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hân thể sáp quỹ – Bất Khả Tư Nghị Đích Đao Lão Đ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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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蜡柜 – 不可思议的刀老大

  你见过用人做成的蜡柜吗?
  把人的内脏掏空,然后用蜡水浸透,从口中塞进灯草。
  最后把人裹在半透明的蜡膜里面,等到完全凝固后,一个残忍的蜡柜,就做成了。
  1
  前几天,我在镇上赶庙会时,看到路边的空地上搭起了几个连在一起的棚屋。
  门口的幌子上,有「艺术展演」四个大字,地上还有许多立牌,牌子上是人面蛇、狗脸男孩之类的一些稀奇怪诞的照片。
  我买了票进去后,棚屋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坐了很多的人。
  在棚子的中央,有一个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易舞台。
  舞台后面的帘子下,陈列着一排皮肤严重烧伤,四肢被折成怪异形状的残病儿。
  接着,一个侏儒抱着个白色的花瓶走上了台。
  他把花瓶放在地上,用手敲了敲,惊悚一幕出现了,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从花瓶里探出头来。
  我吓了一跳,因为这花瓶只有四五十公分高,瓶口更是只有碗口大小,她是怎么进去的?
  工作人员介绍说,这是花瓶女孩,没胳膊没腿,会说话还会唱歌,还说不能伸手去碰,不然的话,花瓶女孩的头和花瓶分离,就会立即死亡。
  紧跟着有人推着一个左手萎缩得只有五六寸,截断双腿的男人,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跟大家乞讨要钱。
  等到钱讨得差不多了,那个花瓶里的漂亮女孩,就开始唱歌,曲调悠扬,飘在场中。
  可这么好听的歌,我只觉得冰冷和干涩。
  2
  花瓶姑娘被搬下去后,又有美女蛇表演。
  美女蛇,则更加惊悚。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脑袋是正常的,但没有四肢,身体上长着五颜六色的鳞片,在玻璃柜里扭来扭去。
  这给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不光是我,方才看热闹的观众,也都鸦雀无声,一个劲儿地吸冷气。
  「这是天生的人头蛇身……」工作人员在台上介绍。
  我生出不少鸡皮疙瘩,张望着往台上看,以前我在电视上看过这种骗局揭露,大都是用镜子的反射弄出来的假象。
  可现在我眼前的,无论是刚才会唱歌的漂亮花瓶姑娘,还是这个怪异地在地上蠕动的美女蛇,都是那么的清晰,没有任何遮挡,就这么赤条条地在我的面前表演着。
  许是太过悚然,这次并没有多少观众打赏,毕竟一个人头蛇身的东西,在玻璃柜里扭来扭去,确实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
  后面我又看到了手脚跟筷子一样细,脑袋奇大的大头娃娃,一晃一晃的企鹅女孩,有个脸上中间凹陷进去的男人,小腹被铁剑刺穿,宽大的剑尖从左肋刺了出来……
  眼看观众皱着眉头,窃窃私语,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工作人员赶紧安抚大家,说接下来是压轴节目,人狗表演,这个人狗会说话,会唱歌,还会赋诗写字,保证我们从来没见过!
  3
  说完,就有两个人牵着一条狗走了上来。
  这条狗体型比一般的狗大很多。
  很多人都好奇地站起来围观。
  台上的两个人看到人多了,就命令狗表演节目。
  这只狗非常的聪明,最稀奇的是会讲人话,一上来就弓起前爪鞠躬,说「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两个人让他念诗就念诗,让唱歌就唱歌,还会写心经小楷,字写得工工整整,十分听话。
  所有人惊叹出声。
  「这真的是条狗吗?」
  它四肢在地上爬,虽然说身躯和四肢都比一般的狗要大,但是浑身上下长满了狗毛。
  最让人感到僵硬和恐怖的是,仔细看过去,这条狗的五官还有点像人!
  可是人,怎么会有狗尾巴,还全身长满狗毛?
  这条狗唱了两句,就不唱了。
  众人为了看个稀奇,就争着给钱,让他再唱一曲,他就真的又唱了起来。
  我愈发地觉得不正常,说不上来的心里不舒服。
  就在台上那两个人收钱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小名,还是用家乡话。
  转头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是谁。
  我还以为是听错了。
  等到表演结束后,众人散场,人群中,我又听到有人叫我的小名,这次听得更是真切。
  「小纪哥……」
  小纪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用了,只有老家的街坊知道。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冷不丁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那只人狗,正在台上盯着我看。
  这一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只长着皮毛,尾巴,蹲在地上的大狗,正痴痴地望着我,嘴巴一动一动地:「小纪哥……小纪哥……」
  4
  我瞬间汗毛就立了起来。
  我确定,他是在叫我,而且看样子,他认识我。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试图想告诉我些什么。
  我趁着那两个人收拾台子,快步跑到他的跟前,紧张道:「你是人是狗?」
  他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沾湿了脸上的皮毛,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突然看向了我身后,随后眼神畏惧,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认识他?」
  身后传来阴沉沉的声音。
  我刚转过头,那个人一鞭子就抽了下来,落在了人狗的脸上,他立时被抽得皮开肉绽,却不敢发出声音。
  眼看他被套上链子,牵进了后台。
  我急着想追上去。
  台上的人拦住了我,神色怨毒,指了指门口,让我离开。
  我看他们围了过来,再加上棚屋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
  我望了后台那边一眼,不甘心地向外走去。
  直到我离开棚屋,那人才收回目光。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满脑子都是那张满脸狗毛的人脸。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报警时,我看到不远处,蹲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吓得停下了脚步。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四肢着地,朝着我飞快地爬了过来。
  「妈呀!」
  我叫了一声,转身就跑,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就追在我身后,呜呜呜地喊:「小纪哥!小纪哥!」
  听到他的声音,我一个分神,绊倒在地上。
  摔得迷迷糊糊的,伸手却摸到了一手的毛,软乎乎的。
  我猛地惊醒,从地上爬起来。
  昏暗的路灯下面,那只在表演班子里见过的人狗,蹲在我的面前,满脸的眼泪。
  他用老家话,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还说出了我老家的住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说他是小俊!是我邻居家的儿子!
  5
  十多年前的一个元宵节,小俊出门赶庙会,再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庙会上就有表演班子在演出!
  我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大的恶毒,十多年前小俊在看到剧团有会写字的人熊表演后,一时好奇,溜到后台去看人熊。
  结果被剧团的人发现,把他抓了起来,关在了一个桶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小俊现在就是一只狗的模样,浑身披毛,这根本不是皮套,而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并且,他也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变得只会用四肢爬行。
  我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强忍着巨大的惊骇,准备报案。
  可还不等我掏出手机,有人搭上了我的肩膀:「这位先生,你跟一只狗,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一转身,剧团的人踹在我的胸口,我呼吸急促。
  他揪着我的头发,狠狠地把我撞在水泥路上,浑噩间,我让小俊快跑。
  可他呆在原地,浑身发抖,小俊被调教成了一条真的狗,那个人喊「坐下!」他就真的坐了下来,老实地被套上了狗链。
  我被人打得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车子晃晃荡荡,我被绑着手脚,可能过了一天两天。其间有人打开车厢,进来给我灌了一点黏稠的不知道什么吃的,吃完以后,我再次晕了过去。
  许久后,车子停了下来。
  我被人粗暴地从车里赶下来,四周是一片又一片的柚木林,他们将我关进废旧厂区的一个地下屋子里面。
  「死!」「死!」「不得好死!」「下地狱!」「报应!」
  屋子的墙壁上,都是血淋淋的刻痕,写着恶毒的诅咒,是生生用指甲刻出来的。
  6
  我难以想象,被关在这里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绝望和怨恨。
  我在这里被关了一个多礼拜。
  每隔两天,会有人通过铁门下面的小窗倒进来一勺潲水,难以下咽。
  我试着从小窗里往外看,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头,都是一个又一个铁门,每隔两天,就有人拎着一个装满潲水的大桶来到这里。
  他敲着两侧走廊的门,这时,从铁门下面的小窗口里,就会伸出一只只枯瘦的手来掬住倒下来的潲水。
  这个废弃的厂区,应该是他们的大本营。
  每隔几天,就会有人从囚屋里被带走,再也不会回来。
  然后,就会有其他人被关进去,有男人,女人,大多是儿童。
  新关进来的人,最开始是大声地哭号,拼命地砸门,其间被暴打,被凌虐,最后认命,哭泣,绝望麻木地吃着仅有的难以下咽的潲水。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已经骨瘦如柴,精神恍惚,常常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这天,有人走了进来,他将一个放满木人的盒子给我看,盒子里的木人,都是各种各样的残缺姿势,也有的手脚被折成怪异的形状,还有的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他让我选一个。
  我打翻了盒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嗤笑一声,说:「我都做这种事情了,还怕报应吗?我更怕没钱。」
  他离开后,当天晚上。
  有个女孩被关了进来。
  从年龄上看,这女孩只有十八九岁,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面容憔悴,精神紧张,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膝,一言不发,满眼都是恐惧。
  她这是因整日生活在恐怖的氛围中所致的。
  我注意到,她的双手包着厚厚的棉花绷带,包扎得很粗糙,棉花已经泛黑,上面有溃烂痕迹。
  她被关进来的第五天,我知道她叫小尧,我跟她聊天,问她是不是同样被表演班子的人骗到这里的。
  小尧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是怎样?」我又问。
  她抱头哭泣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着。
  小尧是大一学生,很漂亮,亭亭玉立。
  在某天晚上,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乞丐,好心施舍给那个乞丐钱后,却招来了十几个乞丐。
  7
  十几个乞丐把她围在中间,把她掳到了郊外,把她侵犯。
  就这样,这些乞丐毁掉了这个大好年华的女孩。
  她被侵犯后,乞丐把她丢上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带她来到了这里,他们逼她去乞讨,去接客。
  我指了指她的手,问这又是怎么伤的?
  她解开绷带给我看:「被火烧的。」
  我不解。
  「他们烧断了我的手指。」小尧说,因为她抗拒接客,逃了两次,他们就把她关起来,狠狠地打她。
  她死活不愿接客,为了逼她就范,一个叫璐姨的女人,让人抓住她的手,用棉花蘸了麻油,裹在她的手指上烧。
  由于麻油不太好点燃,璐姨又换成了煤油,瞬间就点燃了小尧的十根手指。
  小尧哭得撕心裂肺,璐姨跟他的手下,一边摁着她,一边狰狞地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还敢不敢逃。
  手指究竟被烧了多长时间,小尧也不知道,她早已被烧得痛晕了过去。
  等醒来后,她的十根手指已经烧焦,甚至可以看到骨头。
  她疼痛难忍,整日地哀号。
  后来同样被抓的一个女孩,用草灰跟破棉花,给她包扎了手指,可她的手指仍旧溃烂,感染。
  璐姨嫌晦气,把她丢进了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我牙关发紧,浑身颤抖。
  小尧说,我口中那个表演班子,也是这里的人,他们领头的是一个叫猜叔的人。
  璐姨负责骗拐,猜叔负责将骗拐来的孩子,用残忍的手段制成残病儿,去表演,乞讨。
  猜叔手下长期占据着几个市里几个繁华的街道。
  手底下控制着上百个病残儿乞讨。
  猜叔会想尽办法地控制他们,或毒打,或毒哑。不听话的,年纪小的,就喂安眠药,这样导致一些孩子的寿命很短。
  所以经常有病重的失踪,下落不明
  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病残儿出现。
  他会下毒手,把拐骗、绑架来的儿童,拧断胳膊,打断腿,戳瞎眼睛,用各种残忍的手段,制造惨相。
  越惨不忍睹,越能多要钱。
  8
  我悚然,难以相信,我本以为这段时间已经够了解这个组织的残忍手段了。
  可听到小尧这么说,我才知道,他们的歹毒凶恶,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我回想在街道边、在天桥下、在十字路口见到的各种各样的残疾人,想到在剧团看到的那些怪异扭曲的畸形表演。
  他们,是人为制造的残废跟怪物,以此来博得世人的同情,得到施舍的大量钱财。
  他们用刀砍斧削、硫酸、火烧等千奇百怪,极其残忍的手段,将人变成形状奇特的残疾。
  或是跟小俊一样的人狗、人熊……当作表演的道具。
  我忽然想起,问她:「那你有没有见过小俊。」
  她茫然。
  我痛心地说:「就是那个人狗……这里有很多像是小俊那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只见过人熊,他上周死了。」
  小尧接下来的话,让我感到心悸。
  她说,人狗跟人熊的制作,很难,猜叔尝试了很多的人,才制出来了几个,那个人熊是活得最久了,是十多岁的时候,被猜叔买过来的。
  猜叔把他用药毒哑,浑身用针刺得鲜血淋漓,趁着血热的时候,剥下一张熊皮,用特殊的药物涂抹后,包在他的身上,等到人血跟熊血混合后,就再也不能脱离,靠着这只会写字的人熊,猜叔赚了很多的钱。
  「死了也好。」小尧苦笑一声,「就当解脱了。」
  9
  我想到小俊,浑身披着狗毛的他……不寒而栗。
  猜叔用药物,让他的皮肤溃烂,再贴上狗毛牢牢粘住,让他学狗叫,吃狗食,把他关在桶里,生生把他训成了狗,如果不是见到我,小俊恐怕至死都不会想起,自己曾经是人。
  她问我被关进来多久了。
  「大概有十几天了。」我说。
  她很疑惑,看着我:「不应该啊,他们不会关你这么久的,他们没让你挑木人吗?」
  「木人?」我想起来,「我没挑,那是什么?」
  「你应该挑的,不挑木人,会死。」小尧道,「猜叔他们信奉的是云霄五岳之神,木人就是他们给你的选择,你选哪个木人,他们就把你弄成哪个木人的残疾样子。」
  「你不选,就没有价值,他们会斩断你的手脚,用你耳目脏腑,祭云霄五岳之神。」
  和小尧一起被抓来的一个男人,就因为没有选择木人,被截取耳鼻,祭了这个所谓的云霄五岳之神。
  看我不说话,小尧无望道:「其实我挺羡慕你,在这里,死个人跟死条狗没什么区别,死是最轻松的,不用被无休止地折磨。」
  「被做成残疾的样子,永远被控制起来,当一个人狗、人熊,那才是连死都不如。」她说完这话,我意识到了不对。
  小尧站了起来,冲着我凄凉一笑。
  「不要!」我向着她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她用足力气,向着铁门撞了上去,砰的一声,鲜血迸溅,她软绵绵地栽了下去。
  我错愕地看着满脸是血的她,抱头跪倒在地,她宁愿死,也要摆脱这里,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10
  铁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打开铁门,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尧,又看了看我,我双目猩红,怪叫着扑上去,抢过他身上的刀子,划开了他的半张脸。
  他捂着脸哀号惨叫,我没有停下脚步。
  我要逃!
  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出昏暗的地下室,爬上楼梯,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在废弃的厂房里狂奔。
  厂房里,有很多的铁皮屋,里面放着很多铁笼子,还有许多的陶罐,坛子,玻璃柜。铁笼子长宽不足一米,关着一个又一个肢体被折断的残病儿。
  远处停着一辆皮卡车,几个人将一个又一个绑在小平板车上,双手双脚被截断的人搬上皮卡车,运到街道上去乞讨。
  他们看到我,大喊着向着我这边跑过来,厂区里的其他人也被惊动了,我看到一个矮矮胖胖,满脸憎恶的女人,冲着我这边大叫,咒骂着。
  从坛子里,有女人探出头来,她们都是从小被装在坛子,在坛子下面开一个洞用来排泄,吃喝拉撒都在坛子里,久而久之,她们的四肢就不会再生长了,变成了我见到的花瓶姑娘,坛子姑娘。
  花瓶姑娘、人面蛇麻木地看着我,注视着我逃走。
  笼子里的残病儿,也看向我这边,无一例外,他们都表情麻木,脸上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是的,他们已经麻木了,他们见到了许多的人,试图逃出这里。
  小尧说,这里都是他们的人,在这里,这是一个产业,是生意。
  连外面的人,都跟他们有关系,只要这里有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会知道,是猜叔的人。
  「没有人敢帮我,没有人能帮我逃走。」
  「逃不掉的。」
  小尧说。
  她试过逃走,但是被外面的人抓住,又送了回来,璐姨烧断了她的十根手指。
  11
  我已经看到了厂区的大门。
  在皮卡车的方向,小俊蹲在那里看着我。
  「跑啊!」我指着大门的方向,「跑啊!你跑啊!小俊!回家!」
  小俊听到我的声音,他眼泪涌了出来,撞翻了那个在他身边甩鞭子的人,他拼命地,用畸形的四肢向外跑去。
  他跑得很快,尽管用那种扭曲的方式四肢着地。
  他跑出了大门口,消失在了柚木林中。
  我也快跑到了厂区的门口,200米,150米,快了,快了。
  厂区大门是开着的,正对茂密的柚木林,只要逃进林子里,我就有机会逃掉,揭发这里。
  可就在这时,一个双腿被截掉,左手萎缩得只有五六寸的男人,费力地用一只手撑着小平板车,到了大门口。
  在我骇然的目光中。
  「吱呀」!
  他用仅有的右手,锁上了大门。
  我见过他,在剧团看花瓶姑娘表演的时候,有人推着他出来向人们乞讨,当时我给过他钱。
  「啊!」
  我咆哮,怨毒地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说话,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嘲讽的笑意:「我要你跟我一样,永远也逃不出去。」
  这就是人性吗?畸形,扭曲!
  后面追上来的人,用棍棒将我打倒在地,打得我浑身是血,将我拖回地下室,丢进了那个满地肮脏罪恶,和满墙都是狠毒诅咒的屋子。
  墙壁上血红的指甲刻痕,诉说着这里发生的罪恶。
  他们曾经都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地活着,日复一日、永无止境地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直到死去。
  12
  十五天,我被关了十五天,或许更久。
  这天,我蜷缩在角落里,听到有人开门。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了,我木然地看着进来的两个人。
  他们两个眼神厌恶,将我架出了屋子。
  外面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皮肤跟眼睛,我被拖行到厂区的另一个大的屋子里面。
  我听到耳边有女孩在大声地哭泣,央求。
  在适应了光线后。
  我看到在屋子里,有许多的残病儿,用铁链锁了起来。
  在屋子的中央,有一个中年人,他看起来有些年纪,脸上都是皱纹,长得普普通通。薄嘴唇,小眼睛,就那种,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引起人注意的长相,你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人,却一直在笑,浑身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异,让人头皮发麻。
  她面前有一个女孩,女孩身上被刀子划得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造新伤,伤口累着伤口。
  中年人嫌刀子划得不够狠,就让人拿过来一个瓶子,那个女孩立刻浑身发抖起来,用稚嫩的童音哀求:「叔叔,求你别用硫酸了,还是用刀子割吧……」
  中年人没有理会女孩的哀求。
  他用硫酸毁掉了女孩的脸。
  在嗞嗞的白烟跟女孩凄厉的哭喊声中,他自顾自地说道:「这在我们这里,叫作相,相越惨,越是值钱。」
  说完,他让人把那个女孩带了下去。
  他看着我:「你跟那个人狗认识?」
  我没吭声。
  他笑了:「那可是我花了不少代价做出来的,很难得,死了几十个孩子,才成了这么一个。」
  「这可不好做,费工夫。」
  「要用特殊的药水,让他的皮肤一寸寸溃烂,疼呢,多少人活生生就疼死了。」
  「不过,熬过这个疼,就好多了,稍后只要贴上狗毛,牢牢地把毛粘在他的身上,人狗就成了。」
  「哦对了,这一次啊,只能粘一部分的狗毛,要反复多次,才能沾满全身,每次都得涂药,让皮肤溃烂,难得很,是个精细活。」
  「后面训练学狗叫,吃狗食,慢慢地,他就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13
  我咬着牙,满脸的憎恶,无数狠毒的话语,从我的脑海里浮现。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是第一个。」猜叔笑着,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睡在凉席上,双手双脚被截断,光秃秃的人,「他,还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都这么恨过我,巴不得我死上千次万次,可又怎么样?我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们只要受那么一时的痛苦,就能一辈子躺着,有吃有喝,不好吗?」
  猜叔笑着说:「我这是在帮他们。」
  那个光秃秃的人,看了一眼猜叔,背过了身。
  「你相信,世上有报应吗?」我问他。
  之前我问过猜叔手下同样问题,他回答,比起报应,他更怕没钱。
  而猜叔的回答也差不多,他说:「我这辈子,报应也值了,最多就是个死,又能怎么样?我老婆在国外,孩子也在国外读书,我死了,他们过得好就行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啊,他怕死吗?他死了,他老婆孩子拿着他的钱,照样过得衣食无忧,照样比绝大多数的人要过得好。或许一辈子,他们的钱都花不完,他们在国外享受阳光、沙滩,住着大房子,有佣人伺候着。
  而这些,被猜叔制成残疾的人,却要永远地饱尝炼狱之苦,暗无天日地凄惨度过余生。
  多么讽刺!
  「你不得好死!」我憎恶地诅咒他。
  「我说了,我不在乎死不死,只是……你真觉得,他们想让我死吗?」猜叔笑着看向那些残病儿,「我死了,谁养他们这些残废?他们的家人?呵,他们有很多人,都是他们亲人卖给我的,现在他们残疾了,成了废物,你说他们会被接纳么?」
  「他们,是累赘,是这个社会的恶疮,你懂吗?」
  「这是现实。」
  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他的话。
  这里有很多人,是被父母卖掉的。残忍的是,被卖掉的大多是女孩。
  「洗洗吧,到日子了。」猜叔看了我一眼。
  14
  他们找来新的衣服,香皂,毛巾,让我洗澡。
  我不就范,不愿配合,他们就把我塞到一个隔间里面,从窗户里伸进水管来冲我。
  在冲到我意识模糊的时候。
  他们用捆扎带绑住我的手脚,把我跟屋子里那个手脚光秃秃的人,一起塞进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里。
  那人一上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我!你们搞错了!我还能赚钱!」
  「猜叔说不会让我去的!猜叔亲口说的!」
  「你们问他,求你们了!让我见猜叔!」
  他拼命地挣扎着,像是个肉虫一样蠕动着,恐惧得大声呼喊,可有个人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就是猜叔让你去的。」
  听到这话,他就不挣扎了,眼神变得灰暗发白,怔怔地望着车顶。
  我们被带到了一片林子当中,然后下了车,沿着崎岖的山路上山,路旁有许多残破的衣服跟血渍。
  走了许久,山顶上出现了一座飞檐建筑。
  是一座传统庙宇,庙宇高大,三重屋檐,院子里有各种钟鼓楼跟偏殿,组成一个建筑群,宏大恢宏。
  墙壁上,彩绘雕刻应有尽有。
  一眼看过去,就有山门殿,天王殿,礼法殿等数个偏殿。
  穿过中轴线,在流水、松柏、亭廊的簇拥里,坐落着一座宏伟高大的祖师殿。
  这样偏僻的深山之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座仿宫殿群的恢宏庙宇?
  15
  这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修建起来。
  我隐约瞥到,天王殿里供着的并不是传统的佛像,而是几个畸形、痛苦的泥像。
  「云霄五岳神?」
  我想起小尧提到这个神,是了!这里是云霄五岳神的道场。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心里升了起来。
  数百年来,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孩童遭了他们的毒手,被制成怪物,凄惨地度过短暂一生,他们用孩子乞讨来的钱,修建了如此庞大的庙宇,来供奉云霄五岳神。
  这里的砖瓦,楼台,流水,亭廊,每一个宫殿,每一个雕刻,都是用孩子的血,肉堆砌起来的。
  我浑身发抖。
  我们被关在了一个小小的偏殿里,偏殿墙上的彩绘掉色严重,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上面讲的是一个个恶鬼将孩子挖眼剜舌,折肢断臂,制成残相。我数了一下,有102幅图。
  每一幅,都是不同的残相。
  「猜叔不要我了,猜叔不要我了,怎么会……我明明能赚钱的,我明明不是赚得最少的那个。」
  跟我一起被抓来的那个残病儿,在角落里一直喃喃自语,反复说着什么。
  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猜叔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跟我讲他以前的事情。
  老魏今年三十一岁,在这些因为药物、感染、疾病等等导致早夭的残病儿之中,他算是活得比较久的。
  他变成这个没有手脚,光秃秃的样子,已经快十年了。
  16
  十年前,二十一岁的老魏,在下班路上,碰到一个人,那个人撞了他一下。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周围黑黑的,他只觉得好痛,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没了,隔几天就有人来帮他换药。
  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他被关了半年,然后就被带着外出讨钱、表演,有时候被塞到桶里睡觉,有时被关到笼子里。
  「整整十年了。」
  他说每年过年,猜叔就会给他们买鸡腿吃,他记得很清楚,他吃了十次鸡腿,过了十年。
  每天他们都要讨到一定的钱,如果讨不到,就会被猜叔手下的人殴打,相不够惨的,就会用更残忍的手段,让他变得更惨,更可怜。
  老魏最开始是能讨到钱的,可后来,街头出现了很多没有四肢的人,他们都跟老魏一样,被人绑在四个轮子的平板车上问人要钱。
  人们开始越来越抵触、抗拒这种乞讨行为,再加上新闻报道,揭露了许多像猜叔这样的人的所作所为,导致猜叔赚到的钱越来越少。
  于是,猜叔就开始制作「人熊」「人狗」「花瓶姑娘」这种惨绝稀奇的「展品」,用于乞讨和表演。
  曾经给猜叔赚钱的老魏,现在成了负担,成了累赘。
  他要处理掉老魏这样的人。
  「其实之前,我已经有预感了。」
  老魏在这里有几个手脚被砍掉的朋友,被带出去后再没有回来。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处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打断他,问他:「处理是什么意思?要杀掉我们吗?还是卖掉器官什么的?」
  「不是,是祭神。」老魏缓缓转过头,看着我,「祭云霄五岳之神。」
  17
  当晚,我们被带进祖师殿中。
  殿中有一具巨大的雕像,他有很多只手,左手里握的是各种残忍的刀、斧、钩、叉、针等残忍的刑具,右手抓着心、肝、脾、肺、目、鼻……
  这个神色憎恶,面色狰狞,俯瞰着我们露出凶相的雕刻,就是猜叔信奉的云霄五岳之神。
  在神像的下方,是一个个肢体残缺的孩童铜像,以及人狗、人熊、人猬等等。
  这些孩童的铜像,无一例外,都是表情痛苦、挣扎。
  猜叔在虔诚地焚香祭拜后,在神坛下面,打开了一道暗门。
  暗门连接着一段石头阶梯,阶梯磨损得十分严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上面走过。
  猜叔让人拖着我们沿着石阶往下,最终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洞穴很高,是人工开凿的。
  里面有许多的雕刻跟神像,一个巨大的,约有百多米高的云霄五岳神的神像,在山壁上注视着我们。
  我惊恐地看向四周,洞穴里有很多很多的骸骨,几乎都不完整,骸骨上有刀砍斧劈的痕迹。
  曾经在千年前,就有人为其雕刻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神像,在这里用惨绝人寰的方式祭祀。
  再后来,又有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发现了这里无数的骸骨,将这个可怕的云霄五岳神当作信仰,为其修建庙宇,为其供奉,收割生魂,杀人祭鬼。
  是的!这是千百年前的巫蛊活动,所流传下来的祭祀行为。
  当我们被带到近前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排祭坛,每个祭坛上面,都有干涸的血渍和腐烂的脏器,下面是残缺的各种人类骸骨。
  祭坛上,还雕刻着一些久远的铭文,因为太过久远,我根本辨认不出其中的内容,只是本能地感到恐怖。
  在祭坛两侧,是一个又一个粗大的蜡柜,灯草剧烈地燃烧着,照得每个人的表情,都晦暗不明。
  18
  等等!蜡柜?
  那不是蜡柜,不!那到底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女孩,被绑在粗大的柱子上面,她们浑身裹满了蜡油,猜叔掏空了她们的器官,把她们的身体用蜡油浸透,再灌满蜡油,塞进灯草,一个蜡柜就做成了。
  在这之中,我看到了小尧!
  她大张着嘴,灯草从她的口中伸出来,熊熊的火焰灼烧得她的脸部已经焦烂。
  恍惚间,我看到她的面部抽搐了一下。
  我看不真切,来不及惊呼,就被人从后面打晕,猜叔让人将我绑在了祭坛上面,同样被绑起来的还有老魏。
  老魏在祭坛上拼命蠕动着,大声求猜叔放过他。
  猜叔亲自拿起一个石杵,重重敲在他的后脑,连着敲了十多下后,老魏便不再动弹了,石杵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到祭坛上面。
  猜叔接过递来的尖刀,破开老魏肚皮,取出心肝脾肺,剜眼削耳,口中颂念着云霄五岳之神的名字,将老魏身上所有的东西,碾成了肉糜。
  随后他又走到我的面前,抄起尖刀,要破开我的肚子,我手脚被绑缚住,又有人摁着我,我挣扎不得,只能是用尽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他。
  猜叔不以为意,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
  他依旧笑着,用刀子抵在我的皮肤上,我感觉到胸口发凉,接着是刺痛,就在他拿着刀子慢慢往下划的时候。
  祭坛下面的人突然惊叫出声,个个神色慌张。
  猜叔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双手颤抖着。
  接着,从我的身后,一个火人,没错,一个全身燃烧的火人,扑在了猜叔的身上,将他牢牢地抱住。
  火人身上的蜡油,很快点燃了猜叔的全身,他哀号着,嘶叫着,如同火球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最终从祭坛上滚了下来,火势不减,直烧得皮焦肉烂。
  皮肉被烧焦的噼啪声,跟外面响起的刺耳警笛声混在一起。
  洞穴里猜叔的手下四散而逃,场面混乱。
  我因为失血过多,就此昏了过去。
  番外1:
  在医院休养的第五天。
  一个年长的警官来见我,他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小俊因为感染严重,没能挺过去,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闻言,我不禁落泪。
  他还是死了。
  我问他,猜叔手下的那些残病儿呢?他们有着落了吗?
  警官无奈道:「我们在那个工厂只找到部分的残病儿,据璐姨交代,还有很多的残病儿流离在社会上,解救他们的难度很大,而且……」
  他沉重地告诉我,猜叔只是这个组织的一个小头目而已,在他上面,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这个所谓的云霄五岳神,势力庞大到难以想象,甚至在海外,也有他们的存在。
  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医院养伤期间,我查了许多资料,在海外,也有类似的畸形表演,他们跟猜叔的手段如出一辙。
  「那些被解救的残病儿,他们后续生活会怎么样?」我问他。
  杨警官脸色为难:「这个还需要多方协调……」
  我明白他什么意思。
  猜叔的话成真了,这些残病儿,成了这个社会的恶疮,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们,他们成了社会的负累。
  番外2:
  我再一次见到了猜叔。
  他没有死,准确地说,是生不如死,浑身90%烧伤,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饱受痛苦煎熬。
  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甚至怀疑,我在祭坛上看到的是错觉。
  那天,在祭坛上,我即将被猜叔破开胸膛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变得无比惊恐,是因为他看到了小尧。
  本应该死掉的小尧,被做成蜡柜的小尧,摇晃着身子,口中含着灯草,站在了猜叔的面前。
  她扑倒了猜叔,将他跟自己一同烧成了焦黑。
  警官也没法解释这件事。
  警官说,他们是在一个街头发现小俊的,披着皮毛的小俊,满身伤口,手脚上都是裂开的创口,他在大山深处,逃了十多天,最终逃出了那里。
  他告诉警官这里的一切,根据小俊的描述,他们找到了这里,找到了那座云霄五岳神的地下所在。
  而小俊,因为伤口感染,在医院不治身亡,他最终都没能回家。
  番外3:
  半年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
  新西兰的一处联排别墅失火,烧死了一对华人母子,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偏偏这对母子,被烧得不成人形。
  最后有这一对母子生前的照片,男孩长得有点眼熟,像是猜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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