几日书,也学过些拳脚。」
后来被兄长陷害,沦落至此。倒是叫姑娘见笑了。」
我心下一惊。
「你,你提大将军做什么?」
邵荣勾起嘴角:「你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
我愣了半晌,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别告诉我,你就是忠勇大将军。」
「没错,我便是当朝六皇子,忠勇大将军,你口中的荣国之光,荣泽。」
「邵荣反过来,便是荣少,懂了吗?」
我仍在震惊中难以自拔,呆呆地看着他。
他挑眉:「不信?」
「嗯……」
他轻笑:「寻常人谁敢跟太子抢亲?」
我:「……」
有道理。
14
六年前,荣泽和太子一起出征酋兰。
彼时太子还不是太子,还是二皇子荣恒。
圣上有意在两人间择一立为太子。
是以二人都想立下战功。
荣泽虽只有十六岁,但用兵如神。
屡屡击退酋兰的进攻,将谷阳郡守得固若金汤。
众人皆道,待六皇子回京,便会加冕为太子。
可决战前夕,荣泽被一封密信骗了出去。
递信的人是荣恒的亲信。
说二皇子带了一小队人马出了城。
那时的他对荣恒并不设防。
根本没想到那是荣恒布下的陷阱。
荣泽出城后,遭遇了酋兰的伏击,被抓去做了俘虏。
他以为荣恒定会想方设法救自己。
却在不久后听到荣国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
又过了不久,天下皆言六皇子荣泽战死,被荣帝追封为忠勇大将军。
而二皇子荣恒,戍边有功,立为太子。
听到这个消息,荣泽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被嫡亲兄长害了。
15
他三言两语说完,我却沉默了好一会儿。
一是为了震惊,二是为了不解。
「那你是怎么从酋兰逃回来的?」
荣泽不语,神色晦暗。
其实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必定是九死一生逃回来的。
他杀了那么多酋兰人,必定会遭遇非人的折磨。
我这个问题属于是揭他的伤疤,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我不该问的。」
「无妨,无非是些九死一生的折磨罢了。」
他的语气沉炼如老叟。
带了几分他这个年纪少有的豁达。
我又道:「皇家秘事,殿下对我和盘托出,不觉交浅言深了吗?」
荣泽轻笑:「交浅?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而且,我倾慕文茵姑娘已久,真心想娶你,又怎能对你隐瞒呢?」
「你方才唤我文茵?你相信我是章文茵?」
「嗯,我让人查过,章家两位姑娘同一日落水,醒来后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个人。」
「此事虽然离奇,但……总之,我相信你是章文茵。」
「可就算你信,你也不必把你和太子的恩怨说与我……这种事,一般人知道了不都是会被灭口的么?你该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毕竟我见过他扮乞丐的落魄样子。
荣泽失笑:「我杀你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倾慕你已久,是真的想娶你。」
「倾慕已久?可是我们刚认识……不对,难道是六年前上元灯会?」
荣泽点点头:「只是那时年少,不久后又带兵打仗,一直没有机会同你亲近。」
「从谷阳郡回京城这一路,我遭遇了无数暗杀,随从伤的伤、死的死、散的散。」
「到最后我不得不扮作乞丐混入京城。」
「那日在京郊遇到你,我本无意管闲事,但马车上刻着侯府家徽,我担心马车里的人是你,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若非对你有情,我断不会冒险的。」
他说得诚恳,不似骗人。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子当面说喜欢。
饶是我处变不惊,也羞红了脸。
荣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露骨。
耳尖微红,清了清嗓子看向别处。
「太子三日后大婚,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若你不愿嫁我,我再想别的法子。」
「但若你愿意,我……我定会待你好的。」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我垂下眼帘:「我会认真考虑的。」
16
于是逃婚不到一个时辰,我又回到了侯府。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钻狗洞。
而是体验了一把飞檐走壁。
荣泽揽住我的腰,脚尖轻踩。
轻轻一跃便翻上了我家的墙头。
「你家的墙,真好翻。」他说。
话音刚落,人便稳稳地站在了院子里。
我仰头看他,只觉他的侧脸轮廓甚是英俊。
17
早年间我听过不少关于六皇子的传闻。
几乎全是溢美之词:
出身高贵,文武双全;
风流倜傥,天之骄子;
诸如此类。
最离谱的一个说法,说他是全京城闺阁女儿的梦中人。
后来他带兵打战,保家卫国。
又成了整个荣国的英雄。
我做梦也想不到,如他这般的人物,会跟我产生交集;
更想不到,他竟在多年前就被我的才情折服,对我颇有好感。
所以……如果不得不嫁。
也许,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量间,房门被大力推开。
静娴怒气冲冲地进了我的屋子。
她抬手想给我一巴掌,却被我抓住手腕。
「你做什么?」
她冷哼一声:「我和太子大婚在即,你闹什么幺蛾子?
府里鸡飞狗跳地找你便罢了,太子殿下也遣人来问。」
「你真是好大的脸啊,章静娴,还没进东宫的门,就这么会作了?
「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狐媚子手段!到了东宫,我是正室,你是妾,我是主子,你是奴,再敢作妖,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哦,懂了。
想是太子听说了我「逃婚」的消息,遣人来问了。
章静娴吃醋,便来找我麻烦。
我冷笑:「章文茵这个名字,你用了几个月,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她一愣,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但很快又神色如常:「互换肉身这种事,就算你说破了天也没人会信,如今我才是侯府嫡女章文茵!」
「听闻太子好女色,东宫美女如云。章文茵相貌平平,抓得住他的心吗?」
静娴扬了扬下巴:「我有的是手段。」
我冷笑:「那便祝你,得偿所愿。」
18
三日后,大婚。
府上往来宾客众多,大家的心思和目光都在静娴身上。
便没人注意到,我将一封信递给了一位不起眼的小厮。
这人是我逃婚那夜守在马车外的车夫。
想必是荣泽的亲随。
信的内容很简单:
「与君初相识,」
荣泽才学甚伟,定知下半句:
「恰似故人归。」
这便是同意嫁他的意思了。
19
不久后,两则震惊寰宇的消息在京城传开。
一则,是当年战死沙场的六皇子,又活了。
圣上于朝堂之上亲自宣布了这则消息,并封六皇子为胤王。
这第二则,便是胤王殿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求娶章侯爷家的庶女,章静娴。
众人皆知,太子殿下刚娶了章家嫡女章文茵,且有意将庶女章静娴纳作良娣。
姊妹两人共事一夫,也算一桩风流佳事。
胤王消失六年,一回来就跟太子抢女人。
多少是有些荒唐。
而我那老奸巨猾的侯爷爹爹。
既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想得罪新贵胤王。
在朝堂上装病发作,囫囵地过去。
20
父亲回家后,立马将我喊去问话。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为父怎么也没想到,娴儿竟和胤王有来往?」
「爹爹说笑了,娴儿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会能跟胤王有来往?」
「啪——」
父亲将茶盏摔到地上,怒道:「你也知道你是个闺阁女儿!竟跟外男私相授受,还捅到了朝堂之上!」
我不动声色,淡淡道:「爹爹生这么大的气,无非是怕太子殿下误会。以为侯府首鼠两端,把嫡女嫁入东宫,再把庶女嫁进胤王府。
「可是爹爹,胤王还活着的消息是这几日才传出来的。就连圣上也是新近得知,旁人如何知晓呢?
「爹爹大可装无辜,就说是胤王好色,见我貌美务必要娶回去,您也没办法。」
父亲冷笑一声:「听你这意思,是愿意嫁给胤王?」
「你可知当年圣上属意的太子人选本是胤王,若非他这几年杳无音讯,现今东宫的主人本该是他。」
如今他回来,还封了胤王。你觉得太子会轻易放过他?
「胤王妃」这个头衔,表面风光,实则生死未卜。你当真要嫁过去?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关心。
不只是对侯府前途的担忧,也有对我这个女儿的担忧。
我放软了声音:「王妃也好,太子良娣也罢,都是在后院讨生活。」
「女儿不愿与人为妾,望爹爹成全。」
良久,父亲长叹一声。
「如你所愿。」
21
夜里,荣泽悄咪咪摸进了我的闺房。
他一身黑色劲装,更衬得身姿颀长,挺拔如松。
我打趣道:「堂堂胤王殿下,竟做出翻墙进香闺之事。」
荣泽笑得明朗:「听说了吗?我求父皇赐婚了。」
我嗯了一声:「如此张扬地与太子为敌,当真无碍么?」
「他想除掉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事情都摆到明面上。如此他反而投鼠忌器,不好动手。」
荣泽看着我,笑得温柔:「你无须多虑,待字闺中,等我来娶你便好。」
我的小心肝儿猛地一抽,咚咚咚跳个不停。
俏皮的脸立时通红,连带着耳根子也红了。
「圣上还未同意呢,你话别说得太满。」
「哦?文茵是在担心父皇不允么?所以,文茵也想早日做我的王妃?」
他说这话时带了点兵痞子的流气。
无奈又戏谑,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架势。
我哪儿经得起此等撩拨,脸红得快要出血来。
脚一跺,啐道:「混蛋!」
22
不久后,赐婚的旨意到了侯府。
满朝文武都赞父亲好福气。
嫡女嫁东宫,庶女做王妃。
魏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刚张罗完静娴的婚事,又要张罗我的。
我日日在屋里看书喝茶,隐隐地期待那天的到来。
但天不遂人愿。
京城来了四位酋兰使臣。
在酒肆里大肆宣扬胤王在酋兰王都的腌臜事。
说是荣泽被俘后,经不住折磨,又贪生怕死。
竟色诱酋兰公主,做了公主的裙下臣。
以色事公主六年,终于取得公主信任,趁机逃回了谷阳郡。
荣泽大怒,当街斩杀了三个使臣。
剩下那人也被割了舌头,吊着半条命回酋兰复命。
我听闻此事后心下大骇。
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唤了顶小轿就直奔胤王府而去。
荣泽见到我,眉头深锁。
「文茵,你听我解释。」
我点点头:「我来,便是想听你解释的。」
「酋兰公主确实对我有意。她将我带回公主府,为我疗伤,悉心照顾。
「若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在酋兰的大牢里了。
「但我并不喜欢公主,无意做她的面首,她也不曾对我用强。
「当初我能从酋兰逃回谷阳郡,其实是得了她的帮助。
「我杀那些使臣,一恨他们捏造事实,二是恨他们污蔑我和公主的清誉。
「我与公主清清白白,无半分僭越。文茵,你要信我!」
我愣了愣,失笑道:「我不是来质问你与酋兰公主的私事。」
「那你来为何事?」
「你当街杀了酋兰使臣,圣上会不会怪罪于你?你从前虽有战功,但太子即位已有六年,朝野太平。」
「你一回来先是公开与太子为敌,现今又当街斩杀使臣。你……你不是说自己很稳重么?怎得如此行事?」
「所以你是担心我被父皇责罚,所以如此紧张?」
「不只是担心你被责罚,还担心两国再起战事。」
荣泽失笑:「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父皇本就有意开战,授意我这个被造谣污蔑的苦主,当街杀了他们?」
我愣住。
荣泽想了想,将我拥入怀中。
「国家大事太过复杂,你就不要操心了。」
「总之你要信我,我不会胡来的。」
23
这之后不久,荣国以酋兰侮辱胤王为由,宣布开战。
荣泽在荣国百姓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在军中的威望也很高。
圣上当真是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这一次,仍是荣泽和荣恒领兵前往谷阳郡,共御外敌。
我连夜绣了一枚平安符,交给荣泽,嘱咐他务必平安归来。
他将平安符揣进怀里:「等我回来娶你。」
24
春去秋来。
转眼便过了半年之久。
我在侯府的日子一如既往。
但静娴不在,宋小娘也很少找我麻烦。
日子清闲平淡,唯一的盼头便是边关的来信。
荣泽定期给我报平安,对战事的凶险却只字不提。
除此之外,便是听丫鬟们聊家常解闷儿。
说得最多的便是静娴。
据说她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太子行军前,将两位怀有身孕的侍妾托付给了她。
但不知怎的,这两名侍妾先后小产。
其中一个胎儿已有七月,是个男胎。
皇后为此生了好大的气。
派人一查,竟是静娴搞的鬼。
皇后盛怒,重重地罚了静娴。
因着这事儿,她在东宫的地位大不如前,就连有些资历的老嬷嬷都使唤不动。
而太子之前的侍妾和通房又联起手来,明里暗里同静娴作对。
她这太子妃当得苦不堪言。
这些话传到我耳里,我只淡然一笑。
当初我不想嫁给太子的原因之一,便是知他好色,莺莺燕燕太多。
身为女子,虽不能像男儿一般奔赴战场,保家卫国。
但仍有广阔天地可去,有许多事情可寄托情思。
日日将心思花在后宫里,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何苦呢?
不如多读点书。
若将来荣泽也似太子这般,带一堆女人回家给我委屈受。
那我便退位让贤,寻个理由同他和离。
带上金银细软,去看看荣国的大好河山。
总归是有出路的,不必将一生都耗费在一个不值得的男子身上。
25
第二年春。
荣泽大败酋兰,将其逼退至关外三百余里。
太子追击穷寇,死于乱箭之下。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胜唏嘘。
一是为着世事无常,六年前太子设计陷害荣泽;
六年后,他自己却死在了战场。
二是为静娴唏嘘。
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
她心心念念的高位,终究没能登上去。
26
不久后,荣泽带着荣恒的尸首,回到了京城。
面圣后,第一时间翻了我的围墙。
我强忍眼中泪花,笑骂道:「大门不走,非得翻墙。」
荣泽笑得明朗:「文茵,我回来了。」
又过了不久,荣泽被立为太子。
先太子孝期一过,东宫的聘礼便一批批抬进了侯府。
我嫁给荣泽做了太子妃。
数年后先帝去世,荣泽登基,我成了皇后。
他按照祖制纳了四位妃嫔。
但唯独待我极好,疼我爱我,不曾让我受半点委屈。
-完-
□胡诌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