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ập niên nhất mộng – Trẫm Ủy Khuấ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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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梦 – 朕委屈

十年前,我痛恨傅靖驰为了娶我,不择手段,伤了竹马眼睛。
十年后,误会解除,我却死在了最爱他的时候。
再睁眼,我回到了刚成亲那年,竹马要送我一盏灯笼。
我立刻摆手:「不好意思,首先我不是姑娘,是傅夫人。其次我想要什么夫君自然会买给我。」
「对吧,夫君?」
1
撞上刀口时,我第一次看到向来冷静自持的傅靖驰露出惊慌无措的神情。
他几乎站不起来,奔向我时浑身都在抖:「阿羽你撑住,求求你撑住,求你…」
我满嘴是血,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轻轻勾起嘴角,最后冲他笑了笑。
傅靖驰,我不要做你的软肋,不要做别人威胁你的把柄。
…..
再睁眼,漫天黄沙不见踪影。
我直起身子望向窗外,海棠花开得正盛。
婢女小云蹦蹦跳跳进来:「小姐,咱们换身衣服就出门吧,姑爷说公务繁忙,晚上不陪您逛灯会了。」
我还懵着,看了眼铜镜里年轻了十岁的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耳边的低语和身上的痛楚那么真实,原来只是一场梦?
小云还在兴冲冲说今晚的灯会如何热闹,我心底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什么公务繁忙,傅靖驰不过是怕孤身一人,找了借口躲起来。
一场误会,让我恨了傅靖驰十年,我对他恶言相向,极尽侮辱,甚至成婚后还和其他男子厮混在一起。
前世这一天就是和青梅竹马孟溪白一起过的。
他是长安城有名的翩翩君子,却在一次意外中伤了眼睛。
外面灯火辉煌,烟火升起又落下,他却什么也看不见,我便上街买了些酒菜去府里陪他。
宵禁前从孟府出来,傅靖驰立在墙边,孤零零一个人,手里提着只白兔灯笼。
我心下一时非常不耐,装作没看见上了马车。
「阿羽。」
傅靖驰甚至不敢上车,掀开车帘将花灯递进来:「你说过想要一只小兔子的。」
我冷眼看着他:「你记错了,我不想要。」
傅靖驰眼底划过一丝痛苦:「我猜了很久才猜中的。」
「所以呢?」
我笑了一声:「书读得少就别自取其辱。溪白往年什么都能猜对,他那样惊才绝艳的人却因为你的私欲伤了眼睛,毁了前途。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找我?」
傅靖驰提着花灯的手渐渐垂下去:「阿羽,那只是一场意外,我没想过他会挡在我身前。」
「就算他在你身前,你武功那么高,护住他避开刺客还不简单?傅靖驰,你就是故意的。」
这样的对话在我们成婚后时有发生,我爹娘去的早,大伯唯利是图,本来就不喜欢孟溪白,于是转头答应了傅靖驰的提亲。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场意外是人为的,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和傅靖驰只过了小半年正常夫妻的日子,我就被敌军掳走。
也不知道我死后,那场仗傅靖驰有没有打赢。
2
「幸好姑爷忙,不然我们也没时间看孟公子。」
小云又兴冲冲开始挑衣裳:「小姐今天穿这条百蝶裙吧,和那套海棠花的发钗正相配。」
镜子里的我乌发雪肤,樱唇粉腮,嫩的如同窗外的海棠花。
是了,十六岁的年纪怎么会不嫩呢。
十六岁…我猛然回过神:「傅靖驰呢?傅靖驰在哪?」
如果不是梦,那上天让我回到十年前,一定是为了弥补遗憾。
傅靖驰还没好好看过十六岁的我呢,我也从未正眼瞧过二十岁的他。
傅靖驰的借口真的找的很烂,上元节又不练兵,他也不是皇城守卫,哪来的什么公务。
何况今日放假,连军营都空了大半。
我找到他时,他正孤身一人坐在帐子里,烛火明明是暖光,却刺得我眼眶发酸。
「傅靖驰…」
我张了张嘴,眼泪开始往下掉。
傅靖驰抬头,啪一声合上书,想过来帮我擦眼又不敢,只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我的目光却落在那本书上。
上元节猜谜大全?
好的,情绪没了。
傅靖驰没想过我会来,又觉得方才的语气太生冷,站起来找补:「你不是要…」
他说到一半停下了,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一直清楚我和孟溪白的事,躲到军营里不仅因为我不愿和他逛灯会,更因为我要去找孟溪白。
就这还想着灯会上猜一只白兔灯笼给我。
…我真该死啊。
我抹掉眼泪去拉傅靖驰的手,「走啊,出去逛灯会。」
他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酸涩:「你还是去陪他吧,我有事要忙。」
我明白傅靖驰的心情,他不知我为什么会变,自然不敢轻易接受。
成婚后几年,但凡我给他一点好脸色,之后便会千百倍让他还回来。
「傅靖驰,凡事皆有代价。」这是我曾经同他说过的话,他不是没辩解过,只是我不信。
所以只能默默忍下我一次次往他心头捅去的刀。
眼前浮现出傅靖驰仓皇无措抱着我的样子,我心里难受,上前一把拽住他:「你能有什么事,看猜谜大全?还是说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傅靖驰愣住了:「没有,你在胡说什…」
「那怎么不陪我逛灯会!」
我冲他狠狠呲了呲牙,接着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我不是说过想要一只兔子灯笼吗,今晚就猜给我!」
傅靖驰像个木头似的任凭我牵着他上了马车。
到城门口,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少女们娇笑着奔向意中人。
我拉着傅靖驰走向人群。
没拉动。
只见他垂眸看着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低声道:「阿羽,这回又要用什么换?我是不会和离的。」
3
「哦。」
我应了声,强行将他拽进这片热闹,「巧了,我也不想和离。」
傅靖驰还想再说什么,我没给机会,拽着他一家家找过去,直到寻到前世那盏兔子灯:「好了,猜吧。」
傅靖驰顿时面露难色:「要不,还是买一只?」
我双手叉腰:「不行,就要这个!」
上一世那只灯笼不仅没送出去,还被马车蹭坏了,傅靖驰垂眸掩去的失落我不是没看见,当时只觉得烦,如今快心疼死了。
心里就一个想法,弥补他弥补他弥补他!
我笑眯眯等傅靖驰猜谜,谁想身后有人说出了答案。
「是油灯,小生不才,还有一副下联,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众人高声叫好,我扭头望去,心情跌至谷底。
老板笑着将灯笼递给孟溪白,看见他蒙在眼睛上的白布,神情带了两分可惜。
孟溪白点头轻笑:「给这位姑娘吧。」
自打伤了眼睛,孟溪白郁郁寡欢,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今日怎么会出来。
身侧傅靖驰身形紧绷,如果不是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恐怕这会儿已经逃了。
想起前世的事,我蹙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抱歉。」
孟溪白有些无措地抓紧小厮的胳膊,「我见你一直没来,实在太想见你,就让阿武陪我出来了。」
他顿了顿垂下头:「对不起阿羽,让你担心了。」
孟溪白是很懂如何示弱的,冷白如玉的脸侧垂下几缕碎发,显得脆弱又凄凉。
而傅靖驰只会强压住痛苦,将自己伪装的冷漠疏离:「我还有事先走了,就不陪你了。」
「你敢!」
我快要气死了,情敌找上门了他竟然不战而逃,对得起傅小将军的名号吗!
我死死拽住傅靖驰,拒绝了那只白兔灯笼:「首先我不是姑娘,是傅夫人。其次我想要的夫君自然会买给我。最后,阿武,外面人太多了,带公子回去。」
孟溪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他寻着声音望向我:「阿羽,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要跑出来的,我不知道傅将军也在这里。」
如果不是知道刺客是孟溪白自己找的,眼睛是他自己伤得。
为的不过名正言顺离间我和傅靖驰,顺便博得长公主同情做驸马,我这会儿肯定心疼地跟他回孟府了。
幸好老天让我回来了。
言尽于此,我没再管孟溪白,拽着傅靖驰离开了灯笼摊。
傅靖驰一步一顿跟着我,眼底有很多情绪,最后都化成隐忍,「阿羽,我今天已经很高兴了…」
「哦,是吗?」
二十岁的傅靖驰被我伤了太久,他像只刺猬竖起满身的刺又怕伤到我,只好扎得自己鲜血淋漓。
我放弃了慢慢来的想法,仰头望着他:「这就高兴了?那还有能让你更高兴的。」
万千烟花下,无人小巷中,我掂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4
傅靖驰吻技很烂,起初还装的有点抗拒,直到我攀上他的脖颈:「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他猛扣住我的后脑,亲吻落下来,带着啃咬。
那晚傅靖驰抢下了擂台上最漂亮的花灯,我和他从街头吃到街尾,最后回将军府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明明我都这么主动了,他却还是轻轻将我放下,转身要走。
「喂,傅靖驰,你去哪?」
我发誓,我只是想拽住他,黑灯瞎火把腰带拽下来那真纯属意外。
傅靖驰转过身来,眼底跳跃着两点星火:「阿羽,这回什么代价我都认了。」
他欺身压上来时,我非常不合时宜地问了句,「那和离呢?」
他摩挲着我的锁骨,答得斩钉截铁:「不行。」
我从未觉得夜晚如此漫长,娘亲果然没骗我,玩火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了傅靖驰的身影。
小云端着水盆进来:「小姐,你和姑爷冰释前嫌了?」
我揉揉酸痛的肩膀:「是啊,外面的男人哪有自己的夫君香。」
小云放下水盆:「可孟公子怎么办,他早上还来过一回,姑爷说您睡着,他才回去的。」
昨日忙着哄傅靖驰,今日才有空静下来想前世发生的事。
我一直知道孟溪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是嫡子却过得不如庶子。
即便年少时声名在外,因着孟老爷偏心,在家中仍不受重视,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宠妾灭妻。
他对我说:「阿羽,我们都是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家人了。」
孟溪白的确曾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
我是等着他提亲的,可谁想他早为自己找了更好的出路。
伤了眼睛前,我就看到过他同长公主说话,那般温和有礼,如熠熠白雪,天上皎月。
他也曾同我呢喃过:「阿羽,我是一定要报仇的。」
无权无势的方家大小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三岁小儿也知如何选择。
只是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抛下我的是他,为什么还要紧紧拽住我,让我折磨傅靖驰十年之久。
我愤愤洗了把脸:「孟溪白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不愿娶我的。」
傅靖驰就在这时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万花楼的鱼片粥。
他把东西交给小云,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我心里酸的不行:「傅靖驰,我的意思是,我和他不可能了。」
傅靖驰点点头没说话,又是转身就走。
「喂!」
我手忙脚乱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啊!我不喜欢他了!我不喜欢孟溪白了!就算他今日后悔了,想娶我,我都不会愿意了!」
「…那阿羽,喜欢谁呢?」
傅靖驰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夹杂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抱住他,强迫他看我:「我喜欢你。傅靖驰,我,喜,欢,你。」
5
二十岁的傅靖驰真难哄,好在我已足够了解他。
而十八岁的孟溪白和前世一样,半月后成了长公主的驸马。
他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变心了。
明明是他先抛下我,怎么如今弄得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汉?
眼角余光瞥到门后的深色衣角,我严肃道:「我爱傅靖驰。」
他们成婚那日,傅靖驰问我:「阿羽可后悔?」
我:「后悔什么?」
傅靖驰:「孟溪白和长公主成亲了。」
我:「所以呢,你也想和长公主成亲?」
逞一时口快的后果是,第二天我又起不来床了。
孟溪白入长公主府后,各项待遇都好了起来,长公主还求皇上遍寻名医,为他治眼睛。
上一世,神医是傅靖驰找到的,我不仅没感激,还对他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溪白受到的伤害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偿还。」
那时我还不知道孟溪白真正的用心。
只道他本该参加科考,一步步爬上去,为母报仇。
而伤了眼睛,成了驸马,便与官场无缘了,我怎会不惋惜,怎会不恨。
可一年后孟溪白治好了眼睛,长公主带着他的策论找到皇上,为他求了官职,一切忽然回到正轨。
又一年,长公主难产而亡,他找到我:「阿羽我好累。公主死了,孩子也死了,我只有你了。」
他的眼睛那般明澈,谁也不会想到内里何其肮脏。
……
七月十六,万寿节。
我早早穿衣打扮同傅靖驰入了宫,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宫宴,看什么都稀奇。
傅靖驰拦着我不让喝果酒:「别看它味道甜,后劲很大的。」
我缠在他身上:「喝醉了不是更好吗?难道你不想看看…」
傅靖驰红着脸仰头喝掉大半杯,将剩下的递过来:「只能喝这么多。」
我笑眯眯对着他喝过的位置小口品尝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小太监通传,长公主和驸马到了。
傅靖驰肉眼可见的慌张,我也是。
不过月余,孟溪白的眼睛怎么治好了?
他一身冰蓝长袍,银丝绣成的竹叶同羊脂玉发冠交相辉映,在场女眷都看直了眼。
傅靖驰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片刻后又松开,「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没有。」我反握住他,「别瞎想,我只是奇怪他眼睛怎么好了。」
「哦。」傅靖驰还是很紧张,又灌了两杯酒,眼睛除了我哪都不看。
我叹了口气,也看着他。
谁懂啊,那么漂亮的姐姐跳那么漂亮的舞,我愣是一眼没看着。
宫宴进行到一半,我实在闷得慌起身准备出去转两圈,抬头才发现孟溪白的位置也空下了。
傅靖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宫里人多眼杂,早点回来。」
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一把拽他起来:「那你陪我。」
反正皇帝都离席了,我们溜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宫里真的很大,我和傅靖驰两个睁眼瞎走两步就迷了路。
「咋办?」
「嘘。」
「嘘?怎么了,你要尿…」
傅靖驰一把捂上我的嘴躲进阴影处,安静下来后,微弱的谈话声渐渐清晰。
「皇上去见梅妃了,守卫森严,属下实在见不到。」
接着是孟溪白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很痛苦:「那药呢?」
「属下已交给阿月,会按时按量下在长公主饮食中。」
6
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孟溪白离开,我才敢大口喘气,「傅靖驰…」
认识孟溪白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也是,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死于难产,可如果不是呢?什么药需要偷偷下?
他连无辜的枕边人都会杀…
心跳得实在太厉害,傅靖驰蹙眉看我:「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我浑身一颤,紧紧抱住他:「傅靖驰,我有点害怕。」
傅靖驰脱下大氅包住我,接着一跃而起,跳过高高的宫墙回到主路。
灯火照亮他半边脸,柔和的不像话:「别怕,我在。」
宫宴后半场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前世发生的一切不断在脑海里闪现。
上一世,我和傅靖驰去边疆时,孟溪白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宰相。
可他始终没有动孟家,除却继母及其母族被诛了九族,孟家反倒越来越好。
所以他到底要报什么仇?
他接近公主获得权势,到底为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搅的我脑仁生疼,等回到将军府,我已经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年后。
敌军首领压着我站在城门前:「傅靖驰,不想令夫人有事,即刻退兵!」
黄沙漫天,我和傅靖驰遥遥相望,他让我安心,可我知道这一场仗必须赢。
我和他之间相隔的不仅是一道城门,更是城门后数万民众。
我看到梦里的自己撞上刀口,倒在血泊里,看到傅靖驰慌张无措地奔向我。
接着梦境一转,傅靖驰击退敌军,带领数万兵马直入京城。
他和孟溪白在宫殿前对峙,天空飘着雪,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再后来傅靖驰将我葬在南山寺下,半月后入了佛门。
我看着他被剃下的长发,不可置信:「傅靖驰你是不是疯了!走啊,出去!你去娶别人啊!」
可傅靖驰看不见我,只低声念着阿弥陀佛。
梦境忽地破碎,我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傅靖驰站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他直愣愣站着,张了张口却不敢说。
我扑上去抱住他:「傅靖驰,我做梦了,梦见自己死了,你去了当和尚。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世间女子那么多,再娶一个就好了啊。」
话落,傅靖驰整个人放松下来,竟然还笑了。
我莫名其妙看他,傅靖驰认真解释:「我很高兴梦里的我没有娶别人。纵使世间女子众多,可她们都不是阿羽。」
呜呜呜,这样好的夫君,死之前竟然嫁到了。
我伤春悲秋了一阵,恢复情绪后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告诉傅靖驰前世的事。
就梦境来看,孟溪白好像想谋朝篡位当皇帝啊。
虽说我也不在意谁当皇帝,可我会死,不知道和孟溪白有没有关系,任由他成长,变数太多。
之后几天我想了很多,怎么才能让傅靖驰信我没有发疯。
最后得出结论,他爱我就得信我。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点了两盏灯开始给傅靖驰讲故事。
「…那晚梦见的是不是前世的延续不得而知,可我真的死过一回了,傅靖驰,你信我吗?」
「我信。」
没有一丝犹豫,傅靖驰竟然信了。
我懵懵地问:「为什么?」
傅靖驰:「因为一开始我真的很怕,怕你又只是想折磨我,怕你最后还是会和孟溪白走。所以不管多匪夷所思,这样我好像能安心了。「
「啥?」我一骨碌爬起来:「所以这段日子你还在害怕?」
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他怎么还在害怕啊。
傅靖驰不答,吹灭烛火后紧紧抱着我:「那阿羽可以让我别怕吗?」
「……」
我娘说的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们只会装可怜博同情,然后把你吃干抹净。
7
不论孟溪白想做什么,傅靖驰更在意我的安危,调了好些人暗中保护,谁想我根本不出门。
傅靖驰忙起来时,孟溪白渐渐在官场崭露头角。
他晋升的速度很快,南洲的水灾,北州的蝗灾,总是先人一步发觉。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孟溪白会不会也和我一样重生了?」
傅靖驰让我安心:「他或许是从十年前回来的,但他的权势不是,总还要从头经营的。」
天气转凉后,我终于肯出门了,这日我刚回到府里,傅靖驰也回来了。
他神色匆匆,连身上的盔甲都未脱:「阿羽,长公主死了。」
「什么?」我惊得手里的糕点洒了一地。
这一世长公主还未有孕,和孟溪白成婚不过半年,怎么会死了,是那个药?
傅靖驰神情格外凝重:「阿羽,如果真是孟溪白下的药,前世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难保不会对你下手。」
「不…」我缓缓摇了摇头,「不会的。」
小时候我被街坊邻居嘲笑是没爹娘的野孩子,是孟溪白打跑他们。
「我是阿羽的哥哥,我会保护阿羽一辈子。」
大伯和婶婶骂我,不给饭吃,也是孟溪白从孟府带了吃食。
「阿羽太瘦了,要多吃点才不会生病。」
他离间我和傅靖驰尚有理由,向敌军透露我的消息是为什么,逼傅靖驰退兵?
我还没理清思路,小云又跑进来:「小姐!阿武在门外求见,说孟公子不好了,想见您一面!」
我的心咯噔一下:「什么叫他不好了?」
小云气喘吁吁:「奴婢也不清楚,听阿武的意思,似乎是长公主去世打击太大,孟公子意欲殉情。」
完全颠覆猜想的情况出现了。
我愣了会儿开始准备更衣,身后傅靖驰站起来,「我还有事要忙…」
「忙你个大头鬼!」
我直接把盔甲给他套回去,「走,陪我去看看,我一个人万一被骗了呢。」
长公主府一片素缟,阿武领着我们往内门走,一边走还一边哭:「方小姐,其实不是公子叫我来的。是阿武斗胆觉得公子一定想见您。」
「也求傅将军莫怪罪,公子真的太苦了。外人都道长公主对公子极好,可也只是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罢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偏公子是个傻的,说既已成亲,两人就是夫妻了,要对公主好。现在公主忽然去了,公子和方小姐,又,又不可能了,便也跟着不想活了。」
我紧紧牵着傅靖驰的手没说话。
孟溪白住的地方有些偏,一进门浓浓的药味冲得人鼻腔发酸。
听到声响,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阿羽,是你吗?」
看着那双同过去一样清澈的眼睛,我有些恍惚。
孟溪白并不介意傅靖驰的存在,强撑着坐起来同我说话,「对不起阿羽,我从没想过会和你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说身不由己实在太过无力,但我很高兴有人护着你了。阿羽,希望你幸福。」
孟溪白说了几句就开始咳嗽,阿武匆匆忙忙跑上前帮他顺气:「公子你怎么样?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鹤顶红,那可是鹤顶红啊,阿武差点就见不到公子了。」
孟溪白似乎不想我听见这些,一边咳一边挥手让婢女送客。
走出院子,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孟溪白有错吗?他只是想报仇而已,为此还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各种各样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我想起曾经答应过孟溪白,不管做什么都会支持他。
可我食言了。
而他还在希望我过得好。
互相依偎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我心烦意乱,没注意到脚下险些摔了一跤,傅靖驰眼疾手快拉住我,眼里是同样的纠结。
「阿羽。」他舔了舔嘴巴,「我有事想和你说,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什么?」
「孟溪白他…是装的。」
8
傅靖驰说孟溪白看似气血虚弱,实则并无大碍。
我不解:「你怎么知道?」
傅靖驰摩挲着我的手:「你去过战场就知道了。」
他说真正在生死线走过的人,即便求生欲极强,也能感受到生命的颓败,何况孟溪白一副存了死志的模样。
傅靖驰说这话时情绪不太好,我想起梦里他收兵回营时的场景。
遍地是浑身血污的伤员,即便军医已在拼命救治,可不够,远远不够。
黄沙漫天,死亡的气息仿若实质般包裹住每个人。
我抬头:「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博得我的同情?」
傅靖驰点头:「恐怕是。阿羽,或许你的猜想是真的。上一世你恨了我十年,这一世忽然变了,他不得不提前计划。公主也好,假意自尽也好,他就是看不得你喜欢我,想把你抢走!」
啊?
我满脑子权谋算计,怎么到了傅靖驰这里只剩情情爱爱了。
傅靖驰一脸后怕地揽着我:「那阿羽没被他骗到吧?」
「骗到了。」我叹了口气,「幸好带上了你。但其实上一世我就不喜欢他了的,和你在一起也是真心的。」
孟溪白固然有苦衷,但他告诉我又能怎样,我还能拦着他么?
每个人有每个人活着的目标,我感恩他青葱少年时的陪伴,难道也要感恩后来的算计利用?
他不能仗着喜欢就肆意妄为,我也会难过的。
傅靖驰仍旧抓着我的手,仿若捧着什么世间珍宝,让我不禁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将军,怎么也该配名门贵女才是,当初提亲也是莫名其妙,我都没见过他。
傅靖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阿羽,你或许不信,可我其实比孟溪白更早遇见你。」
「那时你住在我外祖家一处宅院,我爹战死沙场,我心情郁闷,你带了串葡萄来安慰我。谁想葡萄太酸,你气哭了,还要我反过来哄你。」
从前爹爹和娘亲还在时,我们确实在南洲住过一段时间,主人家是个超级和蔼的老爷爷。
至于傅靖驰…
我瞪大眼睛:「啊,那个人是你啊!」
我对葡萄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回大雨,爷爷家的小哥哥坐在门前发愣。
我过去时他快速抹了抹眼角,还凶巴巴地问我干什么。
我掏了莲子糖给他:「娘亲说吃了甜食心情会好。」
直到雨停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但小哥哥吃光了我的莲子糖,害我又哭了一场。
后来回家我才知道,小哥哥的父亲死在了边疆。
我在南洲住的时间不长,也很少和他见面,后来爹娘意外去世,我就回京城了。
「所以你喜欢我什么?我那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傅靖驰搂住我:「大概因为你很有趣吧。让我觉得多活几天好像也可以。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抹不去的执念。可等我找到你时,你身边已经有陪伴多年的孟溪白,我其实没想过真的能娶到你。」
傅靖驰的担心很有道理,孟溪白如果提了亲,我是一定会嫁给他的。
傅靖驰明白,所以小心翼翼问我:「那上一世阿羽为何会喜欢我?」
我想了想:「因为你喝醉后对着隔壁尚书大人家的大黄喊阿羽。」
「什么?!」傅靖驰人都傻了。
我勾起嘴角:「喊它阿羽就算了,你还哭,一边哭一边说真的好喜欢它。尚书大人格外为难,第二天就把大黄送来了。」
「…然后呢」
「然后啊?你给大黄找了个好人家,又同我道歉。我就想着能把一条命,哪怕是狗,看的比面子重要的人,应当不会是坏人。」
换了谁有这么一遭,大黄的命运都逃不过仗杀。
后来我还听小云说,傅靖驰偶尔会去看大黄,收养大黄的人家家里养了很多被遗弃的狗。
傅靖驰给银子不说还会帮忙喂食,他是真的对生命抱有敬畏心。
后来误会解除,他待我又好,我自然会喜欢的。
那天回到将军府,傅靖驰又缠着我说了许多以后的事,总是听不够,一遍遍问:「还有呢?」
我烦不胜烦,推开他:「没了没了!一定要有,那就是你得保护好我。傅靖驰,我希望我们不止有一个十年,所以你快点出去办事吧!」
傅靖驰的眼睛顿时亮的吓人,缓缓靠近我:「可是夫人,现在天黑了,连皇上都不上朝。」
9
孟溪白明面上在公主府养身子,手下的人一点没闲着。
傅靖驰暗中打探,发现他正在收集各大世家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的证据,即便这些事能压下来,对世家的打击也举足轻重。
傅靖驰也开始变的忙碌,我每日在将军府无所事事,偶尔遇到上门卖惨的阿武会陪着演戏。
后来次数多了,一听到「公子真的太苦了」就忍不住想问,孟溪白是苦瓜精吗?
后来不知道傅靖驰做了什么,孟溪白比想象中复出的快,他一出现,京城世家就乱了。
先是皇后母家被爆出贪污赈灾银两,再是三皇子草菅人命,当街撞死幼童…连大伯也被弹劾买卖官职。
上一世好像也是这样,几方势力互相攀扯,加上敌军来袭,内忧外患下,皇朝已是被蝼蚁蛀空的长堤。
这一世,孟溪白的动作太快了,就好像已经下过这盘棋,何时落子,何时吃子,游刃有余。
这日傅靖驰回来,神情严肃地同我商量:「阿羽,我送你回南州吧。」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去。」
傅靖驰抱住我,叹了口气:「孟溪白比想象中更疯狂,他几乎拿捏住了大半世家的把柄。阿羽,我怕你留在我身边不安全。」
我还是不肯:「和你分开才不安全。再说你就不怕我回南州的路上被人掳走吗?」
孟溪白再有本事,也没法从将军府带走我吧?
见我格外坚持,傅靖驰便不强求,拨了些守卫给我,嘱咐我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出去。
我问他到底在紧张什么,他就会抱得更紧:「阿羽,你不要离开我。」
傅靖驰得不安大概源于男人的直觉,毕竟他一直觉得上一世我被掳和孟溪白脱不了干系。
我不置可否,本来就不爱出门,这下更是吃了睡睡了吃,秋膘贴的牢牢的。
今年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孟溪白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听小云说提亲的媒婆一天能撞上好几个,站在门口就开始吹自家姑娘。
可孟溪白一个不见,直到大伯上门拜访,我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阿羽,赶紧和傅靖驰和离,伯伯给你换个身份,嫁给孟溪白可好?」
我人都傻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大伯语重心长:「别犯轴,将军府要倒霉了,你赶紧把自己摘出来。」
「是孟溪白让你来的,是不是?」
我死死盯着大伯,想起前段日子他被爆出买卖官职,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不是孟溪白给他一棒又给个甜枣,就是大伯自己钻营,找孟溪白投了诚。
他们怕我不肯和离,还要对付将军府,我气的浑身都在抖,「你滚!方家死完了将军府都不会有事!当初是你答应了傅靖驰的提亲,如今想后悔门都没有!」
大伯也气的不轻,骂我不知轻重,目无尊长,被侍卫推出去前,还说这事不管我答不答应,都是板上钉钉的。
我想出去找傅靖驰又怕多生事端,硬生生熬到晚上,傅靖驰刚回来,大理寺的官员也来了。
「有密报称傅将军与敌国皇子联系密切,其中几封书信经查实确为将军笔记,下官奉旨查案,劳烦将军走一趟了。」
大伯下午刚走,大理寺就来人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傅靖驰注意防范。
而对面显然有备而来,几封书信连傅靖驰自己都分不清,全京城没几个人的字能比他丑了。
大理寺今天不仅要带人走还要搜查将军府,我强装镇定,实际都快哭出来了。
傅靖驰临走前摸了摸我的头:「没事,这不是什么都没搜出来么。」
他压低声音:「我是书读得不好可不是没脑子,阿羽放心,过几日我便回来了。」
这下我是真的哭出来了,心里前所未有的害怕。
大伯和阿武趁着傅靖驰不在,轮番上阵劝我改嫁,起初我怕惹事骂几句算了,后来实在忍不了,来一次打一次,才清净了几日。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每天都在等傅靖驰回家,等来的却是他通敌卖国,畏罪潜逃的消息。
10
我在京城没什么交好的人,世家小姐交朋友也是挑有用的结识。
嫁给傅靖驰后倒是认识了几位夫人,可如今将军府出事,她们自然躲都来不及。
大理寺来封府前一日,侍卫护着我在城南安置了下来。
我问他们傅靖驰到底有何打算,可他们只会一句属下不知,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夫人。
我急的寝食难安,孟溪白找过来了,他向我伸伸出手,一如从前,「阿羽,我们回家。」
我望着他身后持剑的侍卫冲傅靖驰的人摇了摇头,「别冲动,总归死不掉。孟溪白,我可以和你走,你放了他们。」
孟溪白接我回了孟府,又带我见了孟大人:「爹,我和阿羽下月便成亲吧。年关将至,未免夜长梦多。」
孟大人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那个有着胡子的严肃伯伯成了躺在床榻上的虚弱老头。
孟溪白不是恨他么?现在算怎样,虚弱归虚弱,孟大人的身上干干净净,房里药味也很淡,一看就是精心照顾着的。
孟溪白看出我的疑惑,又带我去了另一间屋子,是个书房,墙上挂满了女子的画像,只是大部都被划花了。
孟溪白抚摸着它们,轻声道:「阿羽,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我的故事。」
他的神情实在太过恐怖,我往后退了一下:「说过的。」
孟溪白眯起眼:「阿羽在怕我?」
我咽了口口水,「没有。」
孟溪白越靠越近,最终在离我一步时停了下来,他看着我,又好像没有看我,「其实没有什么宠妾灭妻,我娘就在宫里,是皇帝的梅妃。」
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盯着墙上支离破碎的画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孟溪白也没想我回应,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是她自己要进宫的。她从小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不惜抛弃一切。我和爹求过她,你猜她怎么说?莫挡本宫青云路。」
孟溪白说自己那时年纪小,哭几年就忘了,可梅妃不放心,又指了门婚事给孟大人。
继夫人是带着任务来的,孟大人和孟溪白只要一天活着,梅妃就一天不放心,怕皇帝想起他们觉得膈应。
于是继夫人暗中给孟大人下药,想掏空他的身子,又苛待孟溪白,想让他早夭。
「虎毒尚不食子,阿羽,她就是个没心的妖怪。」
孟溪白抬头仰望着书房里唯一一张完好的画像,接着抓过案上的刀,将它划烂了。
「可惜老皇帝还是想名留青史的,她吹再多枕边风也阻止不了我一步步靠近。」
「阿羽,我和爹从未想过揭穿她,可她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呢?那时我就想,一定要走得比她更远更高。
我悄悄看了外面一眼,守卫森严,想逃跑是有些难了。
「那你报复她就好了,为什么要把局面弄得这般糟糕?」
孟溪白冷笑一声:「因为我觉得恶心!会夺臣妻的皇帝能是什么好东西,不如一起毁灭!」
说着他靠近我,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阿羽,你会支持我的对吧?不支持也没关系,只要傅靖驰死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提到傅靖驰,我才后知后觉地害怕:「你到底要做什么?」
孟溪白却忽地沉下脸,「阿羽,你越在意傅靖驰他只会死的越惨。放心,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结局,万箭穿心怎么样?」
说完不管我是何反应,他推门走了出去,「阿羽就好好住下吧,一月后我们成亲。」
角落出来两个婢女,低头问好后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我挫败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捡起桌上的几张画,竟然全是幼时我和孟溪白相处的点滴。
我自嘲地笑了笑,面无表情点燃它们,丢出了窗外。
让我看见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回不去了。
11
孟溪白开始准备成亲的事,但朝堂上的事务也格外繁多,只要傅靖驰没死,他便一日不能安宁。
起初孟溪白还会天天来看我,偶尔坐下同我一起吃饭,后来就不怎么来了。
直到成亲前一日,孟溪白送我回了方家,「阿羽,这一世我终于娶到你了。」
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像一道惊雷炸响,我停下手里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孟溪白剥了颗橘子给我:「抱歉抱歉,又吓到阿羽了。不过阿羽应当同我一样吧?真没想到啊,阿羽竟然愿意为了傅靖驰去死。」
我没说话也没接橘子,孟溪白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就是不知,这一世傅靖驰愿意为你去死吗?」
我就知道!孟溪白这人做事绝不能只看表面,他或许真心想娶我,但也不会放过逼傅靖驰出来的机会。
想起前世傅靖驰心如止水地跪在佛像前,我忽然不希望他那么爱我了。
前世今生,我都是希望他能平安的。
翌日一早,婢女开始为我梳妆打扮。
孟溪白把小云放回来了,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同我哭诉:「小姐,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她压着嗓子骂了孟溪白和阿武一刻钟,不情不愿准备和我出门时,婢女却说她要和另一队人马一起走。
我立刻明白,大张旗鼓从方家出去的是替身,孟溪白果然要骗傅靖驰现身。
小云又开始嚎啕大哭,说什么都不肯走,我安慰了几句,小声对她说:「高高兴兴送小姐出嫁,知道吗?」
这样傅靖驰总能知道那是个陷阱吧,我的小将军,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队伍走了有一刻钟,本该在孟家拜堂的孟溪白来了。
他胁迫我上了马车,摇摇晃晃进了皇城。
威严的大殿里,皇帝和梅妃被长刀架着脖子,老皇帝人还行,临危不惧,只冷冷看着孟溪白。
梅妃哭得梨花带雨,试图用骨肉亲情说服孟溪白放了她。
孟溪白谁也没理,搂着我坐下,悠闲地望着殿外,「阿羽,我会证明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头上华丽的珠翠实在有点重,我困得不行,也没什么力气同他掰扯。
又过了好一阵,估摸着替身都该入洞房了,外面总算传来打斗声。
看见傅靖驰,孟溪白笑了:「阿羽,你看他根本没那么爱你。我放出消息要在今日逼宫,他没有抢亲而是出现在这里,可见儿女情长于他而言远不及这愚忠啊。」
没想到截然不同的一世,我和傅靖驰还是逃不开遥遥相望的宿命。
我吸了吸鼻子:「可是孟溪白,上一世我也选择了你口中所谓的愚忠。」
傅靖驰在孟溪白搂上我的那刻就瞪大了双眼,手里的长枪几乎要被折断。
孟溪白没有多说,回头直接一刀捅死了梅妃。
他多年的怨恨就这样轻易地倒了下去,梅妃伸出手想够孟溪白的衣角,却什么也没摸到。
而引以为傲的帝王宠爱也不过如此,老皇帝只是眼底悲痛了一瞬,接着定定看着傅靖驰:「若朕出事,傅将军请扶三皇子上位。」
孟溪白大笑一声,「别急着托孤,我不杀你。今日只要傅将军自刎于大殿,我就放了所有人,只带阿羽离开。」
「你疯了吗!」我拼命挣扎着想跑向傅靖驰,「不可以!傅靖驰,你若是死了,我也不独活!」
孟溪白紧紧搂着我,冲手下挑了挑下巴。
刀尖贴上皇帝的脖颈,划出细细的血痕,傅靖驰停住动作,丢下长枪,一步步走来:「若你食言又待如何?」
孟溪白恶劣地歪了歪脑袋:「嗯…那好像你拿我也没办法哦?好了,不和傅将军开玩笑。重活一世,我找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可惜阿羽不是从前的阿羽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死了,她总会重新爱上我的。」
12
孟溪白带来的人马不多,可因为他手里有皇帝,有宗族,还有我,傅靖驰不敢轻举妄动。
「傅靖驰…」我不再挣扎,抬手抹掉眼泪好看清他。
我不怕死,可为什么重来一世,还是不能和傅靖驰圆满。
孟溪白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傅将军还是快些上路吧。皇上要撑不住了。」
傅靖驰捡起地上的匕首缓缓对准自己的心脏,我的眼泪又开始涌出来。
「孟溪白,我死可以,但我要死在阿羽手里。」
孟溪白瞪大了眼,接着癫狂地笑起来:「阿羽你看,他根本不爱你,竟然想让你手染鲜血,太坏了。」
我深呼吸几口缓了缓情绪, 「让我去,让我亲手杀了他。」
孟溪白嘴上说爱我,其实早就疯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傅靖驰死了比较重要,于是松开了我。
我神情恍惚地要走过去,傅靖驰轻声拦下我:「阿羽我过去,地上都是血,太脏了。」
孟溪白冷笑一声,继而缓缓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怕我会跑,真正的人质还在他手里。
傅靖驰脱了盔甲,将匕首交到我手里,接着握上我的手对准自己的心脏,「阿羽…松手!」
电光火石间,一支袖箭击中皇帝身后的侍卫,傅靖驰接过匕首向皇帝身侧另一人投掷而去。
他一把抱起我奔向大殿上方,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砍向皇帝的刀。
孟溪白被这变故弄的气死败坏:「全杀了!快给我全杀了!」
门外众将士见状也奋起抵抗,他们本就比孟溪白的人多,又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立刻占了上风。
傅靖驰手臂受伤又要护着我和皇帝,打得颇为吃力,好在孟溪白不擅武,最后还是生擒了他。
我心疼地抱住傅靖驰,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太医还能来吗?你后背流了好多血。」
傅靖驰贪婪地抱住我,满足地喟叹:「好险。」
后来我才知道傅靖驰早就做了准备并和皇上通了气,只是没想到孟溪白最开始的目标会是皇上。
他联系了梅妃,予她太后的位子,让她在皇上的饮食中下药,又偷了国玺。
这才能顺利地构陷将军府,逼傅靖驰越狱。
我窝在傅靖驰怀中听得直咋舌,先前还觉得帝王无情,可梅妃能做下这些,足以见得皇上有多宠爱她。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本该是能荣华富贵一生的。
距离孟溪白行刺已过去月余,皇帝判了他斩立决,我得知消息时,心里不太舒服。
我和孟溪白之间有过爱有过恨,到了现在唯余一片怅惘。
傅靖驰见我不开心,问我要不要回南洲小住一段时间,顺便回忆回忆我和他过去的甜蜜时光。
我推了他一把,「哪来的甜蜜时光。那时见你每回都是凶巴巴的。」
傅靖驰立刻道歉:「都是为夫的错,以后不会了。所以夫人要去吗?」
我缓缓摸上小腹,靠近他耳畔:「恐怕去不了了,傅靖驰,你要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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