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师少女之捡骨葬 – 芒果酸奶
我朋友是一名「捡骨师」,他开棺之后,居然当着家属的面侮辱女尸。一连数次都这样,当地村民暴怒,把他关了起来。
我赶过去救他,村民叫嚣着让我滚。
他们不知道,我是唯一的地师传人。
1
我叫乔墨雨,是南江大学的大三学生,也是当代唯一的地师传人。
地师,古代一开始泛指风水先生,后来就特指能观星的风水大师。
俗语有云,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风师寻水口,三等先生满地走。现在行走世间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风水先生。能掌握观星望气之术的,古代都在钦天监任职,效命于帝王家。
我乔家祖上便是钦天监监正,也是世传的风门门主。
这天,我正在图书馆里奋笔疾书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乔墨雨,是我——
「你能不能来一趟江西泰和县?」
「你是——」
「我啊,陈俊兆。」
陈俊兆?
我握着手机发愣,眼前恍惚出现一张圆滚滚的胖脸。
我和陈俊兆是八年前认识的,那时候他才十二岁,跟在他爸身后,到我师父那求一枚护身符。
陈家是捞阴门的,专做死人买卖。
俗话说:「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专捞死人钱,谁见谁倒霉!」
陈家做的并不是这四大主业,而是另一种更小众的职业——「捡骨师」。
在客家人和壮族间,盛行一种非常古老的葬俗——「捡骨葬」,又叫「二次葬」。
当地人的亲属去世后,会先用棺木进行土葬,过几年,再重新开坟,拈收遗骨,把所有的骨头完整地装入金斗罂,再选个风水宝地重新下葬。
那些替他们拾取遗骨的人,就叫「捡骨师」。
因为要经常接触尸骨,捡骨尸的手,都用特殊的秘药泡过,当地人虽然尊敬他们,但是也很忌讳,平常不爱跟捡骨师来往。
捡骨师不参加红白喜事,也不跟人握手,不能给人递烟酒吃食,基本上都独来独往,没什么社交。
我和陈俊兆自上次一别,除了逢年过节他给我发个拜年短信,基本完全没联系,他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啊。
该不会是——要问我借钱吧!
现在土葬的人少了很多,捡骨师业务大幅度缩水,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想到这,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哦,是你啊,啥事啊?你有事快点说,我还赶着去打工呢,哎,下个学期的学费都还没凑够。」
电话那头一愣。
「学费?
「你堂堂地师,怎么还缺学费?你——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借钱吧?」
2
电话那头的嗓音很愤怒。
「我捡一次骨怎么也有四五万的收入,还能问你借钱?乔墨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抠门?我不就是小时候偷了你床底下的零食吗,你就——」
我忙把电话拿远。
「啊?喂——我这里信号不好——要断啦!」
「等等,等等,大姐,你不要见死不救,我真的有事求你。」
陈俊兆嗓音一变,开始夹了起来,还带着一点哭腔。
「嘤嘤嘤,我快死了,我最近几次捡骨都出事了,门主,只有你能救我。」
原来不是借钱,只是救命。
我松口气。
「怎么了,出啥事了?」
我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听,陈俊兆反而扭扭捏捏起来。
「就是,我——村里人把我关起来了——这一片地方的尸体都有问题,我估计后头要出大事!」
陈俊兆具体也没跟我说啥事,只说他一连捡骨几次的尸体都没腐烂,大有问题,让我赶紧去一趟泰和县救他。
捡骨师一职,除了捡尸骨,还要找新的风水宝穴,并负责下葬的各个流程,严格说起来,也是我们风门一脉的。
门中弟子出了事,按规矩,我是不能不管的。
「好,我马上买机票,晚上到。」
我发短信给江浩言,让他定了两张最近的机票,然后把书随手装进包里,准备离开图书馆。
3
刚走了一步,前面就撞到一个男生。
他好像要去墙角的饮料贩售机上买水喝,手里捏着一把硬币,被我一撞,咕噜噜地滚在地上。
「对不起啊——」
我蹲下身去捡钱,正好六个硬币,两个正面朝上,四个硬币反面朝上。
我心中「咯噔」一下。
阳陷阴中,下艮上坎相叠,是为水山謇,大凶。
坎为水,艮为山。山高水深,此趟必然艰险无比,困难重重,该不会又碰上童福生一行吧?
像这种突然大面积的尸变,确实有可能是邪修在作祟,我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想到这,我当机立断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陆灵珠的电话。
「走,带你去山上摘菌子。」
陆灵珠大喜。
「真的吗,哪里?」
「江西泰和县,好家伙,那牛肝菌长得——听说还有大片的见手青。」
「你别说了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菲菲,菲菲——买机票——」
「你别急啊,多带点装备以防万一,你看你上次迷路还能碰见棺材房,你今年太岁冲大运,倒霉事很多啊。」
陆灵珠猛点头。
「对对,有道理,哎我最近是真挺倒霉的,菲菲,去一趟仓库,多拿点符纸啊。」
什么?符纸还有专门的仓库?
这个该死的狗大户!
我回到寝室里,从床铺底下拿出一个皇冠曲奇的饼干盒,从里面拿出五张符纸。数了两遍,又把三张放了回去。
有陆灵珠在,带两张足够了。
4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泰和县的竹林村会和。
顾名思义,这个村子盛产毛竹,翠绿的竹子遍布在山林峦谷间,一阵风吹过,绿涛滚滚,推荡着漫山漫野地翻涌。
我们几人站在竹林里,宋菲菲拿粉底把江浩言的脸涂黄,眉毛画粗,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行,没问题了。」
江浩言对镜子一照,摇头叹气。
「怎么还是这么帅啊,他们会信我是捡骨师吗?」
我翻个白眼。
「男人认识到自己长得帅,就是塌房的开始,你忘记演艺圈那个谁了?
「虽然你是个纸片人,也得警惕!」
江浩言吓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帅。」
陆灵珠晃了晃手里的竹篮子。
「行了行了,快点给人捡完骨,再去捡菌子吧,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昨天晚上一到泰和县,我就联系了当地的另一个捡骨师老周。
老周年纪大了,本来已经金盆洗手不干,谁知道陈俊兆出了事。当地还有好几桩丧事,都是提前订好日子的,眼下只能去找他救急。
老周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陈俊兆都出问题了,他哪里还敢再接活啊。
正被烦得不行,见我找上门,说愿意去捡骨,让他跟村民推荐我,他立刻就答应了。
按着之前的约定,今天要捡骨的,便是竹林村一户姓刘的人家。
刘家墓地就在后山竹林里,我们几人赶到的时候,他族里人已经把土都挖开了。
「你是——周师傅说的江大师吧?
「这么年轻啊?」
刘能山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看见我们几个女生,神色更加难看。
「怎么还带这么多外人?」
江浩言面无表情地点头。
「她们都是我助手,既然人齐了,就先让长子开棺吧。」
见他虽然年轻,但是流程确是半点没记错,刘能山脸色好了点。不好也不行,这一时半刻的,他家也没有其他捡骨师能用了。
「行,堂叔,先起棺——」
随着刘能山一声令下,几个年纪大的男人摇动滑轮,黑黢黢的棺材慢慢从地底被吊了出来。
看见棺材的第一眼,我和陆灵珠就面色大变。
5
棺材是斜着被吊上来的,前面部分都很正常,可是最底端的部分,居然淅淅沥沥往下滴着黑水。
随着那些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一股浓烈刺鼻的恶臭味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我盯着有些腐烂痕迹的棺木底部,眉头紧皱。
「棺材两个木,木生阳火,才能克制住尸气。现在棺生尸水,水多木飘,水又克火,这尸体阴气冲天,恐怕要尸变。」
我用手在身前扇了几下,吩咐刘能山。
「让他们赶紧把棺材抬上来,你去准备开棺。」
刘能山却双眼发直地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口里小声喃喃自语。
「居然又是这样,不会还是那样吧——」
我没听明白。
「什么意思,这样那样的?」
刘能山转开视线,不说话了。几个男人拉动绳子,棺木平稳地落在地上,众人团团围住棺木,起出四个角上的五寸棺钉。
刘能山扭头朝江浩言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戒备。
「江大师,我要开棺了。」
江浩言点头。
「等会,属相是猪、猴、虎的跟死者相冲,你们退出去几步,转过身背对棺木。」
队伍里两个男人明显松口气,迫不及待往前走了老远,站在一棵高耸的竹子底下小声聊天。
江浩言:「死者的孙女过来,准备好伞,站在棺材前面。」
这是捡骨葬的规矩,死人属阴,阴不敢见阳,所以要给死者打伞,而且必须是女性后辈,防止太阳照到尸体。
「辰时一刻,吉时已到,孝子开棺!」
江浩言一声令下,刘能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用力推动棺材板。他两个女儿忙打起黑伞,遮在棺材顶上。
按规矩,撑伞仪式之后,捡骨尸就要开始捡骨,首先要捡起死者的手骨,寓意请死者起身。
可江浩言却呆呆地看着棺材,半天没动一下。
「这——这是啥啊——」
6
一阵风吹过,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弥散在空气中,我差点吐出来,赶紧再加了一层口罩。
刘能山扶着棺木,脸色铁青。
「果然又是荫身!这下麻烦了!
「江大师,你看怎么处理好?」
他嘴上说得客气,半个肩膀却挡在江浩言前面,满脸警惕,他两个女儿也站在他旁边,左右护法似的,三人站成一排把江浩言挡在身后。
宋菲菲捏着鼻子,踮起脚尖朝棺材看。
「荫身就是荫尸吗?这是尸变了?」
「不一样,开棺后,如果尸体没有腐烂,客家人都称为荫身。在他们眼里,这种荫身会『自荫亡魂』而危害子孙,使家人多灾多难,所以必须马上处理。
「按捡骨的规矩,16岁以下未成年亡者不拾骨;30岁以下,葬后五年拾骨;45岁以下,葬后六年拾骨;60岁以上的,葬后八年、十年或者十二年才拾骨。」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
「你看昨天老周发我的,刘能山他妈死的时候都七十多了,所谓三年脱肉七年断骨,这都十年了,按道理连骨头都要有点腐烂痕迹才对。
「怎么还会是荫身呢——」
我一边说,一边靠近棺材,往里面随意扫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卧槽!这是个啥!」
棺材里的女尸,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
她浑身发白膨胀,泡在漆黑的尸水里,两眼的眼距极宽,脸上密密麻麻覆盖着鱼鳞。两颊已经开始腐烂,里面露出几排扇形的腐烂红肉,肉里夹杂着白色细齿,看着居然像是鱼鳃。
「什么啥,这是我妈!你怎么说话的!」
刘能山狠狠瞪我一眼。
「你们几个女的退远一点,别在这碍手碍脚!」
刘能山的女儿也同仇敌忾。
「对啊,你们怎么回事啊,对我奶奶放尊重点!」
7
陆灵珠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她这个人就是没什么素质,我会教育她的。乔墨雨,你咋回事?师父带我们来见世面,你可别给他丢脸啊!」
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后拉,猥琐地压低嗓音:「不对啊,这尸体也没什么煞气。」
宋菲菲也满脸困惑。
「刘家奶奶怎么长这样,美人鱼啊?」
刘能山气死。
「什么美人鱼,想看动画片回你城里去看,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江大师,你带的都是什么人啊!」
我也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这个人脑子不大好,以前被雷劈过的。」
宋菲菲不满:「被劈的不是灵珠吗,你诽谤我啊!」
「你们都闭嘴吧!」
陆灵珠拉着我们两个,退出去十几米远,然后三个人一齐蹲在一棵竹子底下,小声商议:「我感觉刘家人看见的尸体,和我们看见的不是一回事。」
我这才反应过来。
「哦对,我们都有阴阳眼,江浩言这厮说今天要开棺,早上蹭了我半杯阴阳水,也能通灵。」
「那更奇怪了,你们看那尸体,没什么煞气,也不像鬼遮眼啊!为什么他们看见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呢?」
陆灵珠摸着下巴沉思。
「你那个姓陈的朋友,是不是也因为乱说尸体像鱼,才被村里人扣下来的?」
我摇头。
「应该不是,村里人也不至于那么不讲道理。
「再观察观察。」
8
通常情况下,捡骨捡出「荫身」,处理方法有「刻、烧、化」这几种。
「刻」即「刻肉法」,众人合力抬出遗体后,捡骨师用刀划破死者衣服,然后开始刮肉。把尸体上所有肉都刮完,再用米酒或茶叶水清洗遗骨,装进坛里。
「烧」就是火化,因为皮肤肌肉和骨头的熔点不一样,用火烧到所有腐肉融化,只剩下骨头,再开始捡骨。
还有一种「化肉法」,是用化学药品,迅速溶解尸肉。
捡骨师会先用一种叫「复方煤溜油醇液」的消毒水,倒进棺材里先消毒。然后按比例再往里面倒清水稀释,直到水面覆盖整具尸体。
再把棺材里其他杂物用钩子钩出来,只留下尸体,最后,往里面倒50公斤石灰,倒完之后再灌满水,紧接着马上盖紧棺材盖。
石灰石遇水会产生高温,冒出浓烟,然后慢慢冷却凝固,这就是化肉的过程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所有的腐肉就都能融化,头发和衣物却不受影响。
昨天我们来之前,老周千叮咛万嘱咐,让江浩言把这三个方法都背熟了,还让我们带上石灰,倒像早就知道尸体会有问题一样。
「江浩言这么爱干净,肯定不会自己去剔肉吧,烧也麻烦,要捡半天柴火。要我看用药水处理下算了。」
宋菲菲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我以前最爱做化学实验了,走,咱们去帮忙。」
说完站起身,走到旁边去提那桶消毒水,我和陆灵珠蹲在原地没动。
「江浩言,先倒这个——啊——」
宋菲菲手里的消毒水跌落在地上,震得旁边飞起几片枯黄的竹叶。
她大张着嘴巴看向江浩言,眼睛也瞪得老大,活像一只两块九的尖叫鸡。
我和陆灵珠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灵珠眼珠子鼓得像癞蛤蟆,而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有剧震的瞳孔表明了我极度震惊的内心。
只见江浩言喘着粗气,一脸陶醉地把刘能山他妈从棺材里扶起来,然后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不是,她的鱼鳃。
「你好美啊——」
江浩言嘟起嘴巴,低头朝那张宽扁腐烂的大嘴亲了下去。
9
「咦——」
我们三个同时发出嫌弃的喊声。
关键时刻,刘能山飞起一脚,拯救了江浩言的初吻。
「死变态,你放开我妈!」
江浩言被一脚踹飞,其他刘家人一拥而上,围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妈的,这小子跟陈俊兆一样变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浩言抱着脑袋,还在不甘心地喊:「她真的太漂亮了,不能怪我啊——」
眼看着他被揍得更厉害了,我们三个同时冲过去,陆灵珠一个扫堂腿把刘家人铲倒,我卡着江浩言的脖子把他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刘家人气坏了,拿扁担扛锄头,和陆灵珠打成一团。
我用两根手指撑住江浩言的眼皮。
他的瞳孔是漂亮的深褐色,眼神清亮,神志清明,没有半点中邪的迹象。而且他今天早上才喝了半杯阴阳水,又是纯阳之体,寻常的邪祟根本上不了他的身啊。
奇怪,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江浩言长长的睫毛眨巴着,用力挣扎。
「乔墨雨你干吗啊,勒得我痛死了,快放手!」
我手稍微一松,他又朝那口棺材扑过去。
「宝贝我来了——」
刘能山快炸了。
「畜生啊你,我妈年纪都那么大了!我跟你拼了!」
我忙死命搂住江浩言的腰,把他从棺材旁拖过来。
「大家都冷静点,肯定是这尸体有问题。」
陆灵珠也很不解刘家人的态度。
「对啊,你们宁可怀疑捡骨师都是变态,就没想过尸体出问题了吗?」
「不可能!」
刘家人异口同声。
「我们这里是有伯公保佑的!」
「就是这小子变态,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恋尸癖,对,就和那个姓陈的一样,大家抓住他,把他关到伯公庙里去!」
10
刘家人抄着扁担一拥而上,我和陆灵珠默契地对视一眼,陆灵珠直接双手往前一推:
「看我的,大威天龙——」
趁大家愣神的时候,陆灵珠忽然又一个扫堂腿把我铲倒在地,然后反手一拉宋菲菲,两人转头就跑。
我躺在地上悲愤地喊:「陆灵珠,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你给我等着——」
这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计划,我和江浩言先潜入对方阵营,摸清楚情况,陆灵珠和宋菲菲则留在外面接应。
刘能山见了,果然得意洋洋,用手里的锄头对准我的脸。
「哼,把他们两个先带去祠堂,和那个姓陈的关在一起!」
竹林村山多,村子却不大,百来户人家,错落地分布在一条蜿蜒的溪流旁。刘家人留了几个人把棺材重新埋好,然后浩浩荡荡押着我们进村,其他村民都跑出来看热闹。
「能山,这个捡骨师也不行?」
刘能山黑着脸摇头。
村民叹气。
「哎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回事啊,先送去伯公庙吧,这一行,还得是老人才能做,你看老周多好。」
「好有什么用,我提了两瓶茅台去让他出山,他都不肯!这个年轻人也是他介绍的吧?不靠谱!」
村民的议论声越来越小,一个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背着手,从人群中走出来,对刘能山冷哼一声。
刘能山立刻停住脚步,紧张地搓着手。
「二叔公,我,我——」
「哼,早说了让你们停两天,不要着急,一个个就是不听,现在你娘的尸体也被冲撞,麻烦更大了!
「先把人带过去吧!」
二叔公摆摆手,刘能山松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好的,好的,我将功赎罪,我亲自押着他们祭祀!」
11
伯公庙就在河流对岸的竹山上,伯公是客家人信仰的神灵,类似于我们的山神和土地公的结合。
庙里没有高大的神像,只有一尊五六十公分高的石头雕塑,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手里拿着根拐杖。
雕塑前一个人背对着我们,跪在蒲团上,正闭着眼昏昏欲睡。
「你们过去,跪下!」
二叔公冷喝一声,跪着的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扭头看向我们。这熟悉的白胖圆脸,陈俊兆长得和小时候是一点没变啊。
我朝他挑了下眉,陈俊兆眼神一亮,又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苦哈哈地求二叔公。
「我真的没力气了,能不能让我回去睡觉?」
二叔公瞥了我们一眼。
「嗯,先把他们都带去隔壁。」
庙里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小门,左边的不知道是干吗用的,我们三个被带往右边小门,进了门,里面是一间很小的院落。
院墙不高,墙角种了一排竹子。刘家人把我们送进去,然后从外头把房门一锁,一群人站在院子里抽烟聊天。
等他们一走,陈俊兆立刻觍着脸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
「乔墨雨,你可算来了——
「你再不来我都要贫血了!」
说完把袖子一撸,举到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只见他白白胖胖的手臂上,全是细小的刀痕。
我大吃一惊。
「这怎么弄的,他们还给你用私刑?这得报警啊!」
陈俊兆摇头叹气。
「报啥警,你看那二叔公都八十岁的人了,警察敢抓他?而且我这点伤都是皮外伤,轻伤够不上。」
陈俊兆往椅子上一摊。
「碰见这群弄不清的土包子,我真倒了血霉了。」
12
陈俊兆说,他这个月刚开张,就碰上了一具「荫身」,而且那尸体不同寻常,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一眼就被迷住了。
「我其实压根没看清那尸体长啥样,就感觉香得不行,不知怎么就——
「唉,后来被家属一顿好打,赔了点钱,这事也就算了。
「没想到第二次捡骨的时候,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情况,这我就奇怪了,平常捡十次骨都碰不上一次荫身,这村子里荫身跟大白菜似的。」
不只陈俊兆奇怪,其实一连两具荫身,村里人也有点发怵,就绑了他来到伯公庙,找二叔公问情况。
二叔公说,这一片土地都是有伯公保佑,绝不会有风水上的问题。第一具荫身,完全是个意外。那户人家的棺材钉得太死,没有留气孔,间隔时间又才五年,没腐烂也是正常的。
第二具荫身,就是陈俊兆的错了。
他轻薄尸体,伯公降罪,把第二具尸体也变成了荫身,是要给他一个警醒。没想到他居然还不老实,伯公发怒了,就把这附近山头的尸体都变成荫身。
「说我要给伯公磕头认错,在这待满半个月,每天还要用鲜血祭祀表明我悔过的决心。每天割我一刀,妈的!
「这群人就是欺负我爹妈死得早,也没啥朋友,没个人撑腰!
「现在你来就好了,我知道你武功好,走,我们这就打出去!」
「打什么打,外面那么多人呢!」
我站在窗户边朝外看,只见刘能山正恭敬地给二叔公点烟,脸上挂着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二叔公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颤颤巍巍的,那把老骨头好像随时会散架。
这场景和我想的太不一样了,本来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没想到竟然只是一群搞封建迷信的老头老太太。
我自己和江浩言倒是能轻松地走,但是再加上陈俊兆这个死胖子,就难了。
更何况,对方不过一群普通村民,到时候下手轻了重了,往医院躺上个把月,我得掏多少医药费啊。
我打定主意,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带陈俊兆离开。
13
没料到,太阳刚刚落山,刘能山就带着人走了,二叔公也回到了隔壁屋子里,寂静的院落中,空无一人。
这防守也太松懈了吧,就这还能把陈俊兆关那么久?
我哭笑不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轻松地打开了外头的挂锁。
「走吧——」
走出去几步远,居然没人跟上,我转头一看,才发现江浩言和陈俊兆居然都睡着了。
「有没有搞错!江浩言,快醒醒!」
我在江浩言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他睡得很沉,眼睛紧紧闭着,完全没反应。我又掐他人中,捏他耳朵,在人中上掐出好深一个指甲印,他都没醒过来。
「奇怪,三魂七魄俱全,也没中邪,难道是中毒?」
我凑过去,拉开江浩言的冲锋衣拉链,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正把他里面T恤的领口往下拉,江浩言忽然睁开了眼睛。
灯光照在我头顶,在江浩言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鼻梁高挺,漂亮的凤眼仿佛弥漫了一层水蒸气,湿漉漉地盯着我看。
我身体要往后仰,江浩言忽然伸出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乔墨雨——」
清浅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江浩言喉结上下滚动。
我一手撑在他胸口,满脸正气。
「你放心,我堂堂地师,至于占你便宜?
「我是要查一下伤口,你别多想啊。」
一边说,一边把手探进衣服里,直接把黑色的T恤从小腹处一直拉了上来。
头顶的呼吸陡然变重,江浩言小白脸蛋涨得通红,喉结滚得更厉害了。
我在江浩言身上一阵乱摸,正要把他翻过来检查后背,隔壁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啊——唔——」
惨叫声好像被刻意压了下去,转换成几声痛苦的低吟。
「我去看看。」
我丢下江浩言,拿起背包背上,几个箭步蹿到门外。
14
伯公庙是一排三间屋子,中间是大殿,左右两边各有房间。
我穿过大殿到了右边房里,看见二叔公正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满地打滚。
他衣服穿得宽大,又驼背,我一直没注意,这么一看,就感觉他的身材很奇怪,四肢纤瘦,肚子却很大,几乎像五六个月的孕妇似的,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我屏住呼吸,好奇地盯着看。
山里的夜黑得很快,院子里又没有灯,视线里的一切仿佛都笼罩了一层雾气,看得不甚清晰。
我用力眯着眼睛。
只见二叔公颤抖着身体站起来,两手捧着肚子,满脸慈爱的表情。
「你急什么,又多了一个人,明天保证让你喝个饱。
「你这贪心的猢狲!」
二叔公拍着肚子,在院子里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慢慢弯着腰,走回屋子里。
我忙跟上去,身体贴在门口,缩着脑袋朝里看。
这屋子和我们待的那间格局一样,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墙角一个衣柜,窗下一张方桌,亮着一盏台灯,旁边摆着一把躺椅,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二叔公打开衣柜,把所有挂着的衣服撸到左边,然后自己钻进衣柜,关上了柜门。
我看得一头雾水。
躲衣柜里,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也不见二叔公出来。反倒是江浩言,在屋里等不到我,一路找到这边。
「乔墨雨,你在干吗——」
江浩言压低嗓音说话,我把手挡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伸手指向那个柜子。
「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我踮着脚尖走进屋里,轻手轻脚地拉开柜子。
柜门一开,我才发现,二叔公不在柜子里,这衣柜底部居然是空的,下面挖了地道,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15
这老头身上秘密还挺多啊。
我拍了拍贴身藏好的雷击木令牌,打算跟下去看,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江浩言压低的惊呼声。
「陈俊兆,你醒了?」
我转头一看,陈俊兆也跟过来了,但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是闭着眼睛的,两只手直直地向前伸着,僵尸一样。
陈俊兆一进屋,就熟练地走到衣柜旁边,脚踩到那个地道口的台阶上,麻利地关上了柜门。
我忙打开柜门,看见他正姿势僵硬地在下台阶,只露了个上半身在外面。
我一伸手,薅住陈俊兆的头发。
「别下去!」
陈俊兆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依旧机械地往下走,我再不松手,他就要成秃子了。人长得本来就不好看,再一秃,比他爸还难找媳妇。
我只能松开手,然后灵活地往柜子里一跳,身体几乎贴在他后面,两人一同走下楼梯。
江浩言要跟上来,我瞪了他一眼。
「在这等灵珠!」
衣柜只有60公分的宽度,我贴在陈俊兆后面,大概走了差不多三十级楼梯,才终于踩到了地面。
脚刚落在地上,陈俊兆忽然加快速度,朝前冲了过去,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朝四周看了两圈,等眼睛适应地下的黑暗。
正常情况下,地下再黑,衣柜门开着,应该还是能有点光亮传进来的,可我站了一会,却感觉楼梯上的光亮也消失了。
四面八方陷入一团彻底的浓黑之中。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经历过那种完全的黑,看不见脚下踩的地,也看不见任何亮光,没有轮廓,没有边界,视线里没有任何可以聚焦的点。
整个人就像忽然飘在空中,又像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头晕目眩,几乎站都站不稳。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我把手伸进包里,本能地想掏手电筒。
在这种地方,有亮光就等于活靶子,但我艺高人胆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16
就在我伸手去掏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喘息声突然贴着我后颈处响起。
我头皮顿时一紧。
我刚刚才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后面不应该有人才对。
说时迟那时快,我用力往前一扑,这一扑,居然撞进了另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与此同时,身后那东西也贴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夹心饼干似的把我夹在中间。
有什么湿漉漉、黏腻的东西舔在我脖子上。
情急之中,我一手结了个雷祖手印,往前重重一拍。
「天九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轰——」
一道拇指般粗细的雷电凭空降落,在我身前炸响,借着紫色的雷光,我也终于看清了前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布满了鳞片的脸,宽嘴扁鼻,眼生竖瞳,再往下,身上套着一件熟悉的藏青色外套。
我瞳孔骤然一缩。
「陈俊兆?」
陈俊兆被雷光击中,瑟缩着向后退进黑暗中,与此同时,背后一股腥风传来,我身体往旁边一避,狠狠一肘向后顶出。
这一下出去,仿佛撞上了一块坚硬的铁板,一股麻劲沿着手臂往上蹿,我脸都僵了。
「卧槽,什么东西!」
我痛得一边跳脚一边甩手,另一只手趁机伸进裤子口袋,去拿雷击木令牌。
「五雷——」
谁料,我咒还没念完,忽然又一股巨力从斜前方传来,直接把我撞飞了出去,胳膊肘狠狠擦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我的冲锋衣肯定擦破了,我气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从我下楼梯到突遭攻击,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任是我反应再敏捷,此时此刻,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17
顾不得其他,一落地,我就原地一个翻滚弹了起来,开始乱跑乱撞,跑一下换一个方向,嘴里不停地念咒。
「弟子拜请临观神,万物敬火神,周遭妖鬼化灰尘!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什么火神咒金光咒镇魂咒,乱七八糟念了一大堆,地下室里,瞬间从一片漆黑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刚才那道攻击我的黑影消失不见,反倒是陈俊兆,傻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一道火苗蹿到他身上,他忽然尖叫起来。
「啊——救命——」
一边叫,一边转身就跑,我立刻追了上去。
「等等——」
我边跑边掏出手电筒,开关一拧,强烈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
我也惊愕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陈俊兆居然又不见了,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只有四面光秃秃的墙壁。
这地下室面积和上面的房间大小差不多,大约是个九平米的正方形,我举着手电筒,绕着四周的墙面走了一圈。
边走,边随手在墙壁上敲打。
敲到正对面的墙壁时,我拿着手电筒轻轻一砸,那墙居然顺着我的力道,往后缩了一点。
「咦——这什么玩意儿啊!」
我睁大眼睛,举着手电筒,伸手去摸那面墙。
指尖触碰到墙面,不同于想象中坚硬冰冷的质感,这墙是柔软的,上面还有细细的颗粒感,就好像——一大块黑色的窗帘?
我用力一握,那墙皮果然被我揪了起来,握在掌心的感觉更加明显,这就是一块黑色的粗布。
「靠!」
我低声骂了一句,二叔公这个老登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挂了这么大个帘子在地下室,陈俊照和另外一个怪物是不是就躲在这帘子后面?
想到这,我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踹在帘子上,然后快速往左挪了几米,再一掀布帘,从底下钻了进去。
一抬头,我人又傻了。
这居然是个电梯间大小的小房间,三面是漆黑的墙壁——不对!我伸手一摸,发现三面居然又是这种黑色的帘子。
我掀开最前面的帘子走了过去,然后发现,这里居然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小格子。
一连走了几间,我越看越迷糊。
这地下室后面不知道有多大的空间,全部被人用黑色的布帘隔成了电梯间大小的格子间,密密麻麻,棋盘似的,走了几个,我就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看着那些没完没了的黑色帘子,我心里冒出一团火。
「搞什么东西啊!」
我用力扯住布帘,想把它拉下来,可是不管我怎么使劲,哪怕整个人都挂上去,那帘子就是牢牢固定在顶上,纹丝不动,我只能放弃,继续往里面走。
18
又走了两格,这次布帘一掀,一大团东西差点撞到我脸上。
我忙停下脚步,身体战术性后仰。
这一仰,头顶正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五雷号令——」
我立刻一扬手里的雷击木令牌,一道雷光蹿出,上面的东西嘶吼着掉了下来。
我用手电一照,发现这是一只模样古怪的蜥蜴。
这蜥蜴小猫一样大小,通体黑色,两只眼珠像青蛙一样朝外鼓起,嘴巴两边原本应该是鳞片的位置,居然长了一对鱼鳃。
这个样子,长得和刘能山他妈几乎一模一样!
蜥蜴被雷光击中,四肢抽搐着倒在地上,我揪起它的后颈处观察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我把它捏在手里,又去看刚才差点撞到脸上的那一大团东西。
那居然是几条挂着的香肠。
肠衣是糜烂的红色,上面黏糊糊的,一靠近,传来一股腐臭味,我伸手去碰,另一只手里的蜥蜴忽然挣扎起来。
「嘶——嘶——」
蜥蜴吐着鲜红的舌头,朝我龇牙咧嘴,我愣了一会,试探着把它放到那根大肠上,它立刻用双爪抱住,开始大口啃咬。
肠衣被咬破,里面黏糊糊的腐肉掉了下来,我伸手去接,看见那团烂肉里面,还有一根没腐化的小手指。
这居然是死人肉。
那这肠衣——也是人的大肠?
我嫌弃地一甩手,然后把那只蜥蜴重新抓在手里,一掀帘子钻进了隔壁。
隔壁帘子间里站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漆黑的长发黏糊糊地贴在脸上,看不清五官。
我一走进去,两人就差脸贴脸了。
19
「卧槽!」
我惊叫一声,直接把手里的蜥蜴甩到她脸上。
「yue——呕——乔墨雨,你神经病啊!」
陆灵珠原地跳起来,从脸上把蜥蜴扒拉下来,往我脸上怼。
我忙伸手去挡。
「误会,都是误会啊,你啥时候下来的,你这外套不是白的吗?宋菲菲和江浩言呢?」
「你还说,妈的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这趟倒霉透了。」
陆灵珠气呼呼地把那只蜥蜴扔地上,一脚踩上去,没几下就给踩死了。
「这山里居然还有这种死变态,养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
陆灵珠告诉我,我和江浩言跟着刘家人回村之后,她和宋菲菲留在山上,重新把刘能山他妈挖了出来。
然后她就震惊地发现,那具尸体竟然是空的!
「尸体里面所有内脏和肉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皮,但是里面有一种特殊的腐蚀气体发酵,把皮囊又像气球一样冲了起来,看着就跟正常的尸体一样。
「我们一连挖了几具尸体都是这样,直到后来,在另一个棺材里发现了一只蜥蜴。」
陆灵珠朝地上那具蜥蜴的尸体努努嘴。
「就是这玩意儿,吃了腐肉,嘴里还叼着一大块肉要跑。宋菲菲这个孽徒要抓蜥蜴,不小心把那具尸体戳破了。
「然后它就爆炸了——炸了我一脸,我——
「呕——」
我忙把陆灵珠推到旁边。
「真的好恶心,你离我远点。」
「哼!这趟可是你的事,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20
陆灵珠骂骂咧咧,说一进这个诡异的格子间之后,自己和宋菲菲他们很快就走散了,而且这黑色的布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隔音质量好得出奇,怎么喊都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些蜥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先找到菲菲他们再说吧。」
我和陆灵珠同时掀开直角上的两面帘子找人,一次找两格,速度一下就快了很多。
格子后面,时不时就会出现那种腐肉香肠,要么就会有只蜥蜴躲在里面。越往里走,遇见的蜥蜴越大,最大的那只,几乎跟摩托车一样大,趴在地上,把整个格子间都占满了。
一看见我们,那只蜥蜴就龇着牙猛地朝我扑过来,然后狠狠一尾巴抽上陆灵珠,居然以一敌二,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朝右边猛地一避,陆灵珠也正好朝左边避让,两人撞在一起,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金刚印——」
我一记手印砸在蜥蜴的眼珠子上。
「镇山符——」
狗大户一张符纸拍在蜥蜴尾巴上,宽大的尾巴顿时扁进去一大截。蜥蜴吃痛,扔下陆灵珠,全力朝我攻来。
陆灵珠抱着胳膊在旁边观战。
「瞧你那抠抠搜搜的样!」
「你懂什么,我就是喜欢磨炼自己,你这么依赖外物,下次万一碰到什么意外情况,啥装备都没带,咋办?
「还古武传人,那些招式你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你放屁!」
陆灵珠气急败坏。
「我从生出来就开始学的武术,我能忘,我招式都刻骨头里了好吧?
「虎斗拳——看招——」
21
为了证明自己,陆灵珠使出全力,一拳一脚,跟那只蜥蜴斗在一起。我这边顿时轻松了很多,我抱着胳膊在旁边观战,给陆灵珠鼓掌。
「好,这记腿法真漂亮啊!
「能打个八分。」
陆灵珠把那只蜥蜴打死,一撩头发。
「哼,八分?等会就给你看看十分的!」
嘿嘿,这傻子,还是那么好骗啊。
我和陆灵珠又打死了几只蜥蜴,却一直都没有遇见江浩言他们,直到最后一层帘子被掀开,我和陆灵珠同时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条巨大的山谷,地上布满苔藓和大型的蕨类植物,有许多小蜥蜴在跑来跑去,稍微大一点的蜥蜴抓住它们,就会把它们吃掉。
而在前方一座石台上,还趴着一只像鳄鱼那么大的巨蜥,正死死盯着我们看。
我傻了。
「侏,侏罗纪公园?」
陆灵珠:「啊,恐龙?」
我:「恐龙,Dinosaur,d-i-n-o-s-a-u-r-。」
陆灵珠:「你神经病啊,我不听我不听,别想教我英文!」
「灵珠——快救我——」
头顶有喊声传来,我抬头一看,发现宋菲菲和江浩言被一张红色的网网住,正在里面不停地挣扎。
宋菲菲:「这网是大肠做的,我快臭死了,灵珠,快救我下来,呕——」
「咦——」
我和陆灵珠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同时旁边退了几步。
22
「你们不该来这里,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几道剧烈的咳嗽声,二叔公从那只巨蜥后面绕了出来,手里还拄着根拐杖。
「我的睢(suī)蜥就要大成,我本来不想杀你们,可惜了。」
「睢蜥?」
我转头看着那只巨大的蜥蜴,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很远古的传说。
师父告诉过我,深山里有一个神秘的民族,他们能养一种巨大的蜥蜴。那种蜥蜴,一开始喂鱼,等吃得多了,两颊会长出鱼鳃,就开始喂人肉,必须是死亡一年以上的腐肉。
吃多了腐肉,这些蜥蜴就会互相残杀,像炼蛊一样,体型也越来越大。
等出了蜥王,就要喂它吃「阴身人」的血。
所谓的「阴身人」,是指活人,但因为常年跟尸体打交道,身上会有一层淡淡的尸气,就像陈俊兆这样的。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是你设局把陈俊兆绑来这里的,还想引更多的阴身人过来?」
养睢蜥的人,太损阴德,必然疾病缠身,而且不能离开养蜥地太远,只能想办法把捡骨师引过来,再取他的血。
陈俊兆和江浩言之前面对尸体那副样子,估计就是中了二叔公的迷药。
「不错,我把药抹在蜥蜴牙齿上,咳咳——」
二叔公弯着腰咳嗽。
「你很厉害啊,连睢蜥都知道。
「那你更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二叔公摆摆手,那条巨大的蜥蜴嘶吼着,朝我和陆灵珠冲来。
我们立刻分头跑,蜥蜴犹豫一会,追着陆灵珠去了。
我趁机一扬雷击木令牌,头顶的大肠散发出一股焦臭味,宋菲菲和江浩言掉了下来。
「快,一起上。」
这条巨蜥太大,陆灵珠一个人对付得很吃力,我们三人分头在旁边干扰,宋菲菲拼命砸灵符,我则不断地念咒,时不时引一道雷下来。
23
大家原本配合得很好,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道人影,一下子就把宋菲菲扑倒了。
巨蜥见了,立刻张着大嘴,一口朝她咬过去。
腥臭的涎水滴在宋菲菲脸上,巨蜥的那双竖瞳近在咫尺,关键时刻,我和陆灵珠扑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掰住巨蜥的嘴。
江浩言冲过来,把那道人影从宋菲菲身上扯下,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巨蜥用力咬合,我直接一掏寻龙尺,卡进了它的嘴里,陆灵珠趁机捡起地上一截断掉的大肠,抛到我这边。
「把它的嘴绑起来!」
这个时候顾不得恶心了,我接过大肠,用力一拉,然后从底下抛给陆灵珠,就这么快速绕了两圈,眼看着巨蜥的嘴就要被捆住,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巨蜥脸颊上那块像鱼鳃的东西,忽然张开了,里面伸出一条触手,触手顶端长得跟菊花似的,有一圈细密的牙齿,一口咬在我手臂上,撕下一大块肉。
「啊——」
我和陆灵珠同时惨叫一声,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巨蜥挣脱之后,飞快地后退几米,吐出口里的寻龙尺,然后一甩尾巴,就要朝我们冲过来。
刚冲几步,它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有红色的火光冒出。
「哈哈哈,这傻逼,这种至阴之物,还敢吃我们两个的血!」
陆灵珠得意地哈哈大笑,拿着七星剑在伤口上一抹,朝巨蜥冲了过去。
我恍然大悟,睢蜥是靠腐肉养大的,至阴至邪,最怕我们这种清正的血液。
我也把血在桃木剑上一抹,两人冲过去,你一刀我一剑,很快就把巨蜥砍死了。
解决掉巨蜥,我和陆灵珠坐在地上喘气。
「水山謇,险是险了点,倒没我想得那么可怕。」
江浩言按着陈俊兆。
「这人怎么办?二叔公,你有解药吗?」
宋菲菲点头:「对,都到这个时候了,老实点把解药拿出来吧。」
24
二叔公没理我们,而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条巨大的蜥蜴尸体,自言自语:
「差了点,火候不到,没事,也没关系。」
二叔公跪在蜥蜴身旁,伸出手,掏进蜥蜴的鱼鳃中,把那根触角拉出来吃掉了。吃完一根,又吃另一根,所有人都看傻了。
「桀桀桀——你知道得多,但还不够多。
「睢蜥不是一只蜥蜴,而是一个人,蜥为人身,人为蜥魂,不死不灭,逍遥长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叔公猖狂地笑起来,笑着笑着,舌头越来越长,然后从中间裂开,分成两半。他的身上长满鳞片,眼珠子也变成了竖瞳。
肚子上那个鼓包,更是突然撕裂,从里面探出一只尖利的爪子。身上的衣服也全都炸裂,屁股后面探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
陆灵珠吃惊地瞪大眼睛:「哥斯拉?」
我张了张嘴:「godz——」
我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陆灵珠:「嘿嘿嘿,英文不会念了吧?跑啊——」
陆灵珠撒腿就跑,二叔公,不是,睢蜥冲过来,狠狠一掌打在我肚子上。
我只感觉身体好像撞上了一辆飞驰的汽车,「砰」的一声,整个人沙袋一样往后飞了出去,在地上一直滚了好几圈,才泄掉那股冲力。
这坚硬的触感,刚才我进地下室的时候,那个怪物就是他?
我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陆灵珠冲到我面前,掏出一把符纸疯狂地在带血的地面上摩擦。
「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我——七关阳怒阵!」
「唰——」的一声,七张符纸飞到空中,团团围住二叔公,把他笼罩在一团金光里。
我快气哭了。
「七张封阳符,你怎么这么有钱啊,你真该死啊!」
这种封印着阳力的符纸是最难炼的,市面上随随便便一张,价格都不会低于一百万。
陆灵珠随手一甩就是七张。
25
阳怒阵威力无穷,二叔公被那些金光打了一会,整个人往外喷着漆黑的脓血。
他尖叫一阵,忽然一仰头,肚子中间那只爪子长长地伸出来,从脖子开始,把自己全身的人皮都扯了下来。
「啊——」
二叔公又凄厉地惨叫,把那张人皮朝上一甩。
所有的金光砸在人皮上,二叔公原地一滚,居然从阵法里冲出来了。
「对自己真下得了手啊!」
趁他冲出来的时候,我一个飞扑,飞快地掏出一张灵水符,然后一咬牙,从包里掏出一整瓶阴阳水,浇到他头上。
刚刚的阳护阵是极强的金阵,金生水,能极大地激发灵水符的水汽,再加上这瓶阴阳水,二叔公顿时像被泼了硫酸一样,身上冒出阵阵黑烟,大块大块的鳞片往下掉。
「趁他病,要他命,灵珠,上!」
我不敢松懈,和陆灵珠拿着武器上去又是一顿,很快,二叔公倒在地上,抽搐着不动了。
兵贵神速,打架也是。
趁二叔公还没有完全吸收睢蜥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它,我们才能赢得这么轻松。
二叔公倒在地上以后,从他身上飘出一张纸,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银光闪闪,上面写着一个形状古怪的文字。
趁陆灵珠不注意,我忙把那张纸塞进怀里。
「唉,累死了,这破地方,赶紧走吧我们。」
「陈俊兆怎么办?」
江浩言单膝跪在陈俊兆背上,把他死死压在地板上。
「他就是身体太阴,中了二叔公的迷药一直散不出去,喝点陆灵珠的血就没事了。」
我直接在陆灵珠手腕上抠了一下,然后把那点血抹在陈俊兆的嘴巴上。
陆灵珠很生气。
「怎么不用你的?」
「你傻啊,你的血是极阴生阳,比较温和,不像我这种,太刚了,很容易搞死他。」
26
我们给陈俊兆解完毒,带着他离开了地下室。
二叔公死状凄惨,不好解释,我联系了特殊部门过来,跟警方联合处理。
我以为这次的事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却没想到,手腕上那个被巨蜥的触角咬过的伤口,迟迟没法愈合。
不只没愈合,而且伤口越来越大,裂成一道缝隙,旁边时不时有透明的黏液渗出来。
乍一看,仿佛手腕上长了一只眼睛。
陆灵珠吓坏了,一天发八百条微信给我。
【乔墨雨,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问遍了茅山的师兄弟们,也没人知道。】
我沉默片刻,掏出那张二叔公身上拿来的银色纸张,拍了张照片给陆灵珠。
很快,陆灵珠就发来一大串感叹号。
【!!!卧槽,你哪弄来的,我师尊说了,这是水书,又叫泐睢(lè suī)。】
【泐睢?睢蜥——」
我恍然大悟。
【传说中的水族吗?
【这是二叔公身上掉下来的,他肯定跟水族有关。】
水族是贵州大山深处的一个神秘民族,看来我和陆灵珠想解毒,是非去一趟贵州不可了。
下艮上坎相叠,山高水深,看来这卦象,居然只应了一半。
而下一半的坎卦,坎为水,又为险,才是真正的险地啊。
本篇完。
Địa sư thiếu nữ chi kiểm cốt táng – Mang Quả Toan Nã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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