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ổ em bé – Tả Tiểu Thuyết Đích Ngốc Đầu Lão Trư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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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娃娃 – 写小说的秃头老张

  蛊并非一只虫,而是一群虫。
  苗疆人以秘法让虫子相互吞噬,最后得到蛊。
  传说蛊能治病,也能害人,我母亲对此深信不疑。
  于是……
  1
  苗疆的人家向来重男轻女。
  在我之前,母亲生了四个女儿。
  母亲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了我。
  也许是她年纪太大的原因,我从出生就疾病缠身。
  她就把我单独放在一个屋子里养,几乎不让我出门。
  每隔一段时间,母亲总会给我拿一杯新鲜的血液,让我一饮而尽。
  她说那是鹿血,喝了可以强身健体,我的身体也的确一天比一天强壮。
  可每个喝完了血的夜晚,我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的几个姐姐,她们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无比的仇恨。
  偶尔我也会被梦到被几个姐姐用刀子砍成几段的景象。
  我被吓得醒来,可却从来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母亲。
  因为母亲对姐姐们格外地严厉。
  我睡午觉的时候,被姐姐们发出的声音吵醒,母亲都会狠狠地打她们藤条。
  我见过那场景,大姐被打得鲜血淋漓,肉都烂了。
  母亲一边打,还会一边骂:
  「我宝贝儿子本来就身体不好,被你们吵了午觉,要是害了病,看我不打死你们。」
  我想,也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会有那样奇怪的梦。
  我试着偷偷去安慰几个姐姐,拿出自己的大白兔奶糖给她们道歉:
  「对不起啊姐姐,我没想到娘会这样。」
  四姐姐接了我的糖,却被大姐姐抢走,还给了我。
  大姐姐揉了揉我的头,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
  「没事的弟弟,不怪你。」
  四姐姐憋了半天,仿佛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却被大姐姐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过,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几个姐姐的身上很香。
  2
  四姐姐身上的香味最浓郁,只要闻一闻,就会觉得心旷神怡。
  那时候,刚好电视台播放《还珠格格》,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姐姐们身上的香是体香。
  可是没多久,四姐姐就罹难了,母亲埋她的时候,还有蝴蝶围绕。
  我也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我还给四姐姐的死找了一个理由——红颜薄命。
  我和几个姐姐都很伤心,但是母亲对四姐姐的死,却不以为意。
  她神色冷漠地对我说:
  「反正是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母亲如此的陌生,因为在我的身上,从来都只能看到母亲的宠爱。
  那天晚上的时候,大姐和母亲发生了争吵。
  我在隔壁的屋子,只能隐约地听到几句话。
  大姐质问母亲:
  「难道我们就不是亲生的吗?」
  母亲冷哼一声:
  「你就当你们不是我亲生的吧。」
  隔天我看到大姐的时候,大姐的身体都肿胀了起来,整个人不成样子。
  看来母亲昨天打大姐的时候,下了很重的手。
  我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大姐的伤口,那些伤口已经化脓。
  里面扑哧扑哧地冒出脓血,黄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只是这些脓血并不是恶臭的味道,而是香的,很香很香,比之前四姐身上的还要香。
  这时,母亲刚好回来,看到大姐的样子,倒是满意地点点头。
  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成果,认为自己的教训非常成功。
  可能是因为白天看到大姐那可怕的样子被吓到了,晚上我回到屋子就高烧不退。
  母亲让我吃了药,也给我挂了吊瓶,可都没什么作用。
  隔天的夜里,我家就来了一位神婆。
  神婆神秘兮兮的,看我的时候,两个眼睛咕噜噜地乱转,最后微微地皱起眉头。
  她和母亲谈了一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只是神婆走了以后,母亲又端出了一碗熟悉的鹿血让我喝。
  喝完鹿血没多久,我的高烧就开始消退,第二天已经又活蹦乱跳了。
  不过晚上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好像因为高烧而有了某些特别的能力。
  我看到了四姐,她就坐在我家的房梁上,迟迟不肯下来。
  她的眼神很吓人,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又转头看妈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靠近我,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之所以肯定自己不是眼花,是因为四姐离开的时候,路过了我的身边。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寒意,即便是八月的天气,也冷得我汗毛倒竖。
  我把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
  「儿啊,别怕,这是好事。」
  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好事的意思是什么。
  但从那天以后,我能看到其他几个姐姐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3
  没过多久,外面打工的父亲就回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据说生了我以后,父亲就外出打工了。
  苗疆的农村其实很穷,但因为父亲的努力,还是让我经常有肉可以吃。
  当然,我知道,这也是父亲和母亲对待姐姐们不够好的原因。
  每一次吃饭的时候,肉都留给了我,姐姐们连汤也喝不上。
  只有每个月月圆的时候,母亲才给几个姐姐一些肉食。
  姐姐们对于肉食相当抗拒,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我曾经在饭桌上问母亲:
  「姐姐们为什么不喜欢吃肉?」
  母亲瞪了她们一眼,然后冰冷冷地吐出一句:
  「几个贱丫头,吃不了好东西。」
  当然,我知道原因并非这个,其实大姐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
  私下里,我偷偷给过她鸡腿吃,她吃得很香。
  所以,大姐惧怕的可能不是吃肉,而是与吃肉相关联的某些事情。
  我问过大姐,但是大姐对这些事情绝口不提。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我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似乎,这个家里的女孩,都面临着某些巨大的恐怖。
  除此之外,晚上睡觉的时候,四姐也经常出现。
  她就坐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冷冰冰地看着。
  她从不说话,也不做任何事情,但我总是觉得,她随时可能扑上来掐死我。
  不过她出现的频率,在父亲回来以后,就降低了很多。
  父亲给她供奉了一张照片,说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但父亲和母亲一样,对还活着的几个姐姐,同样非常粗暴。
  而且,父亲回来以后,我开始定时地喝鹿血,每周两碗。
  鹿血真的很神奇,随着不断地服用,我发觉我的变化非常明显。
  先是身体越来越强壮,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壮,个头也高了不少。
  然后是记忆力,智力,刚刚五六岁的时候,我就能背诵全本的唐诗三百首。
  唯一的问题是喝完鹿血之后,我仍旧会做那些可怕的梦。
  不过梦境有时也会有变化,偶尔是我被几个姐姐用乱刀分尸,偶尔是父亲和母亲被几个姐姐活活咬死。那画面非常恐怖。
  我总是在梦里惊醒,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死去一段时间的四姐。
  四姐直勾勾的眼神,让我觉得,她的确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等父亲回来快一年的时候,那个我曾经见过的神婆又出现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子,然后就去和父母说悄悄话了。
  神婆来过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几个姐姐了。
  妈妈说,神婆走的时候,带走了我的几个姐姐。
  她们到了要上学的年龄,被带到外面去上学了。
  我嚷嚷着也要去学校读书,但父母却笑着说我太小,不让我一同前去。
  没了几个姐姐,家里的生活也变得格外安静。
  不过,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像是有许多虫子在爬。
  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家里没了几个姐姐,也就没有那种好闻的香味。
  于是虫子就奔着这个臭烘烘的家来了。
  可是这虫子也忒大了一些,比如巴掌大的蜈蚣,婴儿巴掌大的蟑螂。
  幸而这些虫子从不叮咬我,只是从我房门外路过。
  甚至我去追赶的时候,它们还会避而远之。
  4
  起初那些虫子还比较正常,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虫子一天比一天大。
  但很多虫子长到肉嘟嘟,甚至呈现紫红色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我很好奇这些虫子的来源,于是悄悄地跟着虫子去探索它们的秘密。
  结果我在自家的厨房里,看到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
  母亲像往常一样,在给我制作那一碗鹿血。
  原来那并非什么鹿血,而是虫子。
  母亲把巨大的紫红色虫子放在一个石臼中,小心翼翼地研磨成粉末。
  虫子被碾碎的时候,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最让我觉得恐怖的是,这些虫子被碾碎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凄厉的嚎叫。
  那不属于虫子的声音格外的瘆人,让在一旁偷看的我,汗毛倒竖。
  等虫子都碾碎了,母亲用一张纱布,将虫子的碎片过滤出来。
  如是几次,就只剩下一碗用虫子尸体研磨而成的「鹿血」。
  母亲去端碗的时候,我赶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个秘密。
  可是当一碗红彤彤的「鹿血」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欲作呕。
  甚至在看到「鹿血」的时候,我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以及虫子尸体的气味。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害我」,我哭号着表示,不想喝「鹿血」。
  但母亲却劝我喝下,还告诉我,只要乖乖地喝,想要什么都答应我。
  我见母亲如此固执,只得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母亲。
  母亲的脸黑了下来,但还是柔声劝我:
  「好大儿,喝了吧。这血能强身健体,你喝了,妈给你买小汽车。」
  我闭着嘴,说什么也不喝。
  母亲叫来了父亲,父亲可没有那样的好脾气,他撬开我的嘴,拼命地往里灌。
  我号叫着将灌进嘴巴里的血都吐了出来。
  父亲气得抬起了手,但可能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还是没忍心下手打我。
  从那天开始,喝「鹿血」这事儿,就算是断了。
  可没过多久,我就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躺在床上动不了。
  全身上下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连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父亲和母亲急坏了,只能找来神婆看看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说的话,我只能听个大概,大抵是什么魂魄不全、滋养不能停之类的。
  我烧得昏迷时,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梦里父亲和母亲拿着一只足有胳膊长的蜈蚣塞进了我的嘴巴里。
  我的牙齿轻轻触碰蜈蚣,它就变得粉碎,一股股紫红色的血液流入我的嗓子。
  我咕嘟咕嘟地咽下去了以后,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梦做到这里,我就醒了过来,我吧嗒着嘴,嘴里真的有些苦涩的感觉。
  不过我醒来的时候没看到父亲和母亲。
  直到晚上的时候,他们才回来,身上还挂着白布。
  他们说我三姐走路的时候,被卡车撞死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冷漠得仿佛在说自己家的鸡死了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家中,似乎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5
  三姐去世后的几天,我连续做噩梦,梦里三姐和四姐都在。
  四姐还是不怎么说话,可能是她死的时候太小,做了鬼也心智不全。
  三姐的话就很多,她总是一个人坐在我的床边和我絮絮叨叨地说要报仇。
  我问她要找谁报仇,她也不说,就那么反反复复地念叨。
  每个晚上我都睡不好觉,即便我堵住了耳朵,三姐的声音仍旧会传进我的脑海中。
  那些日子,我的失眠非常严重,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甚至偶尔半夜睡觉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窒息。
  等早上起来的时候,脖子的一圈都是淤青,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一样。
  母亲还是告诉我,这是好事,不要担心。
  我对这个家也越来越好奇了,甚至我偷偷地抓住了一条已经紫红色的虫子。
  上下打量一番,这虫子没什么稀奇,但是我却在虫子的身上,闻到了香味。
  那种香味和几个姐姐身上的几乎如出一辙。
  我的疑问越来越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开始发生更多古怪的事情。
  几天后,隔壁邻居家的人来了我家,说是大姐弄死了他家的鸡。
  为了这事儿,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悄悄地观察被带回家的大姐,她已经和之前有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她的目光不再灵动,显得有些木讷。
  父亲和母亲的话,就像是一道道指令一样,她无比服从。
  她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就是特别招虫子的喜欢。
  家附近的许多虫子,都愿意向着大姐所在的地方聚拢。
  只是大姐没在家几天,就又被送走了。
  临走之前,大姐偷偷塞给我一个纸条。
  纸条上写着:
  「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莫名其妙,凭借父亲和母亲对我的态度,在家里总不可能发生什么危险。
  我想了想,最有可能导致出事的,可能还是三姐和四姐。
  夜里的时候,三姐和四姐又坐在了我的旁边。
  这一次,她们的样子略有一些不同,她们在一边踢着什么东西。
  我能听到轱辘轱辘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带着疑惑问三姐:
  「三姐,你们在干什么?」
  三姐没回答我,自顾自地唱起了儿歌: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我仔细地听着声音,那轱辘声,的确有些像皮球在地上滚动。
  只是不如皮球滚动得圆润,偶尔会出现停滞的情况。
  隔了一天,她们又换了一个游戏,两个人对着墙推着什么东西。
  就像是推着秋千一样,墙壁上也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可空气中什么也没有。
  连续许多天都是如此,尤其那首儿歌格外地刺耳。
  以至于我都形成了记忆,白天的时候,也会自己哼唱两句: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母亲听到这首儿歌的时候,忽然脸色大变。
  她大声质问我为什么会唱这首歌谣?
  我说是三姐和四姐教给我的。
  母亲的面色很难看,接着她就和父亲一起扛着锄头外出了。
  直到天色很晚才回来。
  母亲告诉我不许再唱那首童谣了。
  我点点头。
  结果,几天以后,我就明白了那首童谣代表了什么。
  6
  连续好几天的时间,三姐和四姐都没有出现在我的屋子里。
  父亲就坐在家门口吸烟,他总是扭着头看我。
  看我的时候,眼神很奇怪,带着某种特别的情绪,就像是我们有一个人要离开一样。
  等我走过去,他就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和我聊他的人生。
  他说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自己的人生算是没什么指望了。
  可他是家里的独苗,希望能有个人给自己传宗接代。
  他想了很多的办法,希望能要一个男孩,但是前四胎都是女儿。
  后来他托了人,找到一个生儿子的偏方,才有了我。
  偏方他也告诉我了,他说我是她在娘娘庙拴的娃娃。
  不过他命里没有儿子,只能拴一个无法投胎有缺陷的孩子。
  因此我从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需要加以调理。
  说完这些之后,父亲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嘴角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儿啊,你是咱家的种,到啥时候也得记得。」
  「得帮咱家传宗接代下去。」
  我的年纪还小,但知道这句话的重量,我郑重其事地对父亲点点头。
  父亲很欣慰地笑了,然后让我回到了屋子,自己一个人继续在外面看月亮。
  我睡得很早,但是半夜的时候,被吵醒了。
  父亲和母亲的屋子里传出来了奇怪的声音,不过母亲忽然叫了起来:
  「儿啊,你就在你的房间里别出声。」
  「千万别出来啊,你房门口放了东西,也不要碰。」
  「娘求你了,听到什么声音,都当没听到,就好好地睡觉,好不?」
  我睁着眼躺在床上,隔壁房间的声音让我非常好奇。
  母亲的喘息声非常大,甚至隔着一个房间我都能听到。
  父亲也发出一些声音,很微弱,很痛苦,感觉像是生了某些疾病。
  接下来,房间里开始出现了锯木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但是锯子仿佛很钝。
  那吱吱呀呀的声音不连贯,而且某些时候,像是故意停了下来一样。
  此外,房间里还有潺潺流水的声音,继而变成嘀嗒嘀嗒声。
  等这些怪异的声音结束了,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三姐和四姐的声音。
  她们用自己稚嫩的声音唱着那首熟悉的儿歌: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房间里开始出现熟悉的滚动声音,轱辘轱辘的,还有三姐和四姐的拍手声。
  她们踢了一会儿,声音就越来越小了,最后彻底地消失不见。
  母亲的声音开始传来,是那种很细微很细微的哭声。
  她哭了一会儿,就戛然而止,又传来了那种剧烈的喘息声。
  隔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才继续哭泣起来,声音还是很微弱。
  到了鸡鸣以后,她的哭声才渐渐大了一些,但可能是哭得太久,已经有气无力。
  母亲打开我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时分。
  她换了一套新衣服,脸也洗过,但还是有些泪痕。
  隔壁的房间里蒙着白布,父亲直挺挺地躺在白布之下。
  来帮忙料理父亲后事的人说,父亲死得极其惨烈,身体和头已经分开了。
  脖颈的地方,就像是被锯子锯过的一样,不过锯子显然不太好使。
  这样的情况下,父亲承受的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的头上还有数不清的淤青和小小的脚印,对此,许多人讳莫如深。
  此时的我,才明白那轱辘轱辘的声音是什么。
  以及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唱那首: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7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我也渐渐开始听到了村里的一些风言风语。
  死了女娃的事情,在村子里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搞到连家里的男人都死了,就是大忌讳了。
  许多人都说是我给家里带来的不祥,说当初拴我的娘娘庙,就是个鬼庙。
  母亲对这些话很厌恶,一旦被她听到,她总是要去吵一架的。
  不过后来村里的一些人开始了另一种说法。
  他们说我家之所以这样,是那个法子用得太狠了,几个小女娃娃都成了凶煞。
  所以家破人亡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是家里的男娃娃也留不下来。
  至于那个法子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告诉我。
  不过这些话说到了母亲的心坎里,她再一次请来了神婆。
  结果神婆刚刚进到家里的时候,就惊呼一声,她说这房子的怨气是她生平仅见。
  她在房间里贴了几个黄符,又烧了香,然后在我的房间里转了几圈。
  神婆手里掐着我看不懂的法诀,念叨了几句,然后扭头问我母亲:
  「你家里的妮子还剩几个?」
  我母亲皱着眉,告诉她:
  「之前死了两个小的,现在还剩两个大的。」
  神婆的脸色很难看,然后拉着母亲离开了。
  我想要跟着,却遭到母亲的呵斥,她让我自己留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二姐也死了,现在全家的女孩,只剩下大姐一个。
  知道二姐死的人很多,她死在我家的地窖里,死状极其凄惨。
  有个词叫肠穿肚烂,大概就是形容二姐的死相。
  被发现的时候,二姐已经死了很多天,整个人都臭了。
  不过按照时间推断,她是死在了我爹没的前一天。
  所以很多人说,正是因为二姐死了没有被发现,无法埋骨,才导致怨气极大。
  我之前死的几个姐姐,都被二姐的怨气所感染,所以,我爹才会死在那个夜里。
  此外,真正让我听得最毛骨悚然的一句话是:
  「那女孩的尸体里,蜈蚣都有小臂那么长了,真是造孽啊。」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吞下的那只蜈蚣。
  是了,正常的蜈蚣,哪里能长得那么长?
  许是用了某些特别的方式,才让蜈蚣变成了那种样子。
  再联想虫子身上的香味和姐姐们那么类似,我倒是想起了苗疆的某些秘闻。
  苗疆流行的话本中,其实有着关于蛊虫一类的传说。
  话本里说,蛊虫不是一只虫,而是一群虫。
  毒虫之间相互吞噬,最后最强大的那条就是蛊。
  可养蛊是有秘法的,小时候电视剧《天龙八部》里阿紫养蛊就是用人血喂养。
  苗疆的养蛊是不是这样的,我不得而知,但从姐姐们相继死去的样子来看,我觉得大抵也是如此。
  母亲从那天开始,性情大变,她恨恨地咬着牙,看着地窖的方向。
  神婆倒是问了母亲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自己想清楚,到底值不值得。」
  母亲抿着嘴,然后咬牙切齿:
  「没什么值不值的,都到了这地步,怎么也得坚持下去。」
  「不过,黄婆婆,你好歹也做过我的师父。」
  「要是……你可得帮我好好养着。」
  「我家里的东西,你想要些什么,尽管拿去就行。」
  神婆和母亲四目相对,最后叹了口气:
  「你这妮子的脾气啊……好吧,我答应你,会照顾好她的。」
  8
  神婆走了之后,母亲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给我讲了关于她的事情。
  神婆叫作黄婆婆,是苗疆有名的巫女,平日里主要负责帮人家治病、消灾。
  母亲就曾拜在黄婆婆的门下,可惜后来爱上了我爹,就离开了黄婆婆。
  苗疆有规定,每一位巫女,都是不能结婚的,结婚了以后,就要离开师门,不能用蛊术。
  据说是因为蛊术很邪门,一旦结婚了还强行使用,就会给家里招来不幸。
  母亲一直以来都恪守这条戒律,直到生了四个女儿。
  父亲和她说,怎么也要有个男娃,才能传宗接代。
  母亲很爱父亲,也就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于是,母亲找到了黄婆婆,请求能用苗疆的秘术,帮助她生一个儿子。
  黄婆婆给母亲出了主意,也就有了我的降生。
  不过母亲说了,我天生残缺,她不得已才动了某些秘法。
  这给家里招灾惹祸了,她是个不祥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给我的感觉和那个晚上的父亲很像。
  似乎从此以后,母亲就会彻底地离开我了。
  我一把抱住她,然后眼泪直流。
  不论外人的眼里,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起码她对我的好,是真真切切的。
  母亲没说什么,只是狠狠地抱紧了我,她一边摩挲着我的头,一边道:
  「儿啊,你能健康地长大,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哭着说:
  「不,我要娘看着我长大。」
  母亲嘴角带着微笑,然后告诉我:
  「放心,娘会陪着的,至少……至少现在,娘不会走。」
  母亲的话作数,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安然无恙地陪着我。
  母亲每天都很开心,平日里陪我做游戏,讲故事。
  我爱听山精妖怪的事,她也说给我听。
  只是关于蛊虫的,她从来不讲,也对此讳莫如深。
  她只是说,苗疆有很多神秘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的。
  不知道这些事情,对我是好的,她也告诫我,以后如果娶妻,要清楚对方的身份。
  一定不能和懂得蛊术的巫女在一起,她很担心,我会走上父亲的老路。
  我点头答应,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
  等清明前后,第一场雨下来,我又开始了不退的高烧。
  母亲的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起来。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每天我都要在母亲的监督下喝「鹿血」。
  母亲告诉我要听话,喝「鹿血」才能快快长大,这是她最后能为我做的事情了。
  等快要入夏的前一个晚上,母亲接回了大姐。
  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姐的眼神带着些绝望。
  我仔细地打量她,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美丽的女孩了。
  她的身体肿胀,整个人都变了形,脸上有着成片成片的雀斑。
  眼睛突出得像是死鱼眼,皮肤惨白,连吃饭的时候,牙龈也会出现大片的血迹。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姐忽然停住了,她呆愣愣地看着饭碗,嘴里流出大量鲜血。
  我和母亲真切地看到大姐的碗里,出现了半截舌头……
  9
  母亲让我先回屋子,她和大姐留在了她那间屋子。
  那天晚上,大姐留在了母亲的屋子里睡觉,她们聊了一夜。
  等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大姐已经不见了,但是母亲的床上,全是血。
  那些血和正常的不同,紫黑色,还有颗粒感,甚至还有一些血块。
  血的样子就像一个人形,我已经了然于心,那应该就是大姐吧。
  母亲从厨房过来的时候,拿了一碗「鹿血」给我,让我赶快喝了。
  我咬着嘴唇,有些迟疑,迟迟不肯接过母亲手里的碗。
  母亲叹了口气,然后将碗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床边。
  她眼睛里闪烁着温柔,轻轻地问我:
  「儿啊,娘害过你吗?」
  我摇摇头,母亲继续说道:
  「那听娘的,无论如何,把这碗鹿血喝了。」
  我本应该听母亲的话,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娘,你告诉我,姐姐们……都怎么了?」
  母亲没回答我,只是端起了碗,放在我的面前,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我知道,不喝下这碗「鹿血」,母亲是不会说任何事情的。
  我闭着眼,一口气将整碗「鹿血」都喝了下去,母亲才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她才开口问我:
  「你知道什么是鬼娃子吗?」
  没等我开口,母亲就开始了他的讲述。
  鬼娃子大多是一些成了形,却被强行拿掉的胎儿。
  这时候的胎儿,已经有了一定的雏形,三魂七魄虽然还不强健,但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生命。
  可是有些父母因为一些原因,会在医院引产,孩子被打成碎片,从母亲的肚子中取出。
  取出来的孩子往往已经支离破碎,一些残片可能会丢失,或者无法葬到一个地方。
  孩子的三魂七魄也就丢了一些,他们的魂魄不全,自然也就无法投胎。
  于是,这些浑浑噩噩的孩子,就成了流散在天地之间的鬼娃子。
  大部分的鬼娃子都会因为魂魄不全,而没有心智,往往会无意走入一些险地,从此消失。
  也有一些鬼娃子会被好心人救济,将他们放在专供鬼娃娃的庙里。
  这些鬼娃娃攒够了香火,就能补全自己的魂魄,重新转世投胎。
  不过,鬼娃娃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也会被一些人惦记上。
  这些人因为命里无子,所以就不能让有魂魄的娃娃降生,鬼娃娃就是最好的替代。
  可缺少魂魄的鬼娃娃,降生了以后,会按照缺失魂魄的数量出现劫难。
  想要让鬼娃子活下去,必须有人挡灾,所以得了鬼娃子的人家,大多不得善终。
  母亲说,我就是个鬼娃子,当初在庙里受到供奉。
  但父亲迷了心,只想要个男孩,就从庙里把我接回来了。
  我残缺了一魂三魄,所以命里有四次劫难,需要四个人替我挡灾。
  这是计算好了的,只因我刚好有四个姐姐,要是缺得再多了,父亲也不会接我回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替我挡灾的几个姐姐,怨念太深,弄死了父亲。
  二姐的自杀,又让替我挡灾的人少了一个。
  这一灾若挡不过去,我就会形神俱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
  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里满是无奈的神色,她摸着我的头说:
  「其实娘是想看着你长大的。」
  「只是娘若是不替你挡灾,你就长不大了。」
  我心中的万种情绪,都在此时哽咽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
  母亲没有看我,而是转身拉着我,进了地窖之中……
  10
  一直以来,我对地窖都极其陌生,父亲和母亲都不许我进入其中。
  如今进来,我却看到了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
  已经变得不成人形的大姐就躺在地窖之中,周遭是无数的毒虫。
  而我的出现,让许多毒虫都退避三舍,它们似乎是见到了天敌。
  在毒虫之中的大姐,已经没有了生气,也许是父亲不在,母亲一个人难以安葬。
  她就被丢弃在毒虫之中,如同破布一般。
  大姐的肚皮已经腐烂,七八个窟窿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从其中钻出来了一样。
  她的身体上那些肿胀的地方,已经破裂,流出了黄褐色的脓水。
  许多毒虫在她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仿佛那里就该是虫子的巢穴。
  等我再仔细地看去,就能发现许多虫子其实和我在家里看到的差不多。
  它们的身体上同样散发着某种香气,而且不少虫子已经变成了紫红色。
  紫红色的虫子都显得巨大无比,至少不是正常的大小。
  它们钻进大姐的身体里以后,开始啃食大姐的血肉。
  如果再看得仔细一些,大姐的身体内部其实是千疮百孔的。
  那些血肉之中,有着一条又一条的虫子在蠕动。
  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蛊虫的事情是真的,真的需要用血肉来滋养,才能有功效。
  此时母亲才在我的身边开口:
  「用活人养蛊,是一种古老的方法。」
  「人吃掉的药草和养分都会集中在血肉之中。」
  「蛊虫会在人的体内不断生长,通过血液和肉的温养,就成了天底下最好的补品。」
  听到这话,我的脊背发凉,甚至无法想象那是多么大的痛苦。
  四个姐姐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窖中,每天都被毒虫寄居在身体里。
  她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有着无数条虫子在其中蠕动,然后一点点地啃食她们的身体。
  按照母亲的说法,她们不会觉得痛苦,只会痒,奇痒无比。
  因为强大的草药,会让她们的血肉不断地滋生。
  幼态的虫子是没有牙齿的,它们会用自己的口器,一点点摩擦血肉。
  直到将血肉刮下来,才会慢慢地吞噬进去,这需要许多年的时间。
  活人会因为这种痒,而濒临崩溃,这时候需要将她们困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她们习惯了蛊虫的寄生,才能放开枷锁。
  蛊虫一点点地蚕食人的血肉,最后,人体会因为缺乏营养以及毒素的侵蚀而逐渐腐烂。
  幼虫这时候就会变成成虫,从人体内破开皮肤出来。
  人不会死,但会因为成虫的出现,身体变得千疮百孔。
  巫女用秘药将那些孔洞封死,等肉皮合上,再养新一轮的蛊虫。
  每一轮结束,人体内的杂质就会被剔除一些,血肉的药力就更加精纯。
  如是反复七次,一个人体内再无杂质的时候,就可以养最后一轮蛊虫了。
  那一轮的蛊虫只有一只,是前六轮所有蛊虫中的胜利者。
  它会进入到人的体内,一点点地将人体的全部精华都吸收。
  最后,它将从人体中破出,变成一只巨大而且猩红的虫子。
  它将再也没有任何的攻击力,是天底下最好的补品,食用以后,百毒不侵。
  这只蛊王,巫女们叫它「化龙」,寓意为蜕变成龙。
  母亲说,我已经吃了三条「化龙」,它们也替我挡了三次劫难。
  说完,母亲掀开了自己的衣服,她光滑的腹部下面,一些青筋在不断地蠕动……
  11
  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就着手准备这些事情。
  她对我微笑的时候,其实身体里有无数的蛊虫在蚕食她的血肉。
  可她并不在乎这些,对她来说,相比让儿子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对父亲的爱还是对我的爱才这样做,也许二者兼而有之。
  我也不知道应该对母亲这样的行为作何评判。
  但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说父亲和母亲是恶魔,只有我没有资格。
  母亲让我看完了她的身体,就吩咐我离开地窖。
  她不想让自己最丑陋的样子被我看到,临走前,她摸着我的头说:
  「我希望你记忆里的娘,没有做过这些可怕的事情。」
  我流着泪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我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我试着去叫几个已经死去了的姐姐。
  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就坐在窗口,死死地盯着地窖的方向。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母亲才从地窖里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碗「鹿血」。
  我的眼眶红了,然后一言不发地接过母亲手里的「鹿血」,一饮而尽。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我不敢去看她,只是趴在她的门口,听着她在屋子里呻吟。
  声音很痛苦,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心如刀绞,就在我忍不住想要进去的时候,声音停了。
  我想推门,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忽然变得很冷,一股阴风从门外刮过来。
  几分钟后,房间里就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一瞬间,我的记忆被拉回了之前的夜晚,我的耳畔响彻着一首童谣: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被踢的皮球,其实是父亲的脑袋。
  那天晚上我也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在这一刻,我才想明白那是什么。
  我推开门的时候,母亲已经被吊死在了房梁上。
  她的身体随风摇动,脚尖就踢在墙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而此时,我的身后也传来了黄婆婆的声音。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此时的我,只觉得全身发麻。
  她阴仄仄地笑着:
  「被蛊补全了魂魄的娃娃,你猜叫什么?」
  「叫『真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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