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h quyển đại lão tiên động tâm – Thanh Sơn Tiểu D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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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圈大佬先动心 – 青山小野

  婚后第三年,我发现我是一本京圈高干 PO 文里貌美有钱的女配。
  再过 24 小时,我的联姻老公司湛,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公司的娇软小白花实习生,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截停离开北城的大飞机。
  然后,他们会联手把我卖到缅北,凌辱致死。
  我决定提前跑路。
  没想到当夜,一向性冷淡的司湛,翻遍整个北城,把我掐腰按在了落地窗前。
  他摩挲我的耳垂,哑声问:
  「夫人带着我的种,打算逃到哪里去?」
  1
  取出存在银行里的最后一笔钱,夕阳在天边烧开,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银行经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忍不住:
  「司太太,您一次性取这么多钱,要是被司先生知道了……」
  我睁大眼:「这是我自己的钱,取钱也犯法?」
  经理擦汗:「那倒没有,就是……」
  「没有就别说了。」我抱着钱起身,「你的提醒很好,下次不要提醒了,我不爱听。」
  我转身就走,经理忙追上来:
  「司太太,您跟司先生没有签订过婚前财产协议,婚后财产共有。您取这么多钱,是瞒不住司先生的!」
  我烦都烦死,头也不回:「瞒不住就瞒不住,我不在乎。」
  天知道,我快死了。
  谁还 care 瞒不瞒得住。
  ——就在两天前,我觉醒了。
  我是一本 PO 文的女二。
  这书原著又黄又疯,男主是上市公司集团霸总,冷酷话少狠厉无情;女主是白净瘦弱的实习生,身娇体软爱嘤嘤嘤。
  上班第一天,她工作失误。
  布置画展敲漏了一颗钉子,差点砸到司湛。
  然而一向挑剔的男主,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淡淡安慰:「没事。」
  一来二去,禁欲霸总男主发现,这个小白花一样的女孩,总能平息他的躁动。
  于是,两个人。
  就在各种场合,发生了疯狂的共振。
  没多久,男主的联姻妻子察觉不对,跑到公司大闹。
  男主厌倦至极,扔下一句:「联姻而已,我看见你就恶心。」
  然后,转身坚定奔赴小白花,再也没有回头。
  但联姻妻子与司湛青梅竹马,痴恋他多年,死都不愿放手。
  三人纠缠几百章,女主经历了怀孕辞职被扇耳光赴港产子等一系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事件,终于与男主重归于好。
  女二也总算下线,最后家族破产,流落缅北,被玩弄凌辱,惨死在异国他乡。
  ——行,我是联姻妻子,我是恶毒女二。
  我是男女主相爱路上的路障僵尸,他们 play 中浓墨重彩的那一环。
  如今,距离司湛参加画展,遇见真命天女,还剩 24 小时。
  我决定加速行动。
  先把能转移的钱,都转移走。
  2
  司湛回家时,我正蹲在衣帽间。
  跟闺蜜讨论,怎么处理我的钱。
  她愣了半天,发出爆鸣:
  「你想转移资产到我这儿?疯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公家里干嘛的,他黑白通吃啊,会全城追杀我的!!」
  我很冷静:「不会,这都是我名下的,合法资产。」
  「但是。」她不解,「你去年不是还说要攒钱养司大佬,人给他钱给他,能给他的全给他?怎么忽然断情绝爱,不爱了?」
  我皱眉:「我说过?」
  闺蜜:「当然!你那么喜欢司湛!你说没有他你就要死了!」
  「哦。」我把我的爱马仕们潦草收进行李箱,从善如流,「谁知道,可能那时我比较贱。」
  闺蜜:「……」
  司湛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我俩的对话,他应该只听到了最后半句。
  男人身形高大,居高临下,明显顿了顿,随即对着一地狼藉,不紧不慢撩起眼皮:「又玩什么新花样?」
  闺蜜见势不妙,狗腿地脚底抹油:「你们聊。」
  她溜了,衣帽间只剩我俩。
  司湛今天有发布会,穿一身铁灰色西装,肩宽腿长,脸上表情很淡。
  他一直这样,跟我结婚没什么表情,上床也没什么表情。
  我们结婚三年,相识十余年。
  认识他多久,我就喜欢了他多久。
  读书时,全校都知道,我在热烈地追求他。
  北城雪夜,我帮他排队买演唱会门票冻到发高烧,他过生日,我洗手做羹汤烫得满手泡,高中三年,哪怕清晨下暴雨,我也坚持给他带早餐。
  后来我们联姻,我高兴坏了,大张旗鼓跑遍全城,在江上给他放烟花。
  可到最后,他也只肯在人群里,回应给我寡淡的一瞥。
  我捂不热他。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
  因为在故事设定里,我根本不是那个能波动他情绪的人。
  「衣服太多了。」我扣上行李箱,「我收拾一下。」
  司湛瞥我一眼:「收拾一下?把名下的钱全收走?」
  他表情淡淡,单手拉扯领带,有点不耐烦:
  「你是不是在背着我,养什么小奶狗?」
  我皱眉:「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得到否定答复,司湛表情恢复冷淡:
  「没有最好,我不想我们的婚姻出什么问题,上热搜会影响股价。」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奶狗。
  他只是热衷于维护企业形象,怕我给他丢脸。
  我忽然有些失望,却也只是点头:「知道了。你明天出差,去参加画展?」
  「嗯,找助理打听我行程?」
  我:「没。」
  停顿一下,看向窗外,风雨欲来,要下雨了。
  我垂下眼:「我把衣服收完。」
  3
  这晚,司湛要得格外狠。
  他每次出差都这样,我很累但懒得反抗,反正也不会有下次了。
  以后他会去折腾女主。
  后面两百章,纵情天与地,从办公室到食堂,哪里都将是他们的战场。
  我一觉睡到下午。
  睁眼醒来,小腹酸胀,热搜果然被一个话题屠屏:
  #司湛实习生配一脸
  点进去,不出意外。
  按照原著剧情,司湛和女主姚安安,在画展相遇了。
  照片是路人视角拍的,姚安安黑长直小白裙,两眼含泪楚楚可怜。
  司湛长身立在旁边,单手帮她撑住摇摇欲坠的画框,小臂青筋微微突出。
  评论区:
  【wooo 前员工来点评一下,从没见司总对谁这么温柔过!】
  【妈的,虽然知道司总已婚,但我……我不道德地想……】
  【我懂,他们微妙地有 CP 感……】
  【我偷偷嗑 1 秒,就一秒!一秒没事吧!】
  ……
  我撑着下巴,趴在浴缸里。
  一边清理清理司湛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一边往下刷。
  原文里,男女主之间有种奇异的磁场。
  只要见到她,司湛就会情难自控,升起难以形容的保护欲和……呃,兽欲。
  这种张力,据说会影响身边的观众。
  大家总迷之觉得,他们很配。
  嗑生嗑死,恨不得围观他们上床。
  我打电话给闺蜜:「拜托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没?」
  闺蜜迟疑:「你真要这么干啊,不跟司总过了?」
  我:「不然?」
  闺蜜:「我以为你们闹别扭。」
  我懒洋洋:「你看热搜了?」
  闺蜜:「看了……但是,哎呀,司总又没有真的出轨。」
  我想了想:「那你等等,我表演给你看。」
  说完,我转头打开通讯录,拨给司湛。
  忙音响了很久,才接起来。
  他那边有点吵,画展的嘈杂走动喧嚣声中,浮动着年轻女孩的笑声。
  司湛语气依旧冷淡,但明显比在家时轻松,问:「怎么了?」
  我犹豫着,吞吞吐吐:「司湛,如果我怀孕了……」
  司湛冷声打断我:「先打掉。」
  早猜到他会让打。
  但我还是被他的措辞说得一愣:「先?」
  「我出差没结束,延期了,得再过一周才能回去。」司湛克制情绪,「你先自己去把手术做了,有问题等我回来说。」
  说完,他挂了电话。
  4
  在原著里,司湛和前妻,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不过他像被下了降头,不相信那是他的。
  男女主联手血虐女二几百章,中途,给女二做了三次亲子鉴定。
  第一次材料被弄坏,鉴定失败;第二次鉴定结果被调换,显示孩子不是他的。
  第三次司湛看完报告,仍不相信,认定是假的。
  我:「……」
  我抚摸小腹,陷入沉思。
  崽,妈妈的好大儿。
  你不能在这种睿智剧情里长大。
  司湛不知道,我不是试探他,我真的怀孕了——就在两天前。
  查出两道杠时,我开心地想,他一回家,我就把好消息告诉他。
  结果没等到他回来,我的女配意识先觉醒了。
  如今,不管是为这个小孩,还是为我不被卖到缅北。
  我都得跑路。
  闺蜜听完刚刚的通话,愤怒尖叫:
  「司湛这狗东西!他还是人吗!以前惯着他也就算了,你们都结婚了!这说的什么鬼话!」
  我:「嗯。」
  我:「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闺蜜爆鸣:「跑!我现在立刻给你准备假身份,弄好我们就跑!跑他个昏天黑地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披上浴巾,离开浴室。
  路过走廊,一路都是我和司湛的结婚照。
  巨大的油画,像旖旎的梦一样,在余光中铺展开,将我包裹进去。
  我恍惚一瞬。
  过去三年,我和他同床共枕,把最好岁月都给了他。
  他始终无动于衷。
  等他回来,发现我不在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5
  司湛说他出差延期,要一周后才回来。
  但我知道,并不会真等到那个时候。
  按照小说原著剧情,当天深夜。
  他就会因为一通紧急电话,抛下娇软可爱的姚安安,驱车赶回家。
  因为女二自杀了。
  坐在浴缸,威胁司湛:
  「如果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直播去死,让网友们都看看,司总是一个多么薄情寡义的丈夫!」
  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司湛。
  他攥着女二的手腕,强硬地,将她从浴缸拖出来: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帮你一把?」
  然后,他囚禁了她。
  把她锁在卧室隔间,单向玻璃隔开。
  天天直播自己和姚安安的 play 给她听。
  ——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会在他回来之前跑。
  收好最后一箱爱马仕,我让管家帮我送上车。
  打电话跟闺蜜确认:「机票买好了?」
  「好了!」她超积极,「你先飞到港城,出关后就有人接应。离开北城,就一切好说了。」
  「好。」
  「顾念!freedom!离开司湛,你马上要自由了!」
  自由。
  我一阵恍惚。
  薄暮黄昏,爸爸叫来照顾我的保镖,已经在门口等候。
  我最后一次上楼,穿过我和司湛的家,打开卧室床头柜。
  拿走了我的护照和身份证。
  从我十五岁,与司湛相识,绕着圈在他面前晃,一遍遍问:
  「真不喜欢呀?我这么可爱,你多看看我呀,说不定看多了就会喜欢的。」
  到二十五岁,一无所有地从这里离开。
  他从来不缺一个下雪熬夜排队替他买演唱会门票的人,也不缺一枚生日会上奶油边画得歪歪扭扭的蛋糕。
  他生来是天之骄子,小说的主角。
  他什么都不缺。
  包括我的爱。
  我决定收回这些爱。
  6
  去机场的路上,堵车。
  我本来有点惆怅,这么一堵,全堵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开始着急:
  「你不能快点吗?」
  保镖:「夫人,北城一向拥堵,您体谅一下。」
  我看看他制服下起伏的肱二头肌,逼逼赖赖的话到嘴边,又吞回去:「……行。」
  也不是航班的问题。
  实在不行,机票还可以改签。
  但……
  再不走,司湛就要回来了。
  被他发现家里没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万一剧情不可更改,难道我真要被锁在卧室隔壁,日日夜夜听他和姚安安 play?
  我当机立断:「不行,高速拥堵就不走这条路了,你换一头。」
  保镖:「但是夫人,另一头现在还在施工,而且平时也很少有人……」
  「走,就走那个。」
  「……」
  他被迫更换方向。
  驶进黑灯瞎火的小道,速度一下子慢下来。
  我催:「你快点。」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下一秒,山林间另一条小道,疾速冲出一辆迈巴赫。
  跟我的车直直撞在一起。
  冲天的火光。
  我重重砸向安全气囊,好一会儿,脑袋才感知到剧痛。
  眼前全是血雾。
  我挣扎抬眼,勉强看清迈巴赫的车牌。
  ——京 A 开头,司湛的车。
  他回来了。
  和姚安安一起。
  「安安?安安!」
  司湛伤得不重,长腿仓促迈下车,怀里抱着个娇小的白裙女孩。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又着急。
  衬衫和下颌都染了血污,手掌还护着女孩的头。
  好像怕她疼。
  也怕她冷。
  「安安,你别睡。」司湛焦急地嘱咐,「这里离高速不远,我送你去医院!」
  「司湛……」
  「安安,安安。」他说,「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
  痛。
  我头好痛。
  分不清是哪里痛。
  所以,司湛从不是无知无觉,不会爱人。
  他会保护别人,把人放在手心疼爱。
  发生事故时,义无反顾,挡在对方身前。
  他只是不爱我。
  失去意识前,我满脸眼泪。
  被一双有力的手撑起来。
  「夫人,夫人?」
  我迷迷糊糊,感觉一个双开门冰箱在掐我脸。
  「你醒醒,咱们的医生再有五分钟就赶过来了,他们开直升机来的!」
  他肱二头肌没白练。
  我被掐得眼泪汪汪:「你轻点。」
  他谨慎地收回手。
  可我还是疼。
  被他扶着,断断续续:
  「你……救……我的孩子……」
  「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娃!」
  说完,眼前彻底黑下去。
  6
  我昏迷了半个月。
  车祸再醒来,已经躺在西雅图。
  大洋彼岸,鸟语花香,病房里阳光金黄,世界一片祥和。
  我的崽也还活着。
  「我真的要被你笑死。」
  我的笨蛋闺蜜,坐在床前。
  一边削苹果,一边第五次重复:「你知道吗,当时纪堂辰以为你脑子摔坏了,抱着他喊妈。」
  她:「医生过去了,他一个一米九的壮汉,急急忙忙喊,先给你看脑子。」
  她:「哈哈哈哈哈!」
  我:「……够了。」
  我冷酷地推开她:「你都笑一个月了,你没有别的事可以笑吗?」
  纪堂辰,就是我那位保镖。
  听说后来,也是他,把我送上了直升机。
  我很愧疚。
  万幸他受伤不严重,手臂蹭破皮,休息一阵子就康复了。
  作为感谢,爷爷送了他一套西雅图的海景房。
  「不过,还好你没事。」闺蜜放下苹果,「你的崽崽也好坚强呀。」
  「嗯。」我摸摸小腹,暖意涌上心头,「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顾坚强。」
  「……司总要是听到这名字,一定会发出尖锐爆鸣。」
  她嘴角抽搐,忽然想到:
  「不过,你知不知道?听说自你那场车祸后,司湛他忽然疯……」
  「不知道。」我打断,垂眼轻声,「也不想知道。」
  让司湛的事,都留在北城吧。
  他早就与我无关了。
  7
  第二年春天,顾坚强出生在西雅图。
  他是我家中这代第一个小孩,爷爷奶奶表哥表姐,都抢着给他取名字。
  但我还是喜欢喊他坚强。
  这个崽三岁时,就已经长得很好看了。
  奶白,眼睛黑而圆,像个小绅士。
  非常明显的东方人面孔。
  但性格比他亲爹好一万倍。
  幼儿园里,小朋友都喜欢找他组队做游戏。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
  终于有一天,他放学,背着包包,忧心忡忡贴过来:「麻麻。」
  我:「嗯?」
  他迟疑:「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但我没有?」
  「崽,你听妈妈说。」我把他抱起来呼噜毛,很耐心,「我们人类呢,特别脆弱。活够了,就会死,会从世界上消失。」
  「那跟爸爸有什么关系?」
  「他死了呀。」
  「就是,见不到他了的意思?」
  奶包讲话磕磕绊绊,两条小细胳膊挂在我脖子上,忽然有点可怜巴巴。
  他的脸和司湛有六分像。
  好一个迷你司总。
  我心软,叹气:「好吧,也许还能的。他消失了,但没完全消失,只是去星星上了。」
  「那我们还会相遇?」
  「说不定。」我想了想,心虚地说,「等找到三体人,他就会回来了。」
  这个时候,我还完全不知道。
  就因为我随口这么一句屁话。
  养出了一个天文学家。
  不过那是后话了。
  三岁半的小司总,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用力抱紧了我的脖子。
  「麻麻不要去星星上。」
  「好。」我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妈妈不去,妈妈跟你在一起。」
  妈妈会保护你。
  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8
  离开北城的第四年。
  我正式接手了一部分家族企业。
  剧情似乎已经和小说完全不一样了,我托人过打听姚安安的消息。
  她游走在一个病娇影帝,一个健身教练弟弟,和一个斯文败类教授之间。
  过得也很快乐。
  原著是本 NP,司湛在几个男主中,赢面最大。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和原女主在一起。
  我从不问起司湛。
  他好像我心里一道陈年旧疤,被纱布遮着不见天日,底下一直鲜血淋漓。
  根本没有康复和痊愈的那一天。
  第五年,我带奶团去参加商业酒会。
  这年他学会了疯跑,我根本拉不住:「你慢点。」
  奶团:「麻麻,刚陆叔叔给你打招呼,你都没看见。我们再去找找他吧,跟他寒暄一下也好呀。」
  我:「啊?哪个陆?」
  奶团:「就陆氏的,特别细心那个,每次竞标文件都很干净,没指印没折角。还有沈氏的商务,刚牵着徐家二小姐走过去,也往我们这边看了——麻麻你在没在听呀?你不是来社交的吗?」
  我:「……」
  不是。
  怎么做生意的头脑,也遗传吗?
  司湛的基因,会不会太可怕了点?
  「……你别乱跑。」我词穷半天,「找个地方玩,想吃什么喊纪堂辰,别喝太多冷饮,懂?」
  奶团委屈:「懂。」
  我摸摸他脑袋上的毛。
  谈完工作,已经是后半场。
  我匆匆返回,发现顾坚强小朋友,已经在窗边坐下了。
  椅子太高,他小短腿一晃一晃。
  背对着我,一本正经说:
  「我麻麻叫顾念,是西雅图最漂亮的女人。」
  「但她不喜欢我喊念念,每次我喊,她都会难过。她喜欢我喊 Cathy。」
  「叔叔。」他撑着脸,憧憬地盯着旁边身形高大的男人,「你真的和我长得好像,你是我哥哥吗?」
  夜色迷离,背后的宴会厅,华光璀璨。
  西装笔挺的男人显然被问得愣了下,大掌抬起来。
  想摸摸奶团的脑袋,又颓然放下。
  他嗓音很哑,用一种近乎温柔的低声,说:
  「不是的,你要喊我爸爸。」
  我脚步瞬间冻住。
  是司湛。
  9
  太久没见司湛。
  他的脸熟悉又陌生。
  司家生意遍布全球,很难完全避开。
  我在财经新闻里刷到过他,不过,都立刻换台了。
  所以也不知道,他如今竟然成了这样。
  他瘦了好多。
  仍旧整洁体面,但三十出头的年纪,手杖不离手,眼中堆积着化不开的疲惫。
  全无当年的意气风发。
  坐在我对面,弥漫出孤独的气息:「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回过神:「嗯?」
  「车祸,假死,下落不明。」
  司湛苦笑,「我在医院里待到第二天,才知道那场车祸里,我撞到的人是你。」
  「我立刻回去找,他们却告诉我,你死了。」
  「怎么可能。」他喃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于是我继续找。可怎么找都找不到。」
  「顾念」这个人,好似人间蒸发。
  他在车祸中撞碎了左腿膝盖骨,右肩粉碎性骨折。
  拖着病体,到港城找岳父。
  仍被拒之门外。
  我心情有些复杂。
  「你找我做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应该找你吗?」
  「可我们没有感情。」我提醒他,「司湛,对于你来说,我是一个负担。」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如果没有我,你就可以好好跟姚安安在一起。」
  「不是的。」司湛眼中流露出痛苦挣扎,「念念,当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姚安安的确打算在一起,但那是因为……」
  「麻麻。」身后传来奶团的声音。
  顾坚强小朋友吃完南瓜小饼干,小跑过来。
  探头问:「我洗完手啦,打扰你们叙旧了吗?」
  「没打扰,你来得刚刚好。」我立马将他抱起来。
  「妈妈已经跟这个陌生叔叔聊完了,可以走了。坚强你还饿不饿?妈妈回去给你煮一盅白酒汤圆好不好?」
  司湛身形一震:「……坚强。」
  他:「他叫司坚强?」
  我:「关你什么事。」
  奶团:「已经不饿啦!麻麻,我想自己走!」
  我难得强硬:「不行。」
  「怎么了?」
  「今天人太多,怕你被拐走。」
  「但是……」
  「你以后在外面,不要乱认亲。这个叔叔不是你哥哥,知道吗?」
  「……」
  奶团有点委屈,不说话了。
  我凑过去,亲亲他:
  「对不起,妈妈语气重了,跟你商量呢。你乱不乱认亲,妈妈都爱你。」
  奶团一秒改口:「我也喜欢麻麻,我会改的。」
  他立刻对着司湛:「对不起,叔叔,我不该乱叫你。」
  司湛失笑:「没关系的,宝宝。」
  他说:「念念,你把我们的孩子教得很好。」
  「是我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念念……」
  「别叫我念念。」我说,「我早就不用顾念这个名字了,如果是工作需求,你喊我 Cathy。」
  10
  司湛在西雅图住了下来。
  他带着电脑,有时在公司楼下办公,有时在三楼咖啡馆,坐一下午。
  我知道他在等我。
  但我不打算见他。
  公司的女孩们天天讨论:
  「救命你们看见没,楼下那帅哥高管,今天竟然戴金丝边眼镜来的!」
  「这是什么斯文败类漂亮宝贝!我一口亲死!一口亲死!」
  「冷静点,那可是司湛,司氏执行总裁,我们的合作方。」
  「啊?总裁也风雨无阻来上班吗?而且他的腿是不是受伤了,看起来好辛苦……妈的更爱了。」
  「好像是前几年车祸,救治不及时,留下了后遗症。」
  「为什么?」
  「我听说啊,是为了追咱们……」
  我从旁边路过。
  女孩们瞬间噤声。
  晚上,我接奶团去吃晚饭。
  一上车,他就往我怀里蹭:
  「麻麻,我今天遇到爸……上次那个叔叔了。」
  「你今天不是去游乐园了?」
  「对,就在摩天轮底下,他说人类舰队已经找到三体人,从星际返航了,红岸基地就建在北城。只要我跟他回国,就能找到爸爸。」
  我:「?」
  我:「挺炸裂的,我都不知道呢。他还说什么?」
  「没有了。我说如果我有爸爸,我也想骑大马。」
  「然后?」
  「他说等他腿康复了,就给我骑。」
  我:「……」
  我解开安全带:「纪堂辰,看好小少爷。」
  纪堂辰:「好。大小姐,您要去哪?」
  我拉开车门:「去找我那不值钱的前夫。」
  11
  说是前夫,并不确切。
  我们都没正式离婚。
  深夜咖啡馆。
  司湛姗姗来迟:「你终于愿意见我。」
  今日有雨,他撑手杖,西装外穿一件深色大衣,气质比过去儒雅。
  我开门见山:「不要跟我儿子讲奇怪的事。」
  「比如?」
  「地球人找到了三体人!」
  「那是你说的。」司湛微顿,徐徐道,「或者,你希望我跟他讲,世界上根本没有三体,是他妈妈抛弃了他爸爸,编谎话来骗他?」
  「我哪有抛弃你?你少倒打一耙。」
  「你有。我出差回来,你就不要我了。」
  「司湛。」我也不懂他在纠缠什么,叹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是你说的,你不要孩子。」
  话一出,四下静默。
  西雅图雨势加大,水雾朦胧,像人的眼泪。
  司湛长久望着我,沉默很久,眼中再一次浮起挣扎。
  但这次,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说:
  「念念,我没有疯。但我有一个故事,你一定要听完。」
  「你说。」
  「我们活在一本小说里。」他徐徐地,低声,「我曾绑定过一个系统,要求我,攻略女主姚安安。」
  12
  司湛觉醒在和我初遇那一年。
  那年我读高一。
  新学期开学,迟到了,翻墙,正好遇到他执勤。
  站在晨光里,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
  非常无情地问我:「叫什么?」
  我好奇:「你不认识我?」
  司湛撩起眼皮:「我应该认识?」
  我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那我干嘛告诉你名字啊?我又不是缺心眼。」
  结果,那天午休。
  他带着教导主任,一个一个教室找。
  硬把我揪了出来。
  「就她。」他面无表情,手指指向我,「迟到,翻墙,逃考勤,推我。」
  我:「……」
  我被罚站。
  司湛路过,我的狐朋狗友们趁机疯狂起哄,堵着他不让走。
  我问:「你怎么这么执着啊,你不会是暗恋我吧,学神?」
  那时候,司湛出了名的颜好家世好。
  清心寡欲,次次第一。
  他不认识我。
  但我们都认识他。
  他冷淡:「无聊。」
  我捋开袖子:「给我按住他!害我被罚站,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司湛撩起眼皮,淡淡看我。
  天知道。
  那一秒,我看到一双多好看的眼睛。
  我怦然心动:
  「司湛同学,看在你暗恋我的份儿上,不如我来追你吧?」
  司湛皱眉:「你……」
  「就这么说定了!司湛!我要开始追你了!」
  「等我追到你,你要陪我一起爬学校的墙!!」
  就是这一晚。
  司湛回家的路上,脑内响起机械音:
  【警告,警告!】
  【剧情出现偏移,请宿主立刻回归主线!】
  【自动导入小说剧情!】
  司湛在路边,从黄昏,站到星星漫天。
  在脑内,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一开始,他很冷静:「我不认识名叫姚安安的人。」
  系统:「对咯,女主得十年后才能出现呢。在她出场前,你不能对任何女人动心哦。」
  「不然?」
  「这个世界是因女主而存在的,你喜欢上别人,世界就崩溃了。」
  「崩溃是怎样?」
  「会死很多人捏。」
  司湛冷笑,根本不信:「你不如说你是秦始皇。」
  结果第二天,我就当着他的面,从三楼摔了下去。
  头着地。
  正正砸在他眼前。
  13
  他说的这件事,我有印象。
  因为那次,我差点死了。
  我在走廊上,好好的。
  不知怎么,莫名坠楼。
  之后,我在 ICU 昏迷三周,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好转后,连医生都不可思议。
  直呼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那时候,爷爷还问我:「发生什么了?有人推你?」
  我摇头:
  「没有。但很奇怪,我脑子里忽然出现很多声音,让我立刻跳下去。」
  给爷爷吓得。
  又在家里驱了七天鬼。
  后来我觉醒女配认知,还特地去看了这段。
  但原著小说里并没有提。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了。
  因为这不是剧情。
  这是对司湛不听话的惩罚。
  以及警告。
  他坐在 ICU 门口,彻夜进行无用的祈祷。
  到最后,也只能无力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系统告诉他:「别反抗,乖乖走小说剧情。」
  那么。
  司湛。
  ——他默默想。
  接下来,十年。
  在姚安安,出现之前。
  你不可以再给顾念,任何回应。
  你记住。
  是任何。
  13
  西雅图,雨声缠绵。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你现在没跟姚安安在一起,世界也没有崩溃啊?」
  「因为五年前。」司湛望着我,目光很深,「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一开始是不信的。
  但找不到我。
  到处都找不到。
  他从港城回来,医生说腿伤情况恶化很快,要立刻住院治疗。
  他想起,十五岁时,从三楼跳下的少女。
  也许系统有办法,彻底抹杀一个人。
  他忽然就崩溃了:「滚。」
  医生:「司少?」
  「都给我滚!治个屁,不治了!滚!」
  他在房间里砸仪器。
  彻夜喝酒宿醉。
  姚安安怯怯地,跑去安慰。
  被他一把推开:「都是因为你!」
  姚安安不明所以,红了眼眶。
  司湛苦笑:「算了,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喃喃:「该死的不是她……是我。她死了,那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姚安安。」他颓然说,「我没喜欢过你,你走吧,去哪都行,别回来了。」
  姚安安沉默片刻,真的走了。
  司湛靠在窗下,安静等待世界崩溃。
  可翌日睁眼,阳光仍旧明媚。
  姚安安走进屋,问:「你醒了吗?」
  司湛:「嗯。」
  她说:「关于你昨晚,喝醉后说的,PO 文的事……如果是真的,我有一个解决方案。」
  「什么?」
  「这本 NP 文里,还有三个男主。你帮我找到他们,我就放你自由。」
  她俏皮地补充:「这是女主决定的,是女主,不要你了哦。」
  14
  司湛答应了这个交易。
  他原本的计划,也是靠近姚安安之后,想办法说服她,然后改剧情。
  只是因为我的死亡,司湛想要摆烂,中止了计划。
  但如今,姚安安主动提出。
  他就还是决定帮她。
  只不过,小说中,另外三个男主的名字,非常随意草率。
  他仅仅是找到他们,就花了三年多的时间。
  第四年,他收到两条消息:
  顾念没死。
  顾念有一个孩子。
  15
  我完整听完,久久回不过神。
  「念念。」司湛手掌伸过来,拇指触碰到我的脸颊,「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我才发现,我满脸眼泪。
  所以,是谁的错呢?
  姚安安也没做错什么。
  她同样一无所知。
  错的是系统。
  是命运。
  夜深了,司湛坚持要送我回家:「这么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阻止:「你腿怎么弄的?」
  他很平静:「车祸,遇到了庸医,没治好。」
  「啊?可我怎么听同事说,你是带伤去追前妻了,才落下后遗症。」
  「……」司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聊聊坚强吧,你考不考虑给他换个名字?」
  「不了吧,他也很喜欢我叫他坚强。而且,他可比你的腿坚强。」
  「……念念,你这样会让别人以为,我不行。」
  「本来就是啊。」我眨眨眼,「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
  我被司湛扛进家门。
  他肩胛骨有旧伤,但力气不减当年。
  吻我时,我忽然想到:「奶团卧室就在隔壁,你别把他吵醒。」
  司湛在我耳边哑声:「那夫人等会儿小点声。」
  「等……等一下。」他的手指落到我领口,我忽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还有,你的系统,会听到我们……那啥吗?」
  司湛无奈:「系统休眠很久了,从五年前你消失,他就再没出现过。」
  也正是这个变化,让司湛感觉。
  剧情真真切切地,被更改了。
  我大字形摊开:「行,那你来吧。」
  「念念,我好想你。」司湛掐着我的腰,哑声,「我爱你。」
  16
  奶团很喜欢他的新爹地。
  每次见到了司湛,都缠着问: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红岸基地呀?」
  司湛耐心:「等妈妈处理完她的工作,我们一家人一起回北城。到时候,先带你去看。」
  奶团:「好耶!」
  「不过。」司湛奇怪,「你为什么还叫我叔叔?」
  「你又没转正。」奶团心里门儿清,「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认亲的。」
  「那,我要怎么做?」
  「你自己努努力啊。」奶团撇嘴,「追我麻麻的人很多的,你除了长得像我,还有什么别的优势吗?没有了。那你更得努力啊。」
  司湛失笑。
  我一走出公司, 就看到这一大一小。
  司湛手里拎着棉花糖和小熊背包,儿子一本正经,正在教育他的生理学父亲。
  我走过去, 牵奶团的手:「你今天放学很早?学校里好玩吗?」
  「好玩, 头一次有爸……长得像爸爸的叔叔,去接我。」
  奶团眼巴巴。
  我笑起来:「好,叔叔好, 你谢谢叔叔。」
  叔叔当晚就报复了回来。
  我眼泪汪汪:「你腿受伤的事,是不是装出来博取同情心的?」
  司湛低笑:「有没有装, 你感觉不出来?」
  我有点遭不住:「你哪来这么多……新的?」
  「看原著剧情那次,我把小说里男女主做过的事, 全记住了。」他微顿, 「只不过,实操, 换个主角。」
  「所以。」好炸裂啊,我瞳孔地震, 「你十五岁的时候, 就在想这些?」
  「念念。」他哑声,「在我的世界观里,从十五岁起,你就是女主角了。」
  17
  隔年,我和司湛回到北城, 重新结了一次婚。
  婚礼非常盛大,我意外见到姚安安。
  她比过去更加美丽。
  离开职场后, 她去读书了,攻读两个学位,同时和那三位男主纠缠。
  我向她表示感谢:「谢谢你愿意改剧情。」
  姚安安吐舌笑:「小事, 我本来也不喜欢司湛那款,他太傲娇了。我还奇怪呢, 怎么一靠近他就会被吸引?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么回事。」
  PO 文,害人不浅。
  「不过, 现在我也很快乐。」姚安安微顿,「不走剧情, 那在床上,我就是 King 了。」
  她不再是一个工具。
  性的主导权, 回到了她手上。
  我真心诚意:「真好。」
  「麻麻,麻麻!」化妆间外,传来敲门声, 「你在里面吗?要出来啦!」
  「安安,我得走了。」我起身,抱她,「安安,祝你永远自由。」
  姚安安:「也祝你。」
  门外, 天高云淡。
  草木葳蕤,锦簇花团中,白色西装的司湛,在阳光下回头。
  这一眼, 跨过十年的时间。
  「顾念,不用追了。」
  他说,「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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