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ng đình quỷ sự: Cửu hoàng trâm – Tả Tiểu Thuyết Đích Ngốc Đầu Lão Trương

宫廷诡事：九凰簪 – 写小说的秃头老张

　　日月同辉，必有妖孽。
　　大唐近十年来最诡异的案子就在那天。
　　皇城九门之上，都被挂上了皇后的脑袋。
　　宫廷御医说，九颗人头都是真的。
　　可日月同辉结束，皇后的人头就消失不见了！
　　皇帝找了术士测算，却只得到三个字：
　　「九凰簪！」
　　1
　　我是李白，不会写诗的李白！
　　青莲山庄的二小姐，天下三绝中刀、剑、笔，之中的剑。
　　青莲山庄平日里不问世事，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大唐异闻司。
　　自神龙元年起，大唐境内的异闻怪事都归青莲山庄管。
　　这许多年来，我遇到的怪事不计其数，手中的剑也染了数不尽的邪祟鲜血。
　　平日里青莲山庄从不出动，只有皇命才能调动。
　　而如今，九门都挂着皇后脑袋的事闹得人心惶惶。
　　陛下下旨，让青莲山庄七日之内找到凶手，解开九头斩首的谜。
　　只是圣旨下达的当天晚上，青莲山庄的门上就被挂上了一个锦囊。
　　锦囊里赫然是当今皇后丢失的至宝——九凰簪！
　　2
　　相传女帝武则天归天后，留下了两件至宝，其中一件就是九凰簪。
　　据说九凰簪有着无边的魔力，能在日月同辉的一刻窥破天机。
　　武则天凭借九凰簪看到未来，方才成就了一代女帝。
　　只是传说终究是传说，九凰簪一直以来都是皇后的信物，至于神妙之处，谁也没见过。
　　被挂在青莲山庄的九凰簪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上面的九颗凤眼珍珠已经丢失。
　　想探究九凰簪的秘密，就需要集齐上面的九颗凤眼珍珠。
　　在我着手调查之前，青莲山庄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许昭南。
　　天下三绝中，许昭南是天下刀客的魁首。
　　天下三绝每三年排一次座次，上一轮，许昭南第一，如今又到了江湖大比的日子。
　　他的刀极快，每次见他，都是先有刀光再见人。
　　只是这一次，他人在刀前，那柄叫寒光的宝刀甚至未出鞘。
　　许昭南盯着我手中的九凰簪，眉头微皱：
　　「你心里有事，静不下来，不用拔刀，你就输了。
　　「也许，我可以帮你把事情办了，我们再比武。」
　　许昭南是个武痴，他的话我倒也不意外，只是我扭头看着他：
　　「我要找这簪子上的九颗凤眼珍珠。」
　　许昭南看过凤眼珍珠的图样，就离开了青莲山庄。
　　我的身后又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许昭南还是这个样子。」
　　我回头的时候，看到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秀气得甚至不像男人。
　　他手里的判官笔也昭示了他的身份——白雨亭，天下三绝的最后一人。
　　我笑着看他，他却摆摆手，语气洒脱：
　　「凤眼珍珠我可以帮你找，人情就不必说了。」
　　那天之后，整个江湖都在传：天下三绝在找九颗凤眼珍珠，有线索者，赏千金。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一天的时间，第一颗凤眼珍珠的下落就出现了……
　　3
　　第一颗凤眼珍珠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岸。
　　等我赶到的时候，叫作翠红楼的青楼已经横尸遍野。
　　所有人都死在了前一晚，被人一刀封喉，尸体就挂在房间的横梁之上。
　　几十具尸体让房间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连衙役也吓得不敢进入。
　　凤眼珍珠被塞在翠红楼头牌的嘴里，并未被人取走。
　　作案的人知道我会来，还在翠红楼留了一张字条：
　　「旧债当还，十年前，烟花巷。」
　　我面色变得难看，某些被尘封的记忆开始蠢蠢欲动。
　　十年前的烟花巷曾有一场惨案，两个少年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
　　刀剑之下，一个少年倒下，从此离开人世，而另一个少年得以活命。
　　宣判他们谋逆的一代女皇，在那一刻归天。
　　大臣们发动了神龙政变，活命的少年留了下来，成为了新的皇帝。
　　而在烟花巷出剑的人是我，一剑贯穿了少年的胸膛。
　　字条上说的旧债，大抵是当年这一剑的仇！
　　可那少年已经死了十年，我自然不相信讨债的人是鬼。
　　我伸手去取凤眼珍珠，那具尸体的嘴里却射出两枚毒针。
　　毒针上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只是布置陷阱的人，似乎小瞧了天下三绝的含金量。
　　我躲开毒针后，拿到了第一颗凤眼珍珠。
　　九凰簪上的凤眼珍珠每一颗都不同，有着固定的顺序。
　　藏在翠红楼的这颗，是九凰簪上的第七颗，凤眼珍珠的内容有着一个小小的文字。
　　只是文字太小，根本无法看清，也许需要某些特殊的手段才能看到。
　　就在我研究凤眼珍珠的一刻，翠红楼中真正的杀招方才显现出来。
　　三十二具尸体从横梁上落下，尸体如同一具具操线木偶，扭曲着身体袭来。
　　他们被斩断的脖子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体上，动作却奇快无比。
　　三十二具尸体成了八个方位，刚好对应了八卦，而我就在阵中。
　　尸体的战斗进退有据，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纵。
　　我手中的青莲剑出鞘，一个眨眼就是六个剑花，袭来的六具尸体的心脏都被剜了出来。
　　那些尸体倒在地上，却又用诡异无比的姿态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扑上来。
　　青莲剑剑光闪过，一具尸体被斩成十几块，方才彻底地「死掉」。
　　八卦阵型被冲出一个缺口，就已经无法完成围困的任务。
　　那些尸体忽然快速地膨胀起来，一股股绿色的烟雾从尸体的七窍散出来。
　　只是眨眼的工夫，它们就炸裂成无数的碎块，绿色的尸毒笼罩了整个翠红楼。
　　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翠红楼之中。
　　他是我见过轻功最好的人，几个呼吸间，已经带着我从翠红楼的楼顶离开。
　　黑衣人将我带离翠红楼，同样将一张字条交给我，上面的字仍旧是：
　　「十年前，烟花巷。」
　　这一刻，纵然是执掌大唐异闻司多年的我，也觉得头脑一阵发蒙。
　　似乎一切的线索都和十年前的烟花巷有关。
　　想杀我的人，带着十年的因果，可救了我的人，也带着十年的因果。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十年前的烟花巷，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
　　也许，这字条上的问题，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4
　　离开翠红楼，我骑马一路下江南。
　　凤眼珍珠天下只此九颗，相互之间有所感应。
　　此刻那一颗凤眼珍珠在月色下微微泛着荧光，直指巴蜀的方向。
　　另一个凤眼珍珠透出幽幽光华，与我手中的凤眼珍珠相呼应。
　　我策马三天，方才赶到巴蜀，那是一座巨大的钟楼，钟楼上书三个大字——摘星楼！
　　大唐江湖之中，有三大神秘之地，大日山庄、寒月谷、摘星楼。
　　那枚凤眼珍珠就在摘星楼的顶层，全然不掩饰有宝的迹象。
　　不过，天下人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很少会来这里。
　　能从摘星楼安然离开的人至今不过寥寥几人。
　　倒不是因为危险，而是摘星楼出自墨家之手，其中机关重重。
　　千百年的时间，摘星楼中的墨家机关都在更新，谁进去都会迷路。
　　摘星楼是有楼主的，墨家大长老就站在摘星楼的门口等他：
　　「早就知道李白小姐会来，还请自便。」
　　墨家大长老说，凤眼珍珠在几天前被人用莫名的手法放在了摘星楼的顶层。
　　那一层，即便是墨家自己人也进不去，想来就是打算困死寻凤眼珍珠的人。
　　摘星楼中九曲十八弯，每一层的机关不同，所利用的原理也不同。
　　墨家倒不阻拦，甚至前九层的通关方法尽数告知。
　　可摘星楼的第十层，乃是墨家先祖穷尽毕生心血制造，后来战乱中丢失了解锁方法。
　　于是，这许多年来，摘星楼的第十层就没有人上去过。
　　因此，那侠客到底是如何将凤眼珍珠放在塔楼之上的，也没人知道。
　　摘星楼的第十层是一面无字壁，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仿佛摘星楼中硬生生长出的墙壁。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而且无字壁起码万斤，根本不可能打破。
　　墨家大长老说，这面无字壁乃是墨家的杰出作品，它也有另一个名字——风壁。
　　若是靠近无字壁，能从墙壁中听到风声，甚是奇异。
　　月光之下，风壁也会泛出幽幽的荧光，看起来就像是未破开的玉石翡翠。
　　我提起青莲剑，和墨家大长老示意，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千百年来也未有人能凭借武力突破。
　　果然，青莲剑锋利无比，却在风壁上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但一剑下去，却让我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剑锋看在石壁上，本应该有极强的反震力道，但风壁却吸收了一半不止。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眼前的风壁是什么了。
　　墨家大长老看着我转身，声音带着些许疑惑：
　　「李姑娘是打算放弃了？」
　　我轻轻摇头，然后快速下楼：
　　「跟我走，我带你们去顶层。」
　　所有人都更加疑惑，去顶层却反而下楼，这是什么道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风华绝代的墨家老祖，利用也正是人们这样的心理。
　　果然，到了最下面的一层，一堵墙壁前摆着地藏王菩萨。
　　这位曾发下愿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但若是套在这座摘星楼中，也就简单了——想上九天，必下九幽……
　　5
　　所谓的风壁，其实是一面墙，将摘星楼一分为二。
　　平日里机关重重的一面，其实是墨家的防御机制，防止摘星楼被人捣毁。
　　而拧动地藏王菩萨的手，打开的暗门，就只有一条通路。
　　那是直通摘星楼的第十层，是墨家最核心的地方，也是千百年来几乎不曾有人踏足的地方。
　　这机关倒是简单，可巧妙就巧妙在它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
　　没有人会想到，所谓的上楼，是需要先下楼，要在底层才能进入顶层。
　　更关键的是，地藏王菩萨所拜访的位置很隐蔽，必须从楼上下来才能从楼板间隙中看到。
　　不从楼上下来，永远看不到摘星楼的机关所在。
　　那颗凤眼珍珠就被放在摘星楼的第十层，一个男人背对我而坐。
　　他手中的刀竟然是许昭南的寒光，我目光凌厉起来：
　　「你是什么人？许昭南怎么了？」
　　男人背对着我，声音略带沙哑：
　　「我不回答死人的问题。」
　　他的刀很快，比许昭南还快，快到我只能狼狈闪过，无法拔剑。
　　男人一连三刀被我避开，他也略带惊讶，而此时的我，也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男人不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上的刀客，没有人的刀比许昭南快。
　　而且江湖中人的刀，都有自己的门派路数，可这个男人不同。
　　他的刀法没有路数，只求最快杀人，甚至第一击用的是拔刀术，带着偷袭的意味。
　　这人如果不是行伍出身，就是暗夜里最可怕的杀手。
　　有人在摘星楼里动武，墨家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数不清的机关出现。
　　多如牛毛的箭矢从墙壁里射出来，男人一个闪身就到了摘星楼的边缘。
　　他纵身一跃，离开了摘星楼。
　　等我们赶到楼边的时候，只觉得遍体生寒。
　　摘星楼合计十层，每层都超过五米，如此高的距离跳下去，轻功再好，也会粉身碎骨。
　　可那人就是凭空消失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如果不是刚刚一战的痕迹还在，恐怕我们自会觉得那人是我们臆想出来的。
　　我看着眼前的凤眼珍珠，可心里想的全是许昭南。
　　他这人是个武痴，从来刀不离身，除非……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开始浮现。
　　从寻找凤眼珍珠开始，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指引着我前行。
　　可这阴谋还在黑暗之中，完全没有头脑。
　　我收起凤眼珍珠后，将「十年前，烟花巷」六个字说给了墨家大长老听。
　　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十年前那场神龙政变，墨家也参与其中。
　　有人将凤眼珍珠放在摘星楼，定然是冲着墨家而来。
　　在他的回忆里，当年的墨家来了一位神秘人，那位先生是谁，已经无从考究。
　　这人告诉墨家，女帝的时代将要结束，新皇登基，会给墨家该有的殊荣。
　　而那场政变中，几乎所有的机关弩都是出自墨家之手。
　　皇城里十万宫人的血，也沾在墨家的手上。
　　就在我们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一道消息传来：
　　「许昭南夜闯皇宫，刺王杀驾！天下通缉！」
　　6
　　凭我对许昭南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刺王杀驾的人。
　　江湖中的事情他都不感兴趣，在乎的只是谁的刀比他更锋利。
　　皇宫大内的确有高手，可他许昭南犯不着刺王杀驾去打一架。
　　如今天下通缉许昭南，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虽然许昭南是天下第一的刀客。
　　但我仍旧不放心，所谓好虎架不住群狼，许昭南这个人不懂得人情世故，很容易会被人埋伏。
　　尤其是寒光出现在摘星楼，更是让我担心许昭南。
　　我沿着许昭南的消息去寻找，等我再见到许昭南的时候，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这些天，许昭南一路向北，拿到了三颗凤眼珍珠，方才转到金陵。
　　金陵有第四颗凤眼珍珠，还是最特别的那颗双凤眼。
　　如今的九凰簪上，已经挂了五枚凤眼珍珠，可九凰簪仍旧没有任何的异象。
　　皇帝给我诏书中笃定地说，九凰簪和无头皇后案的事情有关。
　　至于许昭南的寒光，仍旧在他身边，可我笃定地告诉许昭南，我曾在摘星楼见到了寒光。
　　许昭南眯着眼略微思索，然后点点头：
　　「寒光的确和我分开过，找第二枚凤眼珍珠的时候，寒光被嵌入石壁。
　　「不过我取走了凤眼珍珠后，就拔出了寒光，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
　　事情的疑点更多，我绝不相信有人能一天之内往返数千里。
　　就算是轻功无双的人，也做不到，那已经是非人力的范畴了。
　　不过有一点我和许昭南都同意，刺王杀驾另有其人。
　　那个人是解开寒光为什么会跨越千里的关键。
　　不过这些问题可以以后慢慢想，当务之急是拿到那颗双凤眼珍珠。
　　珍珠被放在了金陵城大报恩寺中，可如今的大报恩寺却不能进入。
　　皇城的禁卫军将大报恩寺围得水泄不通，许昭南只能换了一张人皮面具，才同我去打探。
　　当今陛下的姐姐死在了大报恩寺中，随行的御医诊断，公主是溺水而亡。
　　公主的口鼻之中都有水渍，死相也符合溺毙的状态。
　　可问题是，公主在大报恩寺九层死亡，距离下面的秦淮河太远。
　　而房间之中也没有其他的水迹，想要在无水之地淹死一个人，简直是神话一般。
　　随行的官宦传言，当今公主乃是不敬苍天，才被神明惩罚。
　　这件事也被和无头皇后案放在了一起。
　　百姓都传言，这是大唐将要亡国的征兆，尤其是日月同辉的现象出现。
　　所谓「日月同辉，必有妖孽」这并非一句空穴来风。
　　至少，很多百姓都信奉这一套，传闻北地已经开始有人另立教派，广收信徒。
　　可大唐异闻司这么多年处理过的案子太多，让我绝不相信这两件事的背后有神鬼作祟。
　　甚至我很多时候都觉得，神鬼作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我拿着大唐异闻司的令牌一路走上顶层，公主跪在地上的时候，身体是一个诡异的姿态。
　　她仿佛是在叩拜某些神灵……
　　7
　　大报恩寺的住持说，公主到了楼上之后，并没有任何异样。
　　因为地位尊贵的缘故，也没有任何人敢于打扰公主的叩拜。
　　可是迟迟等不到公主下楼的婢女却感觉到不安，等所有人一起上楼的时候，公主已经死亡。
　　随行的御医诊断，公主是溺水而亡，而且鼻子中也的确有水迹的存在。
　　我反复打量着大报恩寺顶层的结构，这里是一个结构完整的密室。
　　下面有着大量的官兵把守，外面是近百米的天空，不可能有人杀人后离开。
　　换一种推算，如果这个人有能力从天空逃离，他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杀人。
　　我亲自去摸了摸公主的尸体，诊断的内容基本上和御医没有任何的不同。
　　而双凤眼珍珠就在公主的项链上，案子没有结束，根本无法取走。
　　我扭头去看许昭南，他只是抱着肩膀，面容冷酷。
　　我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竟然忘记这个家伙是武痴，除了习武什么都不懂。
　　许昭南倒是破天荒地因为这件事开了口：
　　「我认为，公主是被人杀掉的。」
　　正喝茶的我，差点儿呛死，他的话约等于废话，公主被谋杀是板上钉钉的。
　　不过接下来，许昭南倒是找到了一处不错的线索。
　　地板上有被手指抓过的痕迹，再去看公主的尸体，她的跪坐姿态也不舒服。
　　正常人是不会把身体死死地压在自己后脚跟上，而是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死亡的时候，尸体往往会呈现出向前扑倒的状态，而不应该是跪坐的姿态。
　　也就是说，公主在这层楼曾经因为溺水一类的原因很痛苦，抓挠过地板。
　　但是等公主死亡以后，她的尸体又被摆放成了这个跪坐的姿态。
　　以后如果坊间流传出去，对国家声望的影响颇大，尤其是神鬼不再抱有大唐这件事。
　　想到这里，我就不敢继续想下去，这件事太大，不属于青莲山庄的管辖。
　　既然确定了公主是他杀，而且死于窒息，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就只有两个：
　　第一，如何能将水运到这百米高的大报恩寺内。
　　第二，怎么才能在杀掉公主以后，不知不觉地离开。
　　所有人的思路都卡在了第一步。
　　百米运水而不让人发现，还要足以溺死人的剂量，显然不可完成。
　　而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全身而退，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喝茶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顶层是有一套茶具的。
　　主持说，能来顶层祭拜的人，大多身份尊贵，自然要准备周全。
　　庙里的小和尚，也会在楼上有人的时候，定期来换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所有人都不注意，那一定是这个人的身份微不足道。
　　显然送茶的小和尚非常合适，以至于他的出入不会有人特意去提及。
　　经过一番推理以后，我们确信，小和尚的嫌疑最大。
　　可就在主持去找小和尚的时候，小和尚却已经死在了房间内。
　　房间内写上了几个猩红的大字：
　　「罪可当诛！」
　　8
　　凶手的身份已经找到，可仍旧不能结案。
　　杀死公主的手法无法上报，案件难以归档，还需要追查下去。
　　那么，如何破解高空溺水成为关键，也是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重新回到大报恩寺的顶层，我再一次仔细观察了房间，可仍旧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在检验公主尸体的时候，我倒是发现一些比较奇特的东西。
　　公主的身体虽然同样僵硬，可却远没有溺死者的尸体僵硬。
　　她的肺部显然没有完全浸入水中，或者说，水还没有浸满整个肺，她就死了。
　　我用银针向内刺入，用上内功后，银针直接刺入了肺部之中。
　　结果也和我的预想一样，公主的肺部并没有积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盲点！
　　御医的判断是公主窒息而死，可窒息而死并非只有溺水一种。
　　公主鼻子和嘴巴里的水渍其实都是伪装，为了让人们误以为溺水而亡。
　　所有探案人的思路都在不断思考如何才能让水到达百米高处。
　　就是唯独没有人去思考，如何才能用另一种方式让人窒息而亡。
　　我去看过了房间的其他设施，诵经的时候，房间里是点燃香炉的。
　　我捻起一点闻了闻，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整个案件的经过。
　　一旁的衙役在我的示意下开始记载文书：
　　公主的死亡原因的确是窒息而亡，但却并非溺水窒息。
　　房间里的香炉中有着一些特殊草药的味道。
　　而这些草药虽然是治病救人的，可是草药本身也有一定毒性。
　　几种不同草药的共同点在于能刺激哮喘症的发作。
　　于是，公主上香之前，小和尚就端来了茶水，并且点燃香炉。
　　小和尚看着公主哮喘病发作死在了房间里。
　　之后，他再用茶壶里的水倒在公主的口鼻里，未造成溺水身亡的假象即可。
　　地上的那些抓痕，就是公主在哮喘病发作时候留下的。
　　而另一个证据就是水壶，水壶里面现在是清水。
　　不过大报恩寺接待皇室贵胄的时候，使用的都是明前龙井。
　　但茶叶的出现会让溺水的伪造变难，于是，茶壶里并没有放茶叶。
　　许昭南走过去打开茶壶，茶壶里的确是干干净净的白水，没有一点儿茶叶。
　　一切推理完成，公主的婢女也表示，公主的确患有严重的哮喘。
　　等从公主项链中取出那颗双凤眼珍珠的时候，公主的项链忽然断掉。
　　那一颗颗散落的珍珠上竟然在背面雕刻了小字。
　　反复拼凑了几次以后，我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十个字：
　　「旧债当还，十年前，烟花巷。」
　　我正诧异的时候，一道黑影凭空出现，许昭南跟了出去。
　　我们一路向西出了金陵城，最终还是把人跟丢了。
　　许昭南说对方无心恋战，只是丢下了一张字条，字条上是六个字：
　　「十年前，烟花巷。」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整个金陵城都挂满了字条，上面全是那十个字。
　　有人说，当年神龙政变是强行斩断了女帝的气运，如今，女帝带着仇恨回来了……
　　9
　　白雨亭出现在金陵城的时候，城里正下着小雨。
　　他带了三枚凤眼珍珠来，至此，九颗凤眼珍珠已经聚齐。
　　九凰簪上的孔位刚好放置九颗凤眼珍珠，看起来光彩夺目。
　　可即便如此，九凰簪也仅仅是看起来贵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白雨亭一边把玩着九凰簪，一边讲他这一路上的经历。
　　三颗凤眼珍珠被放在了三处绝地，若不是白雨亭轻功了得，也不可能拿到。
　　不过让我们疑惑不解的是，这九颗凤眼珍珠被分散在数千里。
　　如果只是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若是多人作案，他们又是如何在长安城让人头一分为九，且不让任何人知道的。
　　白雨亭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倒是遇到一个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轻功极好，见到白雨亭后，只是丢下一个锦囊。
　　锦囊里仍旧是那六个字「十年前，烟花巷。」
　　最终，我们决定前去烟花巷一探究竟，那偌大的长安城中，怎么就如此诡异。
　　当年的烟花巷，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人来人往的通道。
　　仍有说书人靠在烟花巷的巷子里说着当年的神龙政变。
　　说书人讲，当年的皇帝就是在这烟花巷飞黄腾达，躲过了女帝的刺杀，成就帝位。
　　不过，说书人说的是皇帝谋划多年，才和大臣们联合发动了神龙政变。
　　可我却知道，当今皇帝的皇位是捡来的，发动神龙政变的，另有其人。
　　我转头的时候，看到了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老公公给我使了一个眼神就进入旁边的小红楼。
　　小红楼是陛下的一处别院，很少有人来，里面却是雕梁画栋。
　　老公公拿出一道陛下的亲笔手谕，上面写着：
　　「女帝再临，太阳真火普照。」
　　这上面的十个字，让当今陛下茶不思饭不想，连续许多天都陷入焦虑之中。
　　他对女帝的怕是怕到了骨子里那种，当年如果不是我不忍出剑，停滞了片刻，就没有陛下了。
　　所以，新帝登基以后，我这小小的江湖侠客才有了不为人知的高贵身份。
　　这一刻，我忽然感觉骨头发寒，那外面的说书人岂不就是天大的阴谋？
　　新帝用了十年的时间，娶了丞相的女儿，得到外戚拥护，联合自己的姐姐才稳定朝堂。
　　如今这巷子里却有说书人传唱皇帝的不堪过往。
　　虽然加以美化，可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记得神龙政变那天，小皇帝被战战兢兢抬上龙椅的场面。
　　只要说书人的故事还在，只要烟花巷还在，皇帝不堪的过往就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我置身在这红楼之中，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女帝死而复生的鬼话。
　　但一场从朝堂到江湖的大局却已经隐隐浮现出来。
　　也许不久之后就会出现另一场政变，那张龙椅上的人，也许会变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老公公在我的耳边低语：
　　「庄主当年的一剑，可没刺破这大唐的天下。
　　「离开烟花巷的少年，可不止一个。」
　　10
　　公公的话，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夜晚。
　　彼时不过十四岁的我，还不是什么天下三绝的江湖高手。
　　我只是跟在不良帅身边的一个小统领，也是烟花巷刺杀的实际执行人。
　　我并不知道两个少年的身份，只知道不良帅给我的命令是杀掉他们。
　　两个少年被我堵在了烟花巷里，他们从腰间拿出皇子的令牌，喝令我们退却。
　　只是少年不知道，不良人从来负责的都是最棘手的工作。
　　只要少年不是太子，我们就不会留手，即便是太子，也最多请示一下不良帅。
　　我没有给少年解释的机会，一剑刺过去，大一些的少年挡在了年纪尚小的那个面前。
　　略大的少年倒地，较小的那个趴在少年的胸膛上痛哭流涕。
　　他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惊恐，也带着敬畏，唯独看不到一丁点的恨意。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少年是那种胆小软弱的性格。
　　连自己亲哥哥被杀都兴不起恨意的人，怕是成不了大事。
　　就在我提剑准备将略小的这个也杀掉的时候，烟花巷被皇城的禁卫军围了起来。
　　千军万马以这小小的烟花巷为圆心，掀起了一层一层的风浪。
　　所有人都不敢出门观望，原本热闹的长安城，成了一片死寂。
　　不良帅撤回了刺杀的命令，不过略大的那个，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略小的那个，被一众大臣拥趸着推上龙椅，在一声声「吾皇万岁」中登基。
　　而这原本应该是属于倒在血泊里那个少年的殊荣，他才是长子。
　　一天之后，不良帅自尽，不良人被打散重组。
　　皇帝秘密召我进宫，他眼神中带着兴奋，却同样不带仇恨。
　　属于他哥哥的荣耀落在了他身上，这一切都拜我所赐。
　　于是，我虽然离开了不良人，却成了大唐另一个部门——大唐异闻司的领袖。
　　这许多年间，宫廷无法处理的事情，都是我来做。
　　大唐异闻司，其实就是大唐之中，最脏的杀手部门。
　　我的剑之所以快，是因为我不能让人看清我的样貌。
　　他们回头的一刹那，就已经身首异处，看到了也没用了。
　　可如今公公的话，却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穷途末路。
　　如果当年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还活着，那么这天下，就是他的。
　　而我，则是刺王杀驾的人，等他重登皇位，一切都会被清算。
　　皇位上的少年也是如此，倘若他那位哥哥回来了，这天下也就不是他的了。
　　这一刻，我也明白了那位皇子的布局，想要推翻皇帝，就要剪除他的羽翼。
　　杀掉了皇后，丞相一脉的支持会动摇。
　　杀死了公主，外戚一脉就会蠢蠢欲动。
　　然后是我这青莲山庄，灭了我，皇帝手中最阴狠的剑，也就没有了。
　　到时候，皇帝就成了没有尖牙利爪的龙，不足为惧。
　　当年神龙政变中不得势的人也会成为这位皇子手中的刀剑。
　　也许这天，真的要变了。
　　公公却面带微笑，告诉我一切都不需要太过担心。
　　皇帝自有自己的算计，他希望我能带着许昭南，白雨亭一同进宫。
　　九凰簪和无头皇后的秘密，只有在宫廷之中，才能解开……
　　11
　　日月同辉是难得一遇的奇观，只是钦天监预测，三天后会迎来另一次日月同辉。
　　到时候，会有一刻钟的时间去思考九凰簪的秘密。
　　不过在入宫之后，白雨亭就大致明白了所谓无头皇后，九头在九门的秘密。
　　白雨亭看了皇宫的位置，然后将九凰簪放在了桌面上才缓缓开口：
　　「其实九门上挂的九颗人头只是一颗。
　　「人头的突然消失，是因为到了时间，光线无法照射。
　　「所以，所谓的无头皇后，九头在九门，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白雨亭的话其实很好解释，九凰簪就是一个特殊的设备。
　　两道特殊角度的光打在九凰簪的九颗凤眼珍珠上，能将前面摆放的东西映射成九个画面。
　　所以，只要能找到那个特殊的折射位置，也就知道皇后的人头是在哪里消失的。
　　而那个特殊的位置，很可能和九凰簪自身的秘密相关。
　　也许那地方留下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那东西很可能关系到皇位。
　　所以女帝死后，将千凤袍和九凰簪留了下来，就是为了让江山永固。
　　白雨亭的猜测是对的，三日后的日月同辉果然出现。
　　日月光芒打在九凰簪上，出现了一些不同的虚影，看起来就像是海市蜃楼。
　　里九外七的皇城被我绕了一圈，最终在一间不显眼的院子找到了那个正确的点。
　　一颗苹果放在九凰簪的前面，九颗苹果酒出现在了九门之上。
　　当天就有人传，苹果出现在九门，寓意天下太平，是吉祥的征兆。
　　而那间院子的水井中，我们发现了一颗已经高度腐烂的人头。
　　从那已经破烂的凤冠就能判断，这颗人头就是皇后丢失的那一颗。
　　可就在此时，整个院子都被封锁了起来，层层禁卫将这里包裹得水泄不通。
　　许昭南直接拔出了寒光，和无数的禁卫对峙，白雨亭却微微皱眉：
　　「看来我们是被算计了。」
　　我从腰间拿出大唐异闻司的腰牌，禁卫统领却摇摇头：
　　「几天前，陛下已经下令，大唐异闻司已经没有了。你已经不再是大臣了。」
　　我立刻辩解，说是陛下让我们进宫破案，有掌印太监可以作证。
　　掌印太监倒是在一旁，却也是微微一笑，然后告诉禁卫统领，并无此事。
　　我从他的笑容中就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看来，连掌印太监也被当年的大皇子所掌控。
　　许昭南扭头看了我一眼，却说了一句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我的刀快，我断后，你跑吧。」
　　我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禁卫军，许昭南的刀再快，也杀不出去。
　　白雨亭却踏着登云纵上了城墙，伸手拿出另一块令牌——天子令！
　　见此令如见天子，数万禁卫军整整齐齐地跪下，等待着白雨亭发布命令。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却将令牌丢给了许昭南，然后笑着开口：
　　「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打算隐瞒下去吗？」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这一声「殿下」，让禁卫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而另一个声音，却从禁卫中传来：
　　「杀了许昭南，你李白就还是青莲山庄的庄主，大唐异闻司的司主大人。」
　　12
　　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和许昭南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许昭南穿着浪荡的江湖布衣，而面前的男人穿着龙纹大氅。
　　那一刻我才猛然想起，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陛下的脸。
　　至少五年的时间，陛下都是送手谕给我，而从不召见。
　　我忽然笑了，也忽然明白了，原来许昭南就是从烟花巷离开的第二个少年。
　　这偌大的皇城之中，两个最尊贵的男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一向自诩为神探的我，却成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我举起剑望着许昭南，眼眶忽然红了。
　　我和许昭南认识八年，从第一次天下大比，到如今的第三次。
　　许昭南从未向我承认过他自己的身份，他只说自己是个武痴。
　　我们相识到如今，一共交手一千一百零九次，楚昭南败了一千一百零八次。
　　唯一一次胜利，是在上一次天下大比。
　　现在我才明白许昭南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同我比武，他不是比武，是想报仇！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失败了一千一百零八次，为什么能得手的第一千一百零九次会放弃。
　　我把剑顶在了许昭南的脖子上，声音颤抖：
　　「许昭南，你为什么骗我？」
　　许昭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
　　「为什么不问我，上次大比怎么会不杀你？」
　　我没有问出口，许昭南就已经开始自说自话：
　　「在烟花巷的时候，你一剑刺在我的心口，我就把你牢牢地记在心底里了。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也许是我的执着吧，你那一剑是贴着心脏过去的，我侥幸没死。
　　「于是这么多年我都在努力地想要杀你。
　　「其实我的武功早就超过你了，只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给了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许昭南仿佛旁若无人一样讲着我和他的故事，周边的禁卫也在皇帝的示意下按兵不动。
　　白雨亭是许昭南的贴身护卫，就挡在许昭南和禁卫中间。
　　许昭南的故事很长，他说第一次让他不忍心杀死我的时候，是因为一个婆婆。
　　刚建立青莲山庄的时候，我在庄园里收留下了一位盲眼婆婆。
　　他想起了当年在宫廷之中照顾自己的嬷嬷。
　　许昭南觉得我死了，盲眼婆婆就没人照顾了，所以他等了一年。
　　一年后，盲眼婆婆死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复仇了。
　　结果河南闹了饥荒，我带着皇帝赏赐的三万两黄金去赈灾。
　　他觉得那时候杀掉我不合适，那三万两黄金是很多人的命。
　　诸如此类的事情越来越多，许昭南渐渐明白，我只是宫廷里的一把刀而已。
　　他该恨的人不是我，而是宫廷之中想要杀掉他的人。
　　渐渐地，许昭南开始与自己和解，也与我和解，成为江湖中的一位刀客。
　　可他许昭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青莲山庄和我有着执念。
　　期待着每一次比武，期待着能真正胜利的日子。
　　上一次大比，他终于不再藏拙，打赢了我，可他心里不舒服。
　　直到许多天后他才想明白，打赢了我，以后就没借口再去比武了……
　　13
　　许昭南对我的感情很复杂，用他的话说，我是证明他存在的意义之一。
　　这就是他和我的故事，至于他和皇帝之间的故事，其实更简单。
　　用许昭南的话说，他和皇帝之间的故事简单到没有故事。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重新回到宫廷，重新回到皇位之上。
　　他打算就这么浪迹江湖，闲暇无聊的时候，就去青莲山庄比武。
　　某天他实在寂寞了，也会去青莲山庄问我一句要不要搭个伙儿过日子。
　　至于皇帝，以前的许昭南想过，但现在的许昭南不想。
　　对于一个江湖侠客来说，里九外七的皇城，就是一个牢笼。
　　许昭南望着对面那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
　　「弟弟，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布局吧。」
　　皇帝微微笑着看向许昭南，然后摸了摸手里的一把刀：
　　「这么多年过去了，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啊，哥哥。」
　　他手里的那把刀，赫然就是寒光，不过也略有不同，刀身是新的。
　　我忽然笑了，原来在摘星楼的黑衣人就是当朝皇帝。
　　举国之力打造一把和寒光一样的刀，也并非不可能。
　　显然是知道了我看穿他的想法，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李白啊李白，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算计了那么久，连刺王杀驾的诏令都发了，你竟然没有见到许昭南的第一面就杀他。
　　「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皇帝身边的禁卫军慢慢退去，他并不害怕我们的突然袭击。
　　从那次出刀我就明白，他是个绝顶高手，比所有人都要厉害得多。
　　何况他轻功绝世，就算我们三人一起出手，也未必能留下他。
　　今天，注定是皇帝一个人的舞台。
　　许昭南问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皇帝死死地盯着许昭南，一字一句：
　　「因为你活着，我这皇位就坐不稳。」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位皇帝，不再胆小懦弱，而是真正的天子。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幽幽地讲着这盘大棋——一盘布局了十几年的棋。
　　神龙政变他是知道的，可他从未告诉过许昭南，就是等着烟花巷我能刺出那一剑。
　　他笃定自己的大哥会为了自己挡这一剑，到时候，能继承皇位的人，就只剩他了。
　　他赌许昭南对他的情谊，显然，他赌对了。
　　不过，他赌许昭南会死，这一点倒是错了。
　　所以，在登上皇位以后，他就时刻不安，总是觉得自己的大哥会抢夺自己的皇位。
　　可这件事，他不能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他刚刚登基，朝堂不稳。
　　那时候的小皇帝始终在示弱，丞相要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
　　为了获得丞相的支持，他忍了，甚至会故意讨好皇后，陪皇后玩一些下作的游戏。
　　为了获得外戚的支持，他将姐姐的婆家都给了重权。
　　甚至很多时候，自己的玉玺都会被私自挪用，但他仍旧缄口不言。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隐忍，就是为了让这天下，真真正正地成为他的天下。
　　直到朝堂稳定，他才开始谋划这一场杀局，目的只有两个：
　　削藩，正名！
　　14
　　从禁卫军进入庭院开始，关于皇城的一场扫荡就已经开始。
　　丞相，外戚，一切不是皇帝党羽的人都被冠以了谋逆的罪名。
　　而许昭南也成为这些人的领袖，皇帝说他是假借皇子之名，行谋逆之实。
　　可皇帝比谁都清楚，许昭南是他的亲哥哥，是当年烟花巷肯替他去的人。
　　皇帝也希望我去死，诚如我对说书先生的判断。
　　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成为皇帝一生的污点，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保守秘密。
　　皇帝和许昭南同时出刀，他们的刀都极快，快到电光石火之间连续对拼了十二次。
　　我和白雨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刀。
　　也是这一刻我才明白，所谓的江湖三绝有多么的可笑。
　　许昭南想要杀我，易如反掌！
　　白雨亭也苦笑着摇头，所谓的江湖，对于庙堂之中的人而言，不过是笑料而已。
　　普天之下，最强的武功就是刺王杀驾的功夫。
　　千百年来，它们都被保存在宫廷之内，所以宫廷大内出高手，比江湖一流高得多的高手。
　　两柄寒光在空中不断碰撞，许昭南还是更强一些，始终在上风。
　　如果他肯下杀手，这一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可惜，许昭南不是皇帝，没有那么狠辣的计谋和心肠。
　　他始终是挂念自己的弟弟。
　　也许在许昭南的心里，想的只是狠狠地揍几下这个不听话弟弟的屁股而已。
　　数十个呼吸之后，皇帝停了下来，挥了挥手：
　　「不打了，不打了。哥哥你果然是天才，做什么都比我强。
　　「不过你也知道，今天就算你杀了我，你们也走不出去。」
　　许昭南轻轻地点头，然后将寒光收回剑鞘：
　　「我可以留下，放了他们吧，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皇帝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们都明白，听到了这些秘密，我们都会死在皇宫之中。
　　就在我们停顿的时候，日月同辉结束之前，九凰簪出现异象。
　　那篆刻在凤眼珍珠中的小字，随着光芒的调整，而映射在地上：
　　「诏书在此，插入即取。」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那字迹更是让许昭南和皇帝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那是女皇的字迹，原来，一直以来，她都留下了一道诏书。
　　古井上有个小小的缺口，把九凰簪插入其中，古井裂开两半。
　　那封老旧的诏书就留在了古井之中。
　　结局
　　许昭南想要动身，皇帝却冷冷地盯着他，他这位弟弟始终不放心自己的哥哥。
　　许昭南叹了口气，伸出手，示意皇帝可以自行过去。
　　那封老旧的诏书插在石壁中，需要大力才能拔出。
　　皇帝用力的时候，古井后的大树中忽然出现机括声，数不清的针型暗器射出。
　　只一眼我就认得，那是暗器百解中排名前三的暴雨梨花针。
　　普天之下,就没有暴雨梨花针杀不死的人。
　　许昭南一个闪身,将皇帝击飞出去,等皇帝转身的刹那,许昭南已经被暴雨梨花针射穿。
　　数不清的血花在许昭南的身上绽放，整个人仿佛残破的木偶在风中摇曳。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许昭南对我的感情。
　　江湖侠客的感情很淡,但一生之中就那么几个知己。
　　我和许昭南的话不多,可诚如他所说,许昭南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数不清的暴雨梨花针不仅射在了许昭南的身上,也仿佛射在了我的心底。
　　皇帝快步上前，抱住了许昭南，眼眶通红。
　　他没有说一句话,却能从眼神中看到无比复杂的神情。
　　十年前许昭南为他挡剑,那是他的算计，算计许昭南对他这个弟弟的感情。
　　十年后许昭南再次为他挡暗器。
　　这不是皇帝的算计,甚至许昭南知道自己的弟弟算计过自己。
　　可许昭南仍旧义无反顾,他是真的爱自己的弟弟，即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许昭南伸出手，轻轻地在皇帝的脸颊上擦了一下。
　　他在皇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手掌就滑落下去。
　　皇帝把自己的龙纹大氅给许昭南盖上,然后打开了那卷诏书。
　　他望着诏书，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丢掉诏书，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院子。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皇帝在我的耳边轻轻道：
　　「带着我哥走吧，这就是他最后说的话。
　　「那封诏书……不要告诉我哥……」
　　我抱着许昭南的尸体从皇城中一步一步走出,皇宫内院的事情也尘埃落定。
　　据说当天宫廷之中的官员被杀了三分之一，朝堂之上,只剩下了皇帝的亲信。
　　他预谋了十数年的时间，终于是让大唐成为了他的天下。
　　那风光了十年的青莲山庄也不复存在，我把许昭南的尸体葬在了我们第一次比武的地方。
　　诏书我没有埋在他坟墓里，而是丢到了大海之中。
　　也许只有大海才能洗涤皇室之间勾心斗角的阴暗,至少,这种阴暗不属于许昭南。
　　因为，那封诏书上写：
　　「长子谋逆,现已伏诛，次子即位,承袭大统。」
　　树后的暴雨梨花针本就是给许昭南准备的,他毕竟不是女帝的亲生儿子。
　　女帝害怕自己的儿子不能即位,才设计了这一场杀局。
　　只是当年的神龙政变打断了女帝的布局,没让女帝将九凰簪交给许昭南。
　　如今的皇帝也是害怕女帝害怕得太久了。
　　又或许是他实在工于心计，才忘记,女帝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对母亲的猜忌，将一条原本辉煌的大路走得血流成河。
　　直到许多年后，我再一次进入皇宫,皇帝才和我说：
　　「我最大的遗憾是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爱。」
　　生于帝皇之家，是他人生最大的悲哀。
　　在许昭南和他身边的人都死绝了以后，他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孤家寡人。
　　也是许昭南死后,他才明白，为什么里九外七的皇城是一座牢。
　　可他不认为自己有错，皇帝是不犯错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