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凰相配 – 雪媚娘
我突然听到了洗脚婢的心声。
她的阿姐爬龙床失败被乱棍打死。
因我妒名在外,她便将账算我头上。
想杀我为她阿姐报仇。
眼下,洗脚婢奉上一支药膏。
声称能让我的脚光滑细腻如玉,实则溃烂。
我反手抢过药膏涂她脸上:
「既然效果那么好,你就先自己试试呗!」
1
「啊——」
「你想烫死本宫吗?」
我的脚刚浸入水中,便被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倒吸一口冷气。
「砰」的一声,一脚踹翻了洗脚盆。
近前伺候的洗脚婢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滚烫的水浇在她身上,却不敢叫出声,只颤颤道:
「娘娘饶命!」
「饶命?」
我黛眉微蹙,眸光冷厉地盯着她:
「本宫这双脚最是金贵,要是有个闪失,你九族够砍吗?」
聂寒霜在床上最爱把玩的也是我这双脚。
为了护养好,精挑细选了五个洗脚婢专门伺候我。
可这新来的好像不懂事。
此时此刻,殿内的宫女太监们跪了满地,皆是屏气凝神,生怕成为我迁怒的炮灰。
也只有我的贴身女官敢上前替那个洗脚婢求情:
「娘娘息怒,许是这宫女刚来,不懂规矩。」
随后,同我附耳道:「娘娘,别忘了陛下的嘱托。」
昨晚情深意浓时,聊到太后回宫。
聂寒霜劝我暂且收敛脾气,别被她抓住了小辫子。
思及此,我便不欲多加问责。
可就在我打算揭过此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埋怨声。
【这宸贵妃善妒又恶毒,水烫了一点就要诛别人九族。
【怪不得当年我阿姐被陛下宠幸后,她会如此残忍地命人将阿姐乱棍打死!】
那道声音夹杂着的恨意太过浓烈,让我不得不重视。
可探寻的目光扫过殿内,却找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就在我困惑不已时,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咦,这宸贵妃这么宝贵她的脚,要是我能成为她的心腹,为阿姐报仇岂不是轻而易举?】
2
话落,随即有个洗脚婢抬起头,高声道:
「启禀娘娘,奴婢有一保养脚的好物。」
我挑了挑眉,吩咐:「呈上来看看。」
洗脚婢膝行到我面前,双手奉上一盒药膏:
「这是奴婢家的祖传配方,日日涂在脚上,可让肌肤更加光滑细腻。」
【才怪。
【日子久了,只会让妖妃的双脚溃烂腐败,到时候看她还怎么豪横!】
洗脚婢嘴上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这才能确定,我是能听到她的心声。
没想到我的寝宫内居然混进了一个别有用心之人!
洗脚婢目光热切地看着我,试探着道:
「奴婢斗胆给娘娘试试?涂上立马能去红消肿。」
「既然说得这么有用,你怎么不自个儿试试?」
我抢过她的药膏,挖出一坨就抹在她的脸上。
洗脚婢顿时尖叫着想逃。
采珠很有眼色,立即招了两个太监左右制住洗脚婢。
我左右开弓,将她的脸扇成了猪头,怒斥:
「贱婢,居然敢在本宫面前动歪心思。」
「娘娘明鉴,奴婢一心为娘娘着想,绝无二心啊!」
洗脚婢嘴上讨饶,心中却怨愤不已:
【果然是毒妃,我一定要杀了她为阿姐报仇!为民除害!】
理想很伟大,但很抱歉,现实很骨感。
我抬了抬手,让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洗脚婢关到了刑室里。
3
「听说爱妃今日又惩治人了?」
晚上就寝前,聂寒霜如期而至。
我立马挥退殿内值守的宫人,迎上去,解释道:
「那个宫人怀有二心,只怕将来会是个祸害。」
「那就杀了!」
聂寒霜一言定人生死,与外界传言的明君相差甚远。
我嗯了一声,专心为其宽衣。
层层叠叠的衣袍落下,露出匀称丰满的身材。
没错。
匀称丰满。
当朝帝王聂寒霜是个女的,这是除我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她转身面向我,雌雄莫辨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和愧疚,她道:
「这件事只能交由你来办,只是这样的话太后恐怕不会放过抓你错处的机会。」
「我不怕。」
我抚摸着聂寒霜的脸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马上英姿勃发的少年:
「既然决定了进宫,那我就会陪你走到最后。」
4
我和聂寒霜相识于荒草连天的大漠。
我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女,他是阿爹最器重的将士之一。
训练场上,他一人单挑十将不落下风。
少年威武的英姿、恣意的笑容让我一见难忘。
此后多次的舍命相助,我更是情根深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我以为我和聂寒霜会在大漠上自由潇洒地过一生。
却陡然得知他是皇子!
彼时先帝病重,他得回京侍疾。
我打马追去,在半道上与他表明心意。
聂寒霜未语。
在我面前脱衣。
一层一层地解开了束缚胸脯的绷带。
把他最隐秘也最致命的弱点摆在了我的面前。
「阿绾,我是女的。」
女的?
我喜欢的少年竟然和我一样都是女郎!
我承认那一刻我是崩溃的。
随后聂寒霜向我解释了事情的缘由。
她在冷宫出生。
她的母妃为了复宠,从小便将她当作皇子养大。
皇子向来比公主受宠。
终于有一天她被皇帝看到,带去了御书房读书。
她的母妃也母以子贵离开了冷宫。
可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
她是女郎,身形与同龄的皇子相比瘦弱不少,因此经常被欺负嘲笑。
为了不让身份被拆装,也为了逃离那个窒息的皇城,聂寒霜便请命来到边疆历练。
此番回朝,不仅是为侍疾,也为夺嫡。
明灭的烛火中,她目光如炬,嗓音铿锵:
「为何母妃非得让我扮作男子?为何女子不能称帝?为何女子就必须屈人一等?」
她强劲有力的诘问响在耳侧,最终我听见她道:
「我偏要争上一争,为天下女子开辟一条光明坦途。」
5
可此番帝王之路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聂寒霜本是想借此劝退我。
谁知更加坚定了我追随她的决心。
最终她在夺嫡中胜出,我入宫为妃。
为了防止她的女儿身暴露,我以妒妃的形象霸宠后宫。
数年来无一差错。
炮火和焦点也全在我身上,我承受大臣的挤兑和天下人的怒火。
聂寒霜专心在前朝当她的明君,铲除异己,稳固皇权。
可一年前的宫宴上还是发生了意外。
有个叫青竹的宫女企图趁着聂寒霜酒醉爬龙床。
聂寒霜及时苏醒,发现这女人在解她的腰带,怒不可遏。
随后查到青竹是他人安插进来的棋子,便下令将其处死。
而今日的那个洗脚婢叫清莹,她所谓的阿姐就是青竹。
心怀不轨之人死不足惜,清莹却要是非不分报复到我身上。
这种人,我怎么能让她活着呢?
6
翌日,我命人将清莹拖出去斩杀。
太后那老虔婆闻风而来,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地问:
「宸贵妃,这宫女犯了何事,你要将她置之死地啊?
「看不惯就杀了呗。」
我草草行了个礼,不待太后出声就起。
满宫皆知我恃宠而骄,就连太后也不放在眼里。
她不满我多时,今日的敷衍与轻慢更加激起了她的怒意,冷斥:
「宸贵妃,你莫要太放肆!」
我轻笑一声,欣赏着自己今日新做的丹蔻,道:
「可陛下偏偏就喜欢臣妾这落拓不羁的性子呢。」
「你!」
太后噎着了,一时无言。
凤眸四顾,视线忽地落在清莹的身上,又开始寻我错处:
「你独宠多年却无所出,实乃罪过,哀家看这宫女是个好生养,就作主封她为婕妤了。
「尽早为皇室开枝散叶。」
下瞬,清莹挣脱太监的桎梏跪到太后面前,磕头谢恩:
「奴婢叩谢太后娘娘圣恩!」
【太好了,只要抱上太后这根大腿,等我生下龙子地位稳固了,妖妃就不足为惧了。
【今日之辱,我迟早要报复回来!】
我听到了清莹心中的筹谋,眸光一寒,「嚓」一声,竟生生折断了护甲!
采珠惊呼一声:「贵妃娘娘!」
随即跪了下去。
「贵妃,难道你还有其他异议不成?」
「不敢。」
「既然太后娘娘决定了,那按您的吩咐来就是了。」
太后已经做好了和我拉锯战的准备。
我如此痛快地答应反倒让她愣住,以为我在憋什么大招。
可是,她真的误会我了。
过往数年,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防守。
可百密终有一疏,倒不如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好了几分,亲自扶起清莹,和气道:
「以后都是自家姐妹,先前多有对不住妹妹的地方,还请妹妹不要和姐姐计较才是。」
「臣妾不敢。」
清莹低眉顺眼好不柔弱。
她的内心却在疯狂叫嚣:
【哈哈哈哈哈,贵妃又怎样?终究是掰不过太后这根大腿!】
7
封妃的圣旨很快下来。
朝野上下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兴奋。
他们翘首以盼,想看我从天堂坠落地狱。
当天晚上,我照常吩咐采珠做了聂寒霜喜爱的菜。
可我从金乌西落枯坐到夜幕降临,期盼的那抹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饭菜热了快十遍时,聂寒霜的御前太监江福海来报:
「贵妃娘娘,陛下说他今日不来了,嘱咐您早点休息。」
此话一出,殿内的宫人们皆是呼吸一凛,害怕我会发疯。
我也如她们所愿,愤然起身,将一桌子菜全扫到地上。
「噼里啪啦」一顿响后,整洁的宫殿狼藉一片。
我理了理衣衫,吩咐采珠:
「立刻带人将聂寒霜给本宫抓来。」
采珠惊愕抬眸。
凝着我的神色,仔细辨认了半晌。
确定我没有在开玩笑后,连忙拿上令牌去调集禁军。
当年进宫时,聂寒霜忙于和那群大臣周旋。
怕无暇顾及我的安危,给了我调动禁军的权力。
今日我却拿来抓捕宠幸妃嫔的圣上!
一贯谨小慎微的江福海,此刻不顾宫规抬头直视我的凤颜。
嘴唇哆嗦着,满脸都是「贵妃疯了」的表情。
采珠的动作很快。
据说聂寒霜刚进被窝,就被禁卫军挖了出来。
一路抬到我的凤栖宫。
她大怒:
「江绾一,是朕平时太纵容你了吗?
「你居然敢以上犯下,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一宫的人都因为龙颜大怒而胆战心惊。
我却不卑不亢地回望着聂寒霜,质问:
「陛下不是说心里只有阿绾一人吗?
「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宠幸新人了呢?」
聂寒霜道:
「朕是天子!给了你三年独宠已是天恩浩荡。
「怎么?
「难道你还真想朕为你空置后宫不成?」
她一字一句说得狠绝。
这是她对我挑衅她帝王威严的警告。
而我丝毫不怕,只道:「不许!」
聂寒霜冷眼看我发疯,留下一句「贵妃身体抱恙,留在凤栖宫好生休养」后,拂袖而去。
而她在离开凤栖宫后,又返回了清莹的宫殿。
8
被爱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清莹穿着崭新的宫服,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贵妃姐姐,这男人呢都喜欢温柔小意的女人。
「像您这么骄横跋扈的,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血。」
说话时,她撩开一截衣领,露出白皙锁骨上的暧昧红痕。
我喝着清热解毒的凉茶,探寻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笑:
「你怎么能确定宠幸你的人一定是陛下呢?」
我好意提醒。
可惜这个蠢货脑子通屁眼,拐着弯说的话她听不懂。
清莹仔细回味着昨夜的恩爱细节,很是意犹未尽:
「雄风如此勇猛,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这般直白露骨的话,惊得我差点将手中的茶杯丢出去。
愣了片刻后,放声大笑。
我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稍稍止住笑意,看向清莹道:
「你可真是个妙人,怪不得陛下会对你爱不释手呢。」
「知道就好。」
清莹得意地娇哼一声。
这次没有再在心底碎碎念,而是将仇恨摆在了台面上来:
「宸贵妃,终有一天我会取代你,让你为昔日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本宫等着。」
我活了这么多年,这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猎物。
可她极为有趣。
怎么办?
我不想那么快弄死她了呢。
9
宸贵妃是明日黄花,莹婕妤势头正盛。
在这皇宫内,恩宠便是一切。
那些奴才们惯会扒高踩低。
一夕之间,我的凤栖宫就成了冷宫一般的存在。
一日三餐迟迟送不来。
就连一应份例也有人在暗中克扣。
采珠到我身边伺候的这些年,谁不是敬着捧着她。
这几日大概是将一生的苦都吃完了吧。
她再次遭了冷眼回来后,眼中含了热泪,唤我:
「娘娘。」
我瞥了她一眼,宽慰:
「采珠,咱们要当得人上人,也要吃得苦中苦。」
她咬着唇半晌才道:
「奴婢是为娘娘感到不公啊!」
我心头一软,朝采珠招了招手,递给她一块令牌:
「拿这个去,就没有人敢难为你了。」
这块金制的令牌上刻着「如朕亲临」几个大字。
采珠双手接住,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我目送着采珠离去,屈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众人只看到我失宠被禁足凤栖宫的一面,却从未料想这是我和聂寒霜联手布的局。
为的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晚上,一条柔软的身体游蛇一般灵活地钻入了我的被窝。
来人从身后抱住我,下颌蹭着我的颈窝,眷恋的呢喃从她的红唇里吐出:
「阿绾,我想你了。」
我微微侧身,直视她的美颜,调侃:
「陛下不去你的新欢那儿,怎得来爬我这个旧爱的床了?」
提起此事,聂寒霜的凤眸里郁色一片,叹气:
「这几日与那个蠢妇周旋,我心累不已。」
清莹为了夺得聂寒霜的宠爱不择手段,她好几次都防不胜防,差点就着了道。
闻言,我疼惜地拍了拍聂寒霜的背。
她在我怀里难得睡了一回好觉。
次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采珠走到我旁边同我耳语:
「娘娘,幽王求见。」
10
先帝有十几个皇子。
当年他猝然驾崩,引发的夺嫡之战惨烈万分。
他明哲保身成了除聂寒霜以外,存活下来的唯一皇子。
又在聂寒霜登基后避世,当一个淡泊名利的闲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一年前的青竹就是幽王埋伏在聂寒霜身边的棋子。
可惜这枚棋子心怀不轨,妄图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步登天,过早暴露了。
而我也借机对后宫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拔除了太后、幽王以及逆臣安插在宫内的暗桩。
那三个月,是最阴暗最血腥的三个月。
人人自危,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我思忖半晌,让采珠将人带进来。
幽王做了一番伪装,扮作太监的模样。
我挥退了其他人,笑意盈盈问:
「殿下不是在外游历吗?」
幽王直起身,望向我的目光染了脉脉情意,温声道:
「阿绾,本王听说皇弟宠幸了新人,怕你伤心,所以特意回来看看你。」
瞧瞧!
他这话说得真是暧昧至极。
我拨弄着手中的珠花,面色阴晦:
「幽王,我是妃,你是臣,你应该唤我一声——」
「贵妃娘娘!」
聂寒幽并没有因为我的警告却步,反而大着胆子过来握我的双手。
语气着急,似为我不平:
「阿绾,皇弟变心在前,你难道还要为他守身如玉吗?
「你可知——
「你可知我这些年不娶都是为了你啊!
「本宫就算知晓,那你能为本宫做些什么呢?」
我不按套路出牌,好奇地睨着幽王。
他反倒不会了,讪讪收回手:
「你容本王想想……」
「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聂寒幽想要策反我为他所用。
可我江绾一乃堂堂镇国大将军独女,岂是他人能够随意摆弄的棋子?
我起身,居高临下地凝着他,第一次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本宫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你能给我吗?」
聂寒幽嗫嚅半晌,甩袖气道:
「女子怎可为帝!
「既然幽王办不到,那就不要再来了。
「采珠,送客!」
11
聂寒幽私入凤栖宫的事,很快就被人秘密报到了聂寒霜那里。
包括我俩的对话她也一清二楚。
深夜,她独自前来。
明灭闪烁的烛火中,我与她相对而坐。
夜,静悄悄的。
我侧头赏着窗外开得似火的木棉花,聂寒霜率先打破沉默:
「阿绾是想要利用聂寒幽?」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
「只怕他不会按我们的想法走。」
「无妨,」聂寒霜面色一松,揽我入怀,「将清莹这步棋子走好了,我们一样可以成功。」
聂寒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采珠刚泡完茶回来,她已经走了。
见窗边只有我一人,贴心地关上窗户:
「娘娘,该就寝了。」
我回头看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我们的人也该活泛起来了。」
采珠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抿出笑意,福了福身,表示自己知晓。
12
我禁足的第四个月,芷雪宫那边传来喜讯。
莹婕妤有孕了。
今早她陪聂寒霜用膳时突然呕吐不止。
唤来太医诊脉,居然有了两个月的喜脉!
满宫上下皆是喜庆洋洋,为这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欢喜不已。
聂寒霜更是龙颜大悦。
福寿宫里,因莹婕妤的存在,向来针锋相对的太后和聂寒霜罕见的和谐。
太后拉着莹婕妤的手,笑呵呵地嘱咐:
「你一定要努把力,争取为皇帝诞下皇子!」
莹婕妤偷偷瞥了一眼长身玉立的聂寒霜,羞红了脸,娇俏回:
「是。」
太后是先帝的继后。
从她入宫为后到先帝驾崩的那十几年,她都未能诞下一儿半女。
后来才知,先帝为了维护元后嫡子的地位,在合卺酒里下了绝子药。
太后疯了。
一腔情意付诸东流。
她痛定思痛,先是设计害死了元后嫡子,又下药拖垮了先帝的身体。
但不管如何,新帝登基她都会被尊为皇太后。
所以想让母族女儿进宫皇后,诞下皇子封为太子,圆她前半生未能完成的梦。
可惜她碰到了聂寒霜。
登基第一天,就卸了她父兄的职,能贬多远就贬多远。
太后又疯了。
聂寒霜便以「休养」的名义送她出宫住了几年。
而今,她将所有宝都押在莹婕妤身上,妄图能绝地反杀。
13
温馨的气氛因我的到来僵滞。
太后下意识地拉了把莹婕妤,怕我发疯当场堕了她的胎:
「贵妃不待好好待在凤栖宫,跑到哀家这里作甚?」
她对我的嫌弃和鄙夷都赤裸裸地挂在了脸上。
我不客气地回怼:
「怕太后娘娘久不见我,日子过得太好。」
言下之意是专门来给她添堵的。
「你!」
太后碰上我总会破防,因为我够疯够狂。
莹婕妤作为她亲选的小棉袄,也学会了在她吃瘪的时候为她找场子:
「贵妃娘娘,太后娘娘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内心:
【禁足了四个月,这妖妃还没有收敛性情,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熟悉的腹诽,差点令我热泪盈眶。
听不到这个小傻子的心声,我会丧失多少快乐呀!
我敛了笑,坐直身体:
「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太后娘娘最是仁慈心疼小辈,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太后脸色铁青,难以作答。
「好啦!」
安静许久的聂寒霜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她道:
「莹婕妤孕育皇嗣有功,封为莹妃,封妃大典就在你诞下皇嗣后举行。」
莹婕妤大喜,立马跪地谢恩: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太好了,我就快和江绾一那个毒妃平起平坐了!】
「你怀有身孕,这些虚礼暂且就免了吧。」
话落,便大踏步离开了福寿宫。
我留在这里刺了太后两句之后也走了。
14
又是一个独守空闺的夜。
此时已是料峭的寒冬。
窗外冷风肆虐,雪花飘拂。
我却不知冷一般没关窗,燃着蜡烛坐在榻上看书。
蜡烛快要燃尽时,寂静的寝宫里响起聂寒幽的声音:
「贵妃娘娘真是好定力,被人欺辱了到了头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话本。」
他飘进来时带过来一阵风。
书页被合上,露出封面上的字。
《皇后胸软腰细:腹黑暴君强势宠》
他的目光落在话本上,道:
「当一个被皇帝宠爱的皇后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觊觎皇位呢?」
封建腐朽的思想在这群自以为是的男人的脑子里根深蒂固。
他们觉得女人就是该依附他们生存的菟丝花。
「被皇帝宠爱的皇后?
「男人许诺的情爱就靠得住吗?」
我轻笑着起身,关窗:
「你瞧,我和聂寒霜在边关朝夕相处整整五年,她借助我父亲的权势登基为帝。
「也曾立下山盟海誓,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果呢!」
我的语气骤然冷厉:「还不是另立妃嫔!
「我要取代聂寒霜,将她踩在我的脚下,生生世世沦为我的禁脔!」
此时此刻,我像极了一个被情郎辜负爱而不得的怨女妒妇。
聂寒幽眼底的疑虑散去,按住我的肩膀郑重承诺:
「阿绾,我爱你。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和聂寒霜那个负心郎是不一样的。」
我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要不是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我大抵就信了。
15
聂寒幽打着为我夺帝位的旗号开始四处走动。
自先帝起他就精心安排的暗桩,也一颗颗地被他起用。
为了胜算更大,聂寒幽甚至去找了太后。
太后苦我和聂寒霜久矣。
加之聂寒幽许了不少好处,太后一口答应了下来。
朝堂上拉帮结派。
大致分为幽王党、中立党和保皇派。
还有太后父亲的门下学生无数。
他们计划着逼宫谋反时,涉事人员的名单也悄悄放在了我的桌案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六部里就有三位尚书是幽王和太后的人。
若是全宰了,空缺的重要职位恐怕不少。
我敲击着桌面,思考着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补齐空缺。
春暖花开时,边关发生了战乱。
我爹带兵领兵御敌。
他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京都的风声。
在出征之前,飞鸽传书给我:
【囡囡,要是过得不开心,等爹爹凯旋便带你回大漠。】
我捧着信又哭又笑。
你瞧!
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还是我爹爹。
他是我在后宫趾高气扬、胡作非为的底气。
我提笔给他回了六个字。
【望父安,六月归。】
16
莹婕妤在五月底诞下一个皇子。
啼哭声划破天际时,整座皇宫都沸腾了!
这可是新帝登基数年以来,第一个皇嗣,还是个皇子。
至少不用担心陛下断子绝孙了。
太后怕我对皇子下手,在莹婕妤生产的第二天,就将她母子俩转移到了福寿宫。
而聂寒霜每天下朝后都会去福寿宫看望,以表对皇长子的看重。
渐渐地,就有流言传出。
陛下有意封皇长子为太子!
可皇长子的并非嫡子怎么办?
那就封他的母亲为后呗!
可皇长子的生母之前是宫女,出身卑贱,不能服众怎么办?
那太后母家收她为义女,给她的身份镀层金就好了呗!
谣言甚嚣尘上。
而聂寒霜完全没有将其按捺下去的意思。
这几乎让莹婕妤信以为真。
出月子后,她迫不及待地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这次封妃大典后,恐怕还会劳烦姐姐替我置办封后大典呢。」
我真挚劝她: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不要信以为真,否则到时候下不来台难堪的人是你。」
莹婕妤笑容皲裂,恨意显露:
「江绾一,你装什么装!
「如果你爹不是镇国大将军,陛下根本不会与你虚与委蛇!
「如果陛下真心待你的话,为什么不封你为后呢?
「还不是怕你母家势大功高盖主!
「知道你独宠多年为什么还膝下无子吗?是陛下啊!」
她揭穿了所谓的真相,以为这些足以让我崩溃。
然后我只是神色平静地盯着她,淡声道:
「莹婕妤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掌嘴二十!」
「是,娘娘。」
采珠福了福身,立即招呼太监一左一右钳制住莹婕妤,往她脸上重重甩了一个巴掌。
莹婕妤怒不可遏:
「江绾一,我可是皇长子的生母,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她的侍女想上前阻拦我,被我狠厉的眼神吓退。
我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本宫不高兴了连太后都能打,你区区一个妃嫔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落,我在采珠的搀扶下离开。
身后只余清脆的「啪啪」声。
17
皇长子的满月宴和莹婕妤的封妃大典并在一起举行。
庆典之盛大,比之我成为贵妃那天的封妃大典有过之而无不及。
京都内排得上名号的权贵和重臣都来了。
这大概是她卑贱的一生中仅有的辉煌时刻了。
「姐姐真是有心了,今天的一切很得妹妹的心。」
与我擦肩而过时,莹婕妤特意慢下脚步,附在我耳边低声道。
「你满意就好。」
我转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春风得意,抖了抖宽大的广袖,迈步跨上最后一个台阶。
那里。
高高的祭台上,聂寒霜朝她伸出了手。
莹婕妤以为这是她登上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跳台,殊不知,是她死于非命的刑场。
她扬起笑脸,遥遥伸臂,想要将手递给聂寒霜。
就在这时,突生变故。
无数士兵从暗处涌出来。
祭台周遭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御前太监江福海尖声大喊:「护驾!」
一群文臣武将立刻涌到聂寒霜身边。
江福海以为他们来是保护陛下的。
结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有人提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站在下方,将祭台上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全是名单上的叛臣逆党。
很好,这次可以一锅端了。
「放肆!你们这是想要谋权篡位吗?」
反应过来的聂寒霜勃然大怒,冷然斥责。
戴盔披甲的聂寒幽提剑缓缓走上祭台,傲然道:
「皇弟,臣也不想逼宫啊,奈何你辜负了贵妃娘娘,为了博美人一笑,臣只能将你从龙座上拉下来了。
「是吧,贵妃娘娘?」
随着聂寒幽饱含深情的目光地望过来,保皇派的臣子们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开始破口大骂: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女人不安于室,迟早是个祸害,要是早杀了她还有今天这事儿吗!」
数年来,我为聂寒霜承受了太多谩骂,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我望向高台,那抹遗世独立的身影冷冷瞧着,没有半分为我辩解的意思。
聂寒幽却似真的心疼我,朝我走来。
铮——
长剑出鞘,剑尖直指那个方才冒犯我的人。
「以上犯下的人,杀了就好了。
「是吧,阿绾?」
18
「是的。」
我仰头,朝聂寒幽露出一抹魅惑的笑。
他的神情恍惚了下。
然而下瞬,却是痛苦地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
彼时,我正将一把淬毒的匕首插入了他的心口。
他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是利用你啊。
「我可还没傻到一个忍辱负重的王会为了女人谋反,只为她荒唐的报复。」
我放手的时候,聂寒幽高大的身躯跟着倒地,从台阶上翻滚下去。
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步走错了。
局势反转得太快,众人还处于极度惊愕的状态中。
我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踏上祭台,高声命令:
「来人,捉拿乱臣贼子!」
话落,方才还追随聂寒幽的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擒拿了那些叛臣。
他们高喊着冤枉,却无人想听他们的辩述。
凡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聂寒幽能在朝堂之上安插棋子,却无法染指兵权。
他执着于与我合作,无非是我身后站着三十万的江家军。
当初聂寒霜能够胜利,绝大部分原因是有我爹的兵权为她保驾护航。
无论在哪朝哪代,拳头都才是硬道理。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我的衣袍未乱分毫,举步走到聂寒霜面前,朝她道贺。
「阿绾。」
聂寒霜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多了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可是,我已然不在乎。
只朝她扬唇粲笑。
她想要的,成真了。
我想要的,很快也会实现。
19
莹婕妤被我派人看押在死牢。
她整日叫嚷不停,闹着要见我。
我大发慈悲,抽了空带上毒酒去看她。
她看到我出现,挣扎着想要奔到我面前。
可是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束缚住,没跑多远,就摔了个狗吃屎。
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江绾一,我是陛下亲封的妃子,皇长子的生母,你不能滥用私刑!」
「你确定你生的孩子是陛下的?」
我弯腰,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头发,欣赏着她凄惨的面容。
「你什么意思?」
我蹲下身,正视她,道:
「陛下是个女子,她怎么能与你欢好?怎么能让你生孩子呢?」
莹婕妤瞳孔一缩,随即狠命地摇头:
「不可能!那明明就是陛下的脸!
「陛下威武雄壮,让我愉悦无法自拔,除了他还有谁能给我这种致命的享受?」
我轻笑一声,打破她的所有幻想:
「没听说过人皮面具吗?
「每晚与你共赴巫山的,是戴着陛下的人皮面具的死囚啊!
「所以,你的孩子根本不是皇长子,是流着肮脏血液的死囚的后代。」
「不可能!不可能!」
莹婕妤彻底崩溃了,捂着耳朵不愿意再听。
要是她愿意安分守己地当个洗脚婢,何至于走到今天呢?
偏生她急着送死,最终沦为这场皇权博弈中微不足道的炮灰。
我起身,恢复了雍容的仪态。
冷声宣判了她最后的结局:
「莹婕妤祸乱宫闱、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诛,赐——毒酒。」
话落,立即有太监上前制住她。
将毒酒灌到了她的嘴里。
尽管她奋力反抗,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白眼乱翻,渐渐没了生息。
我遗憾地看了眼。
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玩的小蠢妇了。
20
所有叛党皆被按律处置。
就连太后也被夺了权,送往护国寺清修,终生不得回宫。
可以说,朝堂之上没有人再敢与聂寒霜抗衡。
朝廷职位空缺了大半。
不久前举办的科举考试就是及时雨,为朝廷输送了一大批新鲜血液。
聂寒霜点了状元。
原本这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这状元却在聂寒霜授予官职后,脱帽请罪:
「请陛下恕臣死罪,臣女扮男装考取科举。」
朝堂一下子就沸腾了。
众臣议论纷纷:
「女人怎么能入朝为官呢?她欺上瞒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们的唾骂和指责,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叫人不得好死。
可女状元的背脊始终挺得笔直,不曾弯曲。
分歧最大的时候,我迈步走上了朝堂。
站到聂寒霜身边,扫视众人,嗓音冷寒:
「为何不能?
「就连当今陛下都是女郎,女官而已,又有什么稀奇的?」
说着,我猝不及防抬手取下了聂寒霜的冠冕。
霎时间,她的坠腰长发散落。
虽然男女都蓄长发,但长度却各有不同。
「什么!就连陛下也是女、女的?」
朝臣们一阵惊呼。
聂寒霜毫无防备,霍然起身,怒视我:
「阿绾,你!」
如今的局面我甚是满意,含笑对上聂寒霜诘责的眼神:
「陛下难道忘了自己夺嫡的初衷吗?
「你说,你为天下女子不公,要为她们杀出一条光明坦途。
「有什么比天子是女郎更能冲击男尊女卑的思想?
「有什么比天子是女郎更能鼓舞天下女子挣脱束缚呢?」
我一声声地质问聂寒霜:
「陛下被权欲迷了眼,不过我还记得,陛下不能完成的,还有我。」
21
「你无罪,起身吧。」
我赦免了女状元,随即面向朝臣:
「诸卿可还有意义啊?」
经历了先帝驾崩,众王夺嫡,皇权之争,众人以为可以迎来共赢的局面。
没想到接踵而至的是一个弥天大谎。
这数年来,聂寒霜的治国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臣服跪拜的明君居然是女的!
更可怕的是,先帝的后嗣已经在夺嫡之争里被杀尽了!
活着的全是公主。
他们想要改立新帝都不行。
从旁支另选更不可能。
因为我背后的三十万江家军就驻守在京郊呢。
我选择用这样激进的方式揭穿聂寒霜,就是想将她架在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
只能与我「并肩而战」!
从而让我安排的人顺利入朝为官。
没错,女状元是我的人。
今日的所见所闻太过震撼,我让江福海早早散了朝会,放他们回家消化接受。
聂寒霜与我一同步入后殿。
她没有震怒,没有质问,只平淡地问我:
「为何这样做?」
我不答反问:
「在陛下的计划中,一切事了后,打算如何安置我?
「为妃还是为后?
「抑或同那些乱臣贼子一起成为被清算的对象?」
聂寒霜是一个稳重求守的人,在她的计划中,除去了叛党,归拢皇权。
打开男女平等的局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集权方便了她行事。
但我却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
因为过去的几年里,我妒恨嗜杀,是比太后更可恶的存在。
那群忠于她的臣子会放过我吗?
我的退路聂寒霜或许想好了,但我不想要她的徐徐图之。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聂寒霜成神成圣路上的探路者。
而是她的合作对象,应与她共享胜利的果实。
聂寒霜悲伤地看着我: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大概是从你在我凤栖宫内安插棋子的时候开始的吧?」
我不愿意成为她的附属。
不愿意手上拥有的权力,是她以爱之名放手给我的。
「聂寒霜,我要是自由的。」
22
不久后,聂寒霜连发三道圣旨震惊全国。
第一,允许女子读书、经商、入朝为官。
第二,凡成年女子皆可自立女户,夫妻平等,可休夫。
第三,封镇国大将军之女江绾一为元宸帝,与元安帝平起平坐,双皇共治。
-完-
Hoàng hoàng xứng đôi – Tuyết Mị Nương
(Ngu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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