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天使2:屠灭人贩村 – 七水
邻居给我送的炖肉里有一块文身。
我把肉收集起来,拼出了一个蝴蝶鲤图案。
这个文身,我在邻居儿媳妇身上见过。
报警被抓后,因为邻居患有心衰,获得了被害者家属的谅解。
「她只是迷信,以为这样就能治病。」
我们小区五十户受到的伤害就不用管了!
她甚至说:「你们怎么那么矫情?」
……她是不是以为小区只有她一个疯子?
1
今天一个和我不熟的邻居送了一盘炖肉来。
说是从乡下定了整只生猪,冰箱放不下,所以分给我们尝尝。
晚上拿出来热了一下,我发现有几块肉的颜色很奇怪……
我拿出小刀刮掉浓稠的酱汁,研究了一下。
好了,确定了,肉上面的奇怪颜色是文身涂料。
这是人肉。
我很快端着盘子上了楼,敲开住在我楼上的倒霉闺蜜江凝的门。
然后我就看到她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了。
瞬间我就叹了一声。
她一脸哈基米地看着我:「怎么啦?」
我真诚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
江凝:「??」
半个小时以后,我用她碗里的肉和我碗里的肉拼出了半块图样。
江凝冲到卫生间吐得死去活来。
2
文身只有一小块,但拍照之后经过处理,还是能描出个大概。
那是鱼眼睛,确切地说,是带眼睛的半张鱼脸。
那既然是抛尸,自然不止两盘肉。
于是我把处理好的图片发到了群里。
果然,收到赠肉的不在少数。
14栋1902:【这盘子有点眼熟?】
13栋1001:【李阿姨送的肉?】
9栋502:【那是什么图案啊?我这盘好像也有……】
9栋502:【[图片.jpg][图片.jpg]。】
9栋502:【这也不像猪肉盖的戳子啊,像条鱼尾巴?】
没错,9栋502拼出了鱼尾巴的一部分。
我:【这是蝴蝶鲤。】
说完,我打开疑似死者余盼子女士的朋友圈,把她的封面照片发在了群里。
3
蝴蝶鲤,是一种有巨大尾巴、仙气飘飘的观赏鱼。
把它作为文身文在身上的不多。
我只见过小区有个叫余盼子的女士,也就是炖肉的李阿姨的儿媳妇儿,她在身上文了两条。
听说是因为她儿子王小宝患有自闭症,天天盯着家里养的蝴蝶鲤,所以她就在身上文了蝴蝶鲤来吸引小孩的注意。
她朋友圈的封面,就是一张非常温馨的母子合照。
余盼子蹲着,小朋友认真地凝视着她胳膊上的蝴蝶鲤。
业主们疯了!
16栋1401:【李阿姨把她儿媳妇儿炖了?!还请我们吃肉?!】
12栋1101:【报警啊!!!杀人了!!】
4
小区业主连夜报了警。
鉴定结果果然是人肉。
这竟然是大型抛尸现场……
比起小区的怨种邻居们,李秀珍显得非常淡定。
她痛快地交代了,今天下午余盼子突发心脏病死亡,她就趁儿子不在家,把儿媳妇儿炖了送人。
理由竟是:她得了心衰,没几年好活了,但是她笃定,说是用「人牲」祭祀能治病……
「也不单是为了我自己,用这个方法我孙子的自闭症也能好。」
鬼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
至于祸害我们,则是因为那个祭祀的最后部分是要把「祭品」拿出去给大家分食……
吃的人越多,效果越好!
她对于「炖人肉」这种事的淡定态度令人震惊!
「我又没下毒!又吃不坏人!同志,我没犯法!」
5
李秀珍实在是太变态了!
可,不管怨种邻居们怎么在群里咒骂她,她还是只落了个「侮辱尸体罪」。
通过对现场遗留尸块的鉴定,余盼子女士的死因确实是自发性的心肌梗塞……
她只是炖了人……而已。
邻居们气坏了,只能在群里互相安慰。
9栋502:【这也是要判刑的……】
结果没两天,李秀珍竟然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19栋,也就是跟她同一栋的邻居去打听过了。
说她儿子给丈母娘家赔了一百万,和解了。
回来就回来,她还每天在小区里到处瞎溜达,挑动着邻居们脆弱的神经。
19栋的张阿姨路过时多看了她一眼,竟然还被她瞪了一眼,骂:「看什么看!」
6
小区群。
19栋2001:【现在同事吃饭都不肯跟我坐一起了,好像我是什么食人狂魔!为什么她反而若无其事啊!】
10栋101:【因为她脸皮够厚,而且道德沦丧。】
9栋502:【哎,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她说她不想再亲我的嘴。】
12栋105:【这么巧,我男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9栋502:【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本来我三金彩礼都准备好了!】
12栋105:【虽然很同情你,但还是请你滚。】
19栋2001:【能怎么办啊?人家家里都谅解了……】
9栋502:【靠,什么父母啊,拿了钱就不管姑娘了!】
19栋2001:【虽然知道余姐家重男轻女,但这也太恶心……】
这一波人间闹剧看得我很困惑。
因为我从小被诊断为缺乏共情能力,最近正在努力地观察和学习别人的反应。
我现在困惑的点是:原来在现代社会,这种变态靠脸皮厚就能全身而退吗?
我决定继续观察。
7
隔天,余盼子的老公,王建义来了。
相比他妈的红光满面、肆无忌惮,他状态极差,眼圈雀黑,像个鬼一样。
他说:「对不起,给你们造成了伤害,我能力有限,只能这样补偿了。」
说着递过来两个信封,厚厚的一沓,应该是钱。
江凝用眼神询问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在意这个,就对江凝说:「你做主就好。」
她是我的主要观察和模拟对象,我很信任她为人处世的能力。
江凝想了想,就对王建义说:「王哥,算了,小宝还得治病……」
话都没说完呢。
李秀珍就来了。
8
「王建义!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把钱都给了他们!你老娘怎么活!」
这女的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
王建义也气坏了:「妈!这是我们应该给的!人都没了,还留着钱干什么!」
「你已经给了那婆娘娘家一百万了,她娘家都没说什么!别人凭什么还拿钱!」
她去王建义手里抢钱,王建义不给。
于是她就开始冲着我和江凝开炮:
「你们俩要不要脸啊!」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甚至跟她确认了一下:「你没用错主语?」
她沉浸式地对着我俩大喊大叫:
「不就是吃两块肉!两万块钱你们也敢拿!你们就是臭不要脸……」
「原来你的逻辑是这样的啊……」
我恍然大悟。
她还想再接再厉,可是我抡圆了胳膊给了她一嘴巴子。
我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送上门的就别放过!
于是我开心地撸起袖子,打算结结实实地收拾她。
这泼妇「嗖」的一下躲到了王建义的后面。
「你是死的啊!你就让你妈被人打死啊!」
王建义全程一动不动,很是麻木的样子。
江凝过来拉了一下:「算了,滢滢,免得惹出事来。」
李秀珍终于找到一点感觉,又开始冲我嚷嚷:
「你敢再动我一下,我就死在你家门口!」
我说:「好啊,你快死,死了我正好把你也炖了。」
李秀珍的脸瞬间充血:「你是不是人啊你……」
王建义终于动了,他把李秀珍往后拉。
「你要死回家去死!别在这讹别人!」
他拉着她走,好像还被她挠了两把,到底是把人推进了电梯。
江凝在旁边直呼晦气。
「这种人,竟然没办法把她判刑!」
嗯?
我扭过头看着她:「因为法律守护的是做人的底线,不是标准。」
这是我那当警察的哥哥跟我说的,他说这样其实是为了保护正直的人不那么容易被栽赃。
所以与其指望判刑,不如自己手脚干净点……
但江凝显然会错了意。
她叹气:「忍忍吧,还能怎么样?」
9
好笑的是,倒霉的不只我们俩。
原来王建义,本来打算一户赔偿两万元。
虽说王建义工资高,但已经赔偿了余盼子娘家一百万,小区一共五十户,又是一百万。
他确实是很有诚意地赔偿了。
小区的大怨种们心里膈应他妈,但看在他的面子上觉得就算了吧。
结果李秀珍又是一波骚操作,挨家挨户去把钱要回来了。
10
小区群里。
9栋502:【晦气啊!往我家门口一躺,说不还就死在我家门口!】
12栋105:【……一样一样的。】
19栋2001:【我本来也没想要,还没退回去,老太婆上来就给我一爪子。我要还手她就说她有心脏病……】
他们在群里骂了几百条。
最后一个个赌咒发誓: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再沾他们家我是狗!】
【再沾他们家,我是狗屎!】
11
我正看着他们的聊天,努力消化着正常人的为人处世的逻辑。
江凝给我发了条消息。
江凝:【滢滢,醒着吗?】
我:【?】
江凝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你快上来!小宝来了!」
我:「小宝?」
「就是余姐的儿子啊!王小宝!」
12
我匆匆上了楼。
进门就看见王小宝站在那,胸口湿了一大片,眼神直愣愣的。
江凝把我拉到一边说,刚才这孩子突然就跑到她家来敲门。
「他手里还抱着条大鱼。」
差点把她吓死。
「大鱼?」
「对。」
江凝领我去卫生间看。
……蝴蝶鲤。
这是一条纯白色蝴蝶鲤,估计快成年了,体长超过五十厘米,尾巴很大很漂亮。
江凝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就把它放在浴缸里了。
「他抱着就进来了……幸好还没死。」
只是这么漂亮的生物,在水里蔫蔫地垂着,画面看起来有点……诡异。
「姐姐……」
小宝不安地走了过来。
江凝吓了一跳:「小宝?!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宝平时基本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抱着活鱼出来的孩子,本身就不是个正常孩子。
王小宝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开始高频地眨眼睛,伴随着晃头的动作。
江凝连忙跑过去安抚他:「小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姐姐的?」
「爸,爸爸……」
我和江凝:「???」
他说:「自杀。」
江凝:「!」
她扭头看向我,我正在打捞那条大鱼。
江凝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鱼呢!」
我拎了只水桶把鱼装上了。
「走啊,上他家去。你给小区群里发条消息。」
「带着鱼?」
「废话,这鱼还有救。」
这么大的鱼肯定要打氧了,对水质也有要求的。
江凝愣了愣:「对对对,鱼也不能落下。」
13
目前我还不确定王建义出了什么事。
不过我得把这条鱼送回鱼缸里去不是。
我们过去的时候,19栋的邻居在群里看到消息,已经在敲门了。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还想问一下人头比较熟的江凝,这里面有没有「狗」和「狗屎」……
「阿姨!你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快开门,王哥可能出事了!」
看到我们过来了,有人就喊:「阿姨!小宝在这儿呢!」
我左手提着鱼,右手拎着我家的飞机斧。
「让让吧,鱼快坚持不住了。」
邻居们:「?」
江凝自动翻译:「王哥可能快坚持不住了。」
「哦,对,对。」
贴近门的那一瞬间,我很确定老太婆就躲在猫眼后面。
我微微一笑,一斧头砸向了猫眼。
果不其然,里面发出了一声尖叫。
由于选准了角度,猫眼被我整个打掉,出现了一个大洞。
江凝还跑过去看:「我看见她了!阿姨你快开门!小宝在这儿!」
李秀珍在屋里骂:「你们快滚!别想害我!我报警了!」
……不是,报警,她配吗?!
江凝说:「王哥在吗……啊!!!」
老太婆竟然拿出一根棍子从里面捅了出来。
我眼疾手快地把江凝拉开,然后一把撅住棍子往下一压。
里面响起惨叫声。
嗯,戳到人了。
我说:「再让让。」
然后我拎起斧头,砸向了她家的门锁。
「这种锁不好搞……」
话音刚落,密码锁的报警声响了几下,停了。
我后退一步,一脚把门踹开。
14
面对气势汹汹的邻居们,李秀珍还在发疯:
「我告诉你们,我有心脏病!我要是死了,你们就背上了人命……」
江凝带头冲进房间,看到房间里的情景,一群人都停住了脚步。
李秀珍也愣住了,然后尖叫了一声冲了过去,哭:「儿子啊!」
房间里到处都是呕吐物。
王建义趴在床上,头朝下,不知死活。
我低头看见地上有个药瓶子,捡起来看了看:「安眠药。」
看来是想吞安眠药自杀。
可他大概不知道,安眠药有催吐的成分,吃药自杀不但十分痛苦,甚至大部分死者是被食物反流活活噎死的。
我走过去搭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脉搏,还活着。
「送去医院洗胃吧。」
李秀珍收拾好东西,背了只大包哭着跟了上去。
而她那个传说中的「心脏病」,一直都没发作。
15
他们都去了医院。
我主动留下来看孩子。
这小孩挺容易看的,我把鱼倒进鱼缸里,他就认认真真地坐在鱼缸前开始看。
眼神甚至痴迷。
我感觉他能在这儿看鱼看一宿。
这孩子,其实有点奇怪。
虽然他一声不吭,封闭内心,但我好像感觉到了他和我有某种相同的磁场。
我皱眉看着他:「当时你在吧?」
余盼子被分尸的时候,说「没人在家」。
可王小宝能去哪儿呢?
人们只是下意识忽略了他,毕竟一个自闭症的儿童,也不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
那双属于儿童特有的清澈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和那只大鱼的眼睛重合了。
纯真,但麻木。
我也没在意,站了起来。
16
下半夜的时候,王小宝抱着小枕头在鱼缸前面睡着了。
江凝竟然还没回来。
我给她发了条消息:【?】
这么多人,没必要全都泡在医院里吧?
江凝立刻打了电话过来:「你还没睡啊?我跟你说,气死我了!」
我有点惊讶:「怎么了?」
她说:「李秀珍回家了吗?!」
我:「没有。」
江凝罕见地爆了粗口:「踏马的……」
我:「???」
江凝说李秀珍跑了!
王建义的情况有点严重,有生命危险,邻居们手忙脚乱的时候,李秀珍竟然,原地消失了!
这件事实在是有点脱离人性,深深地给人一种活久见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来了:「李秀珍走的时候背了只大包。」
她不可能回来了。
江凝:「……不可能,她亲生儿子啊!你在他家里等等,如果她回来了,拦住她别让她走!」
我也没戳破她的希望。
「好。你也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以后,我把王建义家里搜了一遍——本来我也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好人。
最后我确定,那一百万王建义打算赔给邻居的现金,不见了。
王建义的手机还在家里,这时候突然亮了一下。
我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条ATM机取款信息。
取款两万元整,余额36.92元。
我:「……」
这是把银行卡也顺走了啊!
敢情我真的住在一个怨种小区,我们竟然,被集体碰瓷了。
17
李秀珍携款跑了,手机也关机了。
半死不活的王建义和患有自闭症的王小宝就这么撂在了邻居面前。
邻居们报了警,偷偷带走成年子女这么大一笔巨款自然是犯法的。
但问题是受害者王建义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人也意识不清。
那就很麻烦……
江凝和邻居们一商量,又去找了居委会。
居委会去找了余盼子的娘家。
结果余盼子的娘家更牛,直接说这是外姓人,他们只管姓余的!
至于赔的那一百万,早就给余盼子的弟弟凑钱全款买房了。
居委会也很震惊,说他们:「你们也不能把责任全丢给邻居啊!」
余盼子的爸直接甩手:「我们又没求他们管,让他们别管就行了,可赖不着我们。」
最后居委会只能对我们说:「我们先想办法帮王先生一家渡过难关……」
这话说得,他们自己都唉声叹气。
最终是怨种邻居们承担了所有。
18
江凝牵头拉了个小群,群名叫:【小宝的守护天使】。
然后迅速涌入了一大群商量好的帮扶邻居。
我在旁边看,就问她:「你这名字起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江凝说:「我跟几位阿姨商量了,这是阿姨们起的。」
行吧。
我知道她说的阿姨们是谁,就是「狗」和「狗屎」那些……
我又真诚发问:「阿姨们不是说不沾他们家了吗?」
江凝说:「那也不能看着人死在面前。」
……那我只能说人性真复杂。
明明有责任的人,竭尽全力撇清责任。
一群明明可以独善其身的人,反而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都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或许也不那么绝对。
江凝自愿担任记账员,先在群里列了张长长的单子。
谁谁出了多少钱,今晚医药费花费多少钱。
进群的人陆续发了红包,江凝都记上了。
居委会派了义工来看护王建义,有两个怨种阿姨也自愿帮忙。
王小宝就先跟着江凝,他自己要过来的。
等等。
我随手在群里转了钱。
江凝大吃一惊:「滢滢你是不是多转了一个零?!」
我低头看了看:「没错,是三万,收着吧。」
反正我的钱不能白拿的。
19
隔天我一大早我就跟江凝说,我要去参加婚礼。
是余盼子弟弟余延的婚礼。
在这之前我心里一直有个困惑:人类,真的可以这么厚颜无耻吗?
王建义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余盼子才刚过完头七没多久。
我要去婚礼上,亲眼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很开心啊!
20
去酒店的途中出了一点意外……
江凝给我打来了电话:「滢滢!小宝不见了!」
我正说:「去哪儿了……」
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孩子的脸。
他从后备厢里探出头,愣愣地看着前面。
我:「……他在我车上。」
江凝:「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江凝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问他:「小孩,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对不对?」
他不但没回答我,甚至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这死孩子……
我只是提醒他:「那你到时候跟紧我。」
他竟然点了一下头!
感觉好奇怪啊,好像养了一只高冷小狗突然有天回应了我一下!
21
婚礼的具体日期和资料,是我从王建义手机里翻出来的。
之前余盼子还没死,王建义是姐夫,就被余家指使来指使去的。
婚礼搞得声势浩大,包了五星级酒店最好的一个厅,请了最好的婚庆公司和团队,用的全都是王建义的人脉。
光婚庆公司的套餐就花了十多万。
我们一进去,就被一种喜庆热闹的气氛包围了。
门口摆着新郎和新娘的结婚照,脸上洋溢着幸福。
小宝拿着一个长长的大礼盒,他太小了,礼盒看起来有点重。
我伸手让他把东西给我。
他犹豫了一下,把小爪子放在了我手里。
我:「……不是,我不是要牵手。」
他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进去,抬头无辜地看着我。
算了。
我拉着他往婚宴厅走。
就在这一瞬间,婚宴厅开始骚动了。
台上本来正在播放新郎向新娘求婚的温馨画面。
突然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幅画。
画的中心是一条惨白惨白的蝴蝶鲤,断成了好几块,鱼眼睛瞪着,鱼嘴张着。
周围用了层层叠叠的红色,深浅不一,配色十分凶狠血腥。
那些红色好像是它被分尸以后喷出来的血。
哪怕是看画面,都觉得有一种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台上的司仪已经慌了,拼命给负责播放的人打眼色。
没错,这是我干的,对我来说只是用了一点小技巧。
但对这群傻逼来说,眼睛眨烂都没用。
王小宝定定地看着那幅画。
他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我的。」
是他画的。
也是因为这幅画,我知道他看到了分尸现场。
不知道儿童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这条被劈砍的鱼,可能是他母亲身上文的,被他凝视过的那一条。
此刻他也盯着画,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怀念。
我叹了一声。
趁着所有人都被画吸引了注意力,缓缓走上了新人专属的T台。
新郎错愕地看着我:「你是谁?!」
我从司仪手中抢过话筒:「要债的。」
然后我扭头转向宾客:
「我和新郎家有一些私事要了,各位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先行离开。」
没有一个人走。
我想了一下,可能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孩子过来婚礼现场,让他们想歪了?
我微微一笑:「想看热闹是吗?那么,后果自负。」
22
这时候余盼子的爸余丰收已经把小宝认出来了。
他大怒:「臭小子!你敢来搅和你舅舅的婚礼!」
我伸手……
本来是想护他一下。
结果他突然就拆开礼盒,高高地举了起来。
礼盒里是我的飞机斧,虽说不是管制刀具,但拎着招摇过市总归不合适,所以我让江凝帮我包装了一下。
我:「……」
行吧,我顺手拿出了我的飞机斧,随手朝香槟塔的方向一抡……
然后连香槟塔和桌子一起被打了个稀烂。
现场顿时尖叫声四起。
有人大喊:「报警!快报警!」
我淡定地看着余家人的表情,从一脸幸福的余韵变成了震惊和愤怒。
反正不管是什么表情,都不是,亲人刚刚惨死的表情。
「先听我说,余家欠我三万块钱。」
23
余盼子的爸在一群男性亲戚的簇拥下冲了上来。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看到我手里的斧头,和被精准打烂的桌子后,都不敢上前了。
余丰收惊疑不定:「你……余延,你什么时候向这种疯子借了钱?!」
新郎官第一反应竟然是扭头向新娘解释:「我真没有!我都不认识她!」
我抬了抬眼皮:「哦,是余盼子借的。现在她死了,我当然来跟你们要。」
「什么?!盼子死了?!」他家的一个亲戚大叫。
余丰收竟然大喊:「胡说!盼子出国去了!你敢咒我女儿死……」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
原来,他们隐瞒了余盼子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的道德逻辑,就还在我的学习理解范畴之内。
那就好玩了。
我指了一下屏幕:「余盼子在那。」
人群又骚动起来。
屏幕里出现了打了重码的血腥画面,以及大家闹到警察局的视频。
李秀珍被邻居拍了下来,正在大喊大叫:
「对!就是人肉!我把她煮了!给你们吃了!我又没下毒!又吃不坏人!」
然后画面一转,转到我家门禁摄像头拍下来的。
李秀珍在我家门口撒泼打闹,说:「她娘家都拿了一百万了!」
有人认出来了,不可置信地喊:「这是盼子的婆婆啊!」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盼子呢?!」
「你、你给她打个电话,不行给建义打!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余丰收不可能打这个电话,只是脸红脖子粗,头上直冒汗。
有人说:「之前听说有个小区死了个人,还被她婆婆给炖了,分给小区的人吃了……」
余家人连忙呵斥着让那个人闭嘴:
「别胡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我们家!」
这时候画面又切到王建义吃药自杀的画面。
最后定格在一盘拼好的肉上。
所有人突然鸦雀无声。
很显然,都有了预感。
他们脸上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样子好好笑。
我看着余延微微一笑:「这就是,你的姐姐啊。她被剁成了一块一块,起锅烧油,加五香大料炖了,然后一盘盘送到我们小区的邻居家……」
我用激光笔指出文身:「可惜老太婆处理不干净,这个位置,我觉得应该是肩膀。」
然后我缓缓扭过头,看着新娘子:「听说你们的婚礼都是余盼子夫妻俩在操心。所以,你也见过的吧?她肩膀连着胳膊的部位的,这条大蝴蝶鲤。」
新娘子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吐了。
「老婆!」
余延连忙冲过去看她。
余丰收生气地道:「胡说八道!你就是来捣乱的!大家别信……」
他大声喊着:「保安!去叫酒店的保安来!什么神经病你们都放进来!」
我拎住王小宝的后衣领就把他提到一边,然后开始干我早就想干的事——打砸!
把象征幸福的玫瑰和百合、宴桌、摆件通通砸烂。
人群尖叫逃窜,酒店的工作人员护着宾客往后退,冲我大嚷大叫,但始终不敢过来。
我把那幅巨大的结婚照拖到人群中间,直接从新郎的脸上劈下去。
余延激动了。
他大喊:「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冲了过来。
我哈哈大笑,扔掉了他惧怕的斧头。
那一瞬间我看见他脸上露出欣喜,扑过来的动作变得更果断和凶猛……
然后我一拳把他揍飞了出去。
24
余延摔进一团混乱的菜品里,脸上的表情是茫然。
我走过去提着他的衣领,单手把他提了起来。
「小延……你放开我儿子!」
他爸差点冲过来,被亲戚拦住:
「别过去!她是疯子!」
我冲他一笑:「要听劝。」
然后我转向余延,温柔地道:「叫姐姐。」
余延:「???」
直到我给了他一拳:「叫!」
「姐……」
我把他放下,揍他:「叫!」
「姐……姐!」
我面无表情地抡圆了拳头打他,专门挑不致命、但是极痛的地方。
「继续叫!」
「大声点!」
「让她听到!」
身高至少一米八,体重上了二百斤的死胖子被抡得像破烂!
他想还手,也想逃。
可他打不过我。
我连续击打他的胃部,打得他反流呕吐。
他哭着一直喊:「姐!姐姐!姐姐救命!」
我有点舒服了。
他躺在一堆破烂里直抽抽。
我走过去踩着他的脸。
他可能失智了,还在下意识地喊:「姐……」
我对他说:「你姐死了,被人吃了。」
他惊恐号叫地哭着喊「姐」。
我拍拍他的脸:「对嘛~姐姐死了,你应该哭啊。」
25
「你、你放开我儿子!这个小子在我们手里!」
我回过头,看见老头竟然劫持了他外孙。
我一脸无语:「你能怎么样?」
下一秒王小宝突然发疯了,扭过头就咬住了他。
余丰收:「啊!!!」
「快把他拉开!!」
一群人连忙又冲过去救他。
有拽头发的,有拽胳膊的。
我想走过去看看情况,而我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跑了……
也就没人去帮余丰收了。
王小宝咬住了他外公的大腿根……
余丰收惨叫得像杀猪。
小孩的表情很可怕,原本麻木空洞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和狠戾。
只有余盼子的妈还想救一下老头。
「小宝,小宝你快松松口,外婆带你去买好吃的。」
他不肯,嘴里咬着,甚至小手突然伸上来紧紧攥住了他外公的某块肉。
众所周知,剧痛之下人容易失声。
余丰收突然就哑火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小宝用手撑着地爬起来,满嘴是血。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老伴!老伴!」
他外婆哭死了,「你这个丧门星……啊!!!」
王小宝竟然又扑过去死死咬住了他外婆的脖子。
这是我都没想到的。
直到警察来了,把他拉开了。
他还在发疯,像是一头失控的小兽,满嘴是血,不停地咆哮,还想冲过去,嘴里好像还吐出了一块什么东西……
「……小宝,冷静点。」
我叫他。
他浑身发抖,露出带血的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外婆,但到底是不冲了。
26
事后我们被带到了警察局。
接警的小姐姐好巧就是之前处理王建义家的案子的那个……
我说我是去要债的。
「警察同志,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家不能把责任撇给我们吧?」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你也不能,把人家婚礼现场砸了啊!」
我爽快地表示:「我赔钱。」
小姐姐无语了:「你要赔的可能不止三万。」
我说:「没事,不亏。」
她严肃地教育了我一通,跟我说就算不差钱也不能这样冲动。
为了出口气值得啊?
我笑笑:「真的不亏。」
然后余延的验伤结果出来了,轻微伤。
事实上,我打余延是有技巧的。
小姐姐顿时来了精神:「这个属于治安管理案件。」
我说我打算请个律师,跟他们掰扯。
「也行……」她叹气,「可是小宝把他外公外婆的肉咬下来了。」
他外公也留下后遗症了。
我说:「他未成年,而且他确诊了自闭症。至于监护人,情况您也清楚。」
小姐姐听了也是无言以对。
三个受害人都在医院,新娘家的人都快疯了更不可能出面。
那自然暂时不谈和解不和解,也不会拘留我。
27
我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王小宝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子等我。
他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旁边还有个年长的女警陪他,见我来了她就走了。
只是他又恢复成了原来那个样子,安安静静的。
我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顺着他的视线,他好像在盯着警车的车屁股看。
夜色如此安静,旁边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好像封闭着什么汹涌澎湃的东西……
这孩子长大了不会跟我一样,变成个变态吧?
胳膊上突然一重,他把小脑袋放在了我胳膊上。
我皱了皱眉,然后把他扒拉开:「起开。」
28
回到家已经是大半夜了。
江凝给我们煮了泡面,一边唠唠叨叨:
「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告诉我……」
不过她接受能力超强,还耐心地给我们卧溏心蛋。
我说:「我发现他们家的人好像没有李秀珍脸皮厚。」
江凝说:「那怎么一样?李秀珍基本没什么正常的交际圈,而且早有个词叫衣冠禽兽……」
原来人的行为模式会受环境影响吗?
她还在数落我。
我岔开话题,问她王建义怎么样了。
江凝顿时又愁眉不展:
「还那样,昏昏沉沉的。说是胃灼伤严重,得再住院观察观察。不知道脑子会不会受影响。」
王建义本来是一个高级程序员。
就是靠脑子吃饭的。
结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对他以后返岗有没有影响。
「嗯?小宝?」
江凝惊喜地发现,前几天胃口都很不好的小宝,呼哧呼哧就吃了一大碗泡面。
她的注意力被王小宝吸引了,终于不唠叨我了!
29
我上网看了一下。
果然有人把我闹婚礼的视频传到了网上。
相比起打砸婚礼,网上讨论得最凶的是余家人收了钱就不管女儿的事。
【靠,原来之前说那个被人煮了吃的是他家的女儿啊!】
【竟然就办婚礼了!】
【拿着卖女儿的钱去给儿子娶老婆,真是666。】
我看了一眼,先模拟了一个假IP,就在余家人住的小区,然后评论:
【这家人我知道!就住在我们小区!啊啊啊我疯了!平时看着挺正常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果然立刻就有人我:
【楼上的,卧槽,你头像的那棵桂花树有点眼熟,你不是住在XX小区吧……】
我:【是啊,XX小区。】
看着网友瞬间把那家人人肉了出来……
所以,我说了不亏啊。
瞧瞧,这不是亏不了一点!
30
我只是砸了余家的婚礼,被他们自己请的宾客拍视频传到了网上。
后续他们的遭遇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新娘家光速取消了婚约,可好笑的是余延竟然是真爱,还想用自杀来挽留新娘。
本来他们就已经被人肉出来了,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他还闹了一波自杀……
就,更红了。
这阵子每天都有人跑去他们家打卡看「网红」。
他们在派出所说这都是我的错,说是我毁了他们的生活。
余延的妈哭着求警察给她做主:「我们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都要家破人亡了……」
警察小姐姐一脸尴尬。
我听了都笑了:「你这算什么家破人亡?家破人亡的,不是你女婿和你外孙王小宝吗?」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伸手摸脖子上的伤口:
「关我什么事!他妈又不是我杀的!又不是我炖的!我养她这么大,我要点钱给她弟弟结婚,我错哪儿了!我到底错哪儿了!」
我说:「你去跟那些网暴你的人说呗。」
令人欣慰的是,我证明了,社会道德体系,还是正常的。
31
这件事处理完了,王建义也出院了。
我没过去。
具体情况,也是江凝回来以后跟我说的。
「瘦了一大圈……肠胃搞坏了,下半辈子有苦头吃了。」她叹气。
我还在翻资料,只是搭了一句:「精神状态怎么样?」
「看着还行,不过总归是很没有精神……」
我查到一点东西。
我说:「王建义是Q大的博士。」
江凝大吃一惊:「这么厉害!」
「不过他有在精神科就诊的记录,医生就是余盼子。」
余盼子辞职之前是心理医生。
更多的就诊记录我还没来得及查,不过王建义家里有很多抗抑郁药和安眠药。
江凝蒙了:「这样……难怪,我听张阿姨说,王建义结婚前很瘦,人也没精神,结婚后才变得白白胖胖的,人也爱笑了……」
我没吭声,因为我有点烦躁。
32
我追踪到了李秀珍。
其实她从来都逃不掉,因为我,是顶级黑客。
只是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理她而已。
我现在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无所顾忌了。
当年,因为一时兴起我就能入侵号称「铜墙铁壁」的高校网络,和全国高手鏖战半年才被抓住。
被抓住还是因为……我哥是警察。
明明是他出卖了我,结果我被抓的那天他哭了。
真是见了鬼,身高一米八几的精神小伙,就在我面前哭了半个小时。
我记得我当时很烦躁。
但奇怪的是,那是我第一次对别人有了共情。
就很突然,好像福至心灵。
我哥的表情很绝望,是因为他知道他和我爸对我的感情付出都是单方面的,我根本共情不了。
他可能还在想:今天我就算哭死在这里,她也不会皱一下眉。
放屁,我当时就懂了。
所以我当时,给他整了整警徽。
然后告诉他:「行了,别哭了,我出来以后会改的。」
他含着两泡眼泪看着我:「真的?」
「当然是真的。哭个屁啊,烦死了。」
所以,我答应他了,要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不能把李秀珍直接弄过来杀掉。
哪怕不留痕迹也不行,这犯法。
她命真好,竟然没有碰到以前的我。
33
当天晚上江凝看我心情不好,给我煮了螺蛳粉。
我问她对李秀珍有什么看法。
江凝说:「重要的不是李秀珍,重要的是王哥和小宝父子俩。」
「这样啊……」
江凝说当然啦。
她信心满满:「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认真向她请教:「你为什么能这么阿Q?」
江凝:「?」
这时候我正好看到有只蟑螂,我就说:「就好像有一只蟑螂在你卧室里爬来爬去,你不打死它你会舒服吗……」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
李秀珍和蟑螂一样,膈应我。
江凝花容失色,立刻拿着拖鞋站了起来:「啊啊啊!受死吧!」
它逃,她追。
它插翅飞。
江凝逐渐丧心病狂:「我不搞死你,我不姓江!」
我:「……」
34
没等我想清楚这件事,王建义就带着王小宝上了门。
径自来了我家。
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
苍白、抑郁、憔悴。
我低头看了一眼王小宝,就说:「进来吧。」
35
王建义提出要我帮他照顾王小宝一段时间。
他要出远门。
我觉得挺奇怪:「你的身体允许吗?」
余盼子的尸体……具体说是尸块,前两天举行葬礼已经火化了,骨灰送还给他了。
王建义低声说:「有些事得尽快办了,恐怕,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
我又看看王小宝:「为什么托付给我?」
王建义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自己选的。」
王小宝眨巴着他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
王建义说他要回家乡一趟。
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之前那份高强度的工作了,他打算去把那笔钱追回来。
不然以后小宝的生活会被影响。
我看他这个虚弱的样子,就问他:「文武村,你应付得了吗?」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又变得了然:
「我在那里长大的。」
我们其实不熟。
但是他的惊讶只有一瞬间,好像在他的观念里,我就该知道文武村的事情。
36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孩子托付给我。
还挺新鲜的。
晚上江凝给他做了花里胡哨的儿童餐。
她笑眯眯地看着王小宝吃饭。
我在收拾王小宝的行李,收拾着收拾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大的和小的,我去房间里给我哥打了个电话。
「哥哥,我邻居把孩子托付给我照看一段时间。」
我哥激动坏了:「真的吗?!孩子在哪儿,快给我看看!」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我给他生了个外甥。
我:「他在吃饭。」
我哥:「不给看?」
「看什么看!」
我哥:「我就是有点激动,人家一定是觉得你很善良可靠,才把小朋友托付给你……」
……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我说:「他爸爸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哥:「???」
王小宝有个画本,我因为感兴趣所以就翻看了一下他的画。
结果我发现在最后一页,写了密码和账户。
看格式和前缀,很可能是股票和保险……
这些是李秀珍拿不走的。
所以他说去追钱,很可能就是个借口。
37
我哥连夜赶过来了。
当时我刚完成确认。
这些都是王建义的股票、基金账户,还有好几份性价比非常高的保险。
不夸张地说,王小宝足够衣食无忧到大学毕业。
我把东西给他看。
他快乐不起来了,因为突然被人扔了一个孩子,感觉被讹了。
「孩子呢?」
「凝凝哄到楼上去了。」
「没事,他这样算遗弃,我会找到他的……」
我打断他:「哥哥,我还查到了这个。」
他皱眉:「你又黑人家电脑……」
然后他就闭嘴了。
我给他看的是王建义的病例,他的抑郁症严重得超乎想象,并且曾经因为自杀入院抢救过两次。
这两次还是发生在他成年以后的。
而他自杀的原因……
我说:「大概是这个。」
这都是我之前囤的资料,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而且因为太过野蛮离奇,我还在取证和确认。
可是配上王建义的表现,我突然就明白了。
他的故乡文武村,是个大型人贩子巢穴。
李秀珍就曾经因为拐卖儿童而入狱。
那段时间王建义才十三岁。
可也正是因为李秀珍入狱了,反而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被亲戚接走,那段时间他的生活比较安定。
我哥不理解这和他自杀有什么关系:「原生家庭悲剧?」
「也不仅如此。」
资料显示,王建义未成年时曾经报过数次警,说村里有人杀人。
但因为当地治安落后,民风彪悍,加上确实没有取到证……
最后都无疾而终。
「文武村,很可能,还保留着人祭的风俗。」
我哥瞳孔猛地一缩。
38
我们的文明并非一直都是仁厚而善良的。
翻开考古资料,就会发现,在三千多年前的青铜文明的时代,「人祭」曾经大行其道。
那个时候的人认为,「人牲」是最上等的祭品。
若用「人牲」祭祀,诸神欢喜,所求无有不允。
泛滥到,简直可以说是深入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这么说吧,建房时都要在地基下埋入「人牲」,好祈房屋坚固不倒塌。
更别提日常祈福问天、人殉等等。
甚至因为杀戮过多,殷商的统治者必须常年保持战争。
战争的俘虏都不够杀,还得让属国去「捕猎」附近的羌民来进贡。
祭祀的过程更是极为残忍,通常是留不了全尸的,一部分躯干都被分发烹食,甚至生吃了。
值得注意的是,继任统治者,也就是「周」朝,终于把这个以人为祭的陋习给彻底干灭了。
因为经过长期的斗争,怕再死灰复燃,甚至掩埋了这段历史。
可以说,别说是李秀珍这种没什么文化的妇女,就算是当代大多数年轻人,都不知道我们有过那样一段历史。
再看她的操作,留下了部分躯干,然后把小腿、手臂等部位给炖了。
再分给别人吃。
这种虽说不是完美复刻古代人祭,但也大差不差了。
她不可能是去看了考古材料自己琢磨的。
只能是生活环境带给她的了。
39
「我起初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
我哥学法医的,他盯着那考古挖掘现场,祭祀坑里的累累白骨,也沉默了。
「所以对王建义来说,这是精神文明隔阂的一种重创。」
王建义是他们村里那一代唯一一个大学生。
而且我看到了他的读书记录,在教育资源落后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断层优秀。
结合他的成长环境,他的智商最起码是普通人的两倍。
他所学所知,和他身处的环境,总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他努力过了,却无法改变那一切,只能选择逃离。
从他的生活痕迹上来看,余盼子从死亡到被做成「人牲」,对他来说恐怕意味着比「家破人亡」更可怕的事。
那等于是,他竭尽半生,终于逃离的东西,一把,又把他拽了回去。
他恐怕,撑不下去了。
40
我哥那表情跟做梦似的。
他勉强道:「这只是你的猜想吧……」
我说:「我共情他了。」
我哥:「……」
「如果我是他,我就回去屠村,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哥对着我破口大骂:「你能不能共情点好的?!共情一下江凝啊!她不可爱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飞速跑了。
冲出去的时候差点和领着王小宝刚下楼的江凝撞到一起。
「薛警官……」
江凝一脸懵逼,牵着王小宝走过来,「他怎么了?」
我说:「急着办案呢吧。」
江凝:「真忙啊。」
41
我哥找了那边的同事要调查文武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人家说的。
可能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
不过我还是连夜买了去河南的机票。
江凝说要跟我一起去,我拒绝了。
那个地方不是她能去的。
「你留下来看着小宝。」
42
这趟出行交通一言难尽。
飞机转火车再转班车然后……我骑了一头骡。
因为文武村坐落在山脚下,离最近的村落也有几十公里。
村子的道路还没修,但绝不是没钱,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住着小洋楼。
我过来的时候打听过了,说这座村子的人因为修路总能闹起来,所以这么些年都没修好。
原本就偏远的地方,加上道路情况不好,自然就和别人少了来往。
表面看上去,这座村子和其他村庄没有太大区别。
甚至显得比较宁静和祥和。
村民看到我这个「外来人」,非常惊讶,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我。
那眼神令人不快。
我问了一个老汉:「我找李秀珍,她家在哪里?」
老汉一边打量我,一边随手指了个方向。
43
李秀珍家也住的小洋楼,门前还是泥巴路。
新楼和破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割裂感。
我牵着骡子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背影,正在门前糊水泥台阶。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
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薛小姐?」
我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他手里的活:「我来做客。」
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啊……」
「谁啊?!」李秀珍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回到乡下之后显得很自在,才几天的工夫,好像又胖了一圈。
令人不禁在想,她真的有心衰吗?
看到我,她脸色一变,显然是想起我把她家门给砸了。
「你来干什么!」
我从骡子背上取下行李:「来做客。劳烦,帮我把骡子系一系。」
44
王建义的表现很奇怪,之前的事情全都不提了。
帮他妈干活,见他妈生气还哄着。
突然母慈子孝。
我皱了皱眉。
等他哄走他妈后,他就来招呼我:「这边坐吧,我给你沏茶。」
然后他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没动,径自问他:「装过人血吗?」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
坐在我对面,半晌,突然释怀一笑。
「如果是你的话,会查到也不奇怪……」
我:「?」
他抬头看我一眼:「我这种无名之辈,你不记得,也正常……我参加过ICPC国际大赛。」
那是场全球性的编程大赛,我无聊参加过两次。
「那一届杀入决赛的多数是研究生队伍,只有你一个大一的,三人组队,你还组了两个学历史的来挑衅我们。」
我想起来了,解释:「哦,那次啊……我不是为了挑衅你们。那两个人是我图省事花钱雇的。」
王建义:「……总之,我们小组是第四名。」
我实在没想起来。
他突然尴尬:「……」
我心想,我是来劝他迷途知返的,跟他在这鬼扯什么东西……
「江凝说,重要的不是过去,是你和小宝的将来。」
怎么同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干巴巴的了?
我又尝试了一下:「小宝在等你回家。」
王建义不吭声,把视线转向别的地方。
还是不行吗?
我想着该怎么继续努力。
「我已经没救了。」他突然说。
我皱眉:「我已经报警了,文武村的案子,一定会查个彻底……」
他看着我都笑了:「你相信警察?」
「当然!」
他垂下眸,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没救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来接小宝了。」
我试着说一点正常人会说的话。
「小孩还是跟着自己的爸爸,比较好一点……」
他说:「我连我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我:「!」
劝人这事儿这么难的吗!
我平时看江凝张嘴就来啊!
45
当天晚上我在王建义家里住下了。
我赖的。
江凝给我发来消息,问我情况怎么样。
我:【王建义在给他妈洗脚。】
江凝:【?搞什么!忘了余姐了吗!】
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凝:【你怎么了?】
这民楼估计用的材料不太好,加上李秀珍也不压抑自己的嗓门。
她说:「既然到了我们村,就别想走!」
王建义在劝她:「明天再说吧。」
她喊:「你还怕她听见!有本事摸黑跑啊!」
王建义反正反复就是那句:「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什么?
我定了定神:【我感觉我来迟了。】
而江凝的关注点是:【你今晚睡觉警醒一点,那种地方可能不安全。】
46
凌晨一点多,我听见一楼传来动静。
我起了身,随手摸出我新买的斧头下楼。
有两个鬼鬼祟祟的村民摸了进来。
「那女的腿真长。」
「是啊,城里的女人就是辣。」
「哈哈。」
说着就想往楼上走。
我就站在阶梯尽头的阴影里。
他们看不见我,反而是我,透过稀薄的月光,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叫了一声:「王叔、李叔。」
王建义从楼梯下面钻了出来。
那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建义?滚滚滚,滚一边去,别坏事!」
王建义走过去拉住他们,哀求:「别……她是我的客人。」
「那又咋的,我们给了你妈钱的!」
王建义的身形瘦得风一吹就会倒,跟那两个人在楼梯上推搡了几下,就差点滚下去。
他连忙道:「明天再说!明天再说行不!明天我还给你们钱,一人一万!」
这个说法让那两个人冷静了下来。
「为啥要明天?」其中一个人问。
「就……反正明天再说。钱给你们,人也归你们。」
那两个人骂了他一句「事儿真多」,还是走了。
王建义把他们送出去,喘着粗气,把门锁上了。
他打算回房间。
突然,路过楼梯的时候,停住了。
他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仔细看了好几回,才发现我站在那。
「薛……」
我缓缓走进月光里:「明天,你要做什么?」
他抹了一把脸:「明天我会送你出村的。」
我皱了皱眉:「你得跟我一起走。」
当时我想的是,看来我是真的不擅长劝人。
明天还是直接用强硬的手段带他走吧,到时候让江凝再劝他。
王建义只对我说了一句:「那也,明天再说吧。」
47
隔天一早,我从二楼的窗口往下看。
这座古老的村庄,在清晨里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不过片刻的工夫,一声尖叫就把这种幻觉打破了。
一个妇女跑了出来:「救命啊!出人命了!」
我惊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她边跑着,边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王建义动手了!
我连忙跑下了楼。
听见有人喊什么:「有人下毒了!」
三三两两的人都从自己家里冲了出来。等我赶到楼下的时候,路边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了!
有人正看着,急切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王建义突然拿着一把改装过的长柄大镰刀出现,手起刀落就砍下了几个人的头!
下手相当果断!
「……王建义!」我喊他。
他只当是听不见,见人就砍。
可是被砍蒙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这个小子干的好事!」
本地的民风相当彪悍,似乎也是见惯了死人,见他拿着大镰刀也丝毫不怕,直接拿着斧头等物就冲了上去。
王建义单薄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给围住了。
我直接冲了过去,拉住村民就揍。
感觉有人捅了我一刀……
我皱了皱眉,一巴掌把他扇到一边去了。
这一下我动了真火,对着他们就是拳打脚踢!
村民被我打得疏散开了。
我把蜷缩成一团的王建义从人群中拖了出来,顺手捡起他那把镰刀。
这群村民声势浩大,冲我呼喊、恐吓。
……早前听说过,有些村子是法外之地,只要全村齐心协力,能把警察也打跑。
原来是这样的情景。
可悲的是他们自认命贱,警察却不能暴力执法。
我一手拖着王建义,还在想对策。
要不把他们全砍死算了……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又有个倒了下去,开始口鼻流血。
明显的中毒症状。
王建义突然失心疯地大笑起来。
他挣脱了我,冲向那群人:「喂,你喝水了吗?今天早上喝了吗?」
村民们脸色一变,领头的揍了他一拳。
「你个王八犊子投了毒!」
「大家快吐出来!」
他们用手抠喉咙,呕吐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王建义的笑声。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祖宗!看到没有!我祭了这一村的人!你们开不开心!」
「保佑你们的子子孙孙!人人!发大财!」
我愣住。
他已经疯了。
48
李秀珍跑了出来。
她看起来,竟然活蹦乱跳的。
有人抓住她的腿:「李婶,你崽子,毒死……」
话没说完,那只手就垂了下去。
李秀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尖叫得停不下来。
事已至此,我再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在旁边旁观了。
王建义,他真是抱着屠村的想法回来的。
而且他把他妈留到最后一个杀。
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看着他妈,又哭又笑:
「妈啊,咱要发财了。您瞧,这么多祭品呢!」
李秀珍吓得直接尿了裤子:「儿啊……儿啊,你不能杀我啊!我是你妈啊!」
王建义伸手扶住她的头。
一镰刀,先斩向了她的小腿。
按照祭祀的过程,从小他耳濡目染、想忘也忘不掉的那个过程。
他要把他妈祭了。
在李秀珍的哀号声中,我转身走了。
49
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这种感觉挺复杂的。
大约是因为,我共情了他,却也没有什么用。
他自己说的,他没救了。
50
我去报了警。
竟然正好碰到市局的过来。
我正交代「文武村」的事,他们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领头的好像是他们队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你叫薛滢?!薛法医的妹妹?!」
我有点惊讶。
后来他们跟我解释,说是我哥连夜找了供职于本地的老同学。
「我用我的职业生涯和名誉还有这辈子的姻缘一起发誓!文武村真的有人祭!」
都这么说了……
他们就打算来看看……
不过他们内心真的存了个疑,这事儿也太扯……
直到满身是血的我出现了。
有个女警连忙扶住我:「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
她指着我腹部那一大团血迹:「这里?」
我拉起衣服给她看了看:「是溅到了别人的。」
她盯着我完整的腹肌愣了愣。
我:「???」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放心,我们马上调警力,这就过去!」
51
后续江凝过来了。
她吓得一直哭:「你吓死我!直接报警不行吗?!再不济带上我啊!」
我听了都乐了:「带你干吗?」
而且我没有在最初的时候报警,是因为我想把王建义带出来啊。
这时候我接到了电话。
是那个女武警。
「这样……我知道了,谢谢。」
江凝看我脸色不好,就问我:「怎么了?」
「王建义抢救无效死亡了。」
当时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服毒了,跪在被他投毒的水源边,怀里还抱着余盼子的骨灰。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余盼子死了,他又回到了村庄的血腥混乱文明里。
并且再也出不来了。
杀人的独特手法,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祭祀。
按照文武村的村民的说法,他把全村人包括他自己祭了。
只是不知道临死前许了什么来生愿望。
52
文武村挖出了大量的人骨,甚至每一间房屋底下都有人骨!
全村几百口人陆续全都死了。
有些中毒者还活着的时候招供了,说是自从自己记事起村里就这样……
他们从外地大量拐卖人口进村杀掉,甚至大剌剌地把人肉悬挂在堂屋里。
长辈们固执得难以想象,认为一旦破坏传统,村子就要遭灾。
年轻一辈也从小耳濡目染,自认为是「神使的后代」。
他们反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倒也送孩子去读书,可这些年,除了王建义,竟也没有人能走得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有警察去他们村查找被拐卖的人口,全都无功而返。
他们团结在一起,以武力斥退警方。
最重要的是,很难想象,他们直接把人都杀了。
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在短时间内,不少名声在外的拐卖村都被起底。
不但警方出力,附近的居民更是奔走相告,疯狂举报,甚至自发去围村。
这种情况,村民再「团结」都没用了。
竟然也因为这样,陆续救出来了许多被拐卖的妇女和儿童……
这个后续是我没想到的,甚至我蛮惊喜的。
因为,这才是努力学习和模仿的社会道德准则啊。
53
王建义安排了一对朋友夫妻来接王小宝。
据说他们夫妻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孩子,很是喜欢王小宝,马上去办了收养手续。
而且夫妻人品不错。
比如,拿到王建义的遗嘱以后,马上就遵照遗嘱,还是每户赔了两万。
王小宝的精神状态,乍看还挺正常。
江凝喃喃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这事儿我持保留意见。
我说:「你没发现小宝的自闭症好了吗?」
江凝说这是好事啊。
这事儿说起来还有点传奇。
王小宝说他做梦梦见一条大鱼,让他要多说话……
然后他的病,突然就好了。
日子渐渐过去,小区也恢复了宁静。
终于啊,有一天,江凝在小区门口开的餐厅里又开始卖老妈蹄花、柠檬凤爪之类的了。
【正文完】
番外:《画》
1
那时候我刚配合完调查回到家。
进门就看到王小宝在画画。
他的鱼画得很漂亮,虽然还是笼罩在一团血色里,不过那团血已经淡了,像一团柔和的血雾。
见到我,他问:「爸爸呢?」
我:「……」
江凝蹲下来:「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了。」
王小宝「哦」了一声。
我突然发现他的画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小宝……你画了两条鱼?」
是两条,不过缠得太紧了,差点没分出来。
一条很大,一条又很小。
小的那条紧紧靠着大的。
江凝逗他:「是母子鱼吗?」
他说:「是夫妻。」
江凝哈哈大笑:「那女鱼怎么那么小?」
他认真地解释:「小的是男鱼。男鱼比较弱小,女鱼比较厉害。女鱼要带男鱼去天上。」
江凝乐:「还有这种说法啊?」
我皱了皱眉。
他点点头:「我梦见的。」
我确认了一下:「你真的梦见了?」
「嗯,梦见了。」
他说着,又开始涂抹。
在两条鱼的上方,涂出了一片一片的白色,正好中和了下面的红色,变成了粉色,仔细看似乎还有云朵的形状。
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两条鱼在血池里一跃而出。
江凝把这当成童话故事讲,和王小宝嘻嘻哈哈。
2
案子尘埃落定了,我哥来找我。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你在文武村的供词有没有润色加工……」
我无言以对。
真是难为他了,一个人民警察,有我这么一个随时可能会变成极端犯罪分子的妹妹。
「没有。」
我从进村到离开,表现都很好,就是揍过几个人。
「我是去劝王建义跟我回来的,可惜没成功。」
我哥也叹气。
他说:「我们局里新来了个侧写师,说他小时候很可能差点被祭过。」
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失控的时候会自暴自弃地复制自己一直想要逃离的原生家庭模式。
「从他努力赔偿邻居就看得出来,他道德观念很强。童年时期目睹杀戮却无能为力的负罪感本该伴随他一生,能结婚生子简直就是个奇迹……」
如果不是因为李秀珍发现儿子发财赖了过来,他这辈子都有机会平稳度过。
甚至李秀珍来了,他也曾经努力模拟普通家庭的模式来处理家庭关系,好像选择性地忘记了过往。
我把手里的画给他看。
他愣了愣:「你怎么又在看这个?」
这是王小宝那幅,被斩断的蝴蝶鲤。
当时是我哥给余盼子验的尸,确认,余盼子的文身被斩断的模式和画一样。
我们因此断定他确实看见分尸现场了。
并且局里给他安排了心理干预。
我说:「我问过他,他说他是梦到的,不是看到的。」
「小孩子的话……」
我摇头:「哥你有没有想过,李秀珍就算再丧心病狂,分尸的时候为什么要留个孩子在旁边打扰自己?随便找个房间锁进去,不就行了吗?」
我哥:「……说的也是啊。」
「而且出事以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邻居的看护下,我问过了,他根本没画这个。」
我哥犹豫地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这个好像是出事之前画的。我觉得,这孩子可能有预知的能力吧。」
我哥大喊不可能!
他严肃地说:「你要相信科学!」
我笑了笑,也没跟我哥杠。
因为我知道,我是我爸在古战场万人坑里捡回来的弃婴,他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在文武村被捅了一刀我丝毫不慌,因为我知道会瞬间愈合。
连我这种人都会存在,何况有预知能力的王小宝。
那两条鱼……
可能,真的飞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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