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他的演唱会 – 萌王
和蒋聿洲最相爱的那一年,我开玩笑地向他许诺。
如果有一天我不当歌手了,就在告别演唱会上向他深情告白。
三十岁那一年,我真的决定退圈了。
这成了这个夏天,娱乐圈最为轰动的新闻。
那一天,十万人的体育馆座无虚席。
我站在舞台中央。
面对着第一排的蒋聿洲,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原来,短短三年时光,把一切都改变了。
1
最后一首歌演唱之前,我在化妆间换上了婚纱。
男友林存坐在观众席,给我打了个电话。
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最困难的那段日子,是他陪我走过来的。
我甚至想过,如果没有遇见他,我可能坚持不到现在。
我理了理头纱。
「还可以,最后一首了,怎么也不能掉链子啊。」我笑着说。
繁杂琐碎的装饰整个人有些沉重。
然而在几天前的微博上,我就已经向所有粉丝允诺了——
「这场退圈演唱会,我会穿上婚纱,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舞台。」
「同时,也兑现和某个人的诺言。」
「三十岁告别演唱会,把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名字告诉大家。」
当天,微博发布后,热度疯狂飙升。
#纪舒退圈声明#
#纪舒向喜欢的人告白#
#告别演唱会门票#
连续几个词条占据了热搜前列。
我出道十几年,专辑发布许多,连续拿过几届金曲奖。
有媒体曾经预测过,如果我继续按照现在的节奏走下去,不出意外会成为下一个歌坛天后。
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很难再承受太密集的行程和演出。
终于,在三十岁这一年。
我下定决心,告别舞台,转向幕后工作。
同时空出更多的时间给朋友家人,也按照医生的嘱咐,开始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我账号大概有一千多万粉丝。
不过十几分钟,我的微博下面评论就上万了。
反正都要退圈了,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就在工作室里面拿着手机,一条一条回复点赞最热的留言。
【姐姐为什么要退圈啊?】
【你喜欢的人是谁啊,能不能悄悄告诉我?】
【啊啊啊啊别走,我会想你的!】
【……】
回复到第四条的时候。
是一个黑色的头像,昵称叫作「Zhou」
他提的问题有些奇怪——
【你为什么会想要在退圈演唱会上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
我皱起眉头,并不是太想回答。
可是跳过这个问题,又显得太过刻意。
我想了想,字斟句酌:【你好哦!Zhou,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因为我和某个人约好了,这场演唱会代表着我要开始新的生活,未来的每一天,都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
2
又回复了三四条留言后,我就把手机放下了。
因为这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所以门票特别难抢。
黄牛票甚至都炒到了上万块。
尤其是前面的座位,不仅瞬间秒光,价格在某海鲜网站上,更是高得离谱。
在一个黄牛晒出的聊天记录里。
第一排最中间的座位,101号,因为位置特别好,许多粉丝都想要。
价格就像拍卖会现场一样水涨船高。
结果最后被一个匿名用户下单买到了——
二百万。
他把价格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聊天截图曝光在网上后,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天哪,这是哪个有钱人来看演唱会了?】
【二百万都能买一栋房子了吧……卧槽卧槽!】
【老天鹅我真的超好奇这个人是谁?】
【那天去现场参加演唱会的可不可以帮忙录一下视频,或者拍一下照,让大家看一看101公子究竟长什么样?】
「101公子」这个有些别扭的名词甚至挤上了微博热搜前列。
有人评论我的狂热粉丝里面是不是有某个富二代或者商界大佬。
我不知道。
我不走流量路线。
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什么狂热粉。
怎么会花这么多钱来买一张门票?
不过这个事件发生后,我们团队也开始加强演唱会门票的监管。
黄牛票价被打了下来。
总算维持在了一个还算合理的水平。
3
不过直到演唱会当天,最后一首歌。
我换上婚纱,升降舞台把我托举到灯光中央。
我向观众席看过去。
十万人的体育馆。
灯牌、荧光棒、横幅,密密麻麻地铺展开来。
几乎称得上座无虚席。
因为门票事件的热度,我好奇地朝第一排看过去。
101那个座位,从开场到现在,一直没有人。
我的演唱会和短视频平台合作,现场直播。
一侧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滚动的留言。
【101那个人,明明花了二百万,为什么不来啊?】
【难道被人绑架了?】
【啊啊啊真的好奇他的身份!】
我也奇怪。
可是我没分太多精力在这个事情上。
最后一首歌歌曲前奏响起之前,我有一段时间,那是提前安排好的。
我会分享出我和林存的婚讯。
然后再正式宣布一次自己的退圈声明,和未来的发展规划。
这几分钟的安排,来参加演出会的粉丝也都清楚。
因此,当我拿起话筒的时候,台下瞬间安静了起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
慢慢地说出我早就准备好的话——
「如大家所知的,今天过后,我会退居幕后发展。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个人,我们彼此相爱,有很多难忘的回忆,他的名字……」
我话还没有说完。
大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开始疯狂滚动。
【突发消息突发消息,101公子进场了!】
【哪里来的谣言啊,我就在演唱会,整场都没看见他!】
【嘿嘿,检票口保安发的……】
观众席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许多人往入场口那边看过去。
就连灯光都很给面子地打在了通往第一排的廊道。
下一刻,一个穿着深色西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
闪烁的照明下,那张脸看起来再清楚不过了。
有人惊呼起来——
「这不是刚刚公布的最年轻科技上市公司掌门人蒋聿洲吗,他怎么会来?」
4
蒋聿洲。
原本早就默念好的台词哽在了喉咙里。
我和所有观众一样的心情……
摸不着头脑。
又有一瞬间恍惚……他怎么会来?
弹幕还在疯狂讨论蒋聿洲。
【我没想错吧,是那个只用两年时间就创立了一个科技神话的蒋聿洲?】
【他长得怎么这么好……想焯一下……】
【还有没有人记得纪舒微博上说过什么话?要宣布和某个人的恋爱……】
【楼上……你的意思不会是,那个人是蒋聿洲吧……】
【啊啊啊要不要这么狗血啊,我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这个时候,蒋聿洲已经走到了一排中间的座位前。
他在那个一直空置的101号座位坐下。
全场的气氛好像在这一刻达到了热烈的顶峰。
擅长制造热点的视频平台更是把直播镜头对准了他。
大屏幕上。
蒋聿洲抚摸着自己的袖口,表情淡漠。
看不出来多少情绪。
有一瞬,我们两个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过去的记忆突然翻涌而来。
——其实,我们当年分手,分得也并不是多么好看。
他那时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眼眶通红。
我站在公寓门口。
下定决心。
用力地,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蒋聿洲,成熟一点吧。」
「你浑身上下掏得出两千块吗?能养得起我吗?」
5
回过神来,音响助理已经帮我调好了设备。
我拍了拍话筒。
刚刚混乱的时候,几个设备的接口出现了故障。
工作人员紧急上来进行了修理。
我也趁这段时间,理好头绪,重新整理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是最后一首歌啦,我亲爱的粉丝们。」
「感谢你们陪伴了我这么久,但接下来,我也要有新的人生、新的道路和新的伙伴了。」
「我会把他介绍给你们,我很爱很爱的那个人——」
也许是我的错觉。
当我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
原本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的蒋聿洲,身子轻轻抬起,似乎想要站起来。
可是,很快——
我看向站在舞台入口处的林存。
他穿着白衬衫,微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一如我从监护病房醒来时,他穿着白大褂,站在我身边,记着笔记。
身后的医学实习生指着我,叫道:「啊啊!林老师,那个歌手姐姐醒过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
表情认真严肃。
但语气还是温柔的:「你有心脏病不知道?不能熬夜、不能酗酒、不能情绪过于起伏,太折腾自己身体了!」
终于,我在他的照顾下,身体一点一点,渐渐开始好了起来。
我握住话筒。
挥手回应他。
「林存,」我念出他的名字,「所以,未来请多指教。」
林存走上台。
他从我的手里接过话筒,清楚明晰地解释了我们认识的过程。
虽然这些并不必须对外界公开。
但起码这一刻,我还是一个公众人物。
整个过程中,林存一直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
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体育馆夜晚的上空绽放了无数盛大明艳的烟火。
烟火之下,林存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他的声音在整个体育馆都可以听到。
「我和纪舒已经见过了双方父母。」
「一个月后,我们就会举行订婚仪式。」
6
演唱会结束后,我和林存订婚的词条直接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一。
旁边一个大大的爆字。
底下清一色的祝福和恭喜。
【姐姐退圈了,但也希望姐姐未来的生活一帆风顺!】
【如果纪舒什么时候还想再回来唱歌,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支持你的!】
【理解,恭喜,祝福!】
【未婚夫虽然是素人,但是长得很好哎,感觉不输男演员嘻嘻,姐姐眼光不差!】
【楼上,我觉得这个未婚夫可以扒一扒,总觉得有点眼熟……】
我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后,正在和林存商量订婚的细节。
刚从酒店那里出来,忙里偷闲地刷了会微博。
看到这几条评论。
我把手机举到他的面前。
「呐,有粉丝甚至八卦营销号已经想要调查你的家世背景了,」我迅速地瞥了他一眼,「要不要紧?」
林家称得上名门望族。
从政从商都有,根基深厚。
林存的父亲就是本市某个重要系统的一把手,在一些项目立项上说一不二。
只不过他们家都比较低调。
网上几乎很少找得到照片。
林存偏过头来,看了一眼。
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腾出来摸了摸我的头。
「没事,这些事情早都能预料到。」
「再说,我们家正经人家,两袖清风,本本分分,不怕这些。」
我轻笑一声。
既然林存本身不觉得有什么,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退出这个词条,准备看些别的。
微博热搜里面,单单我的演唱会相关词条就占了有八九个。
热榜第一是#纪舒官宣订婚#。
热榜第二没有出现我的名字。
不过关注度飞速上涨。
我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进去。
#101公子是蒋聿洲#
7
二百万天价门票的事件从一开始被黄牛截图发出来后,所谓「101公子」的身份就备受瞩目。
现在这个词条的出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广场上围观的人群可以分为两类。
一种是条分缕析地科普蒋聿洲白手起家创建商业帝国的奇迹过程。
还有一种是在疯狂八卦他有没有女朋友,以及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演唱会。
在这样的热度下。
很快,一段蒋聿洲接受采访的视频就被顶到了前排。
视频是不久前拍摄的。
那时候蒋聿洲正准备参加一场经济论坛,但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飞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他下机后,在休息室里面休息时,却临时决定取消后面一周的演讲。
地方安排的随行媒体很不解,趁着他还没有离开,抓住时间对他进行了一场十几分钟的采访。
蒋聿洲没有对记者的纠缠感到厌烦。
相反,他甚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把手里的手机放下。
「我等一个人已经等了三年了,终于,她好像肯回来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抚摸着自己左手手指的戒指。
语气郑重:「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的失败者了,对吗?」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蒋聿洲在访谈中说到的:「等一个人等了三年」
现在讨论区沸沸扬扬。
各种八卦这个人究竟是谁。
甚至还引申出了一个新的热搜词条——
#蒋聿洲在等谁?#
【难道蒋聿洲和前任约好了一起来看演唱会?】
【要不是纪舒在演唱会上向未婚夫表白,我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呢!】
【喂喂喂,我们歌后有男朋友了,不要乱磕CP好吗?】
【这两个人根本不像有交集的啊……拜托!】
我没看这些评论。
注意力一直放在蒋聿洲左手中指的戒指上——
如果说我还曾心存侥幸,认为蒋聿洲这些话和我毫无关系。
那枚银色的戒指则完全打破了我的幻想。
那是我送他的。
原本是一对,情侣款。
只是我的那一枚被我丢掉了。
价格并不贵,七八百块钱。
当然,对于现在一身昂贵奢侈品的蒋聿洲来说,算得上格格不入。
8
可是,蒋聿洲……
我们分手已经三年,这中间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闭上眼睛,轻轻靠在车窗玻璃上。
过去的记忆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把我也团团捆住。
在这混乱不堪的往事中。
我猛地想起。
我好像确实和他提起过关于演唱会的事情。
那是在我们还彼此相爱的时候。
我刚刚发布了第一张专辑。
虽然并没有在市场上产生多少水花,但也算是作为歌手出道的一个里程碑。
我们两个躺在沙发上,常常畅想未来。
我欣赏着自己的专辑,嘟囔道:「费了这么多力气搞出来的东西,结果播放量低得超出想象,气死哦,真的会!」
蒋聿洲揉了揉我的头发。
笑了笑。
「要是不想唱就不唱啊。」
「反正我以后也可以挣钱养你。」
他正创业起步,一切顺利,志得意满。
不像后来产品失败,方案屡屡被投资人打回来的日子里,焦躁、烦闷、失眠。
严重时甚至打碎了公寓里一切能打碎的东西,抓着瓷器碎片质问我会不会离开他。
我歪了歪头,继续揉搓我的专辑。
没多想,顺着他的话接了上去。
「哦。要是有一天我真的退圈了,那蒋聿洲你一定要坐在第一排,因为我肯定要在退圈演唱会上对你深情告白,然后广而告之宣布我们两个的豪华地下恋情。」
9
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离自己能独立开演唱会还隔了十万八千里。
许多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蒋聿洲竟然记到了现在。
我拿起手机,在「蒋聿洲」的那个热搜词条下继续翻了翻。
隐约记得,当演唱会结束,我提着婚纱裙摆走下舞台。
向前面的观众挥手致意。
那个时候,第一排中间的座位是空着的。
蒋聿洲已经离开了。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作为演唱会最受瞩目的观众,不论是官方的平台,还是其他到场的观众,都拍了不少蒋聿洲的视频。
随便点开一个就可以看到。
当我说出林存两个字的那一刻,原本微微抬起身子的蒋聿洲,整个人都好像僵住了。
手机屏幕上,他的脸部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怀疑、震惊、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慌张。
他就保持着那么一种有些奇怪的姿势十多秒,才终于慢慢坐下。
后面我和林存的发言。
他仿佛并没有在听。
只是重复地、机械地抚摸着自己左手手指。
好像借由那枚戒指,就可以证明什么一般。
直到林存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一个月后,我们就会举行订婚仪式。」
尘埃落定般的。
蒋聿洲抬起头来。
脸色苍白。
他霍地站起身,往演唱会出口走去。
一秒都没有停留。
10
到达目的地,林存把汽车停好。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关切:「怎么了呀,看你一直皱着眉头?」
我摇摇头。
刚才看那些视频,总担心蒋聿洲会不会在后面的订婚上横插一脚。
可转念一想。
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现在是以干脆冷静,雷霆手腕著称商界的掌门人。
知道我口中演唱会上告白的对象不是他。
拖泥带水、纠缠不清,恐怕和他的身份不符。
事情应该就从这里打住了吧。
下了车,迎接我的是闺蜜成琳。
她现在是国内有名的化妆师。
我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妆容就是拜托她设计的。
和林存的订婚宴,她也会全程帮忙。
我刚刚挥手和她打招呼。
她立马冲了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角落里。
跺着脚,压低声音问道:「纪舒,你和蒋聿洲是怎么回事?网上都闹翻了,一个一个全在那里讨论蒋聿洲到底是对谁那么痴情……」
我叹口气。
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紧。」
「能不要紧吗?」成琳瞪了我一眼,「别人不知道他,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当初分手,闹成那样……」
我和成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和蒋聿洲高开低走那一段,她作为旁观者,也并不陌生。
分手后,有一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去南方休息。
不久回来,她说蒋聿洲找我找疯了。
甚至在我父母家外面坐了两天一夜。
一直到邻居拿出电话威胁报警才离开。
她咬牙切齿地抓着我:「那个疯子是不是又开始纠缠你了?」
我摇摇头。
「没有,他没有来找过我。」
成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真的?」
「真的!」
11
从最后的告别演唱会,再到我和林存的订婚宴。
中间一个月的时间,我再也没见过蒋聿洲。
也没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虽然确实有人八卦,说蒋聿洲一直等待的那个人是我。
但不论是我这边,还是蒋聿洲那边,都没有就这个事情做出回应。
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推移,网上的讨论热度渐渐降下去了。
就连一直忧心忡忡每天提心吊胆刷手机的成琳,都慢慢放下心来。
「这狗应该是真的死心了,毕竟你都要订婚了啊,他还能怎么办?呸呸呸,恶灵退散!」
订婚宴并没有邀请多少人。
通知来的都是熟悉的家人和朋友。
那一天,我会先去酒店。
准备礼服、妆容什么的。
直到到了时间,林存来化妆间找我,我们两个再一起进场。
成琳拿着化妆刷给我上妆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这么快就要把你嫁出去了啊……」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姓林的那个,可一定得对你好啊……」
她话还没说完。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完蛋了纪舒,你和林存订婚要用的戒指让我落在珠宝店了!」
虽然只是订婚,但我和林存也准备了一对情侣戒指。
是林存去首饰店订下的。
我只看过图片,还没见过实物。
订婚宴一大早,他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所以取戒指的事情就拜托给了成琳。
她捂住嘴,眨了眨眼,又晃了晃脑袋。
「纪舒你等我,我速速就回!」
12
脸上的妆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我冲她摆了摆手。
首饰店不远,她开车来回一趟用不了多久。
等成琳走后,我百无聊赖。
拿起手机看了会新上的动画。
还没看完一集,化妆间的门被推开。
发出吱呀一声——
有人进来了。
我想当然地觉得是成琳从首饰店里回来了。
动画正放到关键时刻,我没回头,只把胳膊抬起。
微微翘起右手中指:「辛苦了欸宝贝,快让我看看戒指好不好看!」
一双手轻轻捉住了我的手指。
指尖冰凉、发颤。
然后是一枚有些冰冷的戒指,轻轻套了上来。
我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放到右手手指上。
那是一枚有些旧了的银色戒圈。
款式简单,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母,Z。
这戒指我再眼熟不过了。
一对,七百五十块。
一枚刻着Z,一枚刻着S。
分别代表蒋聿洲和纪舒。
我感到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了。
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蒋聿洲站在我的面前,穿着蓝色衬衫,眼角下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纪舒,戒指我找回来了。」
我几乎说不出来话。
分手时,我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
把所有关于蒋聿洲的回忆全部处理了。
当着他的面把戒指扔在了公寓楼下的人造湖。
水花扩散开来。
很快沉入了水底。
他当时看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不是梦。
「秋天的水很冷。」
蒋聿洲紧紧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我在水池里不停地找,有人经过,还以为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后来我总算找到了,给你打电话,却发现你已经把我删除了。」
「纪舒。」
他的语气紧绷。
声音中带着一丝,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戒指回来了,我们也可以从头来过,对吗?」
13
从头来过?
怎么从头来过。
从他把我推倒在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完全全不可能从头来过了。
我站起身,走到水龙头前。
大理石材质的台面上乱七八糟地放着成琳留下的化妆品。
我把戒圈用力从手指上拽下。
就像三年前一样。
扔到水池中。
打开开关,冲了下去。
这次,不论怎样,也再找不回来了。
耳边是流水的哗哗声。
有一瞬,除此之外,好像一切都格外沉寂。
「你疯了吗?」
蒋聿洲猛地冲了过来。
他俯下身,好像想要伸手抓住落下去的戒圈。
却扑了个空。
他慢慢收回手。
转过身,然后用力把我按在水池边缘。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确实够狠。」
「怎么,过去的回忆在你这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蒋聿洲的力气很大。
我被他抵靠在角落,连续的冲击下,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的手移到我的脖颈处,一点一点收敛。
「我现在也很有钱了。」
「所以就非得姓林的不可吗,他就那么好?」
他的头无力垂下来,靠在我的脖颈处。
那些话,他是贴在我的耳畔说的。
妈的,蒋聿洲,别抓我脖子啊。
我的背撞在台子上,很疼。
有一瞬,我想起了三年前,我们分手时。
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情景。
胸口坠坠的。
呼吸越来越困难。
心脏不舒服。
大概是心脏病又犯了。
他后面再说些什么,我不想听。
我也说不出话来回应。
我想,可惜这次运气不好。
林存没办法在旁边陪着我、照顾我了。
14
「纪舒!」
蒋聿洲发现了我的状态不对。
他惊叫一声,猛地把我抱在怀里。
慌张失措。
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像极了我们刚开始恋爱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年。
而不是现在圈子里谈之色变的公司掌门人。
「砰」的一声,化妆室的门被从外向里推开了。
我听到成琳的声音。
「纪舒,宝贝!」
「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林存,他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就直接把他带过来了……」
啊,林存也来了。
可是我现在一动也动不了。
心脏病发作时的这个短暂状态最让人痛苦了。
明明是清醒的,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
却偏偏身体僵硬。
什么都介入不了。
看到蒋聿洲的成琳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你……」
你还没你完。
林存打断了成琳的话。
他拿出手机,先是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然后站在蒋聿洲的面前。
「纪舒心脏病发作了,我现在先不跟你计较,你把她放下,别造成二次伤害。」
蒋聿洲用力地握住我的胳膊。
他应该后面调查过林存,知道他医生的身份。
终于松了手,轻轻把我放到地板上——
「她的心脏问题不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
林存的声音冷然镇定。
「就算是正常人,气也要被你气出问题了吧。」
15
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知道,那是林存的手。
我好像终于有了依靠。
可以放下心来。
闭上眼睛,陷入混混沌沌的黑暗中。
「那是咱市里的首富,纪小姐,你要想找人帮忙可得敬人家一杯。」
「你男朋友太倔了……」
「方案太理想化,不够讨好客户……」
好吵。
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蒋聿洲的创业遭遇了低谷。
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甚至陷入深深怀疑的自我恐慌之中。
终于,在又一次被拒绝后。
一个中间人联系到了他和本市有名望的一个商人。
愿意把他介绍给对方。
那天晚上他和对方谈到了很晚。
而同样也是那一天,我入围了人生第一个金曲奖。
颁奖典礼上,我成为最大黑马,一连获得最佳专辑最佳歌手两个重量奖项。
所有媒体都说我潜力无限。
既能作词又能演唱,是歌坛中多年不遇的紫微星。
典礼结束后,我没有参加庆功宴。
而是跟着公司的车回到了公寓。
我想要第一时间、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蒋聿洲。
可是一直等到凌晨,他都还没有回来。
我疲倦地靠在沙发上。
数着时针、分针……
终于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蒋聿洲浑身带着浓烈的酒气,低着头,没说话。
我没注意到他那天格外冷漠疏离的态度。
一蹦一蹦地跑过去,拉住蒋聿洲的手:「聿洲,你知道吗?我今天获得了……」
他猛地抬起头。
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恭喜你,大、明、星。」
「你现在是所有人眼里了不起的人物了,竟然还会屈尊认我这个男朋友吗?」
16
我的脸色在那一刻一定变得惨白。
蒋聿洲创业受阻后,越来越忙,我们的交流变得少了许多。
但这样令人难堪的话,还从来不曾从彼此的口中说出。
「纪舒……」
半晌,蒋聿洲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番。
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转身回到卧室。
那一晚上,我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原本困得好像立马就要睡去,却因为蒋聿洲的那两句话瞬间清醒了。
刚和蒋聿洲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曾经互相保证过。
不论遇到什么,都不把恶劣的、极端的情绪倾倒在对方身上。
否则很容易因为一句伤人的话,就让关系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深吸一口气。
安慰自己。
「蒋同学这几天真的真的很辛苦。」
「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喽!」
我拜托公司经纪人,帮忙联系到了蒋聿洲想要求助的本市首富。
对方同意见面。
在一个大酒店,到的人不少,几乎都混迹于商务圈。
那富商姓李,叫李铎,四十多岁了。
我对商界了解得不多,但依稀听说他好像也是个传奇人物。
在北方首富的位置上连坐了近十年。
他虽然是上位者,但态度温和。
三言两语解释了当天的状况。
原本气氛还是和谐的。
两个人谈得不错,李总也对蒋聿洲公司的产品很感兴趣。
后来偶然提出,产品的某项设计不符合现在客户的审美需求。
需要蒋聿洲那边适应市场,重新再做一个出来。
蒋聿洲不同意,他低着头:「可是市场懂什么?」
「就要为了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推翻我原先的构想吗?」
他的语气很不好。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感觉很不舒服。
我知道,那确实是蒋聿洲能说出的话。
早期的他太理想主义。
横冲直撞。
不肯迁就任何人的意见,即使对方是掌握资金的投资商。
可是碰壁太多次,又有谁能够无条件地包容他呢,所有苦涩极端难堪的情绪,终究要向最亲近的人发泄。
17
为了替蒋聿洲道歉,我一杯一杯地敬酒。
我本来就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到后面胃部翻涌得难受。
甚至那种不适的感觉蔓延到了心脏。
密密麻麻地好像发疼。
大概我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好。
是坐在主座的李老板摆了摆手,声明这件事算了。
因为我状态不好,他要自己的司机把我送回了公寓。
一起走到酒店楼下的时候,他点了支烟:「你对你男朋友很好,如果他还需要资金的话,还可以再来联系我一次。」
「但是,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我坐在后座,回去的路上,在车上睡着了。
等到司机把我叫醒,我下车一看。
公寓的门外站着蒋聿洲。
他是在等我吗?
虽然脑子晕晕乎乎,但心里却雀跃又高兴。
我一路小跑地过去要抱他,想告诉他投资商又愿意重新给他一个机会了。
可蒋聿洲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把我拽住、推开。
声音冷冰冰的。
「这个车牌号我认识……」他偏头过来看我,目光沉沉,「是上次我联系的那个投资商。」
「纪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找别人了吗?」
我被他推到墙上,背疼得厉害。
「刚才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愿意投资我的项目。」
「我还不需要你用投怀送抱,来可怜我,帮我换得什么好处。」
我愣愣地看着他。
那一刻,我知道。
我和蒋聿洲到此为止了。
18
我就这样,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的最后,是蒋聿洲不停地责难和质问。
「我不需要你帮我,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不需要你……」
我觉得好累。
周围都是黑暗。
像是沉入了一片茫茫的大海。
就这么坠了下去。
直到有人拉了我一把。
「她怎么样,好点了吗?」
「纪舒、纪舒……」
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是林存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是从黑暗中给我凿开了一道光。
我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间白色病房。
暖黄色的灯光。
林存和成琳站在床边。
林存握着我的手,安慰我。
「没事了纪舒,不要紧,都好起来了。」
19
林存空闲的时候会来病房陪我。
有时候白天他要上班,就换成成琳。
她买了好多好多水果,一边剥橘子,一边和我说那天的事情。
订婚宴当然是举行不了了。
但林存也并没有把蒋聿洲的事情对宾客说出去。
用了别的借口。
说医院那边紧急来了一场重要手术,必须要他马上回去,所以订婚宴可能需要推迟举行了。
因为这事,他爸他妈还把他说了一顿。
我一怔。
脱口而出:「林存知道蒋聿洲的事情?」
我只和他提过我有一个前男友,但叫什么并没有说。
成琳白了我一眼,往我嘴里塞了一块橘子瓣。
「演唱会那二百万的事情一出来,再加上他不辞辛苦地跑过来干扰你的订婚宴,换谁想不出来你们的关系啊?」
我唔了一声。
我和林存彼此信任。
他应该也知道,我这几年,肯定不会和蒋聿洲有什么联系。
成琳却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我从她手里拿过橘子:「怎么了啊,想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
「纪舒,你还记得你开完演唱会后,有那么一个热搜词条吗?」
「#蒋聿洲等的是谁?#」
20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刚开始时候讨论得沸沸扬扬,后来也渐渐没了热度。
我以为这件事情早就过去。
成琳拿着手机,上下滑动着。
「主要前几天,不知道有哪个大神竟然扒出了你和姓蒋的以前的照片……真是邪门了。」
我和成琳一样的想法。
和蒋聿洲恋爱的那段时间,自己和娱乐公司签约合同不久。
经纪人要求我的私生活不能被媒体曝光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蒋聿洲约会、旅游。
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地感觉。
生怕被人拍到。
成琳找出一张照片。
「呐,还真有人能把你和蒋渣男三年前一块吃饭的照片翻出来啊!」
照片里,我们两个人在一间小小的苍蝇馆子里。
桌上只有简简单单两个菜。
镜头大概是从外面的窗口拍到的。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仿佛眼中只有彼此似的。
我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没有往下滑。
现在的我,已经懒得回忆以前的心境了。
「所以,现在大家反应过来,其实蒋聿洲等了三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我?」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道。
好歹也混过那么多年娱乐圈,热搜里的评论用小拇指都能猜到。
无非就是那么一些话——
什么好甜、好可惜。
【蒋聿洲等了三年却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专门去听你的演唱会,可是主角已经不是我……】
【明明蒋聿洲这么深情,纪舒为什么要离开啊啊啊啊啊啊!】
【BE美学。】
我只要一想。
就觉得会Yue。
妈的,到底是谁这么无聊扒出以前的事情啊。
成琳又拿起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猜对一半。」她戳了戳我的脸颊,坚持不懈地投喂我。
「几天之前,大家确实是这么感慨的。」
「可是后来,又站出来一个大佬。」
「说事实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
21
大佬?
哪个大佬?
成琳吐出两个字。
「李铎。」
我想了一会,记起了这个名字。
是那个我为了给蒋聿洲拉投资,而去求的当年首富。
也是导致我和蒋聿洲分手的。
最后一根稻草。
李铎在北方首富的位置上十几年,直到最近两年才被蒋聿洲拉下。
说是拉下,倒也不完全符合。
更像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三年前,在一场极其严重的车祸中,他的妻子和小儿子不幸意外去世。
只留下了他一个。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把自己名下的大部分股份交给当年和他一起创业的兄弟朋友。
然后渐渐淡出公司管理层。
进入大学,投身以前一直想做的科学研究。
几天前,刚刚有人扒出蒋聿洲和我过去的关系时。
他正在给大学生上课。
作为最有八卦精神的群体之一,有学生直接举手提问。
「李老师,你认不认识蒋聿洲啊,他最近的绯闻你怎么看?」
底下直接哦哦啊啊起哄声一片。
李铎也没有避讳。
「我还真分别见过他们两个。」
他把粉笔一放,上身倚靠在讲台上,摆出回忆的姿势。
「说实话,我对蒋聿洲的女朋友,也就是歌手纪舒印象比较深。」
有学生又发出了兴奋的笑声。
他笑着压了压手。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当时我和蒋聿洲有些矛盾,纪舒过来给他求情。」
「虽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这种场合,总免不了喝酒。」
「当时桌子上放了三杯很高度数的白酒。」
「她连喝三杯,当时整个人脸色就变白了……直到后来很偶然,我才听说,她有心脏病,当时差点出意外。」
「天哪!」李铎的学生叫道,「他们那么相爱,怎么会分手呢?」
李铎摇了摇头。
「后来我给蒋聿洲打了个电话,原本想再重新提供投资……只不过合作终究没谈成。他和纪舒分手了,而他始终觉得这是因为我们两个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李铎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女朋友为了他连身体健康都可以不顾,他却不能提供起码最丁点的信任。」
22
我在医院的这几天,没怎么看新闻。
李铎这段和学生的对话被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
成琳说,要是评论都一股脑站在蒋聿洲那边,她就不把事情告诉我了。
也确实如成琳所说。
李铎虽然隐退了。
但他过去在圈内的地位,让他的话有了很高的信服度——
【不是吧?纪舒有心脏病,为了蒋聿洲的项目,还整整在酒局一口气干掉三杯白酒,是这个意思吗家人们?】
【你没弄错,关键是心脏病差点发作我们的蒋总裁还不领情呢。】
【呸呸呸,渣男退散!】
【蒋聿洲知道她曾经对他这么好吗?】
【知道的话,他还会把她弄丢吗?】
我在医院休息了几天,身体差不多就好了。
林存帮我办理了出院。
同时开车过来接我。
他左手拿着大包小包,右手被我拽着。
「上次订婚宴不成功。」林存捏了捏我的手心,「纪同学,要不要再补一个?」
「不用了吧……」
我苦着脸。
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要不还是省了这道手续,直接结婚算了。」
林存笑了笑。
「我也正有此意。要不我们过几天,挑个时间,把结婚证领了吧。」
我和林存一拍即合。
边走边商量着找个什么时间领证。
没想到刚出医院的大门,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纪舒。」
我回过头去。
是蒋聿洲。
23
他这次没穿衬衫西装,只套了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
脚下散了一地的烟头。
手指上还夹了半支。
看到我,连忙掐灭。
林存握紧了我的手腕,给我递了个眼神。
我冲他摇了摇头。
小声说道:「没事。」
蒋聿洲再混蛋还能怎么样?
再说我确实好奇,他现在过来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林存点了点头:「我等你。」
他站在汽车那边,朝我看来。
一句话,可以让人整个安定下来。
我走过去。
他整个人像是绷紧了起来,脊背挺直,手掌捏紧又松开。
「什么事?」
等了一会,他却没说话。
我有些不耐烦了。
看了看表:「要是没事的话……」
「那三杯白酒……」蒋聿洲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纪舒,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你为了帮我拉到投资,在酒局上差点心脏出问题……」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现在这句对不起,晚了吗?」
我几乎要被他逗乐了。
因为蒋聿洲,我差点两次心脏病发作。
第一次可以说是我贱,眼巴巴要去给他拉投资。
第二次我们总没什么关系了吧。
只可惜化妆间里没有摄像头,他这种渣男行径也没什么法律手段可以制裁。
只能从舆论上予以谴责。
但是一句对不起就想让人原谅。
我还做不到。
我冷漠地说了一句:「就是说这个的?」
「这个对不起晚了,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价值。」
迟来的道歉和没有是一样的。
我转身离开。
蒋聿洲却又叫住我。
我更加烦躁了。
他今天真的婆婆妈妈。
「纪舒,还记得以前吗?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不可能走到今天。」
再提以前简直就像个笑话。
这次我没回头。
甚至连脚步都没停留。
直直地向着林存走去。
我和林存定下了领证的日子。
大概日子很好。
那天民政局人很多,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我们两个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证件。
林存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阳光很暖。
照在我们两个脸上。
他低下头,靠在我耳边,声音很轻。
「纪舒,我们两个的新生活开始了。」
是啊。
和过去告别吧,纪舒。
番外蒋聿洲
1
我和纪舒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淡下去的呢?
大概是从那一年开始,我的产品频频被投资商拒之门外。
而纪舒的演唱事业却不断地获得突破。
我好像渐渐开始被她抛到后面去了。
很奇怪。
我们明明是情侣。
不论何时应该站在一起的。
可我竟然会觉得惶恐、迷茫,甚至害怕。
好像作为一个男性,我天然性地应该占据主导地位一般。
直到那一天,纪舒从一个比我厉害得多的投资人的豪车上下来。
我脑子里的那根弦断掉了。
我疯了一样地向她宣泄情绪。
她没说话。
只是用一种失望又疏离的眼神看我。
那一刻,我猛地发觉。
我完了。
她不想要我了。
2
纪舒的离开是决然的。
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用一晚上收拾好了自己所有东西,然后拖着箱子下楼。
我站在窗户前看着。
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念着她的名字。
多希望她能回头看一眼。
朝我微笑、招手,就和过去无数次结束工作回家一样,要我下去接她。
我甚至连眨眼都不敢。
终于。
她真的停下了。
在小区的池塘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一个银白色的物体划过,落入水中,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半晌,我如梦初醒。
她把我们的戒指扔了。
我飞奔下楼。
可是等我下去时,看到的只是出租车的离去的样子。
纪舒真的没有回过一次头。
3
我像个疯子一样地跳入水池中,终于捞到了那枚戒指。
可我怎么样也找不到纪舒了。
她拉黑了我一切的联系方式。
后来的三年。
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只知道工作,有时候赶起进度来,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曾经我看不起的那些不懂审美、不懂理想的投资人。
如今我也会等在他们别墅的门口,一个一个推销我的创意。
不过是应酬、拉扯、酒局。
习惯就好,其实没什么难的。
后来我总算成功把我的公司带向了业内第一。
产品广告遍布城市各个地方,代言人也邀请了近期最火的影视明星。
我自己也常常会接受采访。
我想,这样,纪舒应该能看到我吧。
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一事无成的蒋聿洲了。
她的每一个消息、动态,我都会关注。
直到收到那条退圈演唱会的新闻。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整晚。
我问自己。
她口中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4
对于纪舒,我有很多很多后悔的事情。
其中之一,就是闯到她的订婚现场。
我怕不再试这最后一次,她就一辈子不会属于我了。
可我没想到,她会那样子倒在我的怀里。
身体颤抖、冰冷。
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我伤害了她。
我和纪舒之间最后的那点余地也被我堵死了。
和纪舒的最后一次见面,我对她说,如果没有她,我永远不可能走到今天。
这不是骗人的话。
回到公司后,我开始办理交接手续。
把管理权交给了这几年提拔下来的下属。
用三年来获得的所有收益,成立了一个以纪舒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会。
用于心脏病的研究,和资助家境不好的患病儿童。
至于我自己,则选择回到学校。
很巧。
我在学校里遇到了李铎。
优秀的人在哪方面都是成功的。
图书馆里,他的研究生学生站在他身边请教问题。
一抬头,我们两个的视线对上了。
「蒋聿洲?」他笑了笑。
我清楚听见了他学生小声地议论。
「难道感情受挫的人都喜欢躲到象牙塔里,搞避世隐居?」
5
是几年后了。
我教的课结束,正好是中午。
有几个女生说要请教问题,一直跟我到食堂。
问题没问几个,全隐隐晦晦地围绕在私生活上。
我想随便买点饭回到公寓,顺便礼貌地和她们告别。
可食堂中央电子屏幕上播放的画面,却让我再也迈不动步子。
那是一段颁奖典礼。
主持人看着手里的卡片,拿起话筒宣布——
「这次获得最佳作曲奖的是一个大家熟悉的名字哦,猜猜是谁?」
「纪舒!」
她从台下走到舞台中央。
闪光灯咔嚓作响。
而我就像是一个沙漠中偶然窥得了水源的旅人,贪婪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是……以前很火的一个歌手吧?」
「蒋老师喜欢她?您竟然追星啊!」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
我没听进去。
只注意着屏幕里面,她拿着奖杯,笑得很开心。
感谢了很多人。
第一个感谢的,是她的丈夫。
镜头一转,扫到了第一排观众席。
林存穿着白衬衫,和她相视一笑。
主持人感慨道:「您就算退居幕后,也可以转型成为一个成功的金曲制作人。但是纪舒,我们还是怀念你的歌声啊!」
纪舒嗯了一声。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我也有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复出唱歌。」
「可是您的身体?」
她的微笑扩散开。
「这个好消息还没和大家宣布呢,这几年经过治疗,我的病情基本已经稳定住了,医生也说没什么大碍了。」
纪舒的病好了吗?
我好像情不自禁地在跟着她一起笑。
真好。
主持人也一直恭喜她。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
然后,像是很偶然的,主持人问道:「听说近几年有一个以您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会,关于心脏病问题的,您了解吗?」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是我的一个私心。
如果能从纪舒口中听到这个项目,能不能算,我和她,其实又被联系到了一起?
她摇了摇头。
「不了解。这个基金会和我没有关系。」
「哦。」主持人没挖到八卦,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还以为基金会负责人和您认识呢,看项目简介上,叫作, Jiang。」
纪舒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她歪了歪头,像是思考着。
然后又确定一遍:「嗯,什么Jiang?真的是不知道呢。」
我原本握紧的拳头松了开。
她过得很好。
也真的把我抛到身后了。
Đưa cho hắn buổi hòa nhạc – Manh Vương
(Ngu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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