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等鬼说晚安 – 蓝果女巫
【不要出声!有人进了宿舍!】
辅导员给我发了一条新信息。
1
我今天很困。
昨晚熬夜看完了太太的更新,顶着两个熊猫眼熬过了早八。
手机显示现在是13:50,室友下午第一节都有课,已经去教室了。
只有我在寝室,躺在床上补觉。
大中午的阳光特别刺眼,但是我懒得爬下床去拉窗帘。
我把自己的床帘合上了,继续睡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隐约听见「滴」的一声。
是刷卡进门的声音。
应该是对床的孟榆回来了吧?
我困得睁不开眼睛。懒得起来。
但是孟榆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哐当的一声把我从睡梦里拉回现实。
我从床上爬起来,扒拉出手机想看现在的时间。
屏幕显示4:00。
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我哗啦一下掀开了床帘。
宿舍的门大开着。
一串血色的脚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随即,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几乎是同时,我的屏幕亮了。辅导员给我发了一条新信息。
【不要出声!有人进了宿舍!】
看到这行字,我彻底醒了。
但我想可能是我疯了。
我用自己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合上床帘。
床帘把我睡的小床整个围起来,从外面是看不到里边儿的。
那个东西看不见我的,它肯定看不见我的。
我凭着自己残存的理智给辅导员发消息。
【吴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反应。
我觉得时间过了好久,但是屏幕依旧显示4:00。
【没事,应该是有学生打架,你待在宿舍不要乱跑。】
叮咚,新消息弹了出来。
我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调成静音。
【你别出来,我等会去看你。】
【对了,你住在哪间宿舍啊?】
我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回消息,我突然想起来,就在昨天,吴老师还来宿舍找过我。
不只是昨天,最近老师来过好多次。
因为我最近负责一个班级活动,辅导员经常需要来宿舍找我。
老师应该记得我的房间号的。
我的手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刚刚那声尖叫,隐约能听出是吴老师的声音。
那……发消息给我的人是?
我把手机关机了。
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风扇也不转了。
宿舍变得格外安静,原本应该闷热的下午却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我一动不动,祈求那个东西不要找到我。
宿舍门口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
我几乎不敢呼吸。恨不得心跳都是没有声音的。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被我扔在床单上的手机骤然响起了极其耳熟的音乐。
极乐净土,我的铃声。
可我明明已经关机了……
手机屏幕又亮了。
来电显示。通讯人:吴老师。
时间,4:00。
一只血手搭上了我的床帘。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
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灵魂出窍。
我甚至没能看清那个东西的模样。
我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后背渗出了半身冷汗。
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人间。
是假的,都是假的。我闭上双眼,按揉着眉心,告诉自己。
「滴」的一声,宿舍门开了。
我停住了手。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哐当」一声,和梦中一模一样。
重复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
【不要出声!有人进了宿舍!】
我的手机屏幕亮了,消息中心提示,辅导员给我发了一条新信息。
2
我把手机留在被窝里,自己翻身下了床。
地上血脚印的鲜红刺激着我的神经。
不要看。不要去看。
我扭过头,掐着自己的手臂,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是16楼,爬下去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间宿舍,走大门出去。
我光着脚,绕开地上的脚印,跑出了寝室门。
本来要逃跑应该穿上鞋,但是我之前沉迷于走路时候的哒哒声,我的鞋子不是板鞋就是靴子,踩在我们宿舍楼的地板上一步一个响。
逃命的时候穿这玩意儿,那不是跟个移动的有声导航一样!
我出了门,没有立刻碰见那个东西。
我的房间离电梯间非常近,而楼梯间却在走廊的另一头。
现在不是火灾,为了赶时间,坐电梯是第一选择。
我小心翼翼地往消防电梯的位置靠近。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回头看。
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在哪里。
我觉得整个楼里都是那个东西的气息。
电梯的灯亮着,还在正常工作。而且就停在16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进去,按了1楼。
哐啷哐啷——电梯慢慢地动了。
只要到了1楼,就有很多地方可以逃,我应该就脱离危险了。
我不敢放松,紧紧盯着电梯显示的楼层数。
【6……5……4……】
那个数字停在4上,不动了。
电梯门骤然打开,我的眼前,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在朝我笑。
她向我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从她的眸中,我看到自己在无力地挣扎。
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我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
眼里有泪慢慢地流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疼痛还是因为恐惧。
我看清了那张脸。那是,吴老师的脸。
我不信,杀我的真的是吴老师。
吴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老师。不要说杀人,她连骂人都不会。
别人在她面前不小心说了脏话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那么干净,为什么杀人的东西要找上她?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再次往外跑。
既然电梯不能坐,那我就从楼梯走。
我踉踉跄跄地下楼,我从未觉得一条路能这么漫长。
【4】转角显示我已经到了4楼。
这时,我看到前面的台阶上出现了一个颀长的影子。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脸。
【万怡?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长着吴老师的脸的人问我。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掉头就跑。
【别上去!上面危险!】
吴老师赶忙拉住我,语气焦急。
我转回头,看着她。
【老师……您知道我的房间号吗?】
吴悠愣了一下,说:「1620。」
我大喜过望,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
这是吴老师!不是「吴老师」!
【孟榆回宿舍了吗?你有没有见到她?】
我摇头。我觉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孟榆了。
【你快离开这里,我去看看孟榆。】
吴老师拍拍我的背,让我快走。
【不行!上面有人要杀你!】
想起我前两次被杀的经历,我赶紧拽住吴老师。
【你知道?】吴悠诧异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到一种「荒谬」的可能。
【你是不是循环了?】异口同声。
【我上次是被「孟榆」杀的,是孟榆的样子,但不是孟榆。】
吴老师没有多问,先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我。
【那个东西后来又杀了您,然后杀了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吴老师就拽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往下跑。
我感觉到后背被人撕扯,忍不住回头去看。
「孟榆」把她的手陷进了我的背,笑盈盈地看着我。
3
我紧闭着双眼。
其实我已经醒了。但是我不想起来面对这一次循环。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并且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真的,我就该听室友之前的劝导,换个铃声。
时间4:00。
通讯人:孟榆。
我想起刚刚被「孟榆」杀死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但是,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吴老师给我打电话吗?
就在这时,我的通知中心弹出了新消息。来自吴老师。
【你快下来,孟榆还没回宿舍楼。】
孟榆还没有回来?
我掀开了床帘。宿舍里干干净净。
没有血脚印。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风扇喀拉喀拉地转。
宿舍门好好地关着。没有人来过。
我记起第一次那个东西问我的房间号。
后来它给我打电话时,是直接从吴老师的聊天窗口给我打的微信电话。
有没有可能,它根本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有没有可能,现在给我打电话的人,是活着的孟榆。
我接通了电话。
【万怡你还在宿舍吗?你现在快下楼躲开陈晓晴,她有问题!】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面就是那个东西,然后我壮烈赴死的打算。
这突如其来但又无比熟悉的孟榆式连珠炮过于亲切,以至于我竟然像往常一样贫嘴了两句。
【这还用说,陈晓晴不是一直有问题吗?】
【不是这个意思!她要杀人!这样说你可能不信,但是真的我刚刚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我梦到自己刷卡回宿舍陈晓晴在我背后掐住了我的脖子,然后我就醒了。但是这个梦太真实了你下来说吧我在楼下。】
【难道,你也循环了?】
你邀请「梦里有鱼(孟榆)」「吴忧吴虑(吴老师)」进入了群聊。
孟榆:【这什么群】
万怡:【我们仨都循环了】
吴老师:【孟榆在哪里?】
孟榆:【宿舍楼下】
吴老师:【别走,我来找你。】
吴老师:【万怡跟孟榆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万怡:【我们刚刚电话说过了】
万怡:【现在整合一下信息】
万怡:【这是我第三次循环,吴老师两次,孟榆一次】
万怡:【我记得,我被「吴老师」杀死,吴老师记得被「孟榆」杀死,孟榆记得被「陈晓晴」杀死】
吴老师:【上一次循环,万怡是被「孟榆」杀死的,我没有被杀循环就结束了】
孟榆:【我被杀后不会立即循环好像有意识但是没有身体我好像等了很久才醒来】
万怡:【我每次循环一结束就会立刻开始下一次】
万怡:【暂时推断循环重新开始的条件是,我死亡】
万怡:【加入循环的顺序以死亡顺序倒推】
孟榆:【吴lsdlm】
吴老师:【什么?】
万怡:【啥?@梦里有鱼】
我们都在等孟榆的回答。但是那一头却进入了长久的沉默。
孟榆:【不好意思,刚刚网络不太好。】
过了好一会儿,孟榆才回答。
吴老师:【没事,你在哪个位置?我在宿舍楼下没看到你。】
我的心好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是,不是孟榆。
我立刻给吴老师发私信。
【群里的不是孟榆】
【真的孟榆可能已经被杀害了】
【不要过去!】
孟榆不会这样说话。她打字从来不带标点符号,能说两个字「抱歉」绝对不会用四个字「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刚刚网络不太好。」这个语气,像第一次我收到的「吴老师」发给我的消息。
那个东西,离吴老师很近,很近。
无计可施,我只能在心里祈祷。
但是吴老师没有回应。
我坐在宿舍的小床上,盯着我刚刚建的群。
群里再没有消息。
「滴——」刷卡进门的声音。
「吴老师」向我走来,拧下了我的头颅。
4
那个东西不是不知道我住哪间宿舍吗?
「叮咚」,手机响了。
「吴忧吴虑」邀请你和「梦里有鱼」加入了群聊
孟榆:【万怡你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万怡:【我哪知道!它怎么知道我们宿舍的!它以前都不知道的!】
万怡:【我手机也没定位啊】
孟榆:【我的房卡上有宿舍号啊】
万怡:【但是第一次循环的时候它也看到了房卡啊】
孟榆:【你上次说第一次循环你拉着床帘睡觉它进了宿舍可能没看到你吧】
万怡:【……】
孟榆:【反正差不多就算你拉上帘子它不也能打电话吗】
万怡:【……】你可闭嘴吧你。
「晓晴寒未起」通过扫描「吴忧吴虑」分享的二维码加入群聊
吴老师:【我给晓晴打了个电话,她进入循环了】
还是吴老师靠谱!
吴老师:【晓晴说一下你的情况。】
陈晓晴:【我是被谢熙雨杀的】
陈晓晴:【怎么都是你们宿舍的,你们怎么引来的杀身之祸】
孟榆:【你不是我们宿舍的你不是也死了吗】
陈晓晴:【……】
都是我们宿舍的?陈晓晴的话虽不好听,但是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孟榆、谢熙雨、云向晚和我住1620。
现在孟榆、谢熙雨和我都确认会遇害,那向晚会不会……
马上找到她们,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飞快地在群里打字发消息。
万怡:【找向晚和熙雨,我打电话给向晚,孟榆打给熙雨】
【你的晚安,是下意识的恻隐……】向晚的铃声安静、治愈。
铃声响了一会儿,就接通了。
【向晚你在哪里?】
沉默。
不安一点一点爬上心头。
【你说话呀!】
【快跑……鬼……】电话那头传来了云向晚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微弱,很模糊,我只能勉强听出一两个字。
接电话的人,不是向晚。应该是,那个东西。
【你到底是谁?】我豁出去了。
既然我们都想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而我刚好打通了电话,那不如试试直接问它好了。
我要在死前,得到更多的信息。
【你是下一个。】那个东西真的说话了。
但是与我想象中的不同。
可以很明显地听出这是男声,而且是很好听的男声,嗓音低沉、声音干净。
那个东西,或许应该说那个人,他说话听起来非常正常,不歇斯底里,也不丧心病狂。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如此残暴地进行着连环杀人吗?
我还没来得及问更多,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时微信弹出了新消息。
孟榆:【小怡子你到楼下自习室来】
孟榆:【陈晓晴吴老师熙雨和我都在这里】
谁是小怡子啊喂。
万怡:【刚刚电话里那个人说我是下一个,我现在往外跑不是作死吗】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让我一个人走楼梯下去,实话说,我怕得要死。
吴老师:【保持联系,走楼梯,避开熙雨和向晚,我来接你。】
真的,吴悠老师是我见过最有安全感的小姐姐。
台阶很干净,上一次循环里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楼梯间回声很重,脚步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瘆人。
好在吴老师一直发消息,让我觉得这段路没有那么漫长。
到了自习室,孟榆在和没有经历过循环的熙雨解释。
但是熙雨显然听得一头雾水。
「小怡子来了,我们听她说。」孟榆解释了半天,最终宣告放弃。
并且把这个问题甩给了我。于是压力来到我这边。
我摊开一张草稿纸,开始梳理我们所有的信息。
杀人者:男,身份不明,可能不是人,是「鬼」(由云向晚的电话猜测)
加入循环的顺序由未经过循环干扰的第一局死亡顺序倒推。
循环顺序和次数:万怡(4)——>吴悠(3)——>孟榆(2)——>陈晓晴(1)
预测——>谢熙雨()——>云向晚()
由于万怡循环次数最多,以万怡的循环计数。
推测:云向晚是第一个被杀死的人。(由云向晚电话中直接出现的「快跑」推测)
每一次循环死亡顺序不固定。(由第二次循环时先于吴老师被杀推测)
每次循环结束的条件——万怡死亡。(由第二次循环时万怡被杀,循环立刻结束推测)
循环中所有人的时间都是4:00。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我一行一行地写。
直到写时间4:00这一行的时候,吴老师用指尖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盘,说:「我看到的时间不是4:00,现在显示是16点17分。」
我们所有人拿出了手机或者手表。
除了吴老师,我们看到的时间都为4:00。
包括没有循环的熙雨。她看到的时间也固定在了4:00。
无论是调节表盘还是修改地区,我们看到的始终是固定的4:00。
「我出去找人对一下时间。」吴老师表情严肃,起身出去了。
熙雨弱弱地说:「虽然我还不完全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我能说一个推测吗?」
我们都转头看她。
「4:00可能是向晚的嗯……死亡时间。」
「为什么?」
「向晚3:59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但是我在图书馆没接……」
「然后我就往外走,打算回一个电话给向晚。」
「但是我刚出图书馆就接到了孟榆的电话,她让我快到宿舍自习室来。」
「万怡说孟榆给我打电话的同时,她打电话给向晚了,这个时候正好是4:00。」
此时,熙雨的手机突然响了,叮铃铃——
来电显示:向晚。时间4:00。
吴老师刚好从门口走回来。
吴老师朝我们走来,背对着自习室门口。
而自习室的大门处,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向晚」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关上了自习室的大门。
5
再次从梦里惊醒。
连完整的两口气都顾不上喘,我就去翻找手机。
「15:59」,屏幕一亮我就看到了现在的时间。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我用自己颤抖的手解锁屏幕。
「设备无法识别您的指纹,请重新尝试」
「设备无法识别您的指纹,请清理指纹识别器」
见了鬼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急得整张脸都涨红了,手忙脚乱地按屏幕输入密码。
就在我点开通讯录的那一刻,「15:59」结束了,「4:00」跳了出来。
手机从我的掌间滑了出去,砸在我的被子上。
我把五指伸进自己的头发里,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来不及呢?
我从被子的坑里抄起手机往外就砸。
「滴——」有人刷卡进门。
「什么情况?」孟榆差点儿被我丢出去的手机砸个正着。
「孟榆?怎么是你?那个……我不是要砸你,我刚刚想给向晚打电话没打成,摔手机泄愤来着。」我是真没想到孟榆这时候居然会回宿舍。
「别砸手机啊,你是想这个月吃土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要跟你斗嘴啊!
「你记不记得向晚每天都会做计划表贴在桌上,我回来看向晚这个时间的计划。」孟榆见我要吃人的脸色,赶紧补了句正经的。
有道理啊。我有点羞愧,我一直在宿舍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其实你在宿舍里循环反而容易忽略这些……」孟榆说,「我离宿舍不远,所以就自己回来了……找到了!」
虽然孟榆经常跟我斗嘴,但是这样的时候她居然还会照顾我的心情,一边找线索还一边安慰我。
「我怕你太蠢了,找不到还浪费时间。」孟榆还接着说。
……感动真是个好多余的东西呢。
我一边爬下来一边回道:「小榆子,你要是死了,肯定是死于话多。」
「下午上课……3:50以后KFC……这个点去KFC干嘛?」孟榆拿着向晚的计划列表一条条地找现在的时间段。
「有一家KFC就在学校门口,那应该是,约了人吧?我记得向晚去年提过她恋爱了,是不是约了男友呢?」
我们寝室关系融洽,但四人都没有打听室友私人生活的习惯。我也不太确定向晚去哪里了,跟谁一起。
「有可能,杀人者是男的而且向晚应该是第一个受害者……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向晚?而且向晚还说他是鬼叫我们快跑欸。」
「感情纠纷?额……经济纠纷?或者……」还没等我脑补出一个完整的狗血故事,孟榆的电话响了。
「陛下我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这个铃声,就挺突然的。
孟榆同学!该换铃声的其实是你吧!
「吴老师?你们在11栋的空教室……嗯嗯我知道了,我和万怡在宿舍,我们推测向晚应该是和男友一起去了学校门口的肯德基……什么?陈晓晴报警了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已经不能用科学的办法解决了……」
「那我们现在去教室……好,拜拜。」
现在教室里五个人围圈坐着。
「上一次循环里,我的时间和其他普通人是一样的。」吴老师打破了沉默。
「向晚3:59给我打了电话,但我刚进入循环就已经来不及接向晚的电话了。」熙雨皱着眉,她也进循环了。
「我们等警方的处理就是了。」陈晓晴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了。
「我们一边等警方,一边要做点什么。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浪费循环。」
我经历的循环次数最多,在每一次的循环中,超出科学范畴的事情太多了。报警恐怕不是脱离循环的办法。
叮铃叮铃——陈晓晴反扣在桌上的手机传出了电话铃声。
「我记得静音了啊……」陈晓晴嘟哝了一句。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
在第一次被杀前,我记得自己吓得关了手机。
但是那个东西,还是把电话打进来了。
陈晓晴把手机翻了过来,屏幕朝上。
来电显示:向晚。时间4:00。
反锁的教室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向晚」朝我们款款行来。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吴老师已经摁住了「向晚」的手腕,大喊:「你们快跑!」
这是我们第一次与这个杀人的魔鬼正面对抗。
原本「向晚」的眼神是涣散的,此时她眼里似乎聚起了一点光。
「你本来是多余的。」被摁住的「向晚」轻而易举地抽出手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掐住了吴老师的脖子。
「向晚」说话的声音是我在电话里听到的男声。
现在这个声音依旧平静,但是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循环,但当我看到这个东西在我面前杀人时,我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
吴老师用自己的死来拖延时间,但是我们却跑不掉。
无形的力量压着我,让我被迫留在原地,不能动弹。
孟榆、熙雨和陈晓晴表情痛苦,和我一样一动不动。
「向晚」转头看向离他最近的陈晓晴。
「你这杀人的魔鬼!变态!丧心病狂!」
陈晓晴充分利用我们现在还能动的肩膀以上部分,为我们拉稳了仇恨。
其实我很能理解陈晓晴现在崩溃的心情。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暗戳戳在心里决定,下次循环必须堵上她的嘴。
听到陈晓晴的话,「向晚」居然停下了杀人的动作。
「是你报的警?」
「向晚」不杀人而停下来和我们「聊天」,气氛变得很诡异。
「警察会处置你!」陈晓晴依旧强硬地回答,但是声线都抖成S形了。
「你叫陈晓晴,你说有一个变态男杀害了你的同学,马上会到安原大学二期宿舍9栋继续杀人,而你躲在11栋的空教室203,对吧?」
「向晚」的眼睛完全不像最初那样涣散了,他甚至眼带笑意。
我渐渐开始犯恶心。面前的这个「人」说话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在杀人的时候,却面带微笑,像是在……享受杀人的过程一般。
「你……你怎么知道?」陈晓晴明显是已经被「向晚」盯得心里发毛。
「因为……你的报警电话是我接的啊。」
6
意识刚刚回归,我立马坐了起来。
我非常熟练地从床缝里扒拉出了手机,跳过尝试指纹解锁,直接输入密码。
手指一滑就到列表里「云向晚」的位置,拨打电话。
所有动作一步到位,花费时间不到20 s。
不得不说,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向晚!你在哪里?」电话通了!
「我在学校外面……」电话里传来了向晚的声音。
向晚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的话语声,传进了电话里。
「我回来啦。」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这个杀人的恶魔就在向晚的旁边,对她亲昵地说「我回来啦」。
头皮又开始发麻。我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至少现在向晚还没有遇害。
这已经是到现在为止局面最好的一次了。
我不确定那个魔鬼能不能听到我在电话中和向晚说的话,不能直接让向晚快跑。
「向晚你能不能马上回学校一趟啊?我们的小组作业出了点问题,很快就要截止了……」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用合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问题啊?」
「反正就是我一个人搞不定,你能回来看看吗?」
急死我了。难道向晚没进入循环?为什么向晚这么平静?
「嗯……等一下啊……」电话那头声音变得远了些,向晚应该是和旁边的人说话。
「是我同学……有点急……我得现在回去……」
我听得不大清楚,但半听半猜也能知道个大概。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魔鬼真的放人?真的假的?这么简单?
我在电话这头已经捏了一手汗,一边紧张地揪被单一边胡思乱想。
「万怡?还在吗?我很快就回来。去哪里找你?」向晚回来和我说话。
「宿舍楼下自习室……等等先别挂电话!」我听到对面叮叮当当的响动,应该是向晚在背包。
「嗯嗯,我一边走一边听你说。」电话那头变得嘈杂起来,应该是到大街上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向晚解释,犹豫了半天也没下文。
向晚走在路上,也没有说话。
「晚晚!」在我想好怎么说之前,那个魔鬼的声音又出来了。
「不要浪费食物。」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像是包装纸袋的响声。
「哦……好……」我觉得向晚的语气哪里怪怪的。
应该是因为向晚第一次循环所以有点不知所措吧。
「那我走啦?」我听到向晚说。
「去吧。」魔鬼的语气过于温柔,就……很有模范男友的感觉。
「我给向晚打的电话通了。」我对着自习室里的一伙人说,「她在往这边赶了。在向晚来之前,我们复盘上一次循环。」
「我记得上一次循环里,魔鬼对吴老师说『你是多余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吴老师干扰了他杀我们,所以才会被杀?」孟榆接过了话头。
「这刚好对上了吴老师的时间是正常的。但是换个角度,他的意思是除了吴老师,我们都不是多余的,他本来就要杀我们?」熙雨的想法一直都比较细致。
「可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杀我们?」陈晓晴发现报警解决不了问题,也加入了我们的循环复盘。
「不仅是我们不认识他,他很可能也不认识我们。」我补充了陈晓晴的话,「他之前的循环中需要询问我们的信息。」
「如果不是见人就杀的狂魔,而他又不认识我们,那他为什么只盯着我们杀?」
「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向晚……可能向晚和他有什么矛盾,或者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熙雨声音压低了些。
确认向晚已经与那个魔鬼分开后,我也没有挂断电话,我怕向晚在路上发生其他情况。如果现在向晚还拿着手机,那她是听得见我们的讨论的。
「那也不对,我不是你们宿舍的。」陈晓晴说,「如果他以向晚为中心杀人灭口,那可能会杀1620隔壁宿舍、对面宿舍的人,而不是来杀离1620很远的我。」
虽然陈晓晴总是摆着「你们凡人不配和我讲话」的臭脸,但是这话确实在理。
「那你最近跟向晚有什么联系吗?」
「我每周都会见到她啊。我们上同一门选修课。」陈晓晴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会和她打招呼,但是没太多别的交流。哦对了,我上周借了她的笔记。」
「笔记?什么笔记?为什么借笔记?」孟榆马上抓住关键词。
「我借的是生命科学的笔记。不过借云向晚的笔记很正常吧?而且不只我借过吧?」陈晓晴说得没错,向晚的笔记那可是考试宝典,每学期都会有人「慕名而来」借笔记。
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线索断了,大家都垂头丧气的。
「如果找不到原因,我们可以着眼于如何处理眼下的问题。」吴老师看我们情绪低落,适时转移了讨论重心,「如果他来杀你们,应该怎么做?」
「上一次循环里,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正面对抗是不可能的了。」
「他也许有什么破绽呢?他或许怕火,或者电击,或者什么特殊药品?」
「如果直接到公安局报警,并且提醒警察,他是超自然的『怪物』,会有人信吗?」
「嘘——」吴老师打断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脚步声慢慢接近。哒哒,哒哒。
「你是谁?」
「我是……云向晚啊……」向晚好像被我们问得有点懵。
「真的向晚?可吓死我们了!」
云向晚提着一个肯德基的纸袋和一杯可乐站在门口。
她看着自习室里一堆人,表情非常茫然。
「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去肯德基和安远意……就是我男朋友讨论周末去哪里。」向晚一边说一边打量我们这个「团伙」,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说,1620宿舍+陈晓晴+吴老师,这个阵容好奇怪……
「然后万怡打电话说,小组作业出了问题,我就回来了。」向晚反复看了我们好几遍,「所以,我们现在要做小组作业吗?」
「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比如……有人杀了你,然后你又复活了?」我试探地问她。
「……什么?」向晚愣了愣。
「就是问你有没有循环。重复地过这一天。」孟榆赶紧解释。
「我不知道啊……」向晚看着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本来应该能提供最多信息的人,竟然没有进入循环。
而我看着向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眼里好像藏着什么。
7
失眠。
自从循环开始,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躺在床上睡觉了。
今天下午,我们在自习室里围着向晚,什么都没问出来。
向晚说,她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循环。这一天她只是要出去吃个饭。她的男友一切如常。至于安远意的声音与「恶魔」高度吻合,向晚觉得这只是巧合。
最后是熙雨发现,我们的时间动了。
或者说,我们的时间在这一次循环中从来没有被固定住。
「也许解救向晚就是解除循环的条件呢!」大家说。
因为循环,我们都很久没有休息了。
虽然身体上的疲惫会被循环带走,但是精神上的疲惫已经够让人不堪重负。
一伙人决定,反正没线索,就暂时当循环不存在,各回各家,死了再说。
行吧。都给杀麻了。麻到极致就是淡定。
在乱成一锅粥的线索里,我的脑子渐渐变得昏昏沉沉。
我好像做了一个从前做过的梦。
梦里,我似乎附身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身上。
女孩一直跑,身后一直跟着一个鬼影子。
当她终于跑不动时,停在了树下。
一个皮肤白得吓人的男孩步步走来。
女孩惊慌失措,坠入了山谷。
「万怡——起床啦——」
闹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孟榆不得不拍我的床沿,把我叫醒。
【星期六,9:00】我愣愣地盯着手机显示的日期和时间。
「孟榆,你说循环真的解除了吗?」
「这我哪知道,但是我知道假如循环解除的话你明天就要交项目作业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果断放弃和孟榆斗嘴,「走走走,图书馆,一起吗?」
我打算在图书馆泡一天,可是我到了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带电脑。
我又懒得回去拿,干脆摆烂。我就坐在一楼沙发上发起呆来。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真的,一通电话就能把我们拉出循环吗?
真的有这么巧,向晚的男朋友和那个魔鬼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
真的有这么巧,那座山也是安原山,那棵树也是毛棉杜鹃树,而陈晓晴借的笔记偏偏就是生命科学?
为什么这些细节都与我的梦境和记忆一一对应,这些巧合隐约连成了一条线,指向一个我不愿意去细想的推断。
「啪」的一声,我手上转着的笔飞出去了。
在我一边捡笔一边向被我飞到的同学道歉的时候,陈晓晴刚好从座位上起来,像是要去茶水间打水。
我跟了上去。
「你干嘛?」陈晓晴显然早就看到我了,但是图书馆内不能大声喧哗,直到走到茶水间她才转过头问。
「我有个问题想问。就是你借向晚的笔记时,里面有没有夹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是纸条?便签?……好像是有个书签?应该是在笔记本的胶套夹层里……但是你问这个干什么?」陈晓晴说到一半,话锋一转,把重点拐到了「你问那么多干嘛」。
「什么样的书签?是不是用新鲜杜鹃花做成的书签?」我完全忽略了陈晓晴的反问,着急地追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觉得书签挺好看的,还随口问了向晚在哪里买的,向晚说是自己做的,她还给了我剩余的干花。」陈晓晴歪歪头,「你问这些不会是跟循环有关吧?」
「我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我有点敷衍地说。
陈晓晴要回去,我想起了我晚上做的梦,又拽住她的袖子,问:「那你还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陈晓晴把袖子抽出来,一边捋平一边思考,然后说:「我以前也经常做梦,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一直重复做同一个梦。内容很模糊,好像能看到一个脸很苍白、大概十二三岁的男孩。」
重复的梦。我们做的应该是同一个重复的梦。
其实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循环的线索,但我不敢瞎说。
我得亲自去验证这个推断。
我一个人打车到了安原山脚下。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了。
我上一次来就在半个月前,是我们整个1620宿舍一起来赏花。
结果,我成功地在走过一遍的山脚下迷路了。
安原山脚下道路修得弯弯绕绕,拐进来拐过去,我在「向正前方走100米」「前方左转弯沿安原北路行走200米」「您已偏离原定路线,是否重新规划」的导航声中,沿着安原山绕来绕去,始终没找到上山入口。
「小姑娘你是干嘛来啊,这条路都走了三遍啰。」直到路边某石凳上晒太阳的大婶儿出言提醒。
「那个……额……」我掂量了半天,不知道如何称呼,生怕把人叫老了人家不高兴,「这位姐姐,请问安原山上山的入口要往哪里走啊?」
那大婶儿好像看穿了我的窘境,笑说:「这个年纪,该叫阿姨啰。」
「小姑娘你一个人上山啊?」
「嗯嗯。」
「你不要一个人上去啊,这片山听说死过人的嘞。你看那边,就是那个矮矮的楼。」大婶儿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那边以前有一个小学,好像是叫安原六小,那个学校里以前有学生打架,打死人的嘞。那边还有一个福利院,里面有个女孩子,上了安原山就再也没下来过,十年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看大婶儿颇有滔滔不绝地讲鬼故事的潜力,赶紧趁大婶换气的时候打断施法:「我只走开发给游客走的大路,去赏花,不会撞鬼。」
「赏花」的借口张口就来。毕竟我就是专门来「撞鬼」的,我总不能跟大婶坦白说我是来找循环线索的吧。
「这个时候哪儿还有花啊,大半个月前都落光啦。」
「……」失策失策,考虑不周,我赶紧找补,「来都来了,就当爬山锻炼身体了。」
等等,大半个月前,就落光了?
可是,我们整个寝室半个月前来的时候,还看到了一棵开满花的树啊。也许是大婶儿没去过山谷深处吧。
「小姑娘你看噢,从这边走,右转……」大婶儿特别生动地给我比划了一遍这段路要怎么走,末了提醒我,「你尽量在天黑之前回来哈,不然闹鬼的嘞。」
21
在进山的路上,我回想起了半月前我和室友们在安原山上的场景。
那天,我们本来走在大路上,但是路边的花基本都落了,就像我今天遇到的大婶描述的那样。
于是,我们破天荒地走了小路,去山谷深处「探秘」。
我们在山谷中发现了一棵与众不同的树。
在其他杜鹃都落光的时候,它依然开满了花。
粉红的花冠,漏斗般的花形,每一朵花都宛如开出了一个独立的春天。
我站在开满花的树下,抬手时,花瓣刚好落在我的手掌心。
那天我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理解的话——「我总觉得,这棵树让我感到悲伤。」
等我收回思绪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再次站在了这棵开满花的树下。
我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只凭借直觉,竟然没有在山谷中迷路。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吸引着我,使得我总能找到这棵树,走向它。
而这棵深藏在山谷中的树旁,竟不止我一人,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已在那里。
那个身影,是向晚。
之前我的所有推断都只是猜测,但在树下看到向晚的这一刻,那些埋在向晚谎言下的真相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云向晚,你怎么在这里?」
向晚转身,避开了我的视线:「我出来走走。」
「是吗?这么巧合走到这里?」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很少用这样冒犯的眼神注视别人。
「我们宿舍所有人都碰过你手上拿着的那枚书签。我记得你无意中提起过,你觉得新做的花朵书签很适合生命科学的笔记。不住在1620宿舍却进了循环的陈晓晴刚好借过你的生命科学笔记。而你现在恰好拿着这个书签来到了这棵树下。」
「所以,你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你说的,我听不懂。」向晚没有再躲避目光,抬眸看我。
「最大的可能是,其实你已经进入了循环。」
8
我比向晚稍高一点,我需要微微低头,俯视她。
「你从那通电话起就在骗我们。」我不是在询问她,而是在陈述,「接通电话以后,你不知所措的语气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我以『小组作业』为借口喊你回来,你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什么问题,然后没再细究就回来了。」
「我后来仔细回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以你平时的习惯,你肯定会先问清楚哪一部分出了问题,需要带什么材料。可你在电话里却对这些毫不关心,只是着急赶回来,这根本不是你的作风。说明你这个时候其实也急切地想找个借口离开。」
「而你想逃走的原因,就是你循环了。而且,魔鬼的声音和你男朋友的声音一模一样,根本不是巧合。安远意就是那个杀人的魔鬼,你在上一次循环里被他杀死了。你循环后,既害怕,又不敢相信他会杀你,所以你先找借口逃走,再回来欺骗我们,假装不知情,自己暗地里却来安原山找循环的线索。」
我一口气说出了压在自己心里的猜想,感觉如释重负。
向晚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让我以为她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
「你说得对。」云向晚本来一直看着我,她沉默了很久以后,转身去看那棵开满花的树,背对着我,突兀地开口道,「所以你知道了这些,会怎么做?」
「向晚,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现在的情况,可他真的是一个杀人的魔鬼!现在并不安全,安远意随时有可能来杀我们,包括你!你知道一些关键的线索,要想解决鬼,破除循环,你得把一切如实地告诉我们啊!」我一边绕到她身前,一边着急地说。
可是当向晚的脸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愣住了。我才反应过来向晚为什么要转过去,她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解决鬼?你告诉我,怎么解决?你们的讨论我都听见了,是用火烧?电击?还是要用什么毒药?可是这一次安远意并没有杀人啊!即使他还没有动手,你们也不会把他当人看,而会认定他就是鬼,甚至还会主动去杀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向晚这么失态。
「可安远意他是人,他是人啊!我认识他六年,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啊!他在福利院长大,但是他性格很好,从不惹是生非,品学兼优,没有不良嗜好,也有自己的经济来源,他为什么要杀人?你告诉我,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理由去杀人?难道我要因为一个虚妄的梦,就认定他是杀人的魔鬼吗?」
除了向晚,我们都不认识安远意。进入循环以来,我们反反复复地被杀死,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安远意是没有人性的恶魔。
如果不是向晚这样说,我绝对不会考虑到「魔鬼也可能不杀人」这样的情况。
「我经历的循环次数更多,我……每一次都会被杀死。你真的觉得安远意可能不动手杀人吗?」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风险太大。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认识的他真的不是这样的……」向晚叹气,「你在电话里也听到他说的话了,你觉得他像是杀人狂魔吗?而且现在局面跟你说的第一局不一样了,我现在不是没有死吗?这至少说明两件事,第一,他不在循环中;第二,他不是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杀人。」
我看着向晚。我不认识安远意,但我认识向晚。向晚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她虽然向我们隐瞒了真相,但她的本意肯定不是纵容安远意杀人。更何况,向晚自己也是受害者,她这样说,肯定是因为她觉得安远意确实没有杀人的理由。
「那你觉得安远意怎样才不会杀人?」这一点,向晚可能比我更清楚。
但是向晚摇摇头,回道:「我不确定。但我想,也许是存在一个死亡条件,只要不触发,他就不会来杀我们。我向大家说谎,就是因为大家想法都不一样,一旦指明安远意就是杀人凶手,总会有人想用暴力方法解决,说不定这样反而会触发死亡flag。但其实你们本身就和安远意没有联系,顺其自然才最不容易触发死亡条件,『不攻自破』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我有点动摇了,向晚说得很有道理。
循环结束需要一个条件,安远意杀人很可能也需要一个条件。如果我们见都见不到他,就不可能触发这个条件了,那我们也就安全了。可是……向晚不可能不见安远意,安远意现在还是她男朋友啊。
「那……你怎么办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还没想好。」向晚皱眉头,「但是我也可以不跟他联系,分手就好了。」
「分手……不会也是死亡flag吧……」我汗颜。
「应该,不至于吧?」向晚挑了挑眉,有点尴尬地说,「为爱复仇应该也不至于连室友都遭池鱼之殃吧……」
「好吧。在这一次循环中,我就假装自己没来过这里,没见到你。但是如果他这一次还是动手杀人了,而我们能有下一次循环的话,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我左思右想,决定先相信向晚,「天快黑了,给我指路的大婶特意提醒我晚上会闹鬼,我们回去吧。」
「好。」向晚点头,边走边说,「什么闹鬼?」
「她说这里的福利院有个女孩上了山就失踪了,十年也没找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把大婶的话转述给向晚。
我话刚说出口,就看到向晚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你说的福利院……是安原山福利院吗?」
9
回去以后,我对自己去安原山的事情闭口不提。
我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了周日我负责组织的班级活动中,也算是暂时转移注意力,免得这个要命的循环把我彻底整崩溃。
这是一个读书分享活动,组织起来并不困难。
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要不发生意外情况就没什么需要特别操心的。
结果墨菲定律就生效了。
轮到向晚分享的时候,主持人在台上请了她两遍,她才反应过来,往台上走。
我坐在后排,远远看见向晚走路姿势不太对劲。
我刚想站起来看清楚点,就听见坐在前面的同学「啊」的一阵惊呼。
向晚在台上,晕倒了。
向晚在学校社康中心醒来的时候,孟榆、熙雨和我都在床边。
「这是怎么了……」向晚坐起来,敲了敲脑袋。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别乱敲脑袋,你晕倒的时候头磕了讲桌,幸好被人扶了一下,应该磕得不严重。」我拉住她,避免她真把脑袋敲出毛病来。
「你的晚安,是下意识地恻隐……」向晚的手机响起铃声。
来电显示:可爱鬼。
向晚抬眸看了我一眼,才低下头去拿手机。
向晚滑动屏幕,接通电话,免提。
「晚晚,是我。你的小组任务解决了吗?」对面是安远意的声音。
「嗯……解决了。」向晚好像考虑了一会儿才回答。
「那就好。这个周末都快过完了,但是某人答应给我的约会还没有着落哦。」
「嗯……我有点忙,要不我们不去玩了吧。」向晚看起来有些紧张。
「晚晚,你感冒了吗?怎么声音有点哑?」安远意所说的一切真的完全贴合向晚男友的身份,如果没有被他杀过,我恐怕也不信他会是「鬼」。
「是吗?我确实是有点不舒服……」向晚话刚出口,就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怎么病了?是不是太累了?」安远意那边传出了翻东西的声音,「我能去看看你吗?」
「不,不用……」向晚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没什么大事,就是忘了吃早饭而已……你不用特意跑来,而且学校也不给校外人士进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好吧。」安远意语气变得比刚才失落许多,但是依旧温柔,「那你好好休息,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那我先挂了。拜拜。」向晚脸色很差,手指上好像有汗,差点没按到挂断。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我们。
「要不你们也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宿舍就行。」向晚抬头我才发现,她连嘴唇都几乎白透了。
现在压力最大的就是向晚,但向晚又是一个有压力就自己死扛的人,我们在这里看着她面对安远意的反应,只会给她带来更多困扰。
我主动说:「既然向晚这样说,我们就先回去吧。我们这样盯着她,她反而更紧张,对吧?」说最后一句「对吧」时我转头去看向晚。
向晚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在我们仨并排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孟榆一路欲言又止了半天。
她最后叹了口气,从最左边绕到了我和熙雨中间。
「你们觉得向晚是真的对循环毫不知情吗?如果向晚真的不知道什么她怎么会压力大到晕倒?」孟榆轻轻搭着我肩膀,压低声音问我们,「该不会,向晚和鬼是一伙儿的吧……」
「向晚肯定有隐瞒什么。但是她应该不会和鬼一伙儿来害我们。」熙雨的口气比孟榆淡定,「刚刚向晚的电话是免提,但她是没有打开免提的习惯的。她开免提就是要让我们听安远意说话的内容,我偏向于认为向晚是在向我们证明安远意是普通人,而不是故意欺骗我们。」
果然不只有我猜出来了。毕竟向晚不擅长骗人,她的眼神动作很容易就会出卖她。
「那万怡呢?你怎么看?」孟榆又转头来问我。
我被cue到,但是我答应了向晚这一次循环一个字也不说的。
「我不知道啊。」装傻大法好。
「小怡子你不对劲啊。你会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孟榆撇了撇嘴。
装傻失败。我决定启用planB,战术转移话题。
「我哪儿管得了这些。我等会还要交项目作业呢……」
「得得得,赶你的作业吧。」幸好孟榆没有抓着我不放。
不出意外地,我今晚又双叒叕失眠了。
而且我听到旁边熙雨翻身很频繁,她很可能也没睡着。
我一闭上眼就想起我做的梦。
那个坠落的小女孩和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他们的脸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出现。
昨天向晚说,安远意就是在安原山福利院长大的。
我旁敲侧击地问了熙雨和孟榆,得知她们也做过和我一样奇怪的梦。
我们是去过安原山的那棵树下才开始做这个梦的。
开满花的树,梦里的女孩,梦里的男孩,连环杀人的鬼,循环的死局。
从这些破碎的梦去看,我们依然很难判断树和鬼的关系。
但是如果我们从加入循环的人这个角度去想,线索就明朗许多。
接到树上落花的我,用花朵做书签的向晚,帮过向晚做书签的熙雨和孟榆,借过笔记的陈晓晴,和树没有直接联系且原本就不在被杀名录中的吴老师。
我们的线索没有直接指向鬼,而是指向那棵树。
我和向晚之前已经推断,鬼不会循环。所以循环的原因,一定就在那棵树上。
10
我自己把现有的线索仔细盘了两遍。
等有时间我再私下找向晚问一些细节。不管现在循环有没有解除,理清思路总是没错的。
就在我「头脑风暴」的时候,向晚那边传来了「咚」的一声,吓了我一跳。
好像是向晚撞到床沿了。
「救命……」我听见了向晚的梦话。
「向晚!怎么了?」孟榆拉开了自己的帘子,熙雨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嘛,她们果然醒着。
黑暗中,我们看不到向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到向晚错乱的喘气声,应该是醒了。
「我没事,做噩梦了。抱歉吵醒你们了。」向晚探出脑袋对我们说。
我已经下了床,打开了一盏小灯。
「要不要给你拿杯水。」我走到向晚的床位边。
「好……」向晚见我已经走过来了,点点头,「杯子就在我桌上,谢谢你。」
我扫了一眼向晚的桌子,一下就看到向晚的水杯放在比较靠墙的位置,旁边还放着手机。
我拿水杯的时候,向晚的手机屏幕恰巧亮了。
消息中心已经堆了一满屏的新信息。
【可爱鬼:晚晚,你好点儿了吗?】【昨天23:56】
【可爱鬼:我有点担心你。】【昨天23:56】
【可爱鬼:我来提醒你睡觉,不要熬夜。】【昨天23:57】
【可爱鬼:明天是你生日,有时间可以直接来画室找我。】【昨天23:58】
【可爱鬼:晚晚,生日快乐!】【00:00】
【可爱鬼:[动画表情]】【00:00】
【可爱鬼:晚安。】【00:12】
我赶紧拿了水杯递给向晚。
我有点心虚,本来我是不该仔细看向晚的私人消息的,但是我一看到【可爱鬼】就忍不住地多看了几眼。
可爱鬼这个昵称真的很可爱。但是一想到这只鬼会杀人,这个昵称就变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猜向晚做了跟我们一样的梦,那个女孩坠入山谷的梦。
但是我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开口询问。
……
周日的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还好,新的一周要开始了。
周一全天有课,中午还开会。
下午第一节课,我困得不行,感觉整个灵魂都已经开始飘了。
好不容易熬过这节课,我疲惫地赶往下一间教室。
我在电梯里刚好遇到陈晓晴,我随意地打了下招呼。
她没回应我。平时她看我困成狗的样子都会嘲笑我两句的。
她不嘲讽我,我居然感觉我俩在电梯里有点尴尬。
我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吓了我一跳。她居然是在盯着我看。
我这一瞥刚好与她对视。
我的心好像一瞬间不跳了。
这个危险的眼神,我是见过的。
我在之前的循环中被杀时,就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下一秒,我失去了知觉。
什么情况!
我怎么又死了?
我又回到了循环开始的地方,宿舍的床上。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掏出手机。
不管怎样,先让向晚回来。
我像上次那样打了一通电话,顺利地把向晚捞了出来。
「吴忧吴虑」(吴老师)邀请你和「梦里有鱼」(孟榆),「晓晴寒未起」(陈晓晴),「不讲西语」(谢熙雨),「晚晚晚安」(云向晚)加入了群聊。
谢熙雨:【什么情况?】
陈晓晴:【怎么又死了?】
孟榆:【我坐个电梯怎么人就没了】
只能说这个反应,属实是神同步。
我一边打字,一边内心OS:你们几个抢我台词了啊!
万怡:【自习室集合,有重要线索要盘】
我们一伙儿人又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按照我和向晚的约定,循环重新开始,我就可以把向晚隐瞒的内容全部告诉大家。
孟榆和熙雨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这时听到真相,接受度良好。
吴老师脾气好,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就是担心陈晓晴会生气。毕竟她跟向晚接触不多,不会像我们这样,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她发现自己被蒙在鼓里,难免会有点情绪。
我循环最多次,也算是咱们「循环天团」的半个领队。为了内部协调友好,我正准备专门说几句话安抚一下陈晓晴。
结果好巧不巧,向晚正好拿着个肯德基的纸袋回来了。
向晚走进来,坐到我们给她留的空位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晓晴就开了口。
「云向晚,你自己想死你随便,你凭什么拉着大家一起死?」
向晚没说话,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上的纸杯。
我本来还想着做老好人,协调一下矛盾,但是陈晓晴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我转过头去就是一句:「你tm……」
我话刚出口,看到吴老师轻轻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向晚捏着的可乐杯子不堪重负,盖子飞了,可乐撒了一桌子。
场面可以说是非常混乱。
「抹……抹布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其实我本来想说的是「你tm能不能闭嘴」,看到吴老师我才想起来:不行不行,我不能在小姐姐面前飙粗口。而且我现在不能和陈晓晴一样闹脾气。我话到嘴边强行拐弯,拿块抹布掩饰一下……
「噗。」孟榆很明显看出我强行改口,没忍住,笑出声了。
我瞪她,就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
我瞪孟榆的时候,向晚接过了抹布,说:「我来擦。」
向晚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安远意是鬼,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我不该信他不会杀人的。但是上一次循环没有浪费,我大概知道死亡条件是什么了。」向晚这话说出来,瞬间就没人再吵吵嚷嚷了。
我还担心向晚会太难过,不能尽快解决问题。没想到她这一次不废话不吵架,直奔主题,要不是刚刚捏爆了可乐,向晚看起来简直比我们都淡定。
「日常交流是不会触发死亡flag的。死亡条件是让他知道了你看得见鬼。」
向晚一直在低头擦桌子,没有抬头看我们的反应,继续说:「万怡说,除了吴老师,大家都会反复做一个梦。这个梦,我也做过。从我们半个月前去过安原山起,我就常常做这个梦,梦的内容总是比较模糊。但是,在上一次循环的周日晚上,我的梦非常清晰。」
「梦里,我附身在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身上,她没有父母,幼时被当地媒体发现,经过社会帮助住进了安原山福利院,后来在附近的安原市第六小学上学。安原六小后面有一条暗巷,能很快从福利院走到学校。但是一般的孩子是不敢走那条路的,因为那里是校霸专门『教育』他们看不顺眼的某些同学的地方。」
「梦里的这一天,女孩放学后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她今天需要接受记者的采访,眼看就要迟到了,她没有时间绕远路,就走了学校后那条不安全的暗巷。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她竟刚好碰上了学校里最臭名昭著的两伙儿小混混在暗巷里打群架。领头的两个学生,一个戴着白色的棒球帽,一个穿着红色的运动背心。女孩还在白帽子的身上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他身上附着着一个鬼魂,那个鬼魂有清晰的形貌,但旁人好像看不见他。女孩看到这些吓坏了,赶紧逃跑,所幸的是没有人发现她,她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暗巷。」
「次日,她得知那条暗巷发生了一起命案,那个白帽子失手杀害了红背心,相关的学生全都被警察带走了。这个案子本身与她无关,但她想起了自己在白帽子身上看到的鬼魂。那个鬼魂,有着与女孩同在安原山福利院的另一个男孩的形貌。」
「女孩思虑过度,生了病。福利院安排了她认识的同学朋友来看望她,其中就有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来看望她,她非常害怕,害怕到拿不稳男孩递给她的餐盒,把饭菜全洒在了男孩身上。后来那个男孩就再也没来看望她了。」
「女孩出院后的一天,夜里口渴,起来打水。女孩拧开了热水的水龙头,等水装满。但她等着等着发起呆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开水快要溢出杯口了。这时,她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地抬起来,关了水龙头。有鬼魂附在了她的手上。」
「而那个男孩,正从远处走过来。而那个脱离身体的鬼魂,向男孩飘去,融进男孩的身体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女孩看着他步步走近,害怕得发抖。她下意识地想找什么东西扔出去,逼退他。她手上唯一的东西就是装满热水的杯子。而那个杯子并没有盖。滚烫的水洒在刚走来的男孩手上,瞬间形成了大面积的烫伤。女孩说,『你别过来』。」
「男孩没有叫喊,也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说,『你这么厌恶鬼,但你却有鬼的眼睛』。女孩哭着说,『这个世上本就不该有鬼这种东西』。男孩笑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是不该有鬼,还是不该有能看到鬼的眼睛』。」
「女孩拼命地逃跑,一路跑进了安原山的树林,男孩那张苍白的脸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男孩的脚步声和树叶的响声混杂在一起,被风卷着吹向女孩。女孩慌不择路,失足掉下了山谷。那里正好长着一棵树,开满了花。」
向晚慢慢地讲述,填补了我们破碎的梦境。
「我后来查找过这个案子,这个命案发生在十年前。我还去图书馆找了十年前的报刊,找到了这个女孩的采访。」向晚把手机转向我们,屏幕上是旧报刊的照片,「这个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11
下午盘完线索,天色已晚。
上一次循环中,这天晚上我们是安全的。
所以我们决定今晚各自回寝室休息,明天再一起去安原山。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但向晚还没回来。
我想了想,趿着拖鞋下了楼。
现在的天气,就是白天热得很,晚上却有点凉。
一阵风吹过来,我哆哆嗦嗦地抱紧胳膊。
我抬起头时,刚好看见向晚坐在不远处的露天大台阶上。
她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但她在看的是手机背面,她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手机壳,像是发呆时无意识的动作。
我在她旁边坐下来。
向晚转头看我,说:「放心。我没事。」
我点头,也笑:「我知道啊,但是正好我睡不着,要不陪我聊会儿天呗。」
向晚眨眨眼睛,笑了。然后把自己的外套分了一半盖在我背上。
「我能八卦一下你和安远意是怎么认识的吗?」
听到这话,向晚摩挲手机壳的手指一滞。
她微微低下头,开口说:「通过一幅画认识的。」
「他是我的高中学长。我高一的时候,学校好像是响应安原市的美育政策,请了很有名的艺术老师给我们上课,还给开了学生作品的画展。有一天我和同桌路过的时候,看到一幅很有意思的画。」
「那幅画叫『善人恶鬼』。画面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黑夜里。阳光下的半张人脸在微笑,黑夜里的半张鬼脸没有表情。我同桌说她觉得这幅画展现了一个人的两面,虽然这个立意不怎么新,但是画得非常好。我问她,那你觉得哪一半是善的那面,哪一半是阴暗面。她说当然是阳光下的是好的,黑夜那半的鬼是坏的。我说不是,我觉得是反过来。我们争论了半天,谁也没说服谁。」
「我当时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去找这幅画的作者本人问。画展上的画都有标明班级姓名。这幅画上标着,高三一班安远意。」
「换作现在的我,恐怕没有这么厚脸皮。但是当时我和同桌打了个赌,我实在太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对的了。我找了个课间,就直接跑到高三一班门口,拦了个同学问,请问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安远意。」
「结果我拦下的这个同学,就是安远意。」
「我把自己找他的原因说完了,我看他愣了好一会儿,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万一人家不想理我,或者他画的画其实没什么深层含义,那真的就太尴尬了。」
「然后过了一会他跟我说,我的想法是对的。他还去抽屉拿了一个书签送给我,他说『谢谢你这么认真地看我的画,这个书签也是我画的,送给你』。」
「从那以后,我就有收集各种各样的书签的习惯。」
「但其实我们高中并不熟,只是这样认识了,偶尔遇到打个招呼而已。他高中毕业以后我们也没有联系。直到我在市图书馆碰巧遇到他,他在人群中其实很惹眼,因为他特别白,是那种异于常人的病态的苍白。这次遇到以后就加了联系方式,我们之间的来往就多了。」
「他真的特别厉害,一边读书一边画画。他有一个自己的小画室,我有时候会去那里找他。循环开始以后,我把这些事情想了好多遍。我想起他有一天突然和我说,他其实是一只鬼。然后我就笑,我说,什么鬼?可爱鬼吗?」
「我现在一闭眼,就会想到我说可爱鬼时,他看我的眼神。」
向晚的声音明明已经开始哽咽,但是她却笑着继续说:「我没想到,我看懂了他的画,但是没看懂他这个人。」
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让向晚说这些,我为什么要做这样戳人痛处的事情。
向晚还在笑着说:「我一直在做那个女孩的梦,我只觉得梦里的男孩很眼熟,但我本来没有想到那是安远意。直到我和他见面时,他看着我的眼睛时,他那时的眼神几乎和梦里看那个女孩时一模一样。之前我还觉得他的眼神里悲伤多于狠戾,我还想把他当常人看待。现在我才想清楚,只要有一分狠戾,就足够让他对我们痛下杀手。他是真的要杀我们,我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向晚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会尽全力,不会手软。信我。」
她的神情、语气都那么坚定,但她的眸子却那么空洞迷离。
这种迷离的眼睛,就像我在循环里看到的,被安远意附身的「向晚」,未聚焦的眼眸。
像是心中的悲悯被彻底抽离,一并带走了眸中的光亮。
我看着向晚。
向晚转过头,依然笑着说:「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冷。」
12
我们站在安原山的杜鹃树下。
「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陈晓晴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个时节其他同种的树花都落光了,只有它还满树开花。」熙雨解释。
「你们能看到满树的花吗?可我一朵花都看不到。」吴老师望向我们。
「我们梦里的女孩能看到鬼,而旁人看不到。有没有可能,我们也是能看到鬼的人。」我脑中的线索瞬间变得连贯起来,「如果这样想,一切都说得通。吴老师的时间是正常人的时间,而我们看到的是『鬼的时间』。吴老师不能看到树上的花,而我们能看到,也许这棵树,也是鬼。」
我还没继续往下说,看到孟榆打了一个「嘘——」的噤声手势。
孟榆的另一只手扶着树干,她做了个口型:「它在和我说话但我听不清。」
我学着孟榆的样子把手搭在树干上。
一个有点尖锐的声音从我的指尖传来,它在说话。
确切地说,是她在说话。
我们每个人都扶着树,尽力去听她的声音。
半晌,那个声音消失了。
我看了看孟榆,孟榆放下了手:「听不到了。」
我们围成圈。我问:「大家听到什么了?」
「没有声音。」吴老师和我们判断的一致,接收不到来自鬼的声音。
「一个很模糊的声音,完全听不清。」陈晓晴回道。
陈晓晴通过借笔记触摸到花朵书签,与这棵树的联系很少。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音调比较高。但是说的什么听不清。」熙雨补充。
「我和熙雨差不多。」孟榆接着说。
孟榆和熙雨帮向晚处理过要做成书签的花,与这棵树的联系比陈晓晴多。
「梦里那个女孩的声音,她说的话很多,我只能听清一部分。」向晚说完看向我。
向晚一直拿着用这棵树上的花做的书签,一直与这棵树有关联。
「嗯,她说的很多,我把关键点理出来,向晚如果听到我说的有问题,就打断我。」了解了大家的情况,我开始讲我听到的内容。
我应该是听得最清楚的人。因为我是从树上接到落花的人。
「第一点,她说,这棵树上有她的灵魂。换句话说,这棵树也是『鬼』。但是与安远意不同,安远意是『活着的鬼』,可以随意活动。而这棵树是『死后的鬼』,只能附着在非人的载体上,比如这棵树上。向晚说树的声音与梦里的女孩一致,而且那个女孩死的地方,就是这里。所以我们能推出,这棵树上有女孩死后的魂。」
「第二点,她给了我们一种能力——能看见鬼。也就是她生前的能力。这个能力是通过落花外放出来的,与落花直接接触就能获得『鬼的眼睛』。给我们『鬼的眼睛』是因为她看到我们身上有安远意的东西,她觉得我们很危险。」
「安远意的东西?」熙雨问,「如果是安远意的东西,为什么不落花给向晚,而是落花给万怡呢?」
「是手机壳。我的手机壳是安远意画的。」向晚开口,「万怡那天刚好拿着我的手机帮大家拍照。」
我点头,接着说:「第三点,循环是由她主导的。她的魂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她只能用循环的方式让我们自救。她选定了我作为循环的节点,每当我死亡,就会进入下一次循环。鬼的能力是相互独立、互不影响的,也就是说,我们所经历的循环,安远意并不知情。」
「最后一点,也是解除循环的关键点。这棵树是『死去的鬼』,落花能外放她的能力,花瓣上能附着她的记忆。也就是我们做的梦。而它的根皮、茎皮能内化载体的能量,意思就是,它如果进入『活着的鬼』的身体,能吸收『活着的鬼』的能力。」
「所以,我们对线安远意的方法,就是让他把根皮茎皮吃下去?」孟榆总结。
虽然总结得没毛病,但是这话听起来怎么突然就喜感起来了呢。
「把根皮茎皮磨成粉泡在水里还有用吗?」向晚问。
「应该……有用吧?」按照它吸收鬼的特性,应该吃下去就行。
「周一是我生日,以往生日的时候我们都会一起吃饭,我可以把这个东西混在他的杯子里。」向晚微微抬眸,看向我们。
我看着向晚,隐隐担心。
自责、无奈、愤怒……她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埋在心里,盖上一张波澜不惊的笑脸,只有在眼神中能将她的内心窥知一二。
「这需要至少一个人帮忙吧,不然下药容易被发现。」孟榆看似不经意地建议。
我觉得孟榆也肯定察觉到了向晚的状态。
但是,「下药」什么的真的适合出现在我们的讨论中吗……
为什么本来很严肃的内容由孟榆说出来就变得这么诡异……
「嗯……有人打掩护确实更好些。你们愿意一起来吗?」向晚说,「其实安远意不杀人的时候不可怕的。」
打掩护……与其担心向晚的状态,我觉得还不如想想向晚是怎么逐渐榆化的。
「我们宿舍一起去吧,可以说是室友一起来给向晚庆祝生日。」熙雨提出了靠谱点的建议。
「这样说可以。」向晚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根皮茎皮要怎么倒腾啊……」孟榆仔细打量着这棵树。
「我来。我刚刚百度过了。」我掏出一把小刀。
「小怡子你随身带刀?」孟榆目瞪口呆。
「刀是生物实验的时候买的。要来安原山就特意带来了。」我很正经地回答。
「不容易不容易,小怡子长大了,能为爸爸分忧了。」
……我就多余跟你解释。
默念了三遍再跟孟榆斗嘴我就是猪以后,我开始动手。
「毛棉杜鹃的根皮茎皮没有毒,可以作为一种中药,味微苦……」熙雨她们在这个时候也去查资料了。
向晚站在不远处,没再说话。
13
「改去火锅店?」我和孟榆、熙雨表情复杂。
「安远意说画室太小了,我们整个宿舍人太多了。所以干脆去外面吃火锅好了。」
这鬼该不会是一枚吃货吧。上次KFC,这次火锅店,太接地气了吧……
「其实火锅店很好下手,取酱料的时候经常要离开座位的。」向晚无视我们的表情,继续理性分析。
「那我们……出发?」我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向晚现在好像比我们都更想干掉安远意。
我们就像平时整个宿舍出去干饭一样,一路上看起来有说有笑。
但其实我们现在每个人都不对劲。
孟榆还是骚话连连,但是总是紧张得挠头发,头顶都快被她自己薅秃了。我表面还是跟孟榆斗嘴,但总是走神儿,想东想西。熙雨比平时话少很多,只偶尔嗯嗯地回应两句。向晚走路速度变得特别快,像开了1.5倍速一样,我们几次跟不上。
毕竟除了向晚,我们都是首次见到鬼本尊啊。向晚虽然见过他,但是要害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现在就像突然得到了秘密武器的新手村玩家,想去制裁满级大佬。
有点兴奋,但是又有点怂的状态。
这是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据安远意说,这家店很好吃。
我们宿舍全员干饭人。但是!但是现在我们的关注点怎么可能在火锅好不好吃这件事上啊!
我们进入这家火锅店后,迅速考察作案环境。
就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向晚开口了:「远意,我来啦。」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看向16号桌的那个男生。
他的长相和声音一样柔和。算不上很帅但是五官看起来很舒服。唯一不足的是脸色过于苍白,这一点跟向晚的描述一致。
向晚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安远意旁边。
我还在犹豫说什么的时候,安远意问我们:「你们吃辣吗?」
「能吃辣……」我现在属于脑子跟不上嘴巴的状态。
目前为止,安远意这只鬼,都非常像一个正常人,而且是在生活中你即使不喜欢也很难讨厌的人。
他的言行举止都恰到好处,你既不会觉得他高冷,也不会觉得他过于热情。他看熙雨、孟榆和我的时候眼神平和,看向晚的时候却似乎不由自主地带着点笑意。
他和我们几个说话,不会让我们感觉到首次见面的尴尬;他和向晚说话,既亲切又很有分寸。
太离谱了。就算他不是鬼,也是人类满级大佬。
「万怡,不去调酱碟吗?」孟榆戳戳走神的我。
「哦哦好,我来了我来了。」我赶紧点头。
向晚也站了起来,她说:「我去拿壶水,远意你留下帮我们看包可以吗?」
「当然可以。」安远意微微地笑。
但是,我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变了。我说不出哪里变了,但是那个笑容好像变得不像最初看到的那样友善。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孟榆,我觉得有点奇怪……」我小声和孟榆说话。
店里有点吵,孟榆问:「你说啥?我没听清啊。」
「没事,我说这个酱看起来好辣。」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要自己吓自己,改口了。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向晚已经给我们都倒了一杯茶。
我们同时看向晚,向晚转身看我们时,刚好背对安远意。
她眨了两下眼睛。看来是照计划行动了。
「我们来干杯吧!」向晚等我们坐下来,就举起杯子说。
安远意看了一眼杯子,我们几个几乎心都不跳了。
然后他拿起了杯子,一起碰杯。
干杯后我们都喝了一口茶,但是安远意没有喝。
向晚转头看他,问:「不喜欢这个茶吗?」
安远意沉默地看着向晚的眼睛。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屏幕亮了。
【4:00】现在的时间。
然后我就听到安远意说:「不吃完断头饭再喝茶吗?」
「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呢?晚晚?」安远意笑,「我并没有伤你,不是吗?」
我看到他这时候的笑容,瞬间明白我刚刚奇怪的地方了。
他笑得很虚伪。跟我刚刚进店时看到他对向晚不自觉的笑完全不一样。
「你们四个都能看见鬼,对吧?」安远意扫了我们一圈。
向晚摇头:「你在说什么?」
「云向晚,你不太擅长骗人,更不擅长骗鬼。」
「不用藏,我早就知道了。」
「你没有注意到我刚刚在你背后吗?」
「就是你往杯子里加东西的时候。」
「其实那不是什么毒药……」向晚的声音开始虚了。
「是吗?」现在只有安远意坐姿最放松,他敲着杯沿说,「这不重要。」
「云向晚,既然你很厌恶鬼,那就让我送你离开这个有鬼的世界吧。」
我一直盯着安远意,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动。
他用「鬼魂」掐住了向晚的脖子。
向晚很快就停止了呼吸,她的表情甚至还没有开始惊恐。
向晚死时,除了表情定住了,没有气息,其他一切就像活人一样。
刚好这时,服务生来了:「16号桌,这是您的虾滑。需要帮您下锅吗?」
我看到安远意把鬼魂附在了已死的向晚身上。
于是那个「向晚」的表情开始动了。
「谢谢您,我自己下。」「向晚」笑着,用客气的女声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看着向晚和安远意,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
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安远意的鬼魂。
他不知道,跟他说话的这个女孩,已经死了。
我注意到,安远意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14
我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
心态崩了。我以后要对火锅店有阴影了。
原来安远意是这样杀人的。
他杀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变成了一个容器。他可以假装成这个人,还可以用这个身体去杀别人。
他不想用这个容器了,就把它随便放在一个地方,反正没有人会发现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所以即使我被他杀死了,别人也会觉得我是写作业猝死的。
这就很心塞了。
在我瞎想的时候,孟榆给我打了N个电话,发了一大串消息,我一个都没回。
我一怒把手机关机了。
孟榆你又不是鬼,我关机了你就打不了了吧。哼。
「滴——」刷卡进门的声音。
孟榆从下面掀开床帘,瞪我:「你干嘛不接电话?你不是号称自己心理素质一流的吗?」
「心理素质那也是面对人好吗?安远意那就不是人!」我干嚎。
「那你好歹先把向晚捞出来啊!之前你说每次循环都由你来打电话的!向晚现在都被迫学会自救了!下次我来捞向晚吧,就你这记性。」孟榆敲我床沿。
好吧。我承认我是心理素质不如孟榆。
但是你那么凶干嘛!我只是被杀emo了而已。
孟榆又看了我一眼,她好像是觉得自己说话重了。
孟榆坐下说:「我的意思是,循环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安全但向晚不安全,她对面可就是安远意。我们得先振作起来把大家叫到一起。」
孟榆脸上是少有的凝重表情。
现在大家的心情都很糟糕,我作为循环的节点,绝不能做第一个崩溃的人。
我深呼吸,调整好心态,没忍住就皮了下。
「嗻——小怡子这就召集娘娘们盘线索。」
难得孟榆也无语了,给我翻了个非常白的白眼。
「走吧——戏精,自习室集合。」孟榆用「受不了你」的表情看着我。
我没再跟孟榆皮,换掉了睡衣就拽着她下楼了。
我坐在自习室看到灰头土脸的一群人,有了一种一把输回解放前的感觉。
「我把死亡条件推错了。」向晚表情很懊恼,「他上一次循环明显是早就看出我们能看见鬼。」
「我想起来,上次我在电梯里被杀时,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接上向晚的话,「他每一次杀我都有看我的眼睛。我想他很可能是通过对视去判断我们有没有鬼的眼睛。」
「如果是万怡说的这样,那安远意应该从我们去过安原山开始就看出来了。他虽然看出来了,但没有马上动手。难道死亡条件是能看到鬼的人想害他?」熙雨说。
「除了上一次,我都没有要害他。但是我们还是会死。所以我们对他动手只是触发死亡条件的一种情况而已。」向晚摇头。
「他选择先杀了我,而且说『既然你很厌恶鬼,那就让我送你离开这个有鬼的世界吧』,我觉得安远意的想法应该遵循人的情感模式。」向晚按着太阳穴,一边回想一边说,「我们梦里的小女孩对他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他说,『你这么厌恶鬼,但你却有鬼的眼睛』。他杀人的理由可能是,我们看得见鬼,而且厌恶鬼。」
「我们讨厌他他就要杀人,他有毛病吧?」陈晓晴这次在捏可乐杯。
「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心理变态。」孟榆一边说,一边拿走了陈晓晴蹂躏的可乐杯,「他看起来处理场面游刃有余,但可能他做这些事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轻松。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在努力地做人,而且事实证明,他作为人的部分相当优秀。即使他已经做人做得很好了,别人还是厌恶他,就因为知道了他是鬼。」
我惊了。孟榆的心理学选修课不是白学的啊。
向晚点头,补充说:「安远意不介意别人骂他,但是他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说他像鬼一样白。除了我给他起的昵称以外,他几乎讨厌所有带鬼的词语。」
向晚说到这里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可是我们知道他是心理变态也没用啊。我们又不会治心理变态。我们现在只是发现了,正面刚根本没用。骗他很容易被发现。稍微有点害怕、厌恶的表情就有可能被杀。」
躲又躲不掉,杀又杀不了。
我们盘出了所有的线索,却推导出了一个死局。
15
向晚尝试单独熬中药骗安远意喝,被发现,全员死亡。
我们让向晚直接分手,结果被安远意拷问原因,最终话题七拐八拐地还是拐到了鬼上,全员死亡。
向晚假装人间蒸发,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安远意上门家访,发现异样,全员死亡。
我们混入各路工作人员,对安远意的食物和水动手脚,每次都被发现,全员死亡。
……
在经历了数不清的循环后,我们进入了全员摆烂状态。
我已经把周日要交的项目作业和周日的读书活动做了十几遍。
「我这次不干了。」我决定硬气一回。
「那个……你们想不想吃火锅。就是安远意推荐的那一家。」孟榆更是胆子大了。
「好多人安利了这家店,上次我们都没好好吃一顿。」熙雨点头。
循环里,吃了不长胖,身材不走样,简直就是干饭人熙雨的天堂。
「我随便。」向晚也已经给杀麻了。
「就这么决定了!出发!」
我们四个很久没有这么兴高采烈地集体干饭了。
点了一大桌,反正下次循环钱都会回来的。
我第一次看向晚喝酒。
虽然只是甜酒,但是看她吨吨就喝完一大杯,我目瞪口呆。
我还以为向晚是隐藏的酒神。
结果向晚喝第二杯就开始头晕脸红。
最离谱的是,向晚在半醉的状态下拿起手机,给安远意打电话。
嘟——电话通了。
我的鸡皮疙瘩瞬间又起来了。
我用手肘顶了下旁边的孟榆,示意她向晚在打电话。
结果孟榆特别淡定地看了我一眼,一边涮毛肚一边说:「她打她的电话嘛,我们继续吃。」
所以孟榆你已经进化了吗?一点都不带怕的。
然后我就听到向晚说:「远意——我在那家新开的火锅店,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呗。」
这么刺激的吗?主动召唤?
我一脸惊悚地再次看向孟榆。
结果孟榆「会意」地夹了片煮好的羊肉给我。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向晚太压抑了,随她发泄吧,大不了重开。」孟榆终于转头看我,表情很严肃,如果忽略她嘴边沾上的酱汁的话。
安远意很快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比较正式的西装,还打了领带。
感觉看起来像是从比较重要的活动现场赶回来的。
「晚晚,你怎么喝成这样?」安远意蹲在向晚旁边,语气少有的不温和,像是有点生气。
向晚是真的有点醉醺醺的,她看到安远意,晃晃脑袋,用手指戳了戳安远意的额头,说:「你现在是人,不是鬼。」
安远意本来就绷着脸,听到这话,他的脸完全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安远意盯着向晚的眼睛。
安远意这个眼神,让我觉得这一桌附近的气温好像都低了两度。
「你现在是鬼了。」向晚直直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既然你看得出我是鬼,那就更不该让我知道了。」安远意完全忽视了我们这桌上其他的人,只和向晚说话。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有鬼的眼睛了。你装得真好,比我好多了。」向晚也完全忽略我们其他人震惊的表情,只是看着安远意说。
向晚收起了醉酒的傻笑。可能向晚其实并没有喝醉。
「我本来就是人,我不用装。你是杀人的鬼,你才要装成人。」蹲下来的安远意比坐着的向晚矮一点,向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当着鬼的面骂鬼这事陈晓晴也干过,但是向晚这波输出性质不同。
向晚是专踩痛处,越痛越踩。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安远意居然笑了。
他好像是苦笑,但又有些如释重负的喜悦。
就好像知道向晚也讨厌他,是件解脱的事情。
「你觉得我该怎么想?不管我怎么想你都会来杀我!杀我们所有人!」向晚一把拽住了安远意的领带,「我这些天一直反复做一个梦。我梦到你杀了人被一个小女孩看见了,你就把她逼死了。你杀人太容易了,根本不用负任何责任。而且你已经有杀人的经验了,要杀我不是轻而易举吗?」
「是啊,太容易了。」安远意把向晚揪领带的手打开。
「可你凭什么杀我!我一开始还相信你!我觉得你是好人,我觉得你不会杀我,我还让别人信我,我居然会觉得你可能不杀人!」向晚一边哭,一边又拽住了安远意的领带,「我不明白,你明明可以做人,你为什么偏要杀人,偏要当鬼!」
安远意直接把领带扯了下来,对向晚说:「我生来是鬼。」
我觉得安远意说话不再是刚刚的那种带有攻击性的语气,他的话语变得很悲伤,就像我第一次站在那棵树下时感受到的悲伤一样。
如果那些花朵上能附着小女孩的记忆和情绪,那它们是不是也会记录到过那里的安远意的情绪。
我感受到的悲伤,可能不是来自于小女孩。而是来自于安远意。
我还没有想清楚,向晚就继续说了下去。
「生来是鬼?」向晚冷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瓶子。向晚每次循环都会先去安原山采集能吸收鬼的能量的材料。这个瓶子里装的就是那棵树根皮磨成的粉末。
「生来是鬼不过你的借口而已。你没那么可怜。」向晚倒了一点粉末到酒杯里,一饮而尽,她挑衅地看着安远意,说,「你只会假惺惺地说自己生来是鬼,自己没有害人可是别人都讨厌你,然后就把看得见你的人都杀掉。我手上的是能吸收鬼的能力的粉末。你看,我喝了,没有毒。我把这个给你,你会放弃鬼的力量,变成普通人吗?你恐怕舍不得吧?」
我是真的没想到向晚会直接全部坦白,连瓶子都直接拿出来。
我更没想到的是,安远意把粉末倒进了酒瓶,然后把整瓶酒全喝了。
「我会。」安远意抖了抖他扯下来的领带,重新打好,笑着说,「但是你给我的选择,晚了十年。」
事态变化过于离谱,熙雨、孟榆和我全程懵逼。
现在我们连惊讶的嘴型都是一样的。
「对于你的问题,我已经给出了选择,」安远意本来要走,但是又折了回来,递给向晚一把钥匙,「现在这个选择留给你。」
向晚愣愣地看着他。
向晚打电话时可能想到了开头,但猜不到这样的结果。
安远意走出了店门,我看看向晚,又看看孟榆。
孟榆给我递了个眼神。
我追了出去,叫住安远意:「你要去哪里?」
安远意转身,他已经恢复了平和的样子。
「自首。」
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向晚怎么办呢?
「因为我现在就是普通人了。」
「我会请……帮个忙。你们会把这一切忘记。」
我明明没有说话,但是安远意好像正好回答了我的疑问。
是请谁帮忙?我好像没有听清楚,但也许是安远意没有说出来。
「去照顾向晚吧。她喝多了会吐。」
我还想多问一些,但是安远意没有再停留。
16
「孟榆,循环是不是真的要结束了。」晚上,我躺在床上问孟榆。
孟榆没有回答。居然已经睡着了。
我很快也觉得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安原山上有一棵树一夜之间枯萎了,就像我们的部分记忆,被无声地抹去了。
次日醒来。
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摆烂,居然没有做项目作业。
我还接到了吴老师的电话,问我为什么翘了周日准备好的活动。
向晚发现自己桌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把奇怪的钥匙。
她想起来前些天陈晓晴借了自己的笔记,就去问了问是不是陈晓晴的钥匙。但是陈晓晴表示没印象,她只记得笔记本里面夹了一张透明的花形过塑膜。
熙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长胖了一点,虽然干饭人经常莫名其妙地长胖,但是熙雨说自己最近绝对没有吃任何高热量食物。
孟榆则发现自己的微信莫名其妙地少了一笔钱,转账记录显示去了新开的火锅店,但是她对自己去过火锅店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表示,就算她去过也不可能一个人吃这么多。
她特意去问了这家店的老板,老板居然记得她。
老板说昨天你们四个一起来吃火锅的,点了一大桌。
向晚突然问:「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其他人吗?」
老板说没有。我们问向晚怎么了。
向晚说:「我感觉……这家店,好熟悉……」
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在这里消失了。
17
尾声【云向晚视角】
【尊敬的「贮梦人」云向晚,您好!这里是秘密博物馆,您和安先生的信件已经存放满一年,鄙馆诚邀您与安先生携带两把纪念钥匙前来取信。地址:安原市义元区湾巷街道1600号。营业时间:工作日9:00-20:00,周六10:00-18:00,周日闭馆。祝您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云向晚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实是自己的名字,是自己的手机号。
但是,什么秘密博物馆?什么安先生?
她本来打算把这条信息当作垃圾短信处理掉了。
她回到宿舍,翻找下一节课的课本。
一抬头,看见了自己桌边挂着的钥匙。
那把钥匙不是她的。
是有一天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桌上的。
这把钥匙看起来很精致,不像是生活中会用到的。
她问了好多人,没有人丢钥匙。
而且她还发现这把钥匙的柄上有刻字,「云」字和一串数字。
她苦恼了一段时间,后来就不去管它了,把它挂在了桌边。
这个……不会是短信说的纪念钥匙吧?
但是,哪里来的两把钥匙?
云向晚下课后把自己的东西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个遍,居然真的给她找到了。
一把造型、做工都和那把「云」字钥匙很相似的钥匙。
这把钥匙上,刻着「安」字和同一串数字。
是从自己放不常用的物件的箱子里翻出来的。
包裹得整整齐齐,还放了除湿剂。
明显是好好地保存的东西。
可是这样的东西,自己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云向晚拿着这两把钥匙,按照短信的地址,来到了秘密博物馆。
推开门,云向晚觉得头微微地痛,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但却模糊得看不清场景里的那个人的样子。
「小姐您好,请问是来存信还是来取信的呢?」
「取信。」
「取信需要同时有两把钥匙哦。」
「我有两把钥匙。」云向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躺着两把精致的钥匙。
工作人员拿起来,仔细观察了钥匙柄上的刻字和编号。
「请问您确定要一个人取吗?建议两个人一起来取哦。」
「我一个人取……对了,你们收信的时候是不是要记录个人信息的?」
「我们只会记录客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而且会保密的哦。」
「那这些信息能给我看看吗?」
「需要先确认您本人的身份哦。」
云向晚掏出手机,通过了验证。
「这边显示,2074588编号的信息为,您的姓名和手机号,另一位为安先生。」
「安先生?没有全名和联系方式吗?」
「没有记录哦。我们存信时要求至少一人提供完整信息。另一人可以选择录入信息也可以选择不录入。这位安先生没有提供具体信息哦。」
「那……帮我取一下信吧。谢谢。」云向晚有点失望。
工作人员很快取来了两个木盒。
这两个盒子上贴着标签「安」「云」以及编号。
「用刻字匹配的钥匙就能打开盒子。」工作人员递给向晚一本小册子,「欢迎您常来哦。」
云向晚专门挑了一个不忙的周末才打开木盒。
她先打开了「云」字木盒里的信。
那确实是自己的字迹。
但是内容怎么能这么幼稚。
最最可爱的可爱鬼:
见字如晤。
感觉没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你呢。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你得先答应不许笑。
我有一个习惯。在图书馆发呆。
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四处张望。
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
在我假装和你「偶然重逢」之前,我常常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看着你。
好像看你读书时的神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那时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和你打招呼。
毕竟过了那么久,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
我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后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熟悉起来,有了默契,有了约定,有了很多很多回忆。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惊讶: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有才还这么温柔的人啊。
不过很幸运,现在这个男孩子已经是我的了。
这句话的旁边画了一只表情夸张但很萌的鬼,一个箭头指向「可爱鬼」。
署名晚晚,后面还画了个特别猖狂的笑脸。
虽然很幼稚,但是为什么忍不住嘴角上扬呢。
云向晚觉得「可爱鬼」这个称呼很熟悉,但是她翻遍了通讯录也找不到一个疑似「可爱鬼」的人。
云向晚摇摇头,打开了下一封信。
18
亲爱的晚晚:
展信佳。
很高兴你能看到这封信。我想这时我已经离开了,因为我没有勇气当着你的面把真正的秘密告诉你。
你好像很喜欢可爱鬼这个称呼,我也很喜欢。
以前有人叫我短命鬼,也有人叫我胆小鬼。从没有人叫过可爱鬼。
但我并不是可爱鬼,我是真的鬼,杀人的鬼。
你知道,我在安原山福利院长大,在安原六小上学。
安原六小是安原市出名的混混学校。我小时候看起来很瘦弱,脸色还很苍白,所以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小混混们重点「招待」的对象。我那时候不喜欢找麻烦,我比普通人更耐受得了疼痛,伤口愈合也比常人快。不管他们怎样招呼我,我都像个木头一样没什么反应。这群小混混也知道我在福利院长大,保护费也收不到,打我我也没反应,他们大多数也和我不同班,所以他们不至于天天找我麻烦。
事情因为学校转学来了另一位刺儿头而发生了变化。
由于老校霸常戴白帽子,而新校霸常穿红背心,所以接下来的讲述我用这两个词来称呼他们。
新校霸红背心刚好转入了我所在的班级。
我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我们班级上美术课。我从小就练习绘画,当时的美术课对于我来说很轻松,所以我画完课内的画以后,就会自己画些别的。我那天很不巧画了一幅斗牛图,而新校霸刚好穿了红背心。
下课后,我被他们一群人围住了。他们先是撕了我的画,然后一阵拳打脚踢。但是这些我也习惯了,并没有什么反应。那个红背心被我的平淡反应刺激到了,让围着他的小弟废了我的手。他们说的「废」,是真的下死手打。如果我不是鬼的话,从此以后我就不可能再想拿画笔了。
我以为这场霸凌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这个红背心还有些更变态的爱好。他喜欢用美工刀在人肉上「作画」。他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他的大作。
我把他的「画」包了起来,一是因为流血,二是因为他画得太丑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红背心变本加厉地给我找麻烦。校园校外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变成血色的霸凌现场。
我花了两个月时间,探明了两个校霸团体的大致结构。
老校霸白帽子的团体以收保护费为主要目标,除了核心的几个人和他们的混混朋友,其他收纳的人员大多是被霸凌后被迫加入的学生。
新校霸红背心的团体更松散。他们不致力于收保护费,只是乐于欣赏自己的霸凌「杰作」。这一群人以家里有钱但没人管的二流子为主。
我并不需要亲自动手。这两个群体之间是有矛盾的,只是暂时没有爆发而已。新校霸对本能给老校霸交保护费的学生实施霸凌,其实相当于抢了老校霸的「生意」。
我只需要给他们添把火。适当地让他们知道对方怎样挡了自己的路,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
我的计划一切顺利。在他们打群架的那一天,我附身在白帽子身上,杀了红背心。整个计划里,我没有直接露过面。不会有人怀疑我。
可是出现了意外。一个能看到鬼的女孩看到了我。
她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她看到了我杀人。
她厌恶我是鬼。即使我并没有伤害她。本来我只想威胁她,但却意外地害死了她。她在夜晚被逼逃上安原山,坠入了山谷。
这个女孩的死改变了我那时的心态。
她死前,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任何事。杀死一个残忍的校霸,把另一个校霸送进看管所,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女孩死后,我开始明白,从我动手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做普通人了。
我惩罚了该惩罚的人,从此我自己变成了该被惩罚的人。
我遇到你以后,后悔的感觉更加强烈。
你认识我时看到的那幅画「善人恶鬼」,其实是我很多年前照着自己的表情画的。我并没有多想它的寓意,直到你特意来问我。我才发现,最初我有鬼的身体,但我能做普通的人。后来我周围的世界都默认了我是人,但我的心里却永远只能是鬼了。
我用了很多年才明白,那一刻的手起刀落,使我未来的生活永远偏离了航线。
不能坦坦荡荡地表现自己,我永远都戴着虚伪的面具。
不能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任何人平静的生活都不该被我打破。
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发现过去,我更害怕有一天会对你下杀手。
这一天可能不会太远。我该尽早离开。
抱歉,我的信不能带来快乐,反而令人悲伤。
夜已深了,晚晚。
晚安。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19
番外一对口相声
怎么说呢。当事人谢熙雨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居然叫了两个沙雕室友来峡谷三排。
万怡和孟榆一个对抗路一个发育路。
她俩在峡谷里隔了一条河道纵向的距离,而在现实中她俩是对床,坐在各自的椅子上,离得很近,几乎是背靠背打游戏。
「万怡你怎么给对面单杀啊?你不是个肉吗?」
「对面四个人好吗!单杀是说对面单杀我一个是吧?」
「你还没复活呐!啧啧啧你血包给对面吃了!尊严都没了!」
「看你闲的,你还拉视角看我?你别给面中路送人头了成吗?送外卖呢送这么快?」
「我顶多算单点好吧?你一对抗路还和辅助还买一送一呢。丢~人~呐~」
「辅助才来上路一次好吧?你和辅助连体一塔都没推呢,别玩射手了找个厂吧!」
「哎哟你二塔都快给磨掉了还给我操心呐,对面都快通关了!」
「哟你又死了啊?回泉水补个妆是吧?」
「是是是,我回来补妆你回来磨枪是吧?」
「你怎么没输出啊?」万怡摘了耳机朝身后的孟榆喊。
「你怎么不抗伤啊?」孟榆头也不回,一边狂点屏幕一边怼。
「你怎么不推塔啊?」万怡狂点对面防御塔。
「你怎么不参团啊?」孟榆狂点对面对抗路头像。
……熙雨同学心情复杂。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孤儿打野谢熙雨同学。
单挑主宰。单挑防御塔。单挑敌方双C。单挑对面水晶。
「Victory!」当胜利终于跳出来的时候,谢熙雨长出一口气。
这俩应该能消停点了吧?
「啧啧啧看看你这死亡次数,一把游戏投胎几次啊?」孟榆直接转头嘲讽。
「射手麻烦看看自己的输出好吗?猫挠得都比你痛。」万怡翻白眼。
……
谢熙雨看着自己的MVP。
无言以对.jpg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她们吵闹。
20
番外二错觉
云向晚常常在市图书馆做志愿者。
每次做完所有安排给她的整理工作后,就会坐在自习室外面的沙发上,透过透明的玻璃墙望着自习室里的人们发呆。
在焦头烂额地忙忙碌碌之后,有一段发呆的时间,会感觉如此奢侈。
就像备战各种考试的学子们走出考场时深一脚浅一脚的恍惚。
向晚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她总会不自觉地观察自习室中的陌生人。
她能认出一些常来的人。
她看到有一个考研的同校学妹。因为那个女生抱着安原大学的校本教材,在自习室里戴耳机看汤家凤老师的考研视频。
她看到有一个很爱看书的小学生。他看的都是既有意思又有深意的书,上周他在看《苏菲的世界》,这周他已经看完了,又拿了一本《雾都孤儿》。
她还看到一个摸鱼的高中生。虽然经常带着很多很多教辅到自习室,但是总是摆个舒服的姿势玩手机,玩到没电才开始抓耳挠腮地学习。
……
她今天发呆久了。天已经有点黑了。
她走到图书馆门口才发现,坏了,没带伞。
果然只要忘记带伞就一定会下雨。
向晚站在图书馆旁的棚子下等雨停。
不断有人从她身前经过。
撑着伞匆匆走过的。直接在雨里跑的。穿着不合身的雨衣的。
雨水打在地上,水花时不时溅在小腿上。
现在的天气令人捉摸不透。不下雨时闷热得让人心烦,下雨时又变得微微冷。
向晚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自己的衬衫裙上。
她仰头望着雨丝飘来的远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说,雨天让人悲伤的话,那一定是没带伞的悲伤。
这时她的面前走过了一个人。
那个人状似无意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向晚此时刚从望天的角度收回目光,恰好对视。
向晚对这个人有印象。
他经常来市图书馆。
但是向晚觉得他来图书馆好像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别人的目的是写作业、备考、看书,但是他好像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他有时在书架边闲逛。
是真的闲逛,他不找书,只随便把整排书名扫一眼。
有时在座位上看风景。
是真的看风景,他看起来并不是在发呆,是很认真地观察窗外的景色。
有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但向晚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画些什么。
向晚看到这个人,像路上见到朋友一样,习惯性地微笑了一下。
然后她才想起来人家并不认识自己……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向晚尴尬地内心碎碎念。
那个人愣了一下,微微低头,快步离开了。
「呼……」向晚呼出一口气,幸好他没注意到。
可她不自觉地望向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而且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就像考场上做题时突然忘掉了重要的知识点的感觉。
明明很熟悉,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让向晚没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折了回来。
「同学,你是不是没有带伞?」那个人走进棚子,问, 「我正好要去安原大学研究生院附近,需要我送送你吗?」
向晚歪头。她记得,应该没有说过自己要去哪里吧?
「嗯……你的外套是研究生院的院服。」那个人好像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解释道。
院服是校内学生设计的,外面的人一般不会知道。
很有可能,这个人是校友。
本来这种情况下向晚是会礼貌拒绝,然后自己等雨停的。
但是她今天有点不受自己控制。
「好啊,那就麻烦你啦。」就好像脑中的那种错觉在控制她。
一把伞下两个人的距离,是亲近但不冒犯的距离。
雨水从不同的角度落在伞面上,噗噗簌簌的。
向晚第一次觉得水滴声像乐队的双踩一样,像令人心跳加速的鼓点。
可能伞下有人在心跳加速,但是对方却不会感受到。
这段路很短,也有可能只是感觉上路太短。
「我就送你到这里可以吗?」两个人走到研究生院的正门前,他问向晚。
向晚点头。
向晚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串数字。
好像是一个,电话号码?
这时,那个人笑着挥了挥手,转身。
向晚鬼使神差地拨打了突然飘进脑海的电话。
那个人还没走远。
他的手机响了。
一段温柔、纯净得能让人顷刻流泪的纯音乐响起。
那是久石让的《The Rain》。
这首歌一直躺在向晚的失眠歌单里。
但是她其实没有看过这首歌的电影。
她不记得自己是从谁那里知道这首歌的。
她只记得,那天她追了出去。
她追上了那个人,问:「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完-
□蓝果女巫
Không cần chờ quỷ nói chúc ngủ ngon – Lam Quả Nữ Vu
(Nguồ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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