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龙 – 渴雨
老屋地基里挖出一具雕满蛇的石棺,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和一条头顶长包,身上裹着一层白蜕的怪蛇。
村民们打跑了怪蛇,哄抢掉财宝。
当晚,我梦见那条大蛇爬上了我的床,蛇尾缠住了我。
在我耳边嘶嘶地念着:「人生鳞,蛇化龙,石棺孕子换新生。」
醒来时,我睡在那具石棺里。
抢了那些财宝的村民,开始长出蛇鳞。
神婆说,把我封石棺祭蛇仙,就能治好他们的病,他们将我封在石棺中,活埋……
1
冰冷粗砾的蛇身,顺着小腿,一点点往上。
爬到腰间时,又一点点收紧盘旋。
我身体一点点发热,飘飘然,迷糊睁眼。
只见一个头戴金冠,长相妖艳的男子趴在我身上,嘶嘶着说道:「人生鳞,蛇化龙,石棺孕子换新生。」
可我听不太真切,只感觉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欢愉中。
醒来的时候,衣服虽然完整,可身边一片冰冷,夹着村长婆娘尖叫声:「庄晓梦,你家疯了吧!为了讨回这石棺,让你睡这里面。这是棺材哟……」
我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
入眼就是棺盖上雕着的群蛇交缠图,吓得手忙脚乱往外爬。
可一动,就感觉腰酸腿软,某处隐隐作痛,梦里的情景清晰地涌了上来……
这具石棺是从我家老屋的地基里挖出来的。
我家刚回来,村长就来说,老屋是危房,要推了,要不然影响不好。
爸妈趁着过年有空,就请了人直接推平开挖,顺带挖好地基,打算明年重建。
结果就挖出了这具雕满蛇的石棺。
棺盖半开,里面金光闪闪,全是银饼金块。
金银之上,盘着一条头顶长包,身上好像裹着一层白蜕,将要蜕皮的大怪蛇。
村民们闻风而来,一边看热闹一边兴奋的讨论。
最后,不知道是谁起哄,拿着东西就冲上去,要把那条蛇赶走,抢里面的东西。
我爸妈正急着打电话,问村长这事怎么办,眼看村民一哄而上,拦都拦不住。
只得朝我大喊道:「别打蛇,这是家蛇,不能打!晓梦,别让他们打蛇。」
家蛇,保家。
打死家蛇,是很不吉利的。
我一个女孩子,哪拦得住这些双眼放光的村民。
只来得及将那拿锄头的人,推到一边,眼看着其他村民一哄而上。
急得我,顾不上害怕,想着反正它在冬眠,伸手捞起那条蛇,搭在肩膀上,借着它吓唬众人,这才挤了出来。
到外面时,全村人都闻讯而来,想着抢点宝贝什么的。
那条蛇太大了,我也怕啊。
家蛇,又不能乱放。
我一路跑到屋后废弃的地窖,怕它被人发现,还特意将木板挡着。
对着它,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这才往那边跑。
等我再往回的时候,村长已经来了,拿着喇叭在喊:「文物都是国家的,一定要上交!上交!」
可村民,都趁乱一哄而散,只留下那具大石棺。
村长一边让人把石棺拉到村委,又打电话,让那些抢了东西的还回来,说是一定要上交。
等所有人都走后,地基就只剩一个挖到一半的大坑,和我们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我爸妈这才反应过来,东西都是我家的啊。
可沟通了一天,村民都说没抢到,太乱了,就是咬死没拿。
连那具石棺,村长也说是文物,要报告上交,不能还给我家。
当晚我爸妈在家长吁短叹,说在老屋住了几十年,都不知道下面有这么多金银财宝,还有蛇仙守着呢。
说到蛇仙,到地窖一看,那条怪蛇不见了。
当晚,我在梦中,就感觉有蛇顺着我的腿往上爬。
一夜春宵,醒来却在这石棺里?
2
在村长婆娘的尖叫声中,我忍着酸痛回了家。
到浴室一看,腿上,腰上全是青紫的刮痕,那处红肿发痛……
明显,那不是梦!
让我忙拧开花洒,冲洗。
正洗着,就听到有人大叫,跟着我妈来催我,让我快出去。
我等我洗了澡出来,就见昨天那拿着锄头,最先冲上去的孟老三,坐在我家客厅,脸色别扭,神色古怪。
见到我,一个箭步冲上来,脸色狰狞道:「昨天那条怪蛇呢?你放哪去了?」
他来势汹汹,身上带着一股子怪味。
我吓得往后一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男子冷笑的声音。
跟着孟老三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却还朝我吼道:「那条快要蜕皮的怪蛇呢?快拿出来打死!」
他说的时候,腿上好像剧痛难忍,本能地搓揉着腿。
裤脚卷起,只见腿上的皮跟揭纸一样,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
一片片像蛇鳞一样的东西,从皮下扎长出来。
戳破皮肤,渗出腥臭的血水。
脑中猛地响起:【人生鳞,蛇化龙。】
就这一会,屋外又响起了几个人的声音,我爸妈忙迎了上去。
都是昨天抢了石棺中的东西,身上长出和孟老三一样的鳞片,又痛又痒,都来问那条蛇去哪了。
「肯定是那条蛇作怪,把蛇交出来,打死大家就都没事了。」孟老三眼带狠厉。
他冲在最前面,抢得最多,鳞片已经长满双腿,连胸前都是,身上一股子腥臭味。
我冷笑:「都知道那是蛇妖了,人家守着的财宝,你们抢走了,还要打死它?说不定,人家只是给你们一点警告,让你们把财宝还回去呢!」
一说到还财宝,这些人当没听到,全都愤愤道:「这是蛇妖,就得打死,要不然以后还要作怪。你们老庄家下面埋着蛇妖,保不准就是你们要害人。」
一个个群情激愤,围着我家要说法。
到了快中午,连村长两口子都来了,让我交出那条怪蛇,打死。
眼看着所有人围着不肯散,我家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口水都说干了。
孟老三还发急,伸手就要来打我:「昨天就说要打死怪蛇的,就是这死丫头把蛇搞走了!」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蛇……有蛇啊!」
跟着就见我家天花板上,角落里,到处都是爬出来的蛇,对着这些人就游了过去。
吓得村民,尖叫着四处逃散。
我爸妈也吓得缩成一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的,哪来这么多蛇。
我耳边,却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人心贪婪且狠毒,快带着你爸妈走吧。」
吓得我连忙转眼四顾:「你到底是谁?」
可除了「嘶嘶」游走的蛇群,哪有什么人啊,搞得我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那蛇群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爸妈被村民们给搞烦了,也不服气,一定要找村长讨个说法,我劝都劝不住。
本来想一起去的,可我记挂着那个男声,想在家里找找他。
还没等我找到那男的,就听到屋外传来铃铛声和叽叽哇哇的咒语声。
浓浓的烟味,夹着什么怪味,从门口冒了进来。
怕是村民不服气放火,我忙拎着桶水出门。
就见一个披着花里胡哨破布衣的神婆,一手握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扎成的火把,一手握着铃铛,边跳边大声念着什么。
猛地将铃铛往我一指:「蛇妖娶妻,四方平安。把她封在那石棺里,再埋回去,祭了蛇妖,万事大吉。」
这是要将我活埋?
我听着怒火中烧,直接将一桶水,对着她就泼了过去。
可刚抬起来,脑后一阵剧痛,接着双眼泛着金光。
扭头一看,就见孟老三拎着根扁担,满脸凶光地朝我冷笑。
见我没倒,又是一扁担。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3
我醒来的时候,后脑还闷闷的生痛,一只微凉的手,正帮我轻揉着。
痛得我不由得吸气。
就听到那个熟悉的男声在耳边轻声道:「别出声。」
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双手轻轻一动,摸到的赫然就是那石棺。
外面传来神婆「哼哼」的念咒声,还夹着铃铛声。
「快埋土!快!」村长沉喝的声音隐隐传来。
跟着就是「哗哗」的埋土声。
这是真的要把我装在这石棺中活埋?
我本能地想出声呼救,可刚一动,就感觉唇上一凉,被一只手捂住。
那男子声带嘲讽:「他们如果救你,就不会活埋你了。」
我知道他说得对。
这石棺极大,开棺时,金银光闪得人眼睛痛,那金饼子至少二三两一个,按现在的价钱折算下来,得多少钱?
昨天那混乱,村里人都抢到了,他们怎么舍得吐出来!
活埋了我,怕只是开始,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我爸妈!
我听着哗哗的埋土声越发着急,顾不上害怕,忙抬手去扯那男子:「我爸妈……」
「嗯?」他突然闷哼了一声,忙摁住我的手:「松开。」
他这一摁,我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躺靠在他怀里,而这手一横扯到的地方,应该是他脆弱的地方。
那手感……
想到昨晚的腰酸腿软,忙松了手。
他似乎还有点意兴阑珊,枕着的胳膊抬了抬,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我先带你出去。」
圈着手臂将我抱紧在怀里,我刚闻到他身上草木的香味,就感觉身体一轻。
眼前豁然开朗,闻到了土味和那种皮下生鳞的腥臭味。
老屋挖开的地基边,站满了村民,全部都热火朝天地往那大坑里埋土。
「他们看不见你,别出声。」那男子在我耳边轻说了一句。
我一转头,就是一张宜男宜女,艳若桃花的脸。
虽说昨晚梦中见过,可这……
也太妖孽了吧!
「快点埋!快!」村长急急的吆喝声,将我从尴尬中拉回来。
那神婆拿着什么往埋的土上撒,闻上去好像是鸡蛋液。
有附近村的路过,下车来看,声音带着兴奋:「昨天挖出了很多宝啊!今天还挖?」
「哪是挖啊!埋呢!那些东西邪门得很,喏!碰过的都长了蛇鳞,现在大家都给埋回去呢,要不然命都没了!」村民们纷纷挽着裤腿。
露出长着蛇鳞的腿,给过路人看。
一经说开,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看到了那条怪蛇。
村长婆娘还在一旁吆喝:「今天一早啊,老庄家的晓梦睡在棺材里,光着身子,身上缠着那条怪蛇,磨着呢……
「村子里人都看到了,她被蛇妖迷了,光着身子到处跑,人都不见了,这不老庄两口子找神婆祭蛇妖,想要回女儿!」
「来,来,给你们看她的照片,如果看到,记得帮忙抓回来,她现在被蛇妖迷着呢,说不定啊……嘶!」村长婆娘越说越来劲!
那过路看热闹的,看到他们身上长满蛇鳞,吓得连忙走了。
我听着只感觉遍体生寒,扭头看向那妖艳男子。
明明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衣服是完整的,也没有蛇,就是……
他们这是要先从舆论上,把我被蛇妖缠的事情给宣扬出去。
还造出,要找我的假相。
这样就算我「失踪」,或是我爸妈出事,他们都能顺着这由头往后胡编!
心头愤恨,想冲上去解释。
可他们人多势众不说,我今天一早从石棺中醒来回家,很多人都看到了。
妖艳男子轻哼了一声:「她们还不知道惹的是什么,这么不知死活!」
我抬眼看着他这「罪魁祸首」,正想着他真是那怪蛇的话,是不是他在报复这些村民?
所以这人生鳞——是他搞的?
他却眸光闪了闪:「我送你回家。」
跟着我只感觉身边风一吹,就到了家里。
那妖艳男子将我放下:「我留了蛇群守宅,你别与他们正面冲突,暂时不会有事。石棺中的东西出来作怪,我得去找个人帮忙。」
「你爸妈肯定是被那村长扣住了,我会想办法救他们的。利欲熏人心,你在家里好好藏着,别让他们发现你,等我消息。」说着就要离开。
「你……」我张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扭头朝我笑了笑,握住我的手:「我叫柳修缘,有事你用这个蛇镯唤我。」
手背上有什么一滑,我吓得本能地想甩手,就见一个银制的蛇形手镯顺着手背,爬到手腕,顺势一转,就变成了一个蛇镯。
首尾俱全,鳞片清晰。
再抬头,柳修缘已经不见了。
我摸了下镯子,忙进屋找我爸妈,果然如柳修缘说的一样,可能是被村长扣住了。
一个人逃吧,放心不下我爸妈,村长婆娘放出话了,只要我出现,就会被当成被蛇妖迷的,给抓回来。
这会儿天色偏晚,我咬了咬牙,也不敢开火,就胡乱吃了些东西,躲在衣柜里,等柳修缘回来,再问他怎么办。
这念头一闪,我不由苦笑。
现在我居然在躲熟悉的人,而去相信一条蛇妖。
在衣柜没多久,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正睡得迷糊,就闻到了浓浓的烟味,夹着呛人的汽油味。
刚被呛醒,就感觉手腕上的蛇镯一松。
柳修缘脸带怒意地出现在我面前:「他们在放火,我先带你离开。」
烟越来越呛,我忙从衣柜钻出来:「我爸妈找到了吗?」
柳修缘冷笑了一声,牵着我,大步走到我爸妈房间。
只见卧室里,我爸妈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被子,却昏迷不醒。
「活埋」了我,一把火烧死我爸妈,这是灭门啊!
我家死绝,就没有人去追那些无主的金银财宝了。
怒火中烧,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我连忙掀开被子,朝柳修缘道:「先帮我救人!」
可就在被子下面,我爸妈的手上,脖子上,半露着的小腿上,赫然长满了蛇鳞!
4
碰那石棺中金银的才会长鳞,我爸妈都没挤进去,连银饼金块长什么样都没见着,怎么就长了这么多蛇鳞了?
「先带出去再说。」柳修缘看得双眼微眯。
直接一伸手,将床单一裹,将我爸妈裹住,一手搂住我,一手扯着床单,直接就往外走。
一出屋,就热浪滚滚。
房子四面起火,全部烧着了。
这房子才建了五六年,用的材料根本就烧不成这样,一定是他们四面泼了汽油。
烧不死,浓烟呛都要把我爸妈呛死。
加上尸体上长鳞,那被蛇妖缠和报复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我想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柳修缘。
他也只是冷哼一声:「过去这么多年了,人啊!还是这个样。」
跟着一转身,我就感觉身体一凉。
这是到了老屋后面废弃的地窖了……
那天我将那条头顶长包,将要蜕皮的怪蛇放这里的。
柳修缘将我父母放下说道:「那条蛇确实是我,多谢你那天救我。」
「你也救了我,算是两清了。」我忙挽起衣服检查了一下,衣服一掀,身上的皮就跟豆腐渣一样地往下掉。
脖子往下,全部长满了鳞,连下巴处,都长着,还有着要往脸上长的趋势。
我一摸那些鳞,他们昏迷中,都还痛得脸色扭曲,鳞片迸起。
忙扭头看向柳修缘,恳求道:「你能帮他们把这些鳞片消除吗?」
「不是我。」柳修缘摇头苦笑。
悠悠地道:「是那些金银上沾了蛇毒,这些村民估计是为了逼问我的下落,或是祛除蛇鳞的办法,用金银擦遍了他们全身。」
我爸妈根本就不知道柳修缘的存在,这些村民为了避免被追回金银,要一把火烧死他们。
明知道金银摸了会生鳞,他们还贪心不肯放手,甚至灭我全家!
「那些金银不是你的吗?」我强忍着恨意,看向柳修缘。
他苦笑一声:「如果是我的,我早就毁了。」
「不是蛇毒吗?那是谁下的毒?」我连忙追问。
不找出来,我爸妈都要死啊。
柳修缘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消防车的声音,还有鼎沸的人声。
他脸上露出笑意,朝我道:「村长为了证明蛇妖作怪,特意喊了很多人来,这会儿还要挖出石棺来证明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带你去看好戏啊。」他脸带嘲讽,朝我轻笑道,「保证很让村长震惊呢。」
活埋我时,他们已经将蛇妖缠我的话放出去了。
这会儿家里着火,他们肯定也要说是蛇妖干的。
如果挖出石棺,正好我又死在里面,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了。
真的好算计!
柳修缘一手搂着我,带出地窖。
又一挥手,地窖的入口居然有土封住。
跟着他一手牵着我,直接走到地基边上,在我耳边轻声道:「放心,我们隐身了,他们看不见的。」
他吐气嘶嘶,让我不由想到梦中那情形。
本能地想退开一点,他却紧握着我的手:「松开了,就不能隐身了。」
只得任由他握着。
村长这会正和几个领导一样的人解释:「身上长了蛇鳞啊,又痛又痒,还流臭水。就算知道是金子,也怕啊,我们就又全部给埋回去了。那棺材上面啊,全是蛇,吓人得很。」
开挖的村民,也跟着忙不迭地点头。
柳修缘凑到我耳边,悄声道:「怕吓着你,就没告诉你。他们将你埋在棺中的时候,还特意在棺材里放了上百条蛇。」
怪不得在石棺中,我几乎是靠在他怀里。
村长他们为了「证实」我被蛇妖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随着开挖,村长还不时捧着土给那些领导闻:「这土都好腥,就是蛇腥味。」
明明是神婆往土里倒了鸡蛋清!
土是松的,没一会儿就挖开了。
无数灯光照射下,石棺上雕着的蛇好像活了过来。
空气中,全是腥味。
「开棺,快!」村长忙吆喝着。
又朝领导解释:「那些东西,全部装回去了。」
村民们立马吆喝着,将石棺盖给掀开。
一掀开,无数的蛇嘶嘶地游出来。
所有人吓得后退,夸张地大叫着:「蛇啊!蛇啊!」
好像不记得,当初他们把我封棺里时,自己放的蛇。
村长也假模假样地大叫:「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蛇啊。这蛇妖,就是蛇妖……」
眼看着群蛇四处游窜,村民们脸上也假意露出慌乱的神情,握着锄头也不敢打蛇,只是不停地叫:「蛇妖作怪啊。蛇妖啊……」
「领导啊,我们埋回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蛇啊。那些金银,大家伙不敢碰了,全放回去了。这么多蛇,我们真不知道哪来的。」村长又惊又怕。
还朝村民吆喝:「去棺里面看看,拿锄头勾块金子或是银子过来,给领导确认一下。」
柳修缘冷哼一声,朝我轻声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石棺中传来女子轻轻的呻吟声。
村民们脸色一变,估计没想到「我」还活着。
都扭头看向村长,想看他下步怎么办。
我不由得握紧了柳修缘的手。
村长也皱了皱眉,却还是哆嗦着道:「这石棺里,怎么会有活人……去看看。」
有村民胆大,握着锄头看过去。
跟着扭头看了一眼村长,脸色十分古怪。
我站得远,加上棺盖只开了一半,见不到里面的场景。
好奇地瞥了一眼柳修缘:「你把谁埋了?」
「不是我埋的,是别人引进去的。」柳修缘一挥手。
「砰」的一声,半开的棺盖好像受着力,自己从一边落下了。
而棺中,两具身体如同蛇般缠在一起。
确切地说,是两个浑身长满蛇鳞的人……
他们中间还有好几条蛇,在交缠着的躯体间游来窜去的。
那些原本是走个过场,把我死在棺中的事捅开的村民,也吓得大叫:「蛇精!真的有蛇精!」
原本往前窜的领导们,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村长也吓得大叫道:「怎么会有两个……真的是蛇妖?」
就在他大叫时,石棺中的女人猛地抬头,露着一张满是蛇鳞的脸,朝他看了过去。
跟着吓得尖叫一声:「啊!」
一把就将身上的男人给推开:「蛇妖,蛇妖……」
那男人正畅快着,突然被推开,还一脸沉醉。
就算长满了蛇鳞,可那猥琐的模样,赫然就是孟老三!
他似乎还不清楚情况,转眼迷茫地往外看。
一条蛇从他肩膀往下游,吓得他尖叫一声,这才看清自己身下的女人,赫然就是村长的婆娘。
两人身上还渗着汗水,映着蛇鳞,闪闪发光,活脱脱两个蛇妖。
一时之间,整个地基旁边都寂静无声。
全部都悄然地看向村长。
5
长满蛇鳞的村长婆娘和孟老三出现在,本该有我被蛇咬死的尸体在石棺中。
一时之间,所有村民都发不知道后面的戏怎么演,只得看向村长。
村长婆娘伸手想捂住自己,可一抬手,就痛得咝咝吸气。
胳膊上还挂着一条比她胳膊还粗的蛇,还顺着她胳膊往上爬,在她脖子上打着转,朝她嘶嘶吐着蛇信。
「啊!」她吓得尖叫,却又不敢动。
孟老三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翻身从棺中出来。
出棺时,身上的蛇鳞刮着石棺,痛得他跟鬼一样地大叫。
但一出来,就光着身子想跑。
可刚站起来,双腿却好像用不着力,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还努力地伸手,想求救。
可那手上全是蛇鳞,还因为刮蹭,渗着血水,染着泥,活脱脱像一条刚从泥里爬出来的大蛇。
村民们吓得仓皇后退,哪还有谁敢去救他。
还有些站在最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呵呵地笑道:「这是搞了一夜,搞得腿软了吧,哈哈,村长以前怎么受得了。还是说长鳞变成了蛇,就吸人精气了……」
估计想到自己也长鳞,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村长婆娘还在棺里「啊啊」地叫,又要捂着身体,又要跟村长解释:「我没有……我就是……」
孟老三还在土里蛄蛹着,伸手呻吟着求救。
村长脸带愤恨,可一边领导都在,只得咬了咬牙,叫着本家几个大胆的,脱了衣服,把人都包起来。
又叫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送医院。」一个领导模样的见状,忙拦住了村长,「你先带去统一安置,我们联系医生进来。」
村长还要再说什么,那些领导直接就走了。
到了上车边时,立马有助理上前,给他们喷着什么做消杀。
「呵!自找死路。」柳修缘在一边轻笑。
我还没想明白。
就见领导们上车后,一个助理模样的走到村长面前,说了句什么。
村长脸色一变,面如死灰。
忙伸手去抓助理,急急想解释。
可那助理连连后退,转身大步就上车了。
「怎么了?」我抬头看向柳修缘。
「要封村了。」他低头看向我,冷笑道,「人生鳞化蛇,就算不是妖邪,也是传染病吧,肯定得先封村。」
村长这会已经瘫软在地。
估计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旦封村,事情就不是这个性质了!
一个从我家救火来的村民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急急跑过来,大声问村长:「火灭了,老庄两口子没在家!」
村长这才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指着棺道:「庄家那死丫头也不见了,肯定是蛇妖把她们一家救走了!
「蛇妖报恩,肯定会救老庄两口子,这样大家都有救了!老庄两口子变成那样,跑不远的!蛇妖还没蜕皮,又是冬天,也不会走远!」
「大家找啊!找到蛇妖,按神婆说的,打死它,喝蛇血,吃蛇肉,就都有救了!」村长复又意气风发了起来。
村民一听,也都瞬间激动了起来,嚷嚷着搜山。
「呵!人心啊!愚昧无知,又贪又坏!」柳修缘冷笑一声。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扯着柳修缘道:「怎么办?」
「你想救你爸妈,就打死我,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啊!」柳修缘脸上带着阴翳和嘲讽。
「别逗!」我感觉有点着急,朝他道,「你都说蛇毒不是你的了,要不你先带我们出去,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你再逃到哪座深山藏起来,免得他们真打死你。」
他这样子,好像也不是太厉害。
人心险恶,一村人的命,保不准找什么抓妖的法师过来,真要抓了他喝血吃肉,解决人生鳞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修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呵笑一声,脸上的阴翳消散了不少。
拉着我道:「先回去救好你爸妈吧!再长下去,不只生鳞,还会软骨,变成蛇一样地爬。」
想到孟老三的样子,确实吓人。
幸好柳修缘有办法治。
等回到地窖,我爸妈脸上已经长出鳞来了。
求救似地看向柳修缘:「怎么解?」
柳修缘朝地窖外看了一眼,脸带无奈:「热闹也看过了,还不现身吗?」
随着他出声,地窖门口出现了两个孩子。
一个十一二岁,面色如铜,长相英气冷峻的少年。
一个八九岁,软萌可爱,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
两人凑在地窖口,两张脸各有各的好看之处,却都带着冷傲的气息。
似乎看不上这地窖,不肯下来。
柳修缘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装高冷了,刚才看热闹的时候,你俩没少凑热闹。那两人怎么进石棺的?那些蛇突然变得这么灵活,还这么厉害,这位一身地母气息的小姑娘没少出手吧。」
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喜欢把人变成蛇,但还没变出过这么大的蛇呢。」
直接跳了进来,一双赤足站在地窖里,偏头打量着我,然后伸手朝我小腹摸了过来。
我吓得想往后缩,可她手还没碰到,腹中就有什么鼓动。
像是胀气,又好像有什么活物。
「恭喜。」小姑娘挑眉朝我笑了笑,轻声道,「听说你姓庄?」
「和姓有什么关系?」我捂着小腹。
脑中回荡着和柳修缘那个时,他念着的话:【石棺孕子换新生。】
刚才小腹这样,是因为我真的怀上了吗?
「庄生晓梦迷蝴蝶。」小姑娘瞥了一眼柳修缘,还要说什么。
那脸色如铜的少年就跳了下来:「柳夭!」
她立马就把话收了回去,却眉眼带笑地看着柳修缘。
那少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些草药,捣成泥,朝柳夭道:「拔蛇毒最好的,还是泥土,你出手吧。」
「好啊。」柳夭好像很活泼开朗。
朝我指了指外面:「晓梦姐姐先出去吧,别吓着你。」
我还诧异,这用泥土拔毒,很吓人吗?
柳修缘却已经拉着我,退到地窖口了:「这少年是蛊寨大祭司,我以前的好友。」
可他埋在石棺里,至少几十年了吧?
这好友,才十一二岁?
这会儿,大祭司将捣好的草药,直接倒在地上,接着纵身出来。
柳夭赤足围着我爸妈走了一圈,跟着如玉般的脚趾在地上一抓一缩的,好像十只胖嘟嘟的玉蚕,可爱得紧。
可随着她脚趾抓缩着,紧实的土开始翻滚,跟着一个个蛇头猛地从土里窜了出来。
不过眨眼间,整个地窖就变成了蛇窝,一条条的蛇从土里钻了出来,朝我爸妈游去。
我吓得浑身一紧,本能地往前一步。
柳修缘立马抓住我。
一旁的大祭司瞥了我一眼:「蛇毒自然得蛇解,柳夭这些土蛇,都是人变成后炼成的蛊蛇,吸解人身上的蛇毒再好不过。」
真的把人变成蛇?
我看着那粉雕玉琢,站在那里,任由蛇在她赤足上游来爬去的小可爱,莫名地凌乱。
不过一会儿,我爸妈就被群蛇淹没了。
地窖里,只有翻滚交缠的蛇群,以及那双足能随着蛇群翻滚沉浮的柳夭。
我生怕这些蛇一个不受控制,直接把我爸妈给咬死,紧张到不能呼吸。
但没过多久,那些蛇就又一条条钻回了土里,接着地窖又变成了原本紧实的样子。
我爸妈浑身赤裸,皮肤光泽,不见半点蛇鳞,看上去比原先还好了点。
「算是给你腹中孩子的见面礼。」柳夭纵身上来。
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小腹:「我喜欢他,等你生下来,带到蛊寨找我玩啊。」
这是笃定我怀上了?
她喜欢蛇,那这真的是柳修缘的孩子?
「生下来,自然得去聆听地母教诲。」柳修缘低咳了一声,脸色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随手一挥,就引来两件像是白衫的袍子给我:「先带你爸妈回去换衣服,我们先去解决附在金银上蛇毒的事情。」
提及孩子,他好像不太高兴?
我心中萧索。
但我爸妈这样躺着也不像样。
忙接过袍子下去,给我爸妈披上,又叫醒了他们。
不过没直接解释柳修缘他们的身份,只说是大师,解了蛇毒。
我爸妈感激不尽,忙往家里去穿衣服。
就在我要走时,那大祭司突然叫住了我,递了一个竹筒过来:「这里面是我炼制的解毒丹,一粒就能解蛇毒。」
可我爸妈已经解过了啊?
难不成还有余毒?
柳修缘看着那雕着五毒的竹筒,神色古怪,却还是朝我点了点头。
他情况有点怪。
不管孩子他要不要,既然我怀上了,没他这个当爹的,我也会生下来。
看柳夭那样子,也不会有大问题。
就算是条蛇,大不了去找柳夭帮忙。
接过竹筒,朝大祭司点了点头。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就听到柳夭刻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柳修缘,你将要化龙的事情,不告诉她吗?化龙升天,可就不能留在这里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猛地回头,看向柳修缘!
人生鳞,蛇化龙,石棺孕子换新生。
所以,他要走了?
我不过是他化龙中的一环!
6
我心里说不出滋味地带着我爸妈回了家。
见房子被烧成这样,他们也惊得不行。
路上跟我说了,在村委遭的罪,和我们猜的差不多。
火只烧了外墙,里面还是没有全部烧起来,我让他们穿了衣服,直接就走。
村子马上就要被封了,跑路要紧,其他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
就在我爸妈到了自己的房间时,就撞上了同村的二爷爷,也不知道他畏畏缩缩的,一个人到我家,还缩在我爸妈房间做什么。
见到我爸妈没事,他脸上一喜,接着便扯着我爸妈,问他们怎么了。
庄家人丁并不兴旺,我爸就二爷这个快出五服的堂叔。
我没想到这会儿家里还有人,见我爸扯着二爷又开始气愤地说,村民为了贪金银,如何如何的了。
忙朝我妈道:「别扯了!先穿衣服,走!」
谁知道二爷是来关心他们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说不定,是趁人都不在,一个人偷偷来我家翻东西的。
我妈也忙扯了我爸一把,朝二爷摆手:「我们先穿衣服。」
二爷却一把扯着我爸:「老侄啊,你这病怎么好的啊?叔也是没办法,村长逼你的时候,就叔一个人给你说话,你也救救叔吧。」
我爸也为难,看了看我,我还没来得及阻止。
他就指着我背着的竹筒:「晓梦,给你二爷拿颗药吧。」
二爷立马就跑了过来,朝我呵呵地笑道:「给我一颗,这蛇鳞啊,又痛又痒,难受死了。」
救了一个,他还有老婆、儿子,还有孙子。
哪救得到头啊。
「这不是治蛇鳞的药!」我握着竹筒拒绝。
可我爸却叹了口气:「晓梦。」
跟着直接伸手,扯了过去:「这是你二爷,都是自家人,就给一颗。」
「爸!」我气得头都要炸了。
他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摆当爸的威严。
还想抢回来,我妈就拉着我,摇了摇头:「你二爷也算帮过我们,就给他一颗吧,你到时再找那几个法师要就行了,救人一命也是好事。」
他们就会当老好人!
出事的时候,只会着急忙慌地叫我!
果然,二爷接过一粒,直接塞嘴里。
又朝我爸伸手,讪讪地笑道:「还有你堂婶呢,再给我一粒吧。」
我爸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竹筒里,确定还有很多,就又倒了一粒。
二爷握着那一粒,又讨好且为难地笑了笑:「还有你堂哥呢?你看这……要不把给你婶的这粒,给你堂哥?她总不能看着儿子受苦,对吧?」
他自己刚才拿了就丢嘴里吃了呢!
听得我怒火直烧,扯着我妈就要去我房间穿衣服,再这么一颗颗地算下去,还有他儿媳妇和孙子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念头一闪而过!
看着二爷脸上的笑,心头猛地闪过不好的想法。
猛地冲过去,一脚就踢翻二爷。
「晓梦!你做什么?」我爸吓得还要去扶二爷。
趁着二爷惨叫,我一脚踩在他胸口,伸手就在他身上摸。
果然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个正在通话的手机。
赫然就是打给村长的!
将手机怼我爸脸上:「你自己看啊!」
「村长就来了!」二爷痛得咝咝吸气,摸着胳膊上的蛇鳞,「你们逃不掉的。」
我爸也愣了!
看着二爷:「叔,我好心救你,你怎么还害我!」
我将电话挂断,转手又在二爷身上摸了摸。
果然掏出我妈装首饰的布袋子,还有我爸妈特意换回来打红包的一叠现金!
我将东西丢给我爸妈,一把抢过竹筒:「衣服也别换了,赶紧跑回地窖。」
跟着转手摸着手镯,正要叫柳修缘,一桶血水劈头盖脸就泼了过来。
夹着人吆喝声:「绑上!绑上!」
一堆人一拥而上,我爸妈在大叫着:「二爷!你怎么这样!你们怎么这样!」
可跟着就只有「呜呜」的声音了,嘴被什么给堵了。
我眼前全是血红色,用力转着手上的蛇镯,在心底叫着「柳修缘」的名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接着,我手里的竹筒就被抢走,一条粗壮的绳子,哗哗地就将我给绑了,跟着就往我嘴里塞了块破布。
正要挣扎,就见二爷拿着那竹筒,邀功似地递了过去:「村长,就是这个,解了他们两口子的蛇毒。」
听到这里,我眼前闪过柳修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那大祭司微闪的目光,干脆停止了挣扎。
眨眼将眼前的血水弄掉,看着二爷把自己胳膊给村长看:「我刚吃了,这就不痒了,也不渗脓水了。」
听着有解蛇毒的,村民们立马都围了上来。
村长倒了几粒给他们分了,确定吃了之后,立马不痒了,这才自己吃了一粒。
然后招呼道:「叫上所有人,去石棺那。就说庄家三口被石棺里的蛇妖迷了,要祭棺杀蛇妖。」
「呜呜!」我爸妈还在大叫。
我冷冷地看着村长,瞥着那个竹筒,没有说话。
村长瞪了我一眼:「让那蛇妖来救你!不杀了蛇妖,怕还是得作怪。」
蛇鳞不痒了,村民们信心大增,推搡着我们一家三口,又去了地基那。
爸妈悔恨地看着我,我爸还不停地朝我打眼色,让我想办法。
我都懒得理他!
等把我们推到挖开的石棺那,那个该死的神婆已经在等着了。
这次阵仗比之前还大,更甚至挂了许多看上去古怪的绳子,和许多法器。
神婆正在「呜呜」围着石棺跳着什么,还不时往棺中洒符水之类的。
浑身长满鳞的村长婆娘和孟老三,又被抬了过来,躺在石棺里。
这次两人头发都掉光了,连头顶都长着蛇鳞。
那符水一洒,两人就痛苦地大叫。
我们全家被推开石棺前,这才发现村长婆娘这情况有种说不出的怪。
好像肚子大了很多,只有吸气,没有进气了。
村长为了掰回自己的威信,将竹筒高举着说道:「找到解蛇鳞毒的药啦,大家一人一粒,每人都有。」
那竹筒极大,药只有老鼠屎那么大,里面至少上千粒。
一次一粒,我爸妈哪吃得了,这么多药。
等挨个把药分了,村长就又道:「为了除蛇妖,上面已经封村了。蛇妖不除,终究会作怪。我婆娘和孟老三,都是被蛇妖迷了。为了大家,我先……先……」
他说着说着,声音发哽,眼泪直流:「先让神婆,杀了我婆娘祭棺。」
这是大义灭亲!
村民们立马全部震惊且敬佩地看向村长。
这是真的要杀人祭棺啊!
我忙转眼环顾四周,却根本没看到柳修缘,反倒见柳夭光着脚,站在人群外,笑着朝我挥手。
见她在,我微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可爱且亦正亦邪的小姑娘,给我很大的安全感。
这会儿,村民中也有害怕和质疑的:「那谁来杀人啊?这……」
毕竟蛇鳞已经不痒了,再杀人,好像没必要。
随着质问声四起,就见围着石棺的神婆突然拿出一把小刀,好像附身了一样,浑身抖动,嘟嚷嚷地念着什么。
然后猛地一个激灵,朝村长道:「这蛇鳞毒虽不痒了,可蛇鳞难褪,得用人蛇鳞压下去。」
「什么叫人蛇鳞?」村长忙追问着。
神婆指了指长满蛇鳞的村长婆娘和孟老三说道:「人生鳞,就是人蛇鳞咯!你们可以看看,身上虽然不痒,但鳞却还在。并不像庄家人一样,鳞褪去了?」
「那蛇妖要成精变人了,庄家人肯定吃了人蛇鳞,才变得这么好的。」神婆一把撸开我妈袖子。
把她光滑得像水煮蛋一样的胳膊抬起来:「你们看,她现在还返老还童了呢!」
村民们先听到鳞不能去都慌张了起来,见我妈不仅去了鳞,还皮肤光滑,又都兴奋了起来。
我这会隐约猜到,竹筒里的药,肯定不是解毒的。
那大祭司哪来得及炼这么多啊。
「就算不痛不痒,你们以后想带着一身鳞活着吗?」神婆仰头长喝一声。
转手就是一刀,连鳞带皮从村长婆娘手臂上割下一块,跟着往嘴里一丢,直接吞了下去。
接着高举着手臂大叫:「啊……哈……」
随着她大叫,那手臂上的蛇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了回去。
我看得诧异无比。
难道人生鳞,真的有这样的奇效?
忙朝柳夭看去,她脸带着嘲讽的笑,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别紧张。
村长婆娘被割下一块肉,痛得在石棺里,和蛇一样地扭动着。
随着神婆动了手,村长转眼在村民身上扫过,跟着一步过去,接过刀,扯着一块蛇鳞皮,就割了下去。
学着神婆的样子,仰头就吞了下去。
不过他割的,却是孟老三身上的鳞皮。
见他们开了头,村民们也开始一个个地往前扑。
随着一刀又一刀割下去,没一会儿,石棺里的两个人,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
血水渗着石棺,都变成了血棺。
我爸妈吓得都傻了,双眼大睁,呜呜大叫,不停地往我这边拱。
可我也蒙啊!
村长这到底要搞什么?
还真杀人祭棺啊?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石棺中,跟个血人一样的村长婆娘,好像越痛越厉害。
张嘴「啊啊」地大叫。
村长盯着她,接过小刀,正要动手。
他婆娘突然拉长脖子,大叫了一声。
「生了!生了!」旁边围观的村民,突然尖叫了一声。
跟着却又吓得大叫:「生的蛇,生的蛇……」
只见鲜血淋漓间,一条条拇指大小,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蛇,顺着血水哗哗地朝外涌。
「石棺孕子呢。」柳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朝我轻笑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7
我看着村长婆娘生出一窝小蛇,还吓得有点发蒙,不知道什么叫蛇棺孕子。
就听到村长咬牙大叫:「人产蛇子,打死啊!都要打死!」
接着抢起旁边的锄头,对着那些小蛇,还有棺中两具血淋淋的身体就砸了下去。
石棺之中,村长婆娘和孟老三开始还惨叫,最后除了锄头「哐哐」敲到石棺上的声音,就是骨头碎裂,以及血肉黏稠的声音。
村长被溅得满身是血,却还在不停地念着什么,哐哐地往下砸。
这场面,无比瘆人!
连神婆都被吓得后退,更不用说那些村民了。
村长砸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满脸是血的回头,愤恨地盯着我们一家三口。
只是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蛇鳞,还不是那种和村民一样细密的鳞,而是那种狰狞着竖起来的。
双眼更是变得腥红,瞳孔变竖,握着锄头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呵呵地笑着。
我爸妈吓得在地上打滚,聚在我身边,朝我「嗯嗯」地叫,用眼神示意我快点求救。
可我也被绑着,怎么求救?
那蛇镯还被不知道什么血的给污了!
「杀了庄家三口祭棺!杀了他们!」村长握着锄头指着我们,朝村民低吼道,「把他们丢棺材里。」
他这样才像蛇妖!
村民们吓得后退,不停地你推我搡。
眼看村长拿着锄头越靠越近,我爸妈立马蹬腿往旁边扭动。
我只得扭头四处看,寻找柳修缘他们的踪迹。
一抬头,就见柳修缘站在不远处,朝我摆手,示意我不要害怕。
他不过就是轻轻摆了下手,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村长是那金蛟血脉,不能对你们庄家人下手。」
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村长大吼一声,眼看锄头就药砸到我头上了,就听到旁边「砰」的一声响,他把锄头丢一旁地上。
冷哼哼地看着村民说道:「这石棺上有诅咒,由庄家人镇守,你们碰了沾有蛇毒的金银,又吃了同类的蛇鳞,呵呵,就要化成蛇了。」
随着村长的话音一落,所有村民突然痛苦地扭动起来。
有的更甚至开始咳,嘴里吐出一团团瘀血。
血水中,有着像蚯蚓大小的蛇,开始扭动,往石棺中爬。
村长呵呵冷笑地看着众人:「杀了庄家人,就给你们解毒,要不然,你们就要被毒死了。」
随着他说完,脸上的皮跟豆腐渣一样地往下落,连头皮都整个往下滑。
没一会儿,就是一个尖细得像拳头一样大小的蛇头,可头顶却又有着一个像角又不是角的凸起。
冷冷地看着所有村民:「杀了他们。」
连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嘶嘶声。
蛇头从脖子里缓慢往前探,慢慢凑到我小腹处,朝我呵呵地笑道:「你怀了柳修缘的孩子?他还想救你?」
这跟救有我什么关系?
可那些村民太过痛苦了,有的鼻子里面也钻出了小蛇。
那样子,好像人的身体只是蛇的容器,只要它们想爬就会爬出来。
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反正封村了,大家一起上,先杀了老庄家的,拿到解药,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有人打头,其他人立马开始低声讨论。
更有人表面上忍痛在地上蛄蛹,却暗中一点点朝我们一家三口靠近。
我爸妈就自己往旁边石头上靠,想割断绳子,还不时蹬我一脚,示意我求救。
村长见状,开始「嘶嘶」地笑。
双眼邪邪地看着我:「你看,人就是这样,你家祖上为了救他们,自己用命祭求柳修缘守着那些财宝不外流,还把祖屋盖在上面镇住。」
「你不知道吧?」那条怪蛇语气嘶嘶的,一点点地卷住我的脖子,「柳修缘早就该化龙了,就因为你祖上剖了自己的皮,裹住了他,让他不能化龙。」
「如果不是你!在开棺的时候,它就被打死了!」它在一点点地缠紧着我脖子。
蛇眸带着邪光:「你救走了他,还不怕死的将他放你身上,机缘巧合,解了他的人皮裹。」
它脖子上的鳞太过粗砾,一点点刮着脖子,又痛又窒息,更不用说它那嘶嘶的蛇信,都快吐到我脸上了。
见我盯着它,它十分气愤地说道:「我特意在那人皮裹上也给下了剧毒,只是没想到,柳修缘为了救你,居然渡了真龙精元给你,还让你怀了他的龙胎。」
「不过也好。」它一点点缠紧,看着村民大吼,「先杀了两个老的,用这死丫头引出那条蛇妖!」
所以它缠着我脖子,就是为了逼柳修缘现身。
眼看着那些村民,因为被痛苦折磨,都面露凶色,握着棍子、石头朝我爸妈走了过去。
我爸妈原本已经蛄蛹着,离我远远的。
这会见村民逼近,又蛄蛹着回来,用脚蹬我,呜呜地让我求救。
我被勒得双眼冒金星,眼看着村民握着石头,围住我爸妈,就要锤下去。
爸妈还在用力蹬我,让我救他们。
可我自己都快被勒死了……
就在我爸被砸了一石头,他气愤地朝我又重重地蹬了一脚时。
旁边传来柳修缘的冷哼声。
一只龙爪直接伸了过来,一把捏住那缠着我的蛇脖,用力一扯。
只听到咔咔一声,好像蛇骨断裂。
柳修缘勒扯着七寸,直接一甩。
只见村长的身体,如同衣服般被甩出,从里抽出一条腿粗、有脚的怪蛇。
嘴里还嘶嘶地大叫:「你破了真龙精元,怎么还能化龙,你……」
随着他说话,浓稠的黑雾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嗞嗞作响,烫得土都发出焦味。
有村民原先冲在最前面,被黑雾沾染上,瞬间跟沾到硫酸一样,腐蚀得嗞嗞作响。
所有人顿时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柳修缘一伸手,一件白袍裹住我。
冷哼一声,猛地将他往坑中一摔:「柳夭。」
那条四脚怪蛇被摔在坑中,脚踩着地,正要腾空而起,土中立马翻滚出柳夭那些土蛇,瞬间就缠住那条怪蛇。
柳修缘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扯下白袍,伸手引水将那些血水冲洗掉。
有点心疼地抚过我脖子上的刮痕说道:「它藏于人身不出,就无法抽出来,所以……」
我喘着粗气,看着那被土蛇一点点淹没,拉进地里的怪蛇:「这是什么东西?」
「金蛟。」柳修缘十指轻揉地抚着我脖子。
轻声道:「那些金银就是它的,千年前,救了一个村里迷路的少女,将少女带回了洞穴,发现了它睡于金银之上。
「少女回来后,和家里人说这奇遇,村里人为了夺这些金银,就算准了蛟性淫,以那少女为引,将它诱出洞穴后,趁机夺走了它的金银。」
「原本它发怒要屠村,可那少女有孕,村里人以那少女和腹中孩子为要挟,让它化成人身,入赘于少女家。」柳修缘指间力度还是很轻柔。
目光却阴冷地扫过那些村民:「金蛟常年生活于山野,但也向往人群,就按人说的,将蛟身困于一具人的躯体之内,想着和那少女夫妻和美,妻贤子孝。
「却没想,这是一个圈套,它一进入,就被村民用石棺困住,要活埋了它。可村民没想到的是,这金蛟本身就是出入山石寻矿脉的,石棺哪能困得住它。
「反倒是这困于人身中,让它感觉到了异样的乐趣。后来它就开始一次次藏于人身,在整个村子里胡乱淫乐。还将所有金银下了蛇毒,报复村民,让他们遍体生鳞,化成蛇形,尝尝它被害的滋味。
「村民们就都变得和现在这样,你们庄家先祖为了救村民,就求到了我这里。当时我只差人劫未渡,本以为这次救下一村人,也算件大功德,就来了。
「可这事,终究是村民有错在先。
「我降伏了金蛟,将它困于石棺中,又将所有被村民铸好的金银寻回,同样镇于棺中。为将金蛟镇住,我还刻意去蛊寨请了当时的大祭司,在石上雕满群蛇,以镇金蛟。
「就在我功成之时,你们庄家先祖,说为了感激我,给我庆功。结果是布了法阵,将我擒住,为了掌控我,还剥了人皮将我裹住,让我不得化龙。」
说到这里,他语气阴冷唏嘘道:「只是没想到,金蛟在外有血脉残留,借着血脉之气,从石棺中逃走,反倒是我被困在石棺中。」
冷冷地看着满地惨叫的村民,以及被土蛇拉入地里,慢慢消失的金蛟。
我听着,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和金蛟,总喜欢说人性如何如何。
无论是对金蛟,还是对柳修缘,都是村民先失信。
这次对我家,也是人性泯灭。
连我爸妈……
随着他轻揉,脖子上的痛意消失了。
我爸妈这会见没事了,忙用脚踢我,「呜呜呜」地示意我救他们。
为了求救,他们用尽了全力,一脚踢过来,我直接一个踉跄。
幸好柳修缘一把扶住了我,眼神瞥了一眼我爸妈:「那竹筒里装着的,就是夜明砂。阿摩知道你爸妈性子必定无用,才给你的。」
夜明砂,就是蝙蝠屎。
这会我爸妈还在「呜呜」地朝我吼,我爸还面带怒色地瞪我。
我能想象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我获救了,却和柳修缘叽叽歪歪。
没有第一时间救他,是大不孝。
苦笑了一下,看向柳修缘:「你本来可以直接带我们一家三口离开的,让我经历这些,是想干什么?」
他就要化龙离世了,是想告诉我,人心险恶吗?
「和我去蛊寨吗?」柳修缘抚着我小腹,轻声道,「你腹中龙种,得以龙气接引。我身份终究不好待在人群中,可我不想和你离开。」
他说着,深情地看着我:「到蛊寨,我们一起养育这个孩子长大,好不好?」
「你不化龙了?蛟蛇化龙,不是你的毕生所愿吗?」我听着很诧异。
柳修缘摇了摇头,看着我道:「已得所愿。」
8
跟着一挥手,我爸妈嘴里的布,以及身上的绳子全部被解开,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刚一动,我爸就扑起来,大吼:「庄晓梦,你要去哪啊?你就这么跟这个什么跑了?啊?」
「你不管我们了?」我爸一把扯住我。
却死死地盯着柳修缘:「你要带我女走,也得先把尾给我们收了吧?这些村民怎么办啊?
「哦!你们一走了之了,我和你妈留在村子里怎么做人啊?」
「那些被村民拿走的金银怎么办啊?不是说上面有毒吗?你把那啥蛟给弄死了,把毒解了啊?金银总不能不管吧?」我爸越说越急。
死死地扯着我,不肯放心。
柳修缘只是轻笑着我。
我苦笑了一声:「走吧。」
他们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好人,而对我,就是永远无尽地索取。
开出的石棺中有蛇、有金银,他们只知道自己在外围着急不停地说「怎么办」。
却大声叫我去护棺,叫我护蛇。
有人找上家门,知道是寻事的,我在洗澡,我妈也跑来叫我。
他们被害得全身长鳞,要被火烧死了,他不记得。
碰到二爷,却又强压着我拿解药,还一粒又一粒。
那些村民要杀了我们一家祭棺,还活吞人啊。
他还想着要当好人,救这些村民,就怕以后村子里没法做人?
离了这个村子,没法活了吗?
我欠他的吗?
「庄晓梦,我白养你了!你这个白眼狼,你……」我爸死死地掐着我。
刚一生痛,手腕上的蛇镯嗦地一下,化成一条大蛇,对着我爸的脸就龇牙扑了过去。
「啊!」我爸吓得尖叫一声,松开了我的手。
我妈朝我大吼:「晓梦,你跟他走,以后谁给你撑腰啊。他也是个妖怪,那金蛟这么多金银, 你怎么也得让他留下点,给你伴身啊。还有我们养老……」
到现在,他们就没谁关心我,有没有被金蛟勒出什么伤吗?
我突然明白柳修缘的意思了, 抬眼看着他:「能走快点吗?」
他却抬头往天空中看了一眼。
我诧异地随他抬眼看去,就见空中有什么亮光闪动。
接着村民大叫:「金子!金子!」
我妈也瞬间兴奋了起来,扯着我爸,忙跑过来, 朝柳修缘道:「你这算是彩礼了吧,给了,就到家里先坐着,吃个饭。就算要走, 也得让我们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以后方便我们去找你们啊。」
我听着不由地发怵, 柳修缘就是吃个饭, 被裹了人皮, 封在棺里镇金蛟。
这又吃饭……
我妈的意思, 怕是还要绑紧柳修缘,保不准除了钱财, 还得要什么药,以后他们在村子里,可就能抬起头做人了。
只是我妈的话刚说完, 就听到清脆的响声。
所有金银块全部落回了石棺中, 刚好满满一棺。
跟着那少年大祭司站在石棺之中:「柳夭, 回去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柳夭清脆地应了一声,从蛇群中钻了出来,吓得村民尖叫。
而那成千上百的土蛇攀附着爬到石棺上, 拉着石棺一点点往地里沉。
「我的金子。我的……」村民中也有抢得多的, 忙往这边扑。
「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柳修缘朝我轻笑。
牵着我的手, 直接一步就跨出了人群。
我爸妈还在后面大叫:「死丫头,你个白眼狼!你不管我们了吗?我们白养你这么大!」
「等以后生下孩子,你想回来,我们再回来看他们。」柳修缘伸手抱住我。
轻声道:「等你胎象稳定, 如果蛊寨呆不惯, 也可以回去工作的, 我陪着你就行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
却见他眉眼温柔:「这些村民你也不用太在意, 阿摩就性子冷些, 可心善,熬他们几天, 他们吃些苦头,估计也会引蛊给他们解毒。」
「但贪念不除,蛇鳞肯定不褪。加上他们居然还真受村民蛊惑, 活生生地吃人蛇鳞,惩戒必然不少。」他说到这些村民,脸上又布满冷色。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妖若有情妖非孽, 人若无情怎为人。
他和金蛟从无害人之心,反倒是人的贪念,枉害己。
(全文完)
Quan long – Khát Vũ
(Ngu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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