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师少女之大战野人谷 – 芒果酸奶
神农架山脚的古老村落里,有一种秘法,用成年女子去钓野人。
这次,村里选中的人是我。
运气好的话,我会怀孕,生下全村的希望。
可这次运气不好。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唯一的地师传人。
1
山中大雨瓢泼,地面被雨水击打,弥漫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我一手挡在眼睛上方,眯眼看前面的路牌。
「野人沟——帽沟村,江浩言,就是这儿,我们找到了!」
江浩言松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这啥村啊,也太难找了。」
确实难找,神农架山林茂密,各种参天大树长着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卫星地图上明明显示村子就在这附近,我们却愣是找了两个小时才看见路牌。
「雨太大了,先进村再说。」
我叫乔墨雨,是南江大学的大三学生,也是当代唯一的地师传人。
地师,古代又指风水先生。
俗语有云,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风师寻水口,三等先生满地走。现在行走世间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风水先生。能掌握观星望气之术的,古代都在钦天监任职,效命于帝王家。
我乔家祖上便是钦天监监正,也是世传的风门门主。
这次我跟朋友江浩言来到湖北神农架,去山里寻找一味特殊的草药。
附近的向导介绍,山下有一个村叫帽沟村,村子里以采药为生,常年对外出售各种珍稀草药。
村子坐落在山坳里,进山只有一条小路。
路面泥泞,登山靴外头裹满了泥巴,都快包浆了,我和江浩言走得很狼狈。
「这里为啥叫野人沟,乔墨雨,你说这真有野人吗?」
神农架一直有野人传说。
据说,它们有一身红色的毛发,体型高大,平均身高达到两米。野人嗜血残忍,喜欢吃人,一旦有猎物落入它们手中,就会发出诡异的笑声,震耳欲聋。
这么多年,有无数媒体和科考队进山寻找野人,可都一无所获,谁知道当年是不是村民以讹传讹,瞎说的。
我和江浩言小声聊天,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愤怒的喊声:
「那不是瞎传的,真的有野人,我见过。」
我抬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在村口的大树下,正仰着头,眼眶通红地盯着我们看。
2
这么大的雨,这小孩怎么还一个人在树下玩。
我朝小男孩走过去,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逗他。
「哦,真的,你在哪见的?」
小男孩接过巧克力捏在手里,擦了下鼻涕。
「我五爷爷钓来的!」
「噗——我还见过奥特曼呢!」
我假装把巧克力抢回来,小男孩顿时急了,跳起来一脚踢到我小腿上。
「还给我!你这个坏女人,我要把你绑到山上去钓野人!」
「王洋洋!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远处忽然冲过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她脸色大变,拎起小男孩对着他屁股就是连环几个巴掌,小男孩被打得鬼哭狼嚎。
我和江浩言劝了几句,小男孩的妈妈脸色缓和下来,问我们来村里做什么。听说我们是来买药材的,她眼珠一转,热情地挽起我的胳膊。
「这可真是赶巧了,你说的那个七叶一枝花,我家就有卖,走,上我家去看看。」
王嫂家在村子最里端,最靠近后山的地方。
现在刚进五月底,山中气温比外面低很多,我和江浩言穿着专业的防水登山衣,里面还穿了长袖。可这小男孩和王嫂,却都只穿了件短袖。
王洋洋更是赤着脚,快乐地在我们旁边跑来跑去。
村里都是红砖老房子,院墙盖得很高,一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小孩,也都和王洋洋一样,光着脚在雨中疯跑。
「我们村孩子都这样,从小习惯了,皮实,身体好着呢!」
「大林哥,有客人来买药材——」
王嫂打开院门,热情地张罗着给我们倒茶递水。
3
王嫂家的房子造得和别处不一样,一楼大约两米高,是中空的,有点像云南的吊脚楼。顶上密密麻麻挂着很多药材,一个男人正仰着头,在那些药材上翻翻捡捡。
听说我们的来意,他从那堆药材里抽了一枝干草出来,指着上面的叶片给我们看。
「这个就是七叶一枝花,我知道哪里有长,可以带你们去。」
「只是那地方远,翻好几座山头才能到,费老大劲,去一趟——」
男人和王嫂对视一眼,低咳一声,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块,我带你们去。」
「一万啊,这么——」
「这么便宜,成交!」
我还没讨价还价,江浩言已经一锤定音,场上四个人,除了他以外,另外三个顿时露出一脸懊恼的表情。
我恨给多了,王家夫妻恨价格开低了。
妈的真气人啊,这扰乱市场价格的富二代,我就算花个五千,村里也有的是人带我去。
江浩言随身带了现金,收到钱,王嫂笑眯眯地给我们张罗饭菜,安排好房间。天气预报显示连着要下两天雨,等明天我另一个朋友花羽灵到了,雨一停就可以出发。
我们的房间在三楼,走廊尽头有一间浴室,我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浴室是很老式的装修,贴着小白砖,一道脏兮兮的浴帘隔着淋浴房。我打开电灯开关,头顶的灯泡跳了一下,又熄灭了。
现在天还没黑,山中阴雨天能见度很低,厕所里灰蒙蒙的,勉强也能看清,灯坏就坏了吧。
我把衣服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走过去拉开浴帘。
刚拉开帘子,我就瞬间头皮发麻,心脏骤然一停。
「我草!你谁啊!」
淋浴房里站着一个小姑娘。
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穿着一身鲜红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嘴唇涂抹的漆黑,眼影画的是绿色的,又诡异又瘆人。
4
听见我问话,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妈,姐姐又在吓人,妈,你快来呀——」
王洋洋立马冲到楼梯口大喊,过一会,王嫂踩着楼梯冲上来,劈手揪住小姑娘的耳朵把她往外扯。
「给我滚回房里待着去!」
「不好意思啊,我女儿脑子不是很清楚。」
王嫂赔着笑脸,我也没太当一回事,洗完澡,王洋洋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好奇地问他:
「你姐怎么了?」
王洋洋拍着手。
「我姐要嫁给野人啦!」
?
跟这种中二的小孩果然没法正常对话,我走到哪,王洋洋好奇地跟到哪,我被他烦得不行。
「你喜欢玩水吗?」
「喜欢!」
「你喜欢玩泥巴吗?」
王洋洋眼睛亮了,重重点头。
「也喜欢!」
「那你把我这登山鞋去刷了,看,上面都是泥。」
我把鞋子塞给王洋洋,顺便丢给他一把刷子,然后把厕所门一关,让他在里面给我刷鞋。
总算获得片刻安宁。
我从走廊上的窗户向下望,看见王嫂和王哥站在大门口的地方,好像在吵架,王嫂在哭,王哥焦躁地走来走去。
「我也没得法子,这都是村里的规矩,你哭有什么用啊!」
「你舍不得甜甜,难道我就舍得?总不能拿别人来替吧!」
雨声太大,两人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我盯着他们看,两个人好像意识到了,忽然一齐转头看向三楼,我吓一跳,朝两人摆了摆手。
5
「江浩言,你有没感觉这村里人身体都特别好啊。」
「雨那么大,我们来的时候说话声音也不大,王洋洋蹲在树下怎么能听得这么清楚。」
「还有啊,今天天还挺冷的,你看看你穿的,我看楼下王哥他们俩都穿着短袖,王哥还光脚。」
江浩言洗完澡,正拿着一件薄外套往身上披,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俊脸微红。
「乔墨雨,我身体也很好的。」
边说边把外套脱了,扔到旁边桌子上,还掀一下 T 恤下摆,给我看了眼腹肌。
我翻个白眼。
「行行行,那就我一个人虚,显摆啥?」
江浩言:……
过一会,王嫂喊我们下楼吃晚饭。
餐桌上有一盆腊肉,油汪汪的,炒着蒜苗,香气不要命地往鼻子里钻。
王洋洋死命地吞口水,却一筷子都不敢往盘子里伸。王哥和王嫂也没动筷子,而是一脸紧张期待地看着我们。
我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咀嚼,只感觉肉质特别筋道,有一股异香,不像是猪肉做的。
我一连吃了好几块。
「好吃,王嫂,这是什么肉啊?」
王嫂和王哥对视一眼,王嫂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
「这是野人肉。」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肉?」
王哥严肃地看着我。
「野人肉。」
「乔墨雨,吃了野人肉,就要给野人当媳妇。」
6
小姑娘原本躲在柱子后面看我们,听见父母这么说,眼珠子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
「妈,我不用去钓野人了吗?这个姐姐会替我去?」
王嫂点点头,欣慰地抱住自己女儿。
「对,我的小娟不用去。」
「呜呜,妈,太好了——」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场面一度很感人。
王洋洋也在旁边蹦跶个不停,听了好一会,我才搞明白,这古老的村落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陋习。
每隔十年,村子里就会选出一个刚成年的女子,送进山里去钓野人。怎么个钓法,我具体也不知道。
但他们会给这个姑娘穿上红色的连衣裙,在脸上涂抹油彩,还要喂她吃下野人肉。吃完野人肉,她身上就会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把她带进大山里,野人自动会出来找她。
被选中的姑娘,要么被野人当场撕碎,要么被拖进大山中,遭遇更可怕的下场。家里人自然是伤心无比,可这么多年,这村子居然一直在遵守着这条规矩,没有任何人反对。
这就很奇怪了,除非,他们从这里面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宁可冒着损失一个女儿的危险,也不肯搬离这里。
「小娟,你去把脸洗干净,把裙子换下来给这个姐姐穿。」
「嗯!我马上去!」
小娟兴高采烈地走了,王家两口子一齐转头看向我,我干咳一声。
「有没有可能,我不同意?」
「这可由不得你同不同意的。」
王嫂袖子一卷,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呵呵,我身为地师传人,从小擒拿格斗都是基本功,寻常两三个大汉根本不是我对手。
我随手一挡,两条手臂重重撞在一起。
下一秒,我发出一声惨叫。
「妈呀,你这胳膊钢铁做的啊!」
7
我实在没料到,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很快,我和江浩言就被他们夫妻制服了,王哥取下一把草药剁碎了,塞进我嘴里。一会工夫,我就舌头发麻,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江浩言也被喂了药,丢在旁边。
王嫂取来油墨,对着我的脸仔细描画,一边画一边叹气。
「你也别怪我,子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我舍不得娟子去送命。」
「你要是运气好,遇上雄性野人,不一定会死的。」
妆容很复杂,王嫂认认真真画了一个小时,直到天彻底黑下来。王哥扶着江浩言回客厅沙发上躺下,然后夫妻俩带着我,去了村里的祠堂。
祠堂门口站着两个神情严肃的老头,其中一个就是王洋洋口里的五爷爷,见我过来,五爷爷朝王哥两口子点了点头。
「嗯,你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送娟子。」
我和娟子身形相似,现在脸上又被画得跟鬼一样,根本分辨不清五官,村里人完全没怀疑。
王嫂装模作样抹了两把眼泪,又拍拍我的手,和王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我被他们扶着,机械地迈动脚步走进祠堂。
看见祠堂里的雕塑,我大吃一惊。
这雕塑牛首人身,手里还抓着一把草药,这是蚩尤?
神农架山脚的村落,村民为什么会供奉魔神蚩尤?
见我直勾勾地盯着雕塑看,旁边的老头不满地冷哼一声。
「娟子,这是炎帝神农氏的雕塑,你这是啥眼神?放尊重一点!能被选中去山里,是你的福气。」
炎帝神农氏?
我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炎帝也是牛首人身的,有史书记载:「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蚩尤和炎帝,同属于神农氏族,两人都是牛首人身的长相,也就不奇怪了。
8
村民们举行了很复杂的仪式,先是压着我跪在雕塑前面,嘴里念念有词一大堆,大意是感谢炎帝赐福,让村里人身体康健,福祚绵延。
然后又让我坐在火堆旁的椅子上,念一会词,就往火堆里丢一大把草药。
「枭阳鬼姑,永以为好。」
一群人围着我转圈圈,烟雾缭绕,熏得我头昏眼花。很快,我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身旁的五爷爷往我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然后又在我左右两只手臂上各套上一个竹筒。
我一脸茫然。
五爷爷低头嘱咐我:
「野人如果抓你肩膀,你别反抗,那是你的福气。」
「如果抓着你手腕,你就把手从竹筒里抽出来,用匕首刺它眼睛。」
我心底其实有几分不屑,野人的传说都多少年了,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这些村民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被人搀扶着站起身,坐上一顶滑竿,四个村民抬着我,从祠堂后门离开,往山上走。
全村人都出来送我们,王哥两口子站在最前面,穿着簇新的衣裳,左右都有人扶着。王嫂哭得瘫软在王哥身上,村里人纷纷劝她。
哭了一会,五爷爷挥挥手,众人再次启程。
地势渐渐升高,天上残云薄如轻纱,山中晨雾弥漫,空气清冽。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四肢恢复了几分力气,脑子也清醒不少。
我低头打量着套在手臂上的竹筒,总感觉这东西,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一路走来,村民们都低着头不说话,山势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陡峭难走。可这几个村民扛着滑竿,却都力大如牛,如履平地。
这力气,出去工地上搬砖,一天最少挣一千。
终于,前方出现一条山谷,两侧峭壁夹着一线天,谷口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荆棘。村民拿出砍刀,斩断藤蔓,从狭窄的谷口进去,走了大约一两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大约一个操场那么大的平坦草地上,中间有一棵参天大树。
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树,树干粗壮,直径最少两米。
树冠上有密密麻麻的藤蔓,向外延伸,一直到旁边的峭壁顶端,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山谷笼罩住。
9
五爷爷挥挥手,示意众人把我放下来。在我发呆的工夫,所有人都立刻退出山谷,守在谷口。
我绕着树干转了一个圈,正想仔细打量,忽然狂风大作,头顶的枝蔓剧烈抖动起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我身旁。
头顶藤蔓疯长,有影影绰绰的光线从叶缝中漏进来,照亮了我身前这个怪物。
它双脚站立,大约两米高,手臂很长,长满了红色的毛发,手肘和膝盖的关节朝向和我们相反,是向内凹进去的。
更诡异的是它的脸。
长得和人有七分相似,但是嘴巴巨大,下半张脸就是那张大嘴,上嘴唇掀起来,几乎盖住了鼻子。
看见我,野人开始大笑。
「桀桀桀——」
他的嘴巴大张,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野人一边笑,一边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正好握在那截竹筒上。
我立刻把手从竹筒里抽出来,去摸腰间的匕首。
可下一秒,异变陡生。
野人忽然凑近我,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松开那截竹筒,两只手一齐抓住了我的肩膀。
一股巨力从肩上传来,我感觉我的骨头马上就要被捏碎了,手臂吃痛,情不自禁就松开手,匕首掉落在地上。
「桀桀桀——桀桀桀——」
野人仰着头,笑得更大声,尖利的牙齿缝里还挂着动物的肉渣和毛发。
山谷外的村民们纷纷欢呼起来。
五爷爷激动得老泪纵横,拍着大腿。
「好啊!这么多年,总算又有一个被野人看上的,天佑我帽沟村呀!」
村民们欢呼雀跃,野人握住我的肩膀,把我一甩,挂在肩上,然后攀着树干,动作迅速地往上爬。
很快,我们的身影就消失在茂密的树冠中。
到了树顶,野人把我放到旁边,伸手朝前指了指。
我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10
这树干居然是中空的,从顶上看,就像一个巨大的洞口,底下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
野人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抓住一条藤蔓,一手提着我,一手握着藤蔓往下滑。滑了好一会才落到地面,野人把我放下,笑嘻嘻地盯着我看。
眼睛习惯了周围昏暗的光线之后,我朝四周打量一圈。才发现脚下是密密麻麻的白骨,堆成小山那么高,不远处有一大团干草,像是野人的窝。
野人又朝我伸出手,我随手捡起一条腿骨握在手里,狠命朝他脑袋上砸去。
野人动作敏捷地一避,有些生气地怪叫几声,又要来抓我。就在这时,旁边的干草堆里,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
静谧的树洞中,衣料摩挲干草的声音,格外明显。
野人一愣,有些畏惧地看了草堆一眼,然后一手握住藤蔓,飞快地爬了出去。
我握紧那根腿骨,紧张地盯着干草堆。
「谁在那!」
「嗬——嗬——」
干草堆里有低哑的嘶吼声传来,草堆动得更厉害,我吞了口口水,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头顶的洞口被树冠盖了七七八八,只有几缕光线漏下,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我深吸一口气,后背贴上树干。
这样幽深的密闭空间中,如果对面是什么比野人更可怕的怪物,我完全没法躲。
我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干草堆。
终于,最上层的干草动了几下,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
青白色的皮肤,十指纤细,手腕枯瘦,指甲几乎跟手指差不多长,形状奇怪地卷曲着。
我草,该不会是僵尸吧?
那我就放心了。
我刚松一口气,下一秒,那只手拨开草堆,一个女人坐了起来,稻草般杂乱的长发几乎盖住了整张脸。
她用手指拨开长发,露出一张干瘦的脸。
因为太瘦,颧骨高耸,眼睛大得不正常,正双眼呆滞地盯着我看。
我震惊了。
对面不是僵尸,不是鬼怪,居然是个女人,活的女人。
11
我朝她挥挥手,试探着问道:「姐妹,你哪的,怎么会在这?」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我,「嗬——嗬——」几声,嗓音就像是经久未动的机器,好一会,才能缓慢地说话。
「人?」
视线扫到我身上,她忽然激动起来。
「帽沟村?你也是帽沟村的!」
我这才发现,她穿着跟我一样款式的红色连衣裙,虽然布料残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是宽大的肩带样式和我这件一模一样。
她情绪激动,又哭又叫,双手握拳挥舞。
等她平静下来之后,我凑过去跟她说话,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二十年前被送进山里的。
二十年前,王翠萍才十九岁,被她父亲亲自送上野人谷。
「一群畜生,他们不是人,这个村子都在吃女人的肉,喝女人的血!他们是一群畜生!」
王翠萍面容扭曲,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王翠萍说,这风俗已经延续不知道多少年了,村里每隔十年会往野人谷里送一个女人。他们在女人的两只手臂上套上竹筒,野人见到猎物,会握住竹筒,开心地大笑。
趁野人得意大笑的时候,女人就把手从竹筒里抽出来,用匕首去刺野人的眼睛。
眼睛是野人最薄弱的部位,眼睛受伤,野人狂怒,顷刻间就能把女人撕成碎片。其他等候在谷口的村民就趁机一拥而上,用早就准备好的猎枪对付野人。
他们抓获了野人,会把野人肉分割,全村每人都分到一份,做成腊肉。
男人们吃了野人肉,力大无穷,耳聪目明,很少有生病的。而女人怀孕时,如果怀的是男孩,也能分到几次野人肉,这样自己的体质能改善,而且生下的孩子,从小身体就特别好。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连王嫂都打不过,原来是这个原因。
因为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帽沟村的村民总能采到其他人采不了的野生药材,村里家家户户生活都还可以。而且身体又好,无病无痛,这种巨大的诱惑,村里人根本不舍得离开。
12
一般野人抓住女人,都会在大笑后想把她吃掉,不知道为什么,王翠萍却被野人带回了巢穴,还在这困了二十年。
我十分同情,伸手去拉她。
「你能站起来吗,趁这个野人出去了,我带你逃出去。」
王翠萍摇摇头,神情木然。
「这是野人谷,逃不出去的。」
从树洞口垂下很多藤蔓,有手腕粗细,我拉住一条藤蔓扯了扯,朝王翠萍招手。
「我们抓着这个爬出去,不难的,你试试?」
王翠萍垂下头不看我,摆明一副不配合的态度。
那算了,我先自己想办法出去,等跟花羽灵会和了,再回来救她。
我握着藤蔓一使劲,双腿蹬住树干,很轻松就往上爬了一段距离。
「咦,我力气好像变大了。」
难道是因为我吃了野人肉的原因?妈呀,真是意外的惊喜,这罪没白受。
我兴高采烈地爬了一会,很快就离树顶不远了。就在这时,底下的王翠萍忽然喊了一声:「乔墨雨,加油!」
狭长的树干就像一个喇叭筒,王翠萍的嗓音从洞口传出,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很快,头顶的树枝剧烈摇晃起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巴掌拍向我的头顶,这一下被拍实了,我最轻也是个脑震荡。
我忙松开藤蔓,身体快速往下坠,途中我又伸手紧抓藤蔓,减缓下降的力道。
即便这样,最后还是重重摔在地上,腰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龇牙咧嘴地躺在那,半天缓不过来。
野人跟着跳到地面,冲我威胁似的嘶吼咆哮一阵,我忙摆手。
「行行行,不跑了,不敢了我。」
野人没再管我,一只手捧着红彤彤的果子,有些讨好地递给王翠萍。
王翠萍没接,冷着脸指了指旁边。
「放那,我自己会拿!」
13
野人依言把果子放在旁边,又朝我走过来,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
漆黑的眼瞳在灰暗的洞里发出幽亮的绿光,闪烁着一种雄性动物特殊的攻击意味。
我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就势往旁边一滚,手指掐了个雷祖手印。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一道拇指粗细的雷光劈在野人身上,野人吓一跳,发出一声怪叫。
雷光破邪祟,野人却是真实的躯体,毛发被烧焦,伤害却并不大,野人伸手在胸前一摸,感觉自己没受什么伤,又朝我扑过来。
我绕着圈圈跑,一边跑一边抽空发一道雷光,感觉自己像是奥特曼在打怪兽。
所有的装备都没带,赤手空拳能用的法术就那么几个,折腾一会,实在跑不动了,我挥着腿骨又一次打退野人,感觉自己精疲力尽。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腿骨,咬咬牙。这里积年累月,不知死了多少人,实在不行,我只能强行摆阵引魂了,到时候千鬼同嚎,就不信收拾不了一只野人。
我掐好手诀,就在这时,耳朵一痛,耳道里忽然钻出来一只蛊虫。蛊虫拍着翅膀朝洞口飞去,同时,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声:
「乔墨雨——乔墨雨——」
花羽灵?
我精神一振,立刻用腿骨敲了敲树干,大喊道:「花羽灵,我在这,我在树里。」
野人也听见外面有人闯进来了,捶着胸口发出愤怒的嘶吼,攀着藤蔓,三两下就爬出去了,不一会,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我忙抓住藤蔓,正要爬上去,却被王翠萍喊住。
她坐在干草堆上,一脸乞求地看着我。
「有同伴来救你?」
「乔墨雨,你带我一起出去,你帮帮我——」
王翠萍撑着身体,一手扶在树干墙上,缓缓地站起身。
此时,一道光线冲破云层,透过枝叶缝隙照到她身上。
我震惊地看着她,头皮阵阵发麻。
14
王翠萍四肢纤细,骨瘦如柴,肚子却高高鼓起,大如临盆。
见我盯着她的肚子看,王翠萍不自然地垂下头,嗓音带了哭腔:
「带我出去——」
「好——」
我叹口气,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
我用一条藤蔓从她腋下穿过,在她胸前固定好,打了个牢固的结,然后自己攀着另一条藤蔓爬到树顶,再把王翠萍拉上去。
快要爬到树顶时,我发现树干内刻着一个模样古怪的符号。
王翠萍紧张地抬头看着我。
「乔墨雨,你看见什么了?」
「没事。」
我摇摇头,伸手摸那个符文,那符文不知道是什么涂料抹上去的,我一摸,居然消失了大半。
我压下心头的一丝疑惑,继续往上爬,很快就顺利爬到树顶,坐在枝干上,然后再把王翠萍拉上来。
上到树顶以后,我们又把藤蔓缠在腰上,缓缓往下滑,一边滑一边抽空观察底下的战局。
江浩言正和野人打在一起。
哦,看错了,是他在单方面被野人殴打。
野人一拳挥出,江浩言直接被打飞,身体撞在树干上,背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我眼睛一亮,跳下去捡起那块雷击木令牌。
「干得漂亮,小江!」
「乔墨雨——」
江浩言大喜过望,扑过来抱住我。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
「瞧你那胆子,一个野人而已,有啥好怕的,散开,看我的!」
我一把推开江浩言,随手捡了几张符纸,念个引火咒,劈手朝野人丢去。
符纸飘到野人后背,那一团毛发迅速燃烧起来,野人发出怪叫,痛得在原地打滚。
花羽灵松口气,挥了挥手,不知从哪里蹿出一群大老鼠,扑到野人身上,死命地撕咬它。
除了老鼠,地底又不断有毒虫钻出来,蜈蚣,蜥蜴,乱七八糟喊不上名字的各种虫子,密密麻麻围住了野人。
野人翻滚挣扎,绝望地发出阵阵嘶吼,很快就浑身瘫软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走到花羽灵旁边,拍她的肩膀。
「姐妹,还得是你啊。」
「啊,鬼啊!」
花羽灵突然尖叫一声,一巴掌糊我脸上,把我推了个趔趄。
15
我爬起来生气地瞪着她。
「干什么啊你!」
「乔墨雨?」
花羽灵用手拍了拍胸口,嗔怒道:「讨厌,你吓死我了,脸上涂得跟鬼一样干嘛?」
见我瞪着眼睛,花羽灵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不信你问江浩言。」
「江浩言同学,乔墨雨脸上这涂的,你能认出来?」
江浩言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白皙的俊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还是很漂亮啊。」
花羽灵:?
我更气了,「可恶,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伸手去掐她脸,花羽灵忙朝前跑,我们在追打的过程中,江浩言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别闹了,乔墨雨——」
「乔墨雨——」
江浩言嗓音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
这胆子,小江以后还是得多练练啊。
我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处在一个山谷中,周围一圈都是峭壁,峭壁上偶有几棵崖柏,其他地方布满青苔,藤蔓横生。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些山壁上,忽然多出了很多山洞。就像蜂巢一样,密密麻麻,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每一个洞口,都站着一只高大的野人,姿势各异,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看。
我心脏狂跳,头皮发麻,僵硬地转过头去看花羽灵。
「花花,快点跳大神啊。」
花羽灵翻个白眼。
「那不叫跳大神。」
「这么多,我不知道搞不搞得定,等会我唱完巫咒,大家就朝山谷口赶快跑。」
花羽灵咬破指尖,将血涂在左手掌心,画了一个繁复的图腾,然后靠近心口处。
「蛊生四角,迷魂成事,穹隆舍业,眷属百千。」
花羽灵一下一下规律地敲击着胸口,一边敲击,左右脚跟着跨步,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墨发飞舞,脸上的神情虔诚又神圣。
我有些嫉妒,她这一套怪模怪样的舞比我喊急急如律令逼格强多了,真气人啊。
花羽灵继续跳着巫舞,脚下的大地仿佛跟着一同颤动起来。
「吾以吾血,召汝之魂,以吾之身,祈汝降临——」
「跑——」
天边猛然出现一大团黑云,发出「嗡嗡嗡」的响声,数不清的飞虫从头顶倾斜而下,与此同时,那些野人也纷纷嚎叫着,手攀藤蔓,从崖壁上往下跳。
16
我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地往前跑。
花羽灵召唤出了她能召唤的所有蛇虫鼠蚁,但是野人数量太多,也不知道能阻挡多久。
「我草,你别拉我——」
我冲出谷口,回头一看,王翠萍正死死抓着江浩言的胳膊,被她拖累,江浩言跑出去没多久,两人几乎还在原地。
真麻烦,我只能又往回跑,拉住王翠萍另一条胳膊。
我们两人几乎是拖着王翠萍往前跑,身后不断传来虫子的「嗡嗡」声和野人的嘶吼声。
我不敢再回头看,跑了不知道有多久,花羽灵被地上横生的树根绊倒,扑倒在地,忽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花羽灵,你没事吧?」
我忙走过去扶起她,花羽灵面如白纸,虚弱地摆了摆手。
「跑不动了,消耗太大,先休息一会。」
我们靠着树干坐下来,从包里拿出水和食物。我把矿泉水喝光,走过去蹲在地上,用瓶盖把花羽灵刚刚吐出来的血铲进瓶里。
「乔墨雨,你在干嘛?」
「你体内有金蝉蛊啊,这血不能浪费,到时候拿来抹在七星剑上,对付邪祟。」
花羽灵:「……你人还怪节约的嘞。」
身旁虫子乱飞,花羽灵告诉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应该是采药人在山里临时居住的。
我们找到小木屋,我在附近简单布了个阵法掩盖气息,天已经彻底黑了。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我在屋子里点燃一堆篝火,大家围坐在火堆旁休息,王翠萍抱着肚子,去屋后上厕所。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花羽灵原本正靠在墙上打盹,忽然坐起身。
「枭阳鬼姑,永以为好?」
「难怪了,这些野人,原来就是枭阳啊!」
17
山海经记载,枭阳国在北朐之西,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则笑,左手操管。
所谓的左手操管,就是他们手里经常握着一根竹筒,这是因为以前的人会根据他们的习性,在手腕上套上竹筒,设计捕猎它们。
枭阳又叫赣巨人,和鬼姑一样,都是蚩尤的部将之一。
「鬼姑神你总该比我熟吧,就是传说中的鬼母啦!」
「鬼姑部落和枭阳世代联姻,如果怀孕,有一定的几率觉醒血脉,成为鬼母。鬼母一出,万室无音,咱们加一起还打不过人家一个手指头。」
花羽灵原本是笑着说的,说着说着,她的笑意收敛,吞了口口水,嗓音颤抖:
「乔墨雨,你刚才说是在哪发现的王翠萍,野人树洞里?」
传说中的鬼母,虎头龙足,一胎能生十个鬼,早上生下,晚上就把那些鬼吃下去,是万鬼之母。
这种级别的鬼怪,很诚实地说,我打不过。
王翠萍在洞里待了二十年,如果怀的不是鬼胎,那种条件下,估计早就死了。
我顿时脸色惨白。
江浩言后知后觉:
「所以,刚才那个阿姨,有可能是鬼母?」
话音刚落,房门被猛地推开,王翠萍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
她朝我们露出一个僵硬古怪的笑容。
「外面下雨了——」
王翠萍在火堆旁坐下,用手拨弄长发,靠近火堆烘烤。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开始疯狂使眼色。
「跑啊,快走啊!」
「鬼母不是要不停地吃鬼才能进化吗,她现在都还没生,先搞搞看啊,外面野人也很难打的!」
「你不懂,鬼母这东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搞不动。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眼神沟通完毕,我干咳一声,拍了拍江浩言的手。
「陪我去上个厕所,我害怕。咳咳,把包拿着,里面有纸。」
「好!」
江浩言背上双肩包,一手搂住我的肩膀,我们两个四肢僵硬地往外走。
18
花羽灵跳起来。
「等我一下,我肚子也好痛。」
房门一关,我们三个绕到后面,蹲下来趴在后窗里看。
「乔墨雨,你不是门主吗,这种还没生产的鬼母,和传说里的是两种级别,你真的打不过?」
花羽灵不死心,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朝里面看。
深夜的山林中寂静无比,偶尔有几声虫鸣鸟叫,空中飘着蒙蒙小雨,小木屋内,橙黄色的火光跳跃,将王翠萍的身影照得有几分柔和。
她背对着我们,忽然伸手往裙底探去。
很快,一道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传来,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婴儿被王翠萍抱在手里,身上还挂着黏稠的脓液。
王翠萍温柔地抚摸着它,轻声哼着小调。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婴儿凑到嘴边,张大嘴巴,朝婴儿脖子咬了一口。
我立刻屏住呼吸,王翠萍大口大口撕咬着,汁液飞溅,三两下就把那个婴儿吃干净了,然后又把手伸到裙底,掏出另一个。
「yue——」
花羽灵伸手捂住嘴巴,我们三人对视一眼,眼神都很坚定。
跑吧!
我从包里掏出阵旗和铜钱,在外面简单摆了个锁魂阵。
这样低等级的阵法,肯定是困不住鬼母的,但是我在铜钱上抹了花羽灵的血,她体内有金蝉蛊,能压制邪祟。
这阵法,希望能简单困她半小时,给我们几个争取逃跑时间。
我们三个悄悄往后撤,等离开小木屋有段距离了,才撒开腿,没命地往前跑。
「我真的快累死了,乔墨雨,我真后悔答应你来这鬼地方啊!」
深夜的丛林,周围树影茂密,黑暗中仿佛蛰伏着不知名的巨兽,因为下了雨,地面泥泞,我们几个跑得实在艰难。
19
我边跑边跟几人介绍,鬼母也是分等级的。
最早的鬼母,生产之后很虚弱,她会把生下的孩子全都吃完,然后肚子又大起来。这个过程重复好几年,到后面,她能随时从肚子里掏孩子吃。
到这个地步的鬼母,就已经到了鬼将级别,非常难对付。至于后面还有几个更高等级的鬼母,传说中一次产十个鬼的,那是神话级别的,我也没见过。
王翠萍被那些野人看守着,没法离开野人谷,现在被我们带出来,后面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我心中十分懊悔,她身上没有半点鬼气,导致我毫无警觉,没能作出准确的判断。
「这不怪你,鬼将级别的能收敛鬼气,你没发现也是正常的。」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旁边的树后传来,我浑身一僵。
「花羽灵,你嗓音怎么这么粗?」
花羽灵捂着嘴巴摇头,伸手朝前指。
我缓缓转过头,天上大雨瓢泼,江浩言打着手电筒,照亮我们身前一小圈地方。
王翠萍站在前面,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把发尾绕在指尖把玩。
「乔墨雨,谢谢你啊,把我从那鬼地方带出来。」
「帮人帮到底,不如你让我吃了你们几个,怎么样?」
我:「he——tui!」
一口舌尖血喷在王翠萍脸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种时候,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鬼母的不尊重,我掏出七星剑,一剑刺入王翠萍的肚子。果然,王翠萍的肚子硬如钢铁,七星剑连一点皮都划不破。
我忙掏出雷击木令牌,几道天雷落下,王翠萍受了点伤,怒气值也达到满级。
我浑身紧绷,等着她放大招,她却忽然一手扶着肚子,慢慢在地上躺了下来。
鬼母,就这?
花羽灵嗤笑一声,朝前走去。
「乔墨雨,我看这个鬼母也没有你说的这么——」
王翠萍仰面躺在地上,岔开双腿,有东西从她腿间爬出来。
那怪物虎头蛟目,一双竖瞳,背生羽翼,像翼龙翅膀一样,没有毛发,而是光滑的皮肉,满身黏液,形状古怪到了极点。
同时,王翠萍的身体像只破麻袋一样瘫软下去,只剩下一层人皮,松松垮垮地落在地上。
「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对付!快跑啊!」
花羽灵调转方向往回跑,我手脚冰凉,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
完蛋,这是比鬼将更高级别的存在!
20
雷击木令牌里的天劫令用一次少一次,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举起令牌,正要念引雷咒,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怪啸,王翠萍神情一凛,背后的肉翅猛地张开。
是野人来了,野人要抓王翠萍回去?
王翠萍抛下我们几个,肉翅一扇,身形拔地而起,很快消失在密林中,我们立刻闷头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
「好像是个村子!」
江浩言打起手电筒,我们冒雨往前走,越走,我感觉眼前的景象越熟悉。
这是帽沟村,我们回到帽沟村了!
天边已经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我们回到村里,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请求借宿。
房主是个独居的老头子,一双三角眼在我们几个身上打量一圈,盘问道:「你们做什么的,怎么这个时候来村里?」
「我们是药商,昨天车子不小心撞上护栏,找了一夜才找到这里。」
我身上披着江浩言的外套,脸上的油彩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老头看了几眼,点点头。
「进来吧。」
我们几个抽空喝了点水,吃点东西,换好衣服,然后瘫坐在地板上发呆。
快两个晚上没睡了,又跑了一天,我大脑一片空白,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花羽灵踢了我一脚。
「乔墨雨,鬼母怎么搞,快想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世间最强的力量便是星辰之力,有许多星辰大阵都可以诛杀鬼母。但是这种大阵,需要的道具非常多,而且要提前布置。
就拿上次在鄱阳湖对付蛟蛇的周天星斗大阵来说,要先制作三百六十五面主幡,根据星辰的位置对应摆放,上合周天三百六十五颗太古星辰,以太阴太阳两个最强星辰为阵眼。
其他不说,光是那些主幡的制作,就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四天,我回去准备东西,回来再收拾这个鬼母?」
花羽灵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干脆七天吧,你七天后再来!」
我眼前一亮。
「你能坚持七天?」
花羽灵点点头:「对啊,七天刚好是我头七,你来了咱还能见一面,省去招魂的力气。」
我:……
21
我们几人正小声说话,楼下忽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整扇木门都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忙凑到窗户上去看。
老头子披上衣服,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开门。
「这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又是谁啊!」
门一开,老头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萍——萍,你是萍萍?」
王翠萍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条破烂的裙子,冲老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是我呀,爸爸,我回来了。」
要死了,没想到随意挑选一户人家,居然是王翠萍的老家!
王翠萍是由她父亲亲自送上山的,她对整个帽沟村都恨得不行,现在得了自由身,估计是要在村里大开杀戒了。
「萍萍,你咋回来的,野人放你回来的?到底出啥事了?」
老头神色焦急,王翠萍脸色一变,满脸怨毒地盯着老头。
「你不想我回来是不是?你们全都不想我回来!」
下一秒,楼下传来老头凄厉的惨叫声,王翠萍扯断他两条胳膊,正大口大口地撕咬。
王翠萍很快就把她爸给吃了,她脸上的神情又柔和下来,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喃喃自语:
「爸爸,我好想回我的房间去看看。」
我们几个忙缩下头,紧张得面面相觑。
完蛋了,她的房间,不会就是我们待的这间吧?
楼梯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我快速在几人身上都贴了一张敛息符,三个人一齐钻进床底。
一米八的大床,遮盖我和花羽灵绰绰有余,但是江浩言却不够,他屈着腿,整个身体弯成了虾米。
房门打开,一双纤细的脚停在我们面前。
我们几人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王翠萍在屋子里走动一圈,翻翻这个,摸摸那个,然后又走回床边,在床上躺下。
很快,我们头顶传来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22
王翠萍这次却没有马上把鬼子吃掉,而是一个接一个地生,那些婴孩,一落到床上,就睁开眼睛,开始四处爬动。
其中一个婴灵从床上掉下来,正好落在我们眼前。
毛茸茸的身体,像只猕猴,下半身却是蛇尾,浑身挂满黏液,睁着一双硕大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们看。
我没动,花羽灵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向江浩言的肩膀。
江浩言立马避嫌地伸手推她。
花羽灵气死,伸手掐江浩言,我用眼神警告他们:
「别动,再吵大家一起死!」
江浩言:「她占我便宜!」
花羽灵:「我呸!」
我瞪江浩言:「你怎么这么小气,让她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江浩言:「我不要。」
我们几个眼神使得飞起,婴灵趴在面前,好奇地盯着我们看,下一秒,它嘴巴一扁,正要尖叫,我忙伸手捂住它的嘴。
「三叔——三叔你在家吗,刚刚听见你家有喊声,出啥事了!」
楼下又传来敲门声,王翠萍猛地坐起身,娇笑道:「咯咯咯,宝宝们,出去玩吧,外面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哦。」
王翠萍从窗户上飞了下去,一群婴灵跟在她身后,楼下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完了,她生这么多鬼子,又不吃,果然是想驱使他们屠村。
我们几个忙从床下钻出来,我把那只小鬼给制服了,把它往床上一扔。
「先去村里的祠堂。」
23
祠堂里供奉着神农氏的雕塑,鬼母又是蚩尤部下的,应该会有几分忌惮吧。而且我上山时,五爷爷说,如果野人抓住了我的肩膀,那是我的福气。
村里祖上必然也出过鬼母的,他们说不定有什么法子能克制。
我们去祠堂的路上,附近的民房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也有村民跌跌撞撞地从房子里逃出来,连滚带爬地往祠堂方向跑。
我们冲进祠堂的时候,五爷爷已经在那了,王大林和王嫂两口子也在,王洋洋睡眼蒙眬,坐在地上发呆。
五爷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造孽啊!鬼母永困枭阳,为什么还能回村啊!」
我走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劈手打了两个巴掌。
「嚎什么嚎,现在快想想该怎么办!」
五爷爷一愣,反应过来。
「快,所有男的都往这边来,把血滴到祭坛里,每个人捧一炷香!」
村民们反应迅速,一个个都按五爷爷说的,捧起了香,祭坛大门紧闭,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我们逐渐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帽沟村的村民,真的是鬼姑族的后人。按照族里的传统,只要族内出了一个鬼母,整个村就气运昌隆,鬼母杀人越多,村子气运越强。
鬼母被枭阳监守,树洞口那个被我抹掉的符文估计就是镇压鬼母的。枭阳会抓活人回来投喂鬼母,里面那一大堆累累白骨,不是野人吃掉的,而是王翠萍吃的。
村里每十年往野人沟送一个女人,要是野人没看中,村里人就以这个女人为诱饵,捕杀野人,分吃野人肉,枭阳族群也默许这个行为。
要是看中了,这个女人就能成为鬼母,被困在野人谷,提高全村的气运。
左右倒霉的都是女人,占便宜的全是男人,这狗屁传统,可真能算计啊。
这村子造孽这么多年,落到这个地步,也都是报应,我实在不想插手。可鬼母是我放出来的,她屠完村以后,势必还要危害其他地方,又不能不管。
24
「你们既然敢养鬼母,就不怕她上门报复,你们村里有没有什么制服鬼母的法子?」
「没有法子,有什么法子,鬼母永困枭阳,永困枭阳,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啥书,拿来我看看!」
村民们有抱头痛哭的,也有受伤躺在地上哀嚎的,五爷爷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走到供桌后面,从神农氏的雕塑下翻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我翻开册子一看,上头寥寥几句话,还画着图纸。
鬼母是蚩尤三大战将之一,她的血脉特殊,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了。鬼姑和枭阳两个部落联姻,才能有极小的概率诞生鬼母。
鬼母凶性太强,在她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枭阳部落就会守着她,既是监守,也是守护。等她实力强大到能横扫枭阳族,破牢而出,那这人世间,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她了。
我翻了几页,前面都是在讲鬼母的起源和鬼姑族的族规,最后一页,却记载着另一件事情。
「不要靠近古潭。」
「啥是古潭?」
「就是我们村和石头屋村中间的一个深潭,没啥特别的,我们村的人都不往那边走。」
我把书又翻了两遍,还是没找到克制鬼母的办法。正想再问问五爷爷,祠堂大门忽然被敲响。
「五叔,我是萍萍,我回来了,你把门打开。」
祠堂大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所有人都吓得尖叫,举着香缩成一团。
五爷爷颤着嗓音喊:「萍萍啊,你已经嫁给野人了,村里就别回来了,你走吧。」
话音一落,门外的声音顿时消失。
五爷爷刚松口气,下一秒,整扇木门四分五裂。
王翠萍站在门口,样子又跟之前不一样了,她赤身裸体,个子大约有两米多高,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紫色,背后一对肉翅,肚子还是十月怀胎一样大,身上到处有婴灵在爬来爬去。
「鬼啊——」
村民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那些鬼婴朝祠堂扑来,到门口时,却都落在地上,犹豫地看着村民们手里的香火,似乎不敢靠近。
五爷爷大喜过望,「乡亲们别怕,她不敢过来!」
25
我朝花羽灵使眼色。
「这祠堂扛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从后门溜出去。」
花羽灵会意,我们几个绕过众人,趁乱溜到院子后面,翻墙出去。
那古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册子里,肯定有什么古怪,说不定就是制服鬼母的关键。
天色已经大亮,我们跑出去没多久,祠堂方向果然又传来尖叫哭喊声。
我心头一凛,忙加快脚步。
跑了大约两里地,回环合抱的山峦渐渐拥挤,两侧枝林茂密,夹着中间一汪碧绿的深潭。
潭水幽深,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景色秀丽,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们几个一齐站在潭水边喘气,花羽灵两手撑着膝盖。
「这玩意儿能克鬼母?咋克,把她推进去淹死?」
说完感觉自己很好笑,一边笑一边去拍江浩言的肩膀。
「哈哈哈,这小潭子能把鬼母淹死吗?」
江浩言嫌弃地往旁边退了一大步。
「又来,你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花羽灵的笑意瞬间收敛,咬牙切齿。
「你清朝来的啊,见了鬼了!」
我在中间当和事佬。
「算了算了,江浩言,你大气一点,让她摸两把又不会少块肉。」
江浩言:「我不要。」
花羽灵:「才不要!我根本不想碰他,呸!」
两个人吵了几句,就在这时,水潭上忽然喷起一丈高的水柱,我们几个吓一跳,忙往后退。
水柱喷了大约一分钟,水面上升腾起一阵青烟,雾蒙蒙的,啥也看不清楚。
江浩言忽然一拍脑袋。
「啊,原来是这个水潭,我想起来了!」
26
江浩言来之前,查过神农架的资料,山中除了野人,还有一个水怪的传说。
位于帽沟村与石屋头村之间的古潭,八十年代曾有六次出现过水怪。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水怪的模样十分像蛤蟆,但体形庞大,体长有 2-3 米,体积是蛤蟆的几十倍。
这蛤蟆头扁圆形,两只大眼睛活像一对「大灯泡」,表皮呈灰白色,上面长满许多疙瘩一样的疣粒,还长着一条尾巴。
有专家说是哲罗鲑,也有学者判断,那是虾蟆螈,躲过了第四纪冰川灾难,在长潭中残存下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我们几个退远了几步,蹲在旁边盯着水面发呆。花羽灵驱使附近的蛇虫,刚靠近水潭,忽然从水潭里蹿出一条巨大的红色舌头,「唰」地一下,把那些蛇虫卷了进去,水面重新恢复平静。
花羽灵站起身。
「算了算了,乔墨雨,你的雷击木令牌里不是还存着几道天劫令,就用那个对付鬼母吧,这水潭当我们没来过。」
「就四道了,而且我的令牌是要传给后人的,里面存的天劫令不能少于三道,所以我不能再用了。」
「你要是死在这里,还有个屁的后人!」
「不行就是不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脖子一梗,正要继续跟花羽灵吵,周围的树木草丛忽然都晃动起来。林中惊起大片飞鸟,有数十个婴灵挥舞着肉翅,从草丛里钻出来。
不,应该已经不算婴灵了,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这些小鬼,都已经长成了四五岁小孩的模样。
王翠萍跟在后面,满身满头都是血,咯咯娇笑。
「天劫令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冷笑一声,握紧手中的七星剑。
「你还不够格知道。」
27
王翠萍驱使小鬼,我和花羽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用光了包里所有的符纸和道具,花羽灵再也念不出一句咒语。
那些小鬼也被我们清理得差不多了,花羽灵瘫软在地。
「乔墨雨,我枯了,真的榨干了。」
「你他妈还不用天劫令?」
江浩言被王翠萍死死掐着脖子,他受了不少伤,手臂上鲜血蜿蜒。王翠萍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来舔去,一脸痴迷。
「好纯净的血啊——」
眼看着王翠萍要把江浩言撕成碎片,我一咬牙。
「妈的,拼了!」
「五雷号令——」
一道雷光轰在王翠萍身上,她被打了一个趔趄,松开江浩言。
「哈哈,这就是天劫令啊,也不过如此——」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朝她冲过去,抱紧她的腰,两个人一齐跌进古潭。
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毛细孔往身体里钻,我一个激灵,屏着气,努力睁开眼睛。
然后我就看见了让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水底下,有几团巨大的黑影,数条巨大的红色长舌争先恐后地伸出,拽住鬼母朝下拖去。
鬼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嘴边冒出一圈气泡。她腿间爬出无数小鬼,扑到那些舌头上撕咬。
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池水,我不敢逗留,忙扑腾着朝岸边游去。
「乔墨雨——」
江浩言半个身子趴在潭边,死命地朝我伸出手。
我看见他眼中的惊喜化作惊恐。
下一秒,一条红色舌头卷住我的腰,把我狠狠往下一拽。
这舌头上还长着倒刺,我感觉腰间皮肉一痛,有一股凉意涌入,半个身子都麻了。
这东西可能还有毒。
我被拖进水里,迅速双手背对,右手中指勾住左手中指,无名指勾住左手无名指,结了个番天印。
番天印这个名字的由来,是鸿钧老祖的先天法宝翻天印,这印翻手无情,专拍人脑袋,一拍一个死。
后来道教将其转化成手印,取其力大无穷的意思。
不过这东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会极大地抽取自己体内的精神气。
我把手印对准腰间的舌头,狠狠一拍,那舌头吃痛,果然迅速缩了回去。
我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身体僵硬,往下直直地沉去。
28
关键时刻,一只温暖的胳膊忽然搂住了我的腰。
江浩言不怕死地跳进水里,拖着我游回岸边,花羽灵忙伸出手,把我们两个一齐拖到岸上。
我浑身僵硬,不能动弹,江浩言背着我跑了一段路,直到看不见那个深潭了,才敢停下来。
江浩言把我放在柔软的草地上,和花羽灵两人跌坐在我旁边,大口喘气。
花语灵翻了下我眼皮。
「奇怪,乔墨雨怎么不动啊!是不是要人工呼吸?」
江浩言俊脸一红。
「那我来吧。」
江浩言低头凑过来,呼吸炽热,喷洒在我脸上,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的嘴唇停在我嘴唇上方一寸。
花羽灵伸手勒住他脖子,把他往后拉。
「清朝人,不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滚开,我来!」
「我受过专业训练的!你不许碰乔墨雨——」
江浩言又去拉花羽灵,花羽灵挥拳打他,一脚踩在我肚子上。
这两个傻逼!
我痛得弯起腰,吐出一大口水来。
「别打了——花羽灵,我中毒了。」
我嘴唇发紫,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花羽灵蹲在我旁边,把我衣服直接往上一掀,露出一截纤瘦白皙的小腹。
江浩言忙转过头,怒道:「花羽灵,你别乱看啊!」
花羽灵:「我就看,我不只看,我还摸!」
「烦死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
花羽灵用体内的金蝉蛊帮我解了毒,我们三个休息一段时间,互相搀扶着回到帽沟村。
29
帽沟村已然是人间炼狱,村落的院墙上,到处是鲜血,残肢断臂撒落一地。
已经不会再有人带我们去找七叶一枝花了。
我给村民做了法事超度他们的亡魂,花羽灵在祠堂里走来走去,忽然好奇地指着神农雕塑背后。
「乔墨雨,你看,这画的好像是鬼母啊——」
我忙绕到雕塑背后去看。
神农雕塑大概两米高,背后画了三幅画,第一幅画得有些像王翠萍,就是普通的鬼母形状。
第二幅,鬼母产的已经不是鬼子,而是无数小蛇,小蛇头上长着肉瘤,互相缠绕,最后有一条头上长角的蛟蛇。
第三幅画,鬼母吞下蛟蛇,又吞吃世间万物,最后产下一子——牛首人身,手握兵器。
花羽灵瞪大眼睛。
「原来九黎部落的传说是真的,鬼母是创世祖,蚩尤就是她生的。」
我看着画上那条蛟蛇,愣在原地,毛骨悚然。
所以,这才是复活蚩尤的真相。
我们当初在新疆魔鬼城遭遇的那些食人蛇,又叫月煞,月是至阴,它是万人坑里的阴气所化,也能抽生魂炼制。百魂为一煞,那些密密麻麻的食人蛇,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命。
蚩尤部落的人,并不是要重新复活死去的蚩尤,而是想再创造出鬼母,生下蚩尤。
魔鬼城的那个鬼母,俨然比王翠萍更高一级,当初她被埋在沙坑下,等她重新出来那一日,就是生灵涂炭之时。
幸好我当初误打误撞,用天劫令伤了鬼母,又以周天星斗大阵重创蛟蛇,拖延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想要复原伤势,又需要大量生魂。
以后是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花羽灵摇头叹息。
「这些鬼怪不可怕,他们受了重伤,只敢躲在深山老林里。可怕的是有人利欲熏心,肯为他们办事去枉害人命。」
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受限于天地法则,最可怕的永远是人心。
「那个黑茅如果是他们一伙的,长期待在神农架附近,估计就是在守着这个鬼母,结果还没养大又被我们搞死,以后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落在我们身上啦。」
我欣慰地拍拍花羽灵的肩膀,她大惊:
「你诽谤啊,是你搞死的,我只是路过。」
花羽灵跑了几步,双手放在嘴边大喊:
「我不想破坏你们的计划,我是无辜的,我和乔墨雨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喂——」
「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有点低啊!」
我朝花羽灵追去,没注意到祠堂后面,有一道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久之后,花羽灵的照片被摆在桌上。
一只苍老的手握住照片。
「苗疆圣女,能驱使万虫?有意思啊,杀了吧。」
照片落在地上,一只脚重重踩了上去。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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